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条 | 人情世态小说 |
释义 | 简介人情世态小说属于通俗小说的一种,又叫“人情小说”、“世情小说”,是指立足于人间社会,以基本写实的方式来描写家庭生活、婚姻、男女感情,并反映社会现实的小说作品。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谈到明代小说时,用了大约两章的篇幅讲了“人情小说”。他说:“当神魔小说盛行时,记人事者亦突起,其取材犹宋市人小说‘银字儿,大率为离合悲欢及发迹变态之事,间杂因果报应,而不甚言灵怪,又缘描摹世态,见其炎凉,故或亦谓之‘世情书也。 发展趋势清代嘉庆、道光年间以后,到同治、光绪年间,文人创作的人情世态小说,诸如《品花宝鉴》、《花月痕》、《海上花列传》等,率皆以《红楼梦》、《儒林外史》为圭臬,虽精神境界始终不及,但它别辟领域,上承才子佳人小说之绪,下开谴责小说和鸳鸯蝴蝶派小说之端,实为中国小说观念、小说模式转型嬗替的酝酿时期,与明末清初以来的才子佳人小说相比,不难看出其移步换形的衍变轨迹。就其主要趋势而言:篇幅加长,渐由20回上下的中篇发展为数十回的长篇;视野扩大,由单纯的爱情婚姻故事转为畸形病态社会的写真;手法转换,由理想主义色彩颇浓的结撰转为平淡自然的纪实。这些小说是19世纪中国社会十里软红尘的掠影;展现了青楼风月、菊部春秋、京华尘污、洋场喧阗,乃至官幕两途、绅商二界的众生法相。此类小说,与其称为“狭邪小说”,毋宁称为市井风情小说。 此类小说的勃起,与作者身份及其文化心态相关。它们多出自萍踪浪迹的幕僚文人之手。他们出入名公巨卿之宅,溷迹歌台舞榭之地,颇有青衫落拓的浪子气息。其才可上可下,其品亦雅亦俗,所以成为市井文化的载体。这一时期的市井文化,实是古老的中国传统文化与近代都市畸形繁荣相混和的产物。此种文化品位,决定了这一时期世情小说创作的基本风貌。 主要作品陈森的《品花宝鉴》,围绕京都狎优风气,以酣恣的笔墨描写出嘉、道之际京华紫陌红尘中的众生相。从富贵豪门、筝琶曲苑到茶楼酒肆、下等妓寮,无不收摄笔下,不啻一幅带有浓郁京华气韵的都市风情长卷。小说以较多篇幅记述了一代伶人血泪斑斑的人生遭际。清代严禁官吏挟娼,达官名土为避禁令,每招优伶侑觞宴乐,呼曰“相公”,流品一如妓女。就创作意图而言,作者以为伶人自有邪正,狎客亦有雅俗,因此妍媸杂陈,以寓劝惩。小说以梅子玉与杜琴言的情缘为主干,写了10个“用情守礼之君子”和10个“洁身自好的优伶”,赞美他们柏拉图式的爱。其中虽也寓有对于优伶的人格与艺术的尊重,但所描写的毕竟是同性恋,实乃一种扭曲的人际关系与变态的性爱心理。 此书的出色之处在于勾勒出一幅“魑魅喜人过”的浮华世相。那些市井之辈,诸如财大气粗的花花太岁,鄙吝猥琐的钱虏,摇唇鼓舌的篾片,横眉立目的痞棍,无不穷形极相。此等笔墨,无疑下开谴责小说一派。所以邱炜薆啧啧称奇:“见其满纸丑态,龌龊无聊,却难为他彩笔才人,写市儿俗事也。”(《菽园赘谈》) 魏秀仁(1818~1873)的《花月痕》是一部长篇自叙式抒情小说。作家将其一腔孤愤寄于楮墨,展现了一个潦倒名场、桀骜不驯的知识分子奋争与失败的心路历程。小说以韦痴珠与并州城中名妓刘秋痕的一段生死不渝的情缘为主干。痴珠弱冠登科,崭露头角,有揽辔澄清之志,上疏主张激浊扬清,刷新政治,包括“大开海禁”、“废科举”等,颇有惊世骇俗之论(第四十六回),在近代小说中较早表现出变革思想。然而文章憎命达,十年湖海飘零,依旧青衫白袷。小说在一定程度上突破了才子佳人的窠臼,痴珠与秋痕一见倾心,并不仅仅是痴男怨女的怜才慕色,而是两颗孤寂的心、两个憎伪拔俗的灵魂的契合。小说较成功地刻画了主人公痴珠的孤高狷介、睥睨尘俗的个性。至于秋痕,性格尤为刚烈。作家以沉痛的笔调写出一个被侮辱被损害的烟花女子,对于“人”的尊严的渴求。为了摆脱被蹂躏玩弄的命运,她进行了惨烈的、或许可以说是悲壮的抗争。另外一对有情人韩荷生和杜采秋,则是为比照、烘衬韦痴珠和刘秋痕而设,寄寓了作家对于人生荣枯的感慨。韩、杜二人,美如天机织锦,然而他们所缺少的就是那种同丑恶、虚伪冰炭不能相容的个性锋芒。 符雪樵评《花月痕》说:“词赋名家,却非说部当行。其淋漓尽致处,亦是从词赋中发泄出来,哀感顽艳。然而具此仙笔,足证情禅。”准确地指出它采用了和历来“说部”截然不同的艺术手法,以词赋体而为说部,这是颇具创意的艺术尝试。《花月痕》完全摆脱了说话人讲故事的腔调,作家就是小说的抒情主人公,不再是旁观的局外人,痴珠即作家,作家即痴珠。小说中没有什么复杂奇妙的故事情节.足以构成其创作特色的就是作家主体精神的张扬,充溢其中的是作家灵台深处、烈烈如炽的表现自我的创作冲动。它近则直承《红楼梦》的诗意葱茏的气韵,远则遥接中国古典诗词主观的、抒情的艺术传统,这无疑是对固有小说叙事模式的挑战。风气所及,下开鸳鸯蝴蝶派之言情小说,与苏曼殊《断鸿零雁记》乃至“五四”时代郁达夫的自叙传式小说也未尝没有相通之处。 韩邦庆(1856~1894)的《海上花列传》,是一部反映社会人生底层的力作。作家以平淡自然的写实手法,刻画上海十里洋场光怪陆离的世相,笔锋集中于妓院这一罪恶渊薮,烟花北里成为透视铜臭熏天、人欲横流的浮华世界的万花筒。小说以细分毫芒的笔触描摹各种冶游场景:从长三书寓、么二堂子直到台基、花烟间等下等妓寮,摹尽灯红酒绿间幢幢往来的烟花女子群相,她们或泼悍,或柔顺,或矜持,或猥琐,或奸谲,或痴憨。而徜徉花国者,则上自达官显贵、缙绅名流、文人墨客、富商巨贾,下至幕僚胥吏、掮客篾片,以至驵侩贩夫各色人等。举凡官场酬酢,贿请关说,生意捭阖,文酒遣兴,俱在这莺声燕语、钗横钏飞的花酒碰和中进行,诸般世相,纷呈于前。如果说《品花宝鉴》是北方京华都市风情长卷,那么《海上花列传》便是南方半殖民地化畸形繁荣的都市风情长卷。 《海上花列传》既非抉发黑幕的谤书,亦非劝善惩恶之作,它体现了一种对于人的生存处境的悲悯,作家只是按照生活的本来面目,写出了人的堕落与沉沦。书中人物仿佛在一张巨大的、无形的罪恶之网中挣扎,他们非善非恶,或曰亦善亦恶。即如黄翠凤之深心周密、串通老鸨一次讹诈罗子富五千元,堪称“辣平”,然而她也有一部血泪史,观其吞服鸦片以反抗老鸨肆虐,以及赎身出门之际,遍身缟素为早逝的爹娘补穿重孝,其情亦复可悯。又如沈小红之撒泼放刁,拳翻张蕙贞,口啮王莲生,堪称“淫凶”;然而,观其以一个上海滩上数一数二的红倌人,终于落得人老珠黄,满面烟色,亦自伤心惨目。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作家对于人性弱点的犀利解剖。小说主人公赵朴斋本是一个未见过世面的农村青年,一进上海滩便禁受不住花花世界的诱惑,一头栽进黑甜乡中。为了一尝色界禁果,不惜当尽卖光,以至沦为东洋车夫,仍痴迷不悟。及至妹子沦落为娼,他当了妓院大班,非但不以为耻,反而趾高气扬,衣履光鲜,俨然阔少款式,并且很快就找准了自己的“位置”,干起谄富骄贫、偷鸡摸狗的苟贱营生。其人其事,可鄙可哕,亦复可悲可悯。在他身上,人的理性和尊严丧失殆尽,只剩下了“食色性也”的本能冲动。赵二宝,一个清白而且干练的少女,同样禁受不住物欲、色欲的诱惑,只凭施瑞生的温存软款,加上一瓶香水、一件花边云滚的时装,就心甘情愿地将自己的灵与肉全部抵押给了纸醉金迷的上海。 《海上花列传》体现了作家自觉的艺术追求,这一追求在十则例言中升华为理论概括。作家最为自诩的是小说的结构艺术:“惟穿插藏闪之法,则为从来说部所未有。”所谓“穿插之法”,即指几组故事平行发展,穿插映带,首尾呼应,构成脉络贯通、立体交叉的整体布局;所谓“藏闪之法”,即指藏头露尾的绵密笔法,“正面文章如是如是;尚有一半反面文章藏在字句之间,令人意会”。人物性格的刻画塑造,以白描传神见功力,作家概括为“无雷同”、“无矛盾”。“无挂漏”。小说笔致细腻,人物富有个性风采,诸如陆秀宝的放荡,杨媛媛的诡谲,姚文君的飒爽,卫霞仙的锋利,周双玉的任性骄盈,张蕙贞的水性杨花,人各一面。《海上花列传》又是吴语小说的开山之作,人物对话纯用苏白。所有那些酒筵酬酢,鬓边絮语,乃至相调相侃,相讥相詈,无不声口妙肖,充分显示了吴侬软语的魁力,成为一部具有浓郁的地域文化色彩的作品。 其他人情世态小说尚有《蜃楼志》、《风月梦》、《青楼梦》、《三分梦全传》、《绘芳录》等。 评价综观近代前期人情世态小说的人文蕴涵与美学风貌,第一,从才子佳人的绮思丽想走向市井社会。小说所展示的是浓汁厚味的市井风情,大体形成了京海分流的格局。第二,作家主体精神的张扬。一些强烈表现自我、带有浓郁的主观抒情色彩的作品问世,更加突出作家的创作个性与独特的艺术风格。第三,文化意识的升浮。淡化故事情节,笔触多及人文景观,诸如风土人情、文化氛围、艺术时尚等等,小说非情节化的过程已悄然发轫。第四,追求平谈自然的小说美学风貌。世情小说发展至于《海上花列传》,可谓扫尽铅华,既无才子,亦无佳人,有的只是浑浑噩噩的芸芸众生,体现了超前的小说审美意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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