人物

四幕现代话剧－－－秦 娘（节选）

人物

秦娘qín niáng

指歌女。

宋 贺铸 《采桑子·罗敷歌》词之三：“东南自古繁华地，歌吹 扬州 。十二青楼。最数 秦 娘第一流。”

四幕现代话剧－－－秦 娘（节选）

第一幕 冬夜

[一个寒冷的冬天傍晚。

[一株枝叶繁茂硕大有力的老槐树。鸦叫声声，四下雪花在飘。

[一段残墙上涂有文革大标语，一群孩子在玩，撞拐，堆雪人，打哧溜滑，

雪团飞舞，小明被孩子追打而上。按倒，打，小六子开心地敲着脸盆大叫

[秦娘背着小丽上，典型的东北女人，中年，健壮高大粗犷，小琴随上。

秦娘：-----嘿嘿嘿！小六子，大林，你们这是干啥哪？

小六：妈，没事，我们打雪仗，玩哪。

秦娘：（大喊一声）都滚一边去，我销你们屁板子了！（孩子们吓得四散跑开）

六子，你给我站住！不丁点小屁孩学会欺负人了！谁教你的，啊，（打其

屁板子）死崽子，叫你欺负人叫你欺负人！去把他给我扶起来。

[六子趁母亲不备，撒腿跑开

秦娘：你给我回来-------混小子，看晚上回家我咋收拾你！

[琴扶起小明，秦娘为其拍打身上的雪。

秦娘：唉，苦命的孩子，回家去吧，秦娘不和你说了吗，别乱跑。

小明：妈死了，家里一个人没有，我一个人不敢在屋里呆。

秦娘：他们不是说要把你送到乡下亲戚家去吗，老实等着，你那个妈也是------

扔下你就------琴，领他回去，眼下外头乱，不许乱跑，不许出大院门！

[小明给秦娘行个礼随琴下。宋雁和一孩子撕打成一团上。

秦娘：嘿嘿，这又是咋回事？都放手！雁子，你放手听见没？咋回事，说!

宋雁：他说我爸是坏人，不光批斗还要枪毙！哭啥哭，你再说我打死你！

秦娘：给我站远点，娘个腿的反了你们了！雁子，你爸现在这个样，你还不让

他省心，别说秦娘大耳刮子煽你了。瞧瞧你把人打的！

[秦娘帮那孩子揉伤，宋雁绕过去又是一脚，跑下。

秦娘：雁子，小兔崽子，不许出大院呀！（对那孩子）行了，往后不许瞎说，记

住，全世界都是坏人你万山大叔也不是坏人（帮揩泪）别哭了，回家吧

[那孩子抹眼泪下，秦娘向远处焦急张望，侯婶上

侯婶：他秦娘，这冷哧寒天的，你在这瞅啥哪------是在看万山？

秦娘：唉，他一直在扫雪，一个人连着扫了好几条街，上次挨斗的腿伤还没好

侯婶：这些年万山从早到晚就知道干活，奖状挂了一整墙，谁想到落到这份上？

街上到处都在抓人斗人，有个老头生乎拉给打死了，流得哪都是血，我

家老侯一早出去，到现在也没回来------他和万山，和你家秦大哥是一个

师付的师兄弟，老秦大哥不在了，万山这个样，虽说他还没事，可我天

天都提心吊胆，一宿宿睡不着觉------唉，这是咋的了

[风雪中，宋万山拖着伤腿拿条帚上，一身雪，侯向阳随上。造反派打扮

秦娘 （急迎上，接过条帚）万山，腿又疼了？

侯 万山，你和那些走资派黑帮分子不一样，你是正二八经的工人，运动中

为旧市委的走资派头子说过话卖过力，只要划清界线认识错误还可以回

到革命阵营中来------检查写好了没有？唉，算了，我先扶你回去

[万山忍着痛倔强地推开侯，秦娘扶他下。侯有些怅然。

侯婶：可回来了，快回家吧，越来越乱了，你也留点心眼，别迂事就往前上。

侯： 说啥哪，我是党员，这会我不出头谁出头？就是牺牲了，也是为保卫咱

无产阶级革命路线，死得比泰山还重！老娘们别扯后腿！（取怀中酒喝）

唉，万山是我多少年的师兄，翻砂工那么苦的活，他一个人顶几个人干，

好几次累倒在车间，这些年他没少帮我，看他挨斗，我------我还得上去

揭发检举他，真怕哪句话说错了------我要出了事，你就领孩子去找他舅。

[侯大口喝酒下，侯婶追下，收光，风雪声。鸦叫声。

[夜，大院全景徐徐展开，错落的屋子，树木，路径、木栅，井台，残墙

风雪吹掠残墙口，雁子六子几孩子或坐或立或扒墙垛远望，雁子吹口琴

[万山家升光。秦娘扶万山上。扶其上炕，到灶台边添柴，倒水过来

秦娘：瞅瞅，腿疼成这个样，明天老实在家躺着，我替你去扫！

万山：不，我能行，干点活心里还有透点亮。嫂子，谢谢你------你还是走吧

秦娘：咋了？他们说你常照看我们娘几个，有坏心，你怕了

万山：不是，我是怕你老上我这来，让人看见说你的闲话-----

秦娘：我不怕，他们爱说啥说啥------把腿伸过来，我给换点药，快点你（换药）

老秦走了，你又这个样，我觉得好象天都塌了似的，我一个女人家没文

化，挺多事越来越闹不明白，话闷在心里都不知道找谁说------出了这么

多事，死人流血，小明他妈挺好一个女人，平常见面总笑模笑样打招呼

上吊死了，扔下个孩子破衣褴衫挨打受气象条狗似的，我看着真受不了

万山：挺多事我也闹不明白------我不能稀里糊涂认错，反正雁子妈走了，雁子

也大了，老宋家烟火有人接续，死我也要站着死，上刑埸枪子也只能从

前面打进去！嫂子，要是我真有啥意外，就拜托你替我照顾雁子。

秦娘：我不许你说这种话！万山，求你了，你得挺住，挺过这一段，全须全尾

地活下来！知道吗，你在，我还有个主心骨，要是你真想不开------我会

恨你一辈子！再说雁子妈临走时咋说的，她让你把雁子拉扯大，你忘了？

万山：唉，师兄临走时让我照看你和孩子，没想到我没帮上你啥倒叫你-----

秦娘：这两年你照看我们娘们还少啊------万山，这两年嫂子的心你是知道的，

你在嫂子心里有多重你也知道，要是没有这埸运动，咱俩家兴许就到一

起了-----为嫂子为孩子，你都要挺住啊

[侯上，探头四顾。闪身进屋，从怀中取出瓶药酒

侯： 嫂子，给他抹上点，止疼。万山，你听我一句行不？活泛活泛认个错，

刀搁脖子上了犯得上叫真吗？

万山：我不认！别人说啥你都跟着叫唤。咱俩不是一条线上的！你别和我说话！

侯： 你看你，把我当成啥了，我现在是当他们一样，！回来又一样，我也难哪

（从怀里取出酒）来，喝点，现在全靠它顶着了

[万山大口喝酒，三人默坐。鸦叫声，风雪声

秦娘：这日子过的！过去这大院多好啊，一大早你们俩和我那口子一块拎着饭

盒骑着车去上班，我去煤埸拉板车给大伙送煤球，孩子们唱着歌去上学

侯： 是呀，没事了我们哥仨就在一块喝二盅，花生米，咸萝卜，小蒜蘸大酱

高兴了万山拉二胡，老秦大哥唱京戏，我在边上听，那会真他妈好啊

秦娘：我家老秦病重快不行的时侯，拉着我的手叮嘱我，吃点苦把孩子拉扯大，

让他们都过上好日子，可好日子在哪呀？（口琴声）

侯： 还好日子，再这么闹下去没个好，我他妈也要顶不住了，啥啥都乱套了

啥啥都倒着个，我都分不清我是好人坏人了，那几个造反派把我当孙子

似地喊来喊去的，整急了我就和他们干了，老子祖宗八代都是贫雇农，

我当了六年兵九年工人，工农兵我占全了。谁敢动我根汗毛就是反革命！

秦娘 向阳，你可不许乱来，小龙小，他妈又有病，你要出了事他们咋办！你

们哪，都不懂女人心里想啥怕啥。一天到晚就知道灌猫尿！

侯， 唉，只有喝酒的时侯我才是个人。得，趁天黑没人，我走了（下）

万山：你也早点回去吧，省着别人又说闲话。知道我现在最想啥吗？我想回车

间翻砂流他一身汗干他三天三夜！我是工人，我想干活爱干活这错了吗？

[鸦叫声声传响。收光。残墙处，雁子还在吹口琴。

[风雪声，鸦叫声。小明寒风中上，跑到井台水龙头前对水龙头嘴大喝

[风雪呼号，小明萎坐大树下，裹紧衣服昏昏睡去，夜色中秦娘上

秦娘 （绊了一下）小明，孩子，你不在家呆着。一个人在这干啥？

小明：（昏昏醒来）妈------

秦娘：孩子，我不是你妈，我是你秦娘

小明：我梦见我妈了，妈领着我去上学，还亲了我

秦娘：看看冻的，手指都冻僵了（为其呵手，扯开衣服为其暖手）唉，作孳呀

小明：秦娘，我想我妈，妈走了，她不要我了，谁也不要我-----你是好人，你

救救我吧，我没处去了，你不救我我就得冻死！

秦娘：孩子，我有啥法救你呀，秦娘都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咋办，秦娘家也好

几个孩子，要吃没吃要穿没穿的，唉，这样吧，明个我和那些人说说，

让他们抓紧找你乡下亲戚把你接走，天冷，小猫小狗都回窝了，家去吧。

[秦娘向下走，小明放声痛哭，秦娘重走回，解下围巾给他围上，她有些

不忍心，但还是走开，小明一步步跟在她后边，走入风雪中。

[秦家升光，

[众孩子聚在桌前，秦娘端着锅招呼着孩子们，分吃糊涂粥，小琴帮着盛。

[孩子们乱成一团，有的大吃，有的扒窗户向外看，有的互相打着架

秦娘，吃吧吃吧，爱上秦娘家来就来，这大院千顷地就种下你们这些苗。秦娘

有吃的就有你们的------别抢，娘个腿的，别乱跑，不听话我销他屁板子！

六子，六子跑哪去了，琴，你弟弟哪？

小六子（和二孩子钻出）妈，我在这哪！我们在院里玩哪

秦娘 （狠打小六子屁股）让你乱跑让你乱跑！给我坐那，老实吃饭

[突然灯灭了。一片黑暗，孩子们害怕地相互靠紧。有人哭叫

秦娘： 又停电了，毛毛不怕，小丽不怕（点上蜡烛）吃吧吃吧，没事

[孩子们不出声，在烛光下吃着。琴和雁紧挨着坐在一边。雁子擦拭口琴。

琴 ：雁子哥，给（拿出一苹果）头二天我过生日，妈给我的，我没舍得吃，

[宋雁大口吃，又给琴，琴也吃

琴： 雁子哥，要是这段日子过了，你最想干啥？

宋雁：干啥，我想长得壮壮的，把斗我爸的那些人都揍一顿，我想当海军坐军

艇出海，还想好好睡一觉，再美美地吃顿大饼子大喳子粥

琴： 我一睡觉就作梦，老是梦见过去，那会多好，咱们一起上学一起玩。

雁子 是呀，一起去公园抓蜻蜓逮蛐蛐，上树掏鸟窝

六子：一起藏猫猫，逮人，唱歌，丢手绢，跳格子，跳猴筋，真开心！

大林：------我还饿，秦娘，我还想吃。（过去捧起锅，舔锅底）

一孩子------我渴了，秦娘，我想喝水（跑去找水）

小六子：---我，我想尿尿。。。。（跑出去）

秦娘 （看着）多暂是个头啊，孩子们，都过来，到秦娘身边来，这样吧，秦娘领你们唱个歌吧，唱个大红苹果

大红苹果，园又园

沉甸甸呀它挂在那树间

大红苹果 甜又甜

轻轻摘下呀放在篮里边

[长夜，歌声动人飘荡。屋外，小明在窗下听着，小六子跑出撒尿

小六子：你在这干啥？走远点。找揍啊！嗬，你还不服！（摔倒小明）快滚！

[小六子入屋。小明抓起石头掷去，玻璃破碎声，侯持一棍子奔出

侯 -------小兔崽子，你干什么（上前抓住，按倒）

[小明乱挣乱咬，许多居民披衣相继从各个方向上。

侯： 哎哟，好你个小反革命，明目张胆搞破坏，还咬人！老子把你送公安局去，

群众：对，明天一早就把他整农村去！ 送孤儿院！送收容所！

[小明哭叫乱踢乱蹬，几人上去七手八脚按住他，秦娘和孩子们奔出。

秦： 向阳，你干啥，收起你那烧火棍，吓着孩子！你们干什么，他还是孩子！

侯， 孩子？阶级敌人不分男女老少，走，跟我上派出所。

秦娘：侯向阳，给我放手！（过去拉过小明）这孩子就剩半条命了，走道都打晃，

送孤儿院，送收容所，亏你们想得出！

侯： 嫂子，我也是好心，他乡下亲戚找不着，留在院里天天搞破坏咋办？

秦娘：你给我一边去，一个孩子能搞啥破坏，瞅瞅弄成啥样了------可怜的孩子，

真就没个他去的地儿吗，这么送走孩子病了咋整？真死在外头哪？你们

哪！------得，哪也别去了，先对付着在秦娘家呆着！等找着亲戚了再走。

小六子：不行，他把咱家玻璃都打碎了！我不让他上咱家。咱家没地方给他住。

小琴：妈，让他在我和小丽边上挤着住，能住下。

侯 嫂子，你可别脑袋发热，你那也一窝孩子，哪整得过来他呀。这不是犯

傻吗，这事不能听你的，小崽子，跟我走！

小明：（坐地上大哭）我妈说，老家啥人都没了。你们打死我吧，让我找我妈去！

妈，你在哪儿，你干嘛把我扔下了？你咋不带我一块走啊

[侯向阳不管不顾拉起小明向风雪中走去，风中传来小明的哭声。

[秦娘听着，忽然她不顾一切向风雪中追去，一把抱住小明

侯： 嫂子，你！

秦娘：一个羊是赶二个羊也是赶。这孩子我留下了------这么冷的天，这孩子是

猫是狗是耗子，也得让他有个窝，你们狠得下心，我狠不下，孩子，你

要不嫌秦娘家穷就叫声妈，从今往后，秦娘就是你的亲妈。

小明：妈！

[秦娘紧紧搂住小明。更大的风雪掠过舞台，吹向众人，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