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条 | 林斤澜小说选 |
释义 | 图书信息作 者:林斤澜 著 出 版 社:人民文学出版社 出版时间:2009-7-1 版 次:1 页 数:253 字 数:201000 印刷时间:2009-7-1 开 本:大32开 纸 张:胶版纸 印 次:1 I S B N:9787020076574 包 装:平装 作者简介林斤澜(1923~2009),原名林庆澜。浙江温州人。当代著名作家。主要著作有小说集《春雷》《由里红》《满城飞花》《林斤澜小说选》《矮凳桥风情》,散文集《舞伎》,戏剧集《布谷》,特写集《飞筐》以及文论集《小说说小》等。2007年曾获北京作家协会颁发的“终生成就奖”。本书收录作者短篇小说作品23篇,基本涵盖了其小说创作的整体风貌。本书版本采用的是由作者本人筛选、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8月初版的《林斤澜小说经典》。 目录代序:小车不倒只管推 溪鳗 丫头她妈 小贩们 同学 惊 蛋 茶 梦 爱 哆嗦 黄瑶 五分 春节 梦鞋 万岁 氤氲 白儿 电话 丫丫没有娘 门 命门 敲门 幽门 锁门 去不回门 去门 不门 回门 “跳” 轻重小驴车 井亭 短篇三痴 前言 花痴 石痴 哭痴 短篇三树 惊树 胡杨 桫椤 隧道 惊乍 火葬场的哥儿们 乡音 绝句 微笑 在线试读部分章节溪鳗 矮凳桥的鱼非鱼小酒家 自从矮凳桥兴起了钮扣市场,专卖钮扣的商店和地摊,糙算也有了六百家。早年间,湖广客人走到县城,就是不远千里的稀客了。没有人会到矮凳桥来的,翻这个锯齿山做什么?本地土产最贵重的不过是春茶冬笋,坐在县城里收购就是了。现在,钮扣——祖公爷决料不着的东西,却把北至东三省、内蒙古,南到香港的客人都招来了。接着,街上开张了三十多家饮食店,差不多五十步就有一家。这些饮食店门口,讲究点的有个玻璃阁子,差点的就是个摊子,把成腿的肉,成双的鸡鸭,花蚶港蟹,会蹦的虾,吱吱叫的鲜鱼……全摆到街面上来,做实物招牌。摊子里面一点,汤锅蒸锅热气蒸腾,炒锅的油烟弥漫。这三十多家饮食,把这六百家的钮扣,添上了开胃口吊舌关泊色、香、味,把成条街都引诱到喝酒吃肉过年过节的景象里。 拿实物做广告,真正的招牌倒不重要了。有的只写上个地名:矮凳桥饭店。有的只取个吉利:隆盛酒楼。取得雅的,也只直白叫做味雅餐馆。唯独东口溪边有一家门口,横挂匾额,上书“鱼非鱼小酒家”,可算得特别。 这里只交代一下这个店名的由来,不免牵扯到一些旧人旧事,有些人事还扯不清,只好零零碎碎听凭读者自己处理也罢。店主人是个女人家,有名有姓,街上却只叫她个外号:溪鳗。这里又要交代一下,鳗分三种:海鳗、河鳗、溪鳗。海鳗大的有人长,蓝灰色。河鳗粗的也有手腕粗,肉滚滚一身油,不但味道鲜美,还滋阴补阳。溪鳗不多,身体也细小,是溪里难得的鲜货。这三种鳗在生物学上有没有什么关系,不清楚。只是形状都仿佛蛇形,嘴巴又长又尖,密匝匝锋利的牙齿,看样子不是好玩的东西,却又好吃。这三种鳗在不同的水城里,又都有些兴风作浪的传说。乡镇上,把一个女人家叫做溪鳗,不免把人朝水妖那边靠拢了。 不过,这是男人的说法。女人不大一样。有的女人头疼脑热,不看医生,却到溪鳗那里嘁嘁喳喳,一会儿,手心里捏一个纸包赶紧回家去。有的饭前饭后,爱在溪鳗店门口站一站,听两句婆婆妈妈的新闻。袁相舟家的丫头她妈,就是一天去站两回三回的一个?。 这天早晨,丫头她妈煮了粥就“站”去了。回来把锅里的剩粥全刮在碗里,把碗里的剩咸菜全刮在粥里,端起来呼噜喝一大口,说:“溪鳗叫你去写几个字呢。” 袁相舟穷苦潦倒的时候,在街上卖过春联,贴过“代书”的红纸,街坊邻居叫写几个字,何乐不为。答应一声就走了去。 这家饮食店刚刚大改大修,还没有全部完工。先前是开一扇门进去,现在整个打开。后边本来暗洞洞的只一扇窗户,窗外是溪滩,现在接出来半截,三面都是明晃晃的玻璃窗,真是豁然开朗。这接出来的部分,悬空在溪滩上边,用杉篙撑着,本地叫做吊脚楼的就是。 还没有收拾停当,还没有正式开张。袁相舟刚一进门,溪鳗就往里边让。袁相舟熟人熟事的,径直在吊脚楼中间靠窗坐下,三面临空,下边也不着地,不觉哈了一口气,好不爽快。这时正是暮春三月,溪水饱满坦荡,好像敞怀喂奶、奶水流淌的小母亲。水边滩上的石头,已经晒足了阳光,开始往外放热了;石头缝里的青草,绿得乌油油,箭一般射出来了;黄的紫的粉的花朵,已经把花瓣甩给流水,该结籽结果的要灌浆坐果了;就是说,夏天扑在春天身上了。 一瓶烫热的花雕递到袁相舟手边,袁相舟这才发觉一盘切片鱼饼,一双筷子、一个酒杯不知什么时候摆上桌子。心想先前也叫写过字,提起笔来就写三个大字“鱼丸面”,下边两行小字:“收粮票二角五、不收粮票三角”。随手写下,没有先喝酒的道理,今天是怎么了?拿眼睛看着溪鳗…… 素日,袁相舟看溪鳗,是个正派女人,手脚也勤快,很会做吃的。怎么说很会做呢?不但喜欢做,还会把这份喜欢做了进去,叫人吃出喜欢来。她做的鱼丸鱼饼,又脆又有劲头,有鱼香又看不见鱼形。对这样的鱼丸鱼饼也还有不实之词,对这个做鱼丸鱼饼的女人家,有种种稀奇传说,还有这么个古怪外号,袁相舟都以为不公道。 追究原因,袁相舟觉着有两条:一是这个女人长了个鸭蛋脸,眼窝还里眍。本地的美人脸都是比月亮还圆,月亮看去是扁的,她们是圆鼓鼓的。再是本地美人用不到过三十岁,只要生了两个孩子就出老了。这个女人不知道生过孩子没有,传说不一,她的年纪也说不清。袁相舟上中学的时候,她就鲜黄鱼一样戳眼了。现在袁相舟鹤发童颜一个退休佬,她少说也应当有五十。今天格子布衫外边,一件墨绿的坎肩,贴身,干净,若从眼面前走过去,袅袅的,论腰身,说作三十岁也可以吧。 溪鳗见袁相舟端着酒杯不喝,就说戏文上唱的,斗酒诗百篇。多喝几杯,给这间专卖鱼丸、鱼饼、鱼松、鱼面的鱼食店,起个好听的名号。溪鳗做鱼,本地有名气,不过几十年没有挂过招牌,大家只叫做溪鳗鱼丸,溪鳗鱼面……怎么临老倒要起名号了?袁相舟觉着意外,看看这吊脚楼里,明窗净几,也就一片地高兴,说: “唁,你看丫头她妈,只给我半句:叫你写几个字。连一句话也没有说全。” 溪鳗微微一笑,那牙齿密匝匝还是雪白的,说: “老夫妻还是话少点的好,话多了就吵了。不是吵,哪有这么多话说呢。” 说着,眼睛朝屋角落一溜。屋角落里有个男人,坐在小板凳上,脚边一堆木头方子,他佝偻着身子,拿着尺子,摆弄着方子,哆哆嗦嗦画着线。要说是小孩子玩积木吧,这个男人的两鬓已经见白了,脑门已经拔顶了。袁相舟走进屋里来,没有和他打招呼,没有把他当回事。他也没有出声,也没有管别人的闲事。 锅里飘来微微的煳味儿,这种煳味儿有的人很喜欢。好比烟熏那样,有熏鸡、熏鱼、熏豆腐干,也有煳肉、煳肘子,这都是一种风味。溪鳗从锅里盛来一盘刚焙干的鱼松,微微的煳味儿上了桌子。袁相舟也不客气,喝一口酒,连吃几口热鱼松,鱼松热着吃,那煳味特别地香,进口的时候是脆的,最好不嚼,抿抿就化了。袁相舟吃出滋味来,笑道: “你这里专门做鱼,你做出来的鱼,不论哪一样,又都看不见鱼。这是个少有的特点,给你这里起个招牌,要从这里落笔才好。” 溪鳗倒不理会,不动心思,只是劝酒: “喝酒,喝酒,多喝两杯,酒后出真言,自会有好招牌。” 说着,在灶下添火,灶上添汤,来回走动,腰身灵活,如鱼游水中,从容自在。俗话说忙者不会,会者不忙,她是一个家务上的会人。 袁相舟端着杯子,转脸去看窗外,那汪汪溪水漾漾流过晒烫了的石头滩,好像抚摸亲人的热身子。到了吊脚楼下边,再过去一点,进了桥洞。在桥洞那里不老实起来,撒点娇,抱点怨,发点梦呓似的呜噜呜噜…… 那一条桥,就是远近闻名的矮凳桥。这个乡镇也拿桥名做了名号。不过桥名的由来,一般人都说不知道。那是九条长石条,三条做一排,下边四个桥墩,搭成平平塌塌、平平板板的一条石头桥。没有栏杆,没有拱洞,更没有亭台碑碣。从上边看下来,倒像一条长条矮脚凳。 桥墩和桥面的石条缝里,长了绿荫荫的苔藓。溪水到了桥下边,也变了颜色,又像是绿,又像是蓝。本地人看来,闪闪着鬼气。本地有不少传说,把这条不起眼的桥,蒙上了神秘的烟雾。不过,现在,广阔的溪滩,坦荡的溪水,正像壮健的夏天和温柔的春天刚刚拥抱,又马上要分离的时候,无处不蒸发着体温。像雾不是雾,像烟云,像光影,又都不是,只是一片朦胧。袁相舟没有想出好招牌来,却在酒意中,有一支歌涌上心头。二十多年前,袁相舟在县城里上学,迷上了音乐。是个随便拿起什么歌本,能够从头唱到尾的角色。 花非花,雾非雾 夜半来,天明去 来如春梦几多时 去似朝云无觅处 这歌词原是大诗人自居易的名作。白居易的诗,袁相舟本来只知道“江州司马青衫湿”,那一首《琵琶行》。因唱歌,才唱会了这一首。 见景生情,因情来歌,又因歌触动灵机,袁相舟想出了好招牌,拍案而起。 身后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铺上了纸张,打开了墨盒,横着大小几支毛笔。这些笔墨都是袁相舟家的东西,也不知什么时候丫头她妈给拿过来了。袁相舟趁着酒兴,提笔蘸墨汁,写下六个大字:“鱼非鱼小酒家”。 写罢叫溪鳗过来斟酌,溪鳗认得几个字,但她认字只做记账用,没有别的兴致。略看一眼,她扭身走到那男人面前,弯下腰来,先看看摆弄着的木头方子,对着歪歪扭扭划的线,笑起来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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