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条 | 寻找时间的人 |
释义 | 《寻找时间的人》是爱尔兰作家凯特·汤普森的作品,2005年在英国初版,曾获多种奖项。 书名:寻找时间的人 作者:凯特·汤普森 原版名称:The New Policeman 译者:孙张静 ISBN:9787544237659 页数:263 定价:¥22.00 出版社:南海出版社 出版时间:2008-6-1 装帧:平装 开本:大32开 字数:220000 编辑推荐一本关于音乐、时间、亲情和人性的故事,一本不仅值得一看,更值得一听的小说; 本书充满了独特魅力,让人为之着迷,只要对爱尔兰音乐稍有兴趣的人都该读读这本书。 2005年在英国初版 囊拓当年英国最重要的两个文学奖项惠特布莱德年度最佳作品奖《卫报》年度最佳作品奖并提名卡内基文学奖 获得德国青年文学读物年度最佳书籍 2006年荣获爱尔兰国家级文学奖——比斯托年度最佳作品奖作者成为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四度荣获该奖项的作家同时囊括该年度APP爱尔兰图书奖 爱尔兰BA最佳作品奖 2007年美国引进出版 获得“父终的选择”图书金奖《出版家周刊》年度最佳图书 BOOK SENSE网站年度精选图书《柯克斯评论》年度最佳青少年图书《图书馆期刊》年度最佳图书 2008年美国图书馆协会推荐最佳青少年读物曾获此殊荣的图书还有《偷书贼》《追风筝的人》…… 时间起来越少,地球上的人像疯子一样,忙着追赶自己,只有音乐,才能让人恢复神志…… 媒体评论本书能荣获众多奖项是情理之中的事。 ——《星期日泰晤士日报》 本书独具匠心,文笔优美,行文简洁风趣,是一个既有点古灵精怪,又不失深度的有趣故事。 ——《藏书》杂志 读完这个故事,如同刚从梦中苏醒,朦胧中看到正在消逝的梦镜一样。 ——《卫报》 一个引人入胜的故事,一曲对爱尔兰传统音乐的颂歌。 ——《出版家周刊》 凯特·汤普森的作品中体现出的创造力和纯粹的物质令人惊叹…… ——爱尔兰《INIS杂志》 汤普森像一个高超的作曲家,用“主旋律”及“和声”谱成了这部乐章,中间还穿插着反映故事进展的吉格舞曲,最后,乐曲把读者引向了欢快华丽的高潮。 ——《校园图书期刊》 这本书会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青少年倡导报》 读者们将会急于领略本书丰富而诙谐的语言以及迷人的角色和场景,而书中对热衷于狂野奔放的音乐的乐手们的描写能使所有人产生共鸣。 ——《书日报》 本书短小精悍的章节埋藏着众多玄机。 ——《柯克斯评论》 汤普森的小说带领着读者们忽地来到一处世外桃源,此地的一切似曾相识。这里最宝贵的东西就是音乐——我们创作的音乐,我们视为生命的音乐。激动人心的情节比爱尔兰吉格舞曲还要曲折……鲜活的人物仿佛跃然纸上,《寻找时间的人》将把人们引入从未涉足的真实场景和幻想世界中。 ——《书评专页》 内容简介有谁知道时间去哪儿了?在爱尔兰的肯瓦拉小镇,时间似乎被谁偷走了,每个人都觉得时间越来越不够用。所以,当吉吉问妈妈想要什么生日礼物时,妈妈说她只想要点时间。15岁的吉吉决定为她实现这个愿望。但是,他到哪里,怎么样才能找到时间呢?这似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邻居安妮告诉了他一个秘密——有一个密室通往永恒之地,在那里有着用不完的时间。吉吉决定前往那里,为他的妈妈买一点时间。但是,要开始这个旅程,他必须先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就在吉吉消失的时候,小镇上出现了一个新警察。这是巧合吗?…… 跟随吉吉的这次旅程,也许你会更新思考时间的定义,更可能通过这个关乎成长的故事完成自己的涅盘,确实,对于大部分人来况,得到更多的时间似乎是可以快乐的方式,但是如果要用亲情来交换,你是否会愿意选择留在永恒之地? 作者简介凯特·汤普森,1956年出生于英国,是家庭中三个孩了中最小的一个。父母都是社会历史学家、作家。出于自己的兴趣爱好,在英国和美国从事了几年跟赛马有关的工作。大学学习法律。毕业一年后两度去印度旅行,并积极参与一些志愿者的工作。在此期间,举家迁往爱尔兰,现在居住在爱尔兰西海岸。她是一位高产且高质的作家,现在每年至少出版一本书。作品有《诱骗者》《炼金术士的学徒》《安南水》《丢失的联系》等等。她是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四度获得爱尔兰比斯托文学奖的作家。《寻找时间的人》是她的最成功的作品之一,本书出版后在英国、爱尔兰、美国、德国都获得了一系列重要的文学奖项。 图书目录秘密的开端 1 遗产 THE LEAGACY 2 新警察 THE NEW POLICEMAN 3 刚收割过的草场 THE NEW-MOWN MEADOW 4 露西·坎贝尔 LUCY CAMPBELL 5 那杯茶 THE CUP OF TEA 6 和谐的里尔舞曲 THE RECONCILIATION REEL 7 喝醉的房东太太 THE DRUNKEN LANDLADY 8 酒桶的滚动声 ROLLING IN THE BARREL 9 六角手风琴舞曲 THE CONCERTINA REEL 10 聪明的女士 THE WISE MAID 11 酷酷的舞步 THE STONY STEPS 12 盖瑞特·巴里的吉格舞曲 GARRETT BARRY'S JIG 13 彻底戒酒的人 THE TEETOTALLER 14 神父和他的靴子 THE PRIEST AND HIS BOOTS 15 金发男孩 THE FAIR-HAIRED BOY 16 次日清晨 TOMORROW MORNING 17 昨晚的欢乐 LAST NIGHT'S FUN 走进密室 1 能干的小伙子 THE LAP THAT CAN DO IT 2 告别爱尔兰 FAREWELL TO IRELAND 3 灌木丛中的鸟儿 THE BIRD IN THE BUSH 4 狗儿大声叫 THE BIG BOW-WOW 5 偷听者 THE EAVESDROPPER 6 打瞌睡的玛吉 DROWSY MAGGIE 失踪谜案 1 迷路的人 THE ONE THAT WAS LOST 2 落日 THE SETTING SUN 3 金戒指 THE GOLD RING 4 它将来到我身边 IT'LL COME TO ME 5 精灵角笛舞曲 THE FARIRY HORNPIPE 6 黄色篱笆 THE YELLOW WATTLE 7 碎石路 THE GRAVEL WALKS 8 自由与舒适 FREE AND EASY 9 门上的鸽子 PIGEON ON THE GATE 10 白色的毛驴 THE WHITE DONKEY 11 杜鹃鸟窝 THE CUCKOO'S NEST 12 狂野的爱尔兰人 THE WILD IRISHMAN 13 在海上 OUT ON THE OCEAN 14 知足常乐 CONTENTMENT IS WEALTH 15 普卡舞曲 THE PUKA 魔笛再现 1 尔利警官的吉格舞 SERGENT EARLY'S JIG 2 绿色山野 THE GREEN MOUNTAIN 3 山之巅 THE MOUNTAIN TOP 4 精灵之王 KING OF THE FAIRIES 5 愤怒的警察 THE ANGRY PEELER 6 戴牧师领的神父 THE PRIEST WITH THE COLLAR 7 日落以后 AFTER THE SUN GOES DOWN 重生 1 雨天 THE RAINY DAY 2 戴威利的山羊 DEVANEY'S GOAT 3 新世纪 THE NEW CENTURY 4 我的大脑不会休息 MY MIND WILL NEVER BE EASY 5 远离家乡 FAR FROM HOME 6 枫树 THE MAPLE TREE 音乐之魂 1 欢迎回家 WELCOME HOME 2 外祖父的宠物 GRANDFATHER'S PET 3 道得的第九号作品 DOWD'S NUMBER NINE 后记 名段赏析遗产 吉吉·利迪和他的铁哥们儿杰米·道林经常闹别扭。吉吉从来没把这当回事儿,反而认为这是他们之间友谊的象征,因为他俩通常会迅速和好,不像有些女生小心眼,吵起架来总是没完没了。不过,九月开学后第一周的一天,他们俩大吵了一次,这一次非同寻常。 吉吉后来连吵架的原因都忘了,但他记得到最后两人该互相原谅、和好如初的时候,杰米脱口而出一句话,那句话把他惊呆了。 “奶奶把你们利迪家的丑事都告诉我了,我不该再和你玩了。” 话音落地,两人都沉默了。吉吉被杰米的话弄糊涂了,杰米则十分尴尬,他明白自己不小心说了不该说的话。 “我们家怎么了?” 吉吉问道。 “没什么。” 杰米转身想回学校。 吉吉挡住他的去路,质问道:“你奶奶到底讲了些什么?” 杰米打算先脱身,以后再假装这些话只是用来吓唬吓唬吉吉的,可现在,这不光是吉吉跟杰米之间的事情了,另外两个男孩,艾丹·库瑞和迈克·福特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走了过来。 “说呀,杰米,”艾丹催促着,“你最好告诉他吧。” “对,”迈克也说,“全镇人都知道的事儿,瞒着他也没必要。” 晨休结束的铃声响起,该回去上课了,可这几个孩子却似乎什么也没听到。 吉吉继续追问:“到底是什么事?”他觉得浑身发冷,害怕极了。 “都是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杰米还是打算回避。 “到底是什么事?” “你们利迪家的一个人……”杰米含含糊糊地叨咕着,好像是说“是个浑球”,可吉吉没听清楚。 操场上的值日老师在叫他们了。杰米向学校走去,别的孩子跟在他后面。 “那个人到底干吗了?”吉吉问。 “得了,别提啦!”杰米推托着。 艾丹·库瑞揭开了谜底,他的嗓门大得能让所有人都听到:“大伙儿都一清二楚,你的曾外祖父,他的名字和你一样——吉吉·利迪,把神父杀了。” 吉吉停下脚步:“你胡说!” “他的确杀了人,就为了抢一支旧木笛。”迈克也附和着。 吉吉愤怒极了:“你们这群胡说八道的骗子!” 艾丹和迈克狂笑起来。 “利迪家的人都是音乐疯子,哈哈!”迈克笑着,又笨又蠢地模仿着爱尔兰舞蹈,单脚蹦着朝学校跑去。艾丹则在一旁小跑着,嘴里哼着跑了调的《爱尔兰洗衣妇》。杰米瞅了吉吉一眼,低着头,也跟着他们走了。 吉吉孤零零地站在操场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现在他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镇上的人一直以来总像是有什么事瞒着他和他的家人。利迪家是镇上出了名的音乐家族,每个星期六,社区里的许多人都会来他家参加舞会和舞蹈班。他们和利迪家十分熟识,因为他们的父辈甚至祖父辈也是这里的常客。利迪家声名远播,特别在最近几年,来这里参加舞会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甚至从百里以外甚至更远的地方赶来。然而,当地人的情况就有些不同,他们总想方设法避开利迪一家和他们的音乐,仿佛避开瘟疫一般,他们拒绝与这家人说话。对于这样一种怪异的情况,吉吉曾经十分迷惑,他总以为这是因为自己的父母没有正式结婚。可现在看来,或许不是这个原因?难道真的发生过谋杀案?自己是杀人犯的后代吗? “利迪!” 值日老师站在门口叫他进去。 吉吉犹豫起来,听到这个名字,他一下子觉得好像没脸再踏进学校的大门了,可是不上学还能做什么呢?聪明的吉吉很快想到了一个办法。 老师等他进来才关上门,接着问他:“你干吗像个傻瓜似的杵在那儿呢?” “对不起,”吉吉忙道歉,“我没反应过来您是在叫我。” “那我在叫谁啊?” “我姓拜瑞,不姓利迪。没错,我妈妈姓利迪,可我爸爸姓拜瑞,我叫吉吉·拜瑞!” 新警察 新来的警察站在格林酒吧外面的大街上。酒吧门紧锁着,一支乐队在里面闹得热火朝天,乐器发出的混音盖过了吵吵嚷嚷的谈话声。街对面,不断上涨的潮水拍打着小港湾。依稀可见的云层下是铅灰色的大海,路灯照耀下的海水泛着青铜色的光芒。海面波浪起伏,风越来越大,看来很快就要下雨了。 酒吧里的音乐声暂停片刻,一首曲子结束了,接着又是另一首。开始是由笛子独奏一首新曲子的前几个小节,接着其他乐手纷纷加入,音乐声都快把屋顶掀翻了。酒吧外,新警察拉里·欧敦尔也听出了这首曲子。在那双黑色的警靴里,他的脚趾头正随音乐敲打着节奏。他的搭档崔西站在他身后的人行道上,斜靠着警车,手敲打着车窗。 拉里叹了口气,向酒吧狭窄的双扇门走去。他选择当警察有很多原因,但有时连他自己也忘了是什么原因。不过,有一点非常肯定:他可不是来妨碍乐队和听众们享受音乐的。在几公里外的戈尔威市①,暴力犯罪正在升级,街头混混们参与了抢劫、杀人等各种罪恶勾当,他在那里更有用武之地。不过,在他印象中这也不是他当初选择当警察的理由。他常常像现在一样怀疑,不知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选择。 又一首新曲子响起来。崔西打开车门,巡逻车里的灯光射了过来。拉里停下了不安分的脚趾头,敲响了格林酒吧的门。 酒吧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谈话声消失了,嘈杂声也渐渐平息。乐手们停止了演奏并一个个悄然离开,只有一位沉迷在音乐中的小提琴手没有注意到这一切,还在兴致盎然地演奏着。终于,有人过去提醒了她,琴声戛然而止,安静的酒吧里传来女主人玛丽·格林轻轻踏过水泥地面的脚步声。 双扇门开了条狭窄的小缝,露出玛丽那张焦虑的脸。拉里看到,在她身后,安妮·考尔夫坐在一张凳子上。安妮是他见过的几个小镇居民之一,他真希望没有记住她的名字。 “对不起,”他对玛丽·格林说道,“已经快凌晨一点了。” “他们正在收拾。” 玛丽急忙解释,“五分钟后就走。” “希望这样。” 拉里说,“对大家都好。” 他回到车上时,开始下雨了,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地面上,犹如一首激昂的乐曲。 刚收割过的草场 雨点也落在了吉吉·利迪或者叫吉吉·拜瑞的身上——最近他不停地向别人自我介绍为吉吉·拜瑞。雨点也落在他爸爸希尔瑞和他正在捆的最后几捆干草上。在他家地势最高的一片草场——环形草场上,父子俩正把干草装上平板拖车。 “我们的时间掐得准吧?”希尔瑞问。 吉吉没有回答,他太累了。今天晚上,他捆了不计其数的干草,他能感觉到手套里的指头已经变得又红又粗了。他筋疲力尽地扔出了最后一把草,希尔瑞把它们码放整齐,然后坐到拖车的驾驶座上。吉吉抱着伯思科上了车,坐在希尔瑞身边——这只狗太老了,身体越来越笨重,自己跳不上车去了,可农场上的活儿,没有哪样是它不想掺和的,只要有人干活的地方,就有伯思科的影子。 希尔瑞踩了踩离合器,老拖车轰隆隆地发动起来,缓慢地穿过刚收割过的草场。吉吉爬到了草垛顶上。雨越下越大,在车前灯的照射下,雨点斜斜地落下来。他们沿着环形草场边的车辙向下面的农场开去。 希尔瑞说的没错,他们算得很准,刚才收的干草是最后一批。今年夏天的天气一直很潮湿,开始要把草晒干的想法完全落了空,最后只好请人把剩下的草打成捆。草太湿了,没法晒干,当冬天的饲料又不够新鲜——说实话,这些东西实在很难叫做饲料,因为牲畜即使饿晕了,也不爱吃这种没有多少营养的草料。这种草料的唯一用场是在饲料缺乏时临时充数,但不能完全代替饲料。要想喂好牲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拖车慢慢前进着,吉吉看到伯思科的尾巴随着车的颠簸在左右摇晃。在他们的右边,栅栏的另一侧,是“莫丽之地”,是利迪家用一只死驴的名字来命名的。现在,一团斑驳的影子正穿过这片土地,就像一群在深海中游泳的鱼一样。这是一群白色的萨能奶山羊和褐白色的托根伯格山羊,它们正朝园子边的羊棚走去。 山羊都讨厌下雨,吉吉也讨厌下雨。既然他已经干完活了,也就不需要雨水来降温了,而且,雨水顺着头发流下来,刺疼了他的双眼。他真希望能躺在床上美美地睡上一觉。 希尔瑞将车停在院子里,建议道:“我们早晨再来卸车吧。” 吉吉点点头,从干草堆上跳下来,指挥爸爸把车倒进干草棚的空位里。妈妈海伦从后门走了过来。 “回来得正是时候。”她说,“我刚把茶点做好。” 厨房里,炉灶上的茶壶还冒着热气,盘子里放着刚烤好的饼干。可吉吉看都没看,径直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床上扔的书包没放好,没完成的家庭作业本露了出来。他瞥了瞥闹钟,明天早晨提前半小时起床的话,还能做点作业。 他把书包和包里的东西都扔到地板上。上闹钟的时候,他忍不住想,其实每天他都会这样想:时间究竟跑到哪儿去了呢? 露西·坎贝尔 不是玛丽·格林舍不得让顾客们走。酒吧大门已经紧闭,她甚至恳请他们都尽快离开,因为新警察来警告过了。大部分熟客喝完酒就走了,但不是所有人。有几个乐队成员是从镇子外面赶来的,这是他们多年来演奏得最好的一次,他们的手指、琴弓甚至呼吸都好像被狂野的音乐之声所征服。看到玛丽焦急地绞着双手走来走去,他们知道在理智上应该听从她的请求,但在内心却办不到。多年来没有演奏过的曲子如潮水般涌进了脑海,他们渴望一显身手——在格林酒吧经常发生这样的情况,这真是个奇妙的地方。 已经凌晨一点半了,外面的大街上,拉里·欧敦尔呆立在滂沱大雨中,完全被从酒吧那厚厚的遮光窗帘后传来的悠扬的乐声征服了。可这时崔西走了过来,他准备冲进酒吧。 “真倒霉,音乐要被迫中途停止了。” 拉里说。崔西已经开始敲门了。 玛丽打开门急忙解释:“他们正要走,东西都收拾好了。” 两个警察从她身旁走进酒吧,刚好看到一双高跟鞋和一个小提琴琴盒消失在后门外。拉里记得见过这人,但也知道回忆在何时何地见过这人没有任何意义。其余的人还没有来得及从后门溜出去,崔西就已经跑到门边,掏出了笔记本。酒吧里所有的桌子包括乐队坐的那张都干干净净的,人们是来听音乐的,不是来寻欢作乐的。尽管这样,他们还是触犯了法律。 崔西开始记录乐手的名字。拉里也拿出本子。 “没有这个必要吧?” 玛丽·格林哀求道,“他们都要走了。” 安妮·考尔夫还像刚才那样,坐在靠前门的一张吧凳上。拉里翻开笔记本,摘掉笔帽。 “姓名?” “喔……露西·坎贝尔。” 安妮·考尔夫带着明显的德国口音回答。 “露西·坎贝尔。” 拉里一边重复一边故意狠盯了她一眼。 她强压着嘴角的微笑,说:“对,是露西,露水的露。” 拉里叹了口气,打断她:“我知道怎么写。”他记下了这个名字,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办法。尽管他知道她的真实姓名,可对方也知道他的底细。 那杯茶 吉吉起床时,海伦已经出去挤奶了。桌上放着一壶茶,吉吉喝了一杯就忙着去做作业。海伦回来时,他刚解决完数学题,正忙着写一篇历史论文。海伦蹑手蹑脚走过来,给他续了杯茶,端上麦片和牛奶,又切了几片吐司。然而,吉吉发现她的眼睛一直盯着数学本的新封面。他以为妈妈不会注意到呢,可他错了。 “你的名字怎么变成吉吉·拜瑞了?” 他艰难地放下笔,说:“学校里每个人都跟爸爸的姓,我为什么不能呢?” “因为你是利迪家族的一员。”海伦答道,“就是这个原因。” 他能听出妈妈的声音有些紧张。其实,她用不着提醒他这个姓氏对她是多么重要,但她还是重复了一遍:“利迪家族一直住在这所房子里。你清楚,这也是我和你爸爸希尔瑞不结婚的原因之一。这样,你和玛丽安就会用我的姓。你是利迪家的人,你是吉吉·利迪。你爸爸都不介意,你为什么要在乎呢?” 吉吉耸耸肩:“我只想跟爸爸的姓,就这么简单。” 他知道,妈妈不能也不会接受这件事。 海伦暂时抛开了这个话题,把吐司放在桌上,然后趁热抹上黄油。她迟早得弄清楚吉吉这是怎么了,为什么要突然改姓?不过,看样子他一时半会儿还不会闹出什么更大的乱子,所以她也不着急,但她相信,事情很快就会水落石出的。 希尔瑞走下楼,后面紧跟着吉吉的妹妹玛丽安。“各位,早!”他俩早上总是精神饱满,不像吉吉和妈妈每天早上得需要一个小时才能清醒。但他们欢快的问候换来的却是沉闷的回答。 “今天放学后有什么活动吗?”希尔瑞问。 “曲棍球训练。”吉吉回答,“六点半结束。” “到时候我去接你。”希尔瑞说,“我要先去拿啤酒。” 吉吉没说什么。啤酒是为舞会准备的,每个月的第二个星期六他们家都要举办一场舞会,这个传统已经延续了几代。海伦拉六角手风琴,邻村的一位吉他手菲尔·戴利伴奏。最近两年,吉吉也和他们一起演奏,通常拉小提琴,有时也吹吹长笛。 “我们还没排练完所有的曲子呢!”海伦着急了,“简直不敢相信已经星期五了。今晚能抽空练一下吧?” 吉吉伸手去拿吐司。他用不着多说什么,因为今晚他们会像以前一样,忙着收拾舞会需要的各种东西。 “到时间了吗?”希尔瑞问。 他们都转身去看钟,只剩十分钟吃早餐和去车站了。时间真是过得太快了!吉吉心里暗自又想了一次。他赶紧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面包,接着就开始收拾书包,准备出门了。 和谐的里尔舞曲 时间总是不够用。夏天,农场有很多活要干,人们总是忙忙碌碌,到了冬天,因为昼短夜长,每天的工作就显得更多了。时间飞快地消逝,一秒一分一小时地飞逝。希尔瑞是个诗人,生长在都柏林,他有两部诗集获得过大奖。从他与海伦认识、谈恋爱并在海伦家的农场上共同生活起,他就幻想着过一种田园生活。雄伟奇特的“石块旷野”——布伦高原一直延伸到他们家的后院,他幻想着自己能过上悠闲自在的生活,可以在书房里待上好些天,尽情阅读,然后写出许多传世之作。可惜,他的梦想从没实现! 他靠参加专题讨论会和到学校讲学挣点钱。即使有大把大把空闲时间,也没看到他完成巨著。最近,别人问他靠什么谋生,他总是回答说:“我是诗人。”接着又补充道,“自封的。因为我没多少时间来思考,即使有灵感,也没空把它写成一首诗。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把我们的时间带走了。” 这事让他十分沮丧,可他越是努力抓紧时间工作,时间就越是会飞快地从他身边溜走。 不仅仅利迪家的人,或者说利迪-拜瑞家的人(有人这么称呼他们)都感到时间不够用,所有人都遇到了这个难题。可以理解,对那些父母整天在外工作的家庭来说,家庭生活被挤到了短短的几个小时里,不仅家长们抱怨时间不够,孩子们也总说没有足够的时间。老人们说这是因为他们总有太多事情要做,或许真是这样,因为他们面临太多诱惑,除了无处不在的电视和电脑外,即使在肯瓦拉这样的小地方,孩子们也有许多课外活动要参加,从空手道到篮球,再到戏剧社,应有尽有。即使这样,他们也该有足够的时间在乡间小路上玩耍,或者去采摘黑莓,或者闲躺在夏日的草地上看浮云飘过,或者爬爬树、搞点秘密活动;他们也应该有时间读读书,有时间看看雨滴落在窗户上,有时间天马行空想想天花板上的水渍看起来像什么东西,有时间做做美梦。可惜的是,他们没有这样的时间。除了少数几个淘气包外,大多数孩子连搞恶作剧的时间都没有了。全村、全镇,甚至全国上下都感到时间不够。 “从前可不是如此。”老人们回忆着。 “我们年轻时也不像这样。”中年人说。 “难道生活真的就得这样匆匆忙忙吗?” 年轻人偶尔有空思考时,会问这样的问题。 有一阵子,所有人都在谈论这个话题,可一旦天气变化,他们又转而关心天气了。总说这事有什么用呢?况且,哪有时间来讨论呢?人们不再互相串门,也不再坐下来一起喝茶了。每个人都忙着赶路,或忙着寻找什么,或忙着赶上别人。其实,更多时候,他们只是在忙着追赶自己。 吉吉刚好赶上公交车。往常,车总在同样的时间到达,行驶在同样的路线上,停靠在同样的站台上,可这几天它却经常晚点。司机在狭窄的公路上开得飞快,有几次险些酿成大祸。不光这个司机,每个人都把车开得飞快,大家都在试图挽回失去的时间。 吉吉找了个空位坐下。每天早晨他都挨着杰米·道林坐,但从上周起情况就变了,那是个倒霉的日子。从那以后,他不敢面对别的男孩,而且深刻体会到了被孤立的滋味。他想把别人的这些闲话告诉妈妈,又缺乏勇气。她肯定隐瞒着什么秘密,要不她为什么从不谈论她的外祖父呢?当然,她也曾提过他,因为吉吉学过曾外祖父写的一些曲子,还和妈妈一起演奏过这些曲子。但妈妈从没告诉他关于曾外祖父的任何事情,包括用他的名字给吉吉起名的事。像他们这样的家庭是不会对这事保密的,除非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为了避让对面同样飞速驶来的运牛车,公交车突然刹车,撞到了路边的灌木篱笆。杰米·道林本来一直站着,现在一下子顺着过道冲到了前面,他抓住司机座位的一边。司机满脸怒容瞪着他,向后喊道:“待在座位上,听到了吗?别再添乱了!” 司机再次发动这辆破车时,汽车排挡发出刺耳的声音,很快,车又朝着戈特飞奔了。吉吉看看表,已经迟到了。他发誓居然能看到分针在走动。 吉吉前面还有几个空位,但杰米·道林却径直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了吉吉身边。这是他一直站着的原因吗?这是和好的信号吗?如果是这样,吉吉觉得自己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他转过头,隔着沾满污泥的车窗向外张望着。 “你想去俱乐部吗?”杰米问。 吉吉望着湿漉漉的田野,那里有一群牛被雨淋得透湿的。他在心里寻思:他是在开玩笑吗?杰米打算再找茬吗?吉吉扫了杰米一眼,他正低头看着书包,面无表情。他们后面坐的两个女孩正在谈论着眼线笔。这不像是故意找茬。但杰米该知道吉吉不会去俱乐部,每个周六他都要练习舞蹈,至少吉吉·利迪习惯这样,可要是吉吉·拜瑞呢?他不想去跳舞吗?他不想去俱乐部吗? “也许吧!”吉吉低声回答。 杰米笑了:“好样儿的。今晚九点半村里有趟车去那儿。” 公交车在校门外的招呼站停下来。杰米站起身,跟在一群准备下车的学生后面,扭头补充道:“晚上九点二十分我在车站等你,行吗?” 吉吉点点头,他又看看表,迟到了十分钟。好在不光他们迟到,这几天,所有的公交汽车都在晚点。 喝醉的房东太太 不远处,警察局简陋的办公室里,新警察拉里的上司正在厉声训斥他,因为他把笔记本放进裤子口袋,然后扔进了洗衣机里。裤子倒是洗得挺干净,可笔记本就不一样了,现在尔利警官桌上摆的可是一团纸浆,这东西可不能做证据。从格林酒吧出来后,露西·坎贝尔和其他捏造了名字或没捏造名字的肯瓦拉居民都被捕了,但现在却不能对他们罚款。玛丽·格林既不会被处以罚款,也不会有被吊销营业执照的危险。崔西的记录本倒是完好无损,既没受过洗衣机的洗礼,也没受别的摧残,可以作为证据,但它只能提供一半的名单。无论拉里·欧敦尔对损坏证据的事再怎么道歉也无济于事——这件案子将被搁置。 “欧敦尔,这个开头可不好。” 尔利警官说。 拉里只能同意他的看法。 “我想,不用再提醒你洗衣机这件事儿了吧?” “不用了,警官,我保证不会犯同样的错误了。”事实上,没人教他这样干。要不是昨晚房东太太出去和朋友喝酒去了,他也不会想到用洗衣机来解决脏衣服问题。他觉得这样解决是一次巨大的成功,但警察局是不会有人来为他的这次成功庆贺的。 “我们能相信你会保管好新的笔记本吗?” “当然,警官。” “每天回家前把本子放在警署,听到了吗?如果本子脏了,我来负责弄干净。” 崔西忍不住笑起来,尔利警官却一直绷着脸强忍住笑。拉里无聊地数着办公桌后面的窗玻璃上的雨滴。他得忍住怒气,这是首要原则,要是他发了脾气,毫无疑问会惹来大麻烦,那对谁都没好处。 “现在,”尔利警官说,“我发给你一个新笔记本。你和崔西一起去德斯汉伦家的汽车修理厂看看。昨晚有人闯进去,偷走了他的大部分工具。你们先仔细问问他,再到四周好好查查。”他转过身对崔西说,“你知道该从哪儿入手。” 崔西点点头,走了出去。拉里拿着新笔记本跟在他后面。对他们来说,公民财产是至关重要的,尤其是那些人们赖以谋生的工具。但拉里·欧敦尔非常肯定,搜寻失窃的东西也不是他选择当警察的原因。 酒桶的滚动声 吉吉回到家时,厨房里飘着炖羊肉和新鲜面包的香味。希尔瑞在院子里卸啤酒,他把酒桶搬进改造过的仓库,舞会一般在那儿举办。吉吉放下书包,准备烧水,这时,海伦从奶酪制作间走进来。制作间就挨着厨房旁的杂物间。 “今天过得好吗?”她一边问,一边摘下头上的白色丝绸帽子。根据欧盟的法律,制作奶酪时得戴这种帽子。“晚饭前我们赶快练一遍那些曲子吧?” 吉吉想起了别的事情,立刻焦虑起来。“我已经浑身没劲儿了。”他回答道,“我得先去洗个澡。” “行,去吧。”海伦说,“我给你沏杯茶。你很快就会熟悉那些曲子的,大部分你都知道。” 的确如此。从出生起,吉吉就一直在和传统音乐打交道,他听过数以千计的曲子。上周的舞蹈班上,海伦想起了几首吉格舞曲①,想要教给吉吉,还有他们之前练习的几首里尔舞②曲,吉吉还需要再练习一下才能在舞会上演奏。像大多数在传统教育中长大的年轻人一样,吉吉在学习新曲子方面表现出了惊人的才能。从五岁起,他就一直在演奏乐器:开始是哨子,接着是长笛,现在是小提琴。大概十岁时,他就和这个地区最优秀的音乐家们一起参加学习班了。五分钟内他就能学会一首新曲子,也能很快回想起遗忘的曲子。那几首舞曲他和妈妈只需再排练几次就行了,可是他不愿意碰乐器。如果要排练,就只好告诉妈妈明天他不能参加舞会了,他可不打算这么干,至少现在不想。 “快点,”海伦催促道,“去洗澡吧。”吉吉跑上楼。他的房间里到处乱扔着奖牌、奖杯和纪念章。只要在地板上轻轻跳一下,整个屋子都会叮当作响。在学校的木器制作课上,他曾做过一个开放式的橱柜来陈列这些东西,下面本来还有个底座靠墙支撑着橱柜,不过吉吉没完成,橱柜仍放在地板上,斜靠着五斗橱。这个五斗橱也是吉吉的木器作品之一。橱柜仿佛在等待着某个神奇时刻的到来,那时吉吉就有空来完成它了。这些奖励都是几年里积攒下来的,有吹笛子、拉小提琴获的奖,也有在曲棍球比赛和舞蹈比赛中获的奖。小学毕业时,他在舞蹈方面已经无人能敌,老师认为他可以成为全爱尔兰的冠军。但等他上初中后,老师的预言落了空。迈克·弗莱利①和他的《大河之舞》使全国甚至整个西方都惊叹不已,可生活在戈特的吉吉的同学们却不这样看,他们认为舞蹈不是件耍酷的事情,只有笨蛋才去学它。于是,吉吉只好放弃了舞蹈。当然,演奏音乐也让人觉得有点冒傻气,至少开始时是这样。不过,吉吉还是学了小提琴和长笛,去参加了爱尔兰传统音乐比赛,并获得了各种奖牌和奖杯。要不是时间不够,他会一直这么赢下去的。 今年夏季的几场比赛已经结束了,可这些比赛里都没有吉吉的影子。所有的比赛都是很快就结束了,到现在人们都没搞清楚,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耽误了吉吉参加比赛。 他的小提琴挂在墙上,这是件精美的乐器,用过的人都对它垂涎三尺。无论节奏多么快、多么狂野,它的音色总是那么明亮、那么甜美,贯穿于整个乐曲之中。吉吉的目光在它上面停留了一阵子,想象着演奏时它那振奋人心的感觉。有人可能会说他学得太早了点,音乐是被灌输给他的。但他的确有音乐天赋,而且演奏给他带来了奖励和荣誉。不过,这都比不上音乐带给他内心的激动。他的手指痒痒,渴望着触摸琴弦和琴弓。吉吉拉小提琴是因为热爱它,吉吉·利迪是这么想的,那吉吉·拜瑞又会有什么想法呢? 海伦在楼下叫他。 他赶紧回答:“我来了。” 他的衣服有一半都扔在地上,有脏的,有干净的。 男生该穿什么衣服去俱乐部呢?他从没去过俱乐部,也想不起曾经看到谁去过那儿或从那儿回来。他打开装牛仔服的抽屉,里面放着他做弥撒时常穿的那条最好的裤子。但是,牛仔服看起来太时髦了,他可不想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傻瓜。那么,到底该穿什么呢? “吉吉,”海伦又在叫了,“别磨蹭了,我们没多少时间。” 他急忙开始收拾屋子,先捡起一件件衣服,用手把它们推成一堆,然后将这一大堆衣服一股脑儿抱到怀里,冲下楼梯。他想,可以先把这些衣服洗干净,到时候再决定穿哪件。 海伦坐在炉灶边,从琴盒里取出六角手风琴。他们经常在这间又大又旧的厨房里演奏音乐。过去,这里也是举行舞会的地方,海伦曾带着参加舞会的人们参观并介绍过那些多年来被舞蹈者磨损的石板。后来,海伦出了个主意,把谷仓改造为舞场。那时她母亲还健在,她本来不喜欢这样的改造,可等她看了结果之后,不得不承认谷仓是个举办舞会的好地方。吉吉打量着厨房,难以相信以前这里竟能容纳四队,也就是32个人同时跳舞。他总觉得这间厨房虽然很大,但还没有达到容纳这么多人的程度。可海伦发誓说这一切都是真的,她和母亲一起在这里为舞会伴奏过。 吉吉把那堆衣服扔进洗衣机时,听到妈妈的手指在风琴上缓缓移动,寻找着要教他的调子。他翻了三个盒子才找到一点点剩下的洗衣粉,看来,他又有事可干了——整理杂务间。吉吉定好程序,启动洗衣机,再跑上楼去拿小提琴。他刚从墙上取下小提琴,就听到了敲门声,接着从门廊那儿传来了声音。 “有人吗?” 他就知道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段时间天天如此,好不容易有时间想做点正事,结果,你猜怎么着?总有人来打扰,偷走了你的时间。 六角手风琴舞曲 来人是安妮·考尔夫。她不是来参观厨房石板地上的磨痕的,因为她来过好多次了。安妮已经在这儿居住了20多年,还开了一家小型印刷公司,专门印制有关布伦高原的书籍和地图。她比那些终身在小镇居住的人更了解这个地方,同时也更痛恨那些可能威胁这里脆弱的环境和生态平衡的东西。 吉吉走下楼来,一只手拿着小提琴,另一只手拿着琴弓和松香。安妮的小猎犬洛特对他摇着尾巴,却不敢冒险从安妮身后跑出来,因为伯思科正在炉灶旁的窝里傲慢地望着它。 “哦,你们要排练吗?”安妮说,“我打搅你们了。” “不,没关系。”海伦认真地说。她身上的好客基因起了作用,没有什么比殷勤待客更重要了,哪怕是音乐。“请坐吧,我们正准备喝杯茶。” 安妮非常能理解时间的重要性。“不用了,谢谢。”她说,“我只是路过,想进来买点奶酪。” 海伦的奶酪通常卖给批发商,再由批发商分销给全国各地的食品店,但有些人像安妮一样,喜欢直接上门购买。 “当然没问题,”海伦说,“你还可以喝杯茶再走。” “不用了。” 安妮说,“我倒是乐意喝杯茶,可我正在编一本新书,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得赶紧补上。这些天不知怎么回事,时间总是不够用。” “确实如此。”海伦疲倦地说,“我去拿奶酪。”她边朝门口走去边问,“要一个小奶酪吗?” 海伦走后,安妮问:“吉吉,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吉吉很有礼貌地回答:“还不错。您呢?” “也很好。”安妮·考尔夫回答道,“这段时间你长得真快,已经到该参加俱乐部的年龄了吧?” 她的话让吉吉更头疼了。这时,海伦拿着用不透油的纸包好的奶酪回来了,显然,她没有听到安妮这番话。 “这样行吗?”她问。 “非常好。”安妮说着转过身面对吉吉,“你知道吗?你妈妈做的奶酪是全国最好的。” “您过奖了。”海伦说着,把奶酪放在门边的餐具柜上面。 安妮边付钱边说:“我只是出来逛逛,顺便在你家农场上转了转,希望你们别介意。” “我们怎么会介意呢?”海伦说,“你随便看吧,安妮。” “谢谢。”安妮说,“我在欣赏你家草场上古老的环形城堡。我从不知道还有这么个地方,没有任何一张地图标明它的存在。这个城堡太迷人了,保存得太好了。” “我也这样认为。”海伦说。 小猎犬勇敢地从安妮的脚后跑出来,开始在厨房里搜寻。 “不过,” 安妮说,“我发现那儿的地都被推平了。” 吉吉看到妈妈脸上闪过一丝疑惑的神情。布伦高原的边缘是贫瘠的岩地,对村民们没有用处。过去人们总是人工开垦那些荒地,自从发明了推土机,很多工作就由机器来完成了。近几年来,受环境保护法的限制,开荒成了违法的事。因此,听到安妮的话,吉吉和他妈妈都以为,安妮是在暗示他们违反了法律。 “那是很久以前推平的,”海伦解释说,“那时我还是个小孩子呢。” “那当然。”安妮说,“我看得出来。我只是好奇他们当时能这么小心翼翼地保护城堡,那个年代的人竟然这么懂得尊重它。” “不光是那时。”海伦说,“包括现在,我知道都没人敢去碰那神奇的环形城堡,农民们认为这会带来厄运。” “他们还相信这个?”安妮觉得很奇怪。 “据我所知是这样的。”海伦答道。 小猎犬在餐具柜旁一边嗅着,一边舔食面包屑。吉吉看得出伯思科的忍耐已到了极限。 “听上去不错。”安妮说,“这个消息可太好了。下次地图册改版时,我要把它放进去。你同意吗?” “当然同意。”海伦说。她从不反对别人到她的土地上来看看,希尔瑞也不反对。他们同意地产登记处的说法——没有人能真正占有土地。 “你知道城堡里有地下密室吗?”安妮问。 “不知道。”海伦回答。 “地下密室是什么东西?”吉吉问。 “就是建造在地下的房子。”安妮说,“这附近的环形城堡里都有密室。有的里面还有几间屋子,天花板是用漂亮的石板搭造的,你没去过吗?”吉吉摇摇头。他明白她在讲什么,但他的确从没到过。不过他的许多朋友去过类似的地方,他们把它叫做洞穴。 “我会带你去见识见识的。”安妮·考尔夫说,“天晴时到我家来吧。有一个密室离我家很近,我领你去看看。”她转身对海伦说,“以前有人发掘过这个环形城堡吗?” 海伦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吉吉一直担心的事情就发生了。他已经密切关注了很久,本来想制止的,可有关密室的话题转移了他的注意力。就在他分神的时候,洛特发现了伯思科的食盆,里面其实没什么吃的,但它可是这条老狗的宝贝。两条狗的战争一下子爆发了,狗叫声此起彼伏,好像有很多条狗在打架。主人们立刻喝住它们。安妮抽打着手臂下瑟瑟发抖的小猎犬,它抬起头,用无辜的眼神注视着每个人。 “很抱歉,”安妮说,“我打搅你们了。” “要我开车送你吗?”海伦问。 “不用了,我的车就在山脚下。”她走了出去。 海伦坐下来,拿起六角手风琴,吉吉也举起琴弓,他们还没有开始演奏,希尔瑞就走进来了。 “安妮·考尔夫来有什么事吗?”他问,可还没等他们回答,他又说,“肉肯定炖好了。玛丽安上哪儿去了?” “她在背台词呢。”海伦说,“在我们排练完之前,没人想吃饭。” 希尔瑞去找玛丽安了。海伦又开始按琴键,她给了吉吉一个A大调,等吉吉调好了音,她又在键盘上继续弹着,一首悠扬的吉格舞曲响了起来。吉吉从没听过这首曲子。 “挺好听的。”她拉完两遍后,吉吉说道,“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我记不清了,是我外祖父弹过的。” 海伦的外祖父也就是吉吉的曾外祖父。吉吉又感到浑身发冷。“他是用笛子吹的这曲子吗?”他问道。 海伦抬头问:“你怎么知道?” 吉吉没有回答。 “吉吉,”海伦从他的表情中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有人对你讲了什么闲话吗?” 希尔瑞和玛丽安突然出现了。“你们输了。”希尔瑞说,“二比二平。玛兹①要去演戏,所以我们现在就得吃饭。” 这次,吉吉和海伦都没有反对。 聪明的女士 “好了,”希尔瑞说着把炖锅重重地放在餐桌上,然后坐下来,“在你们的嘴巴被食物塞满之前,在电话铃响起之前,在山羊又叫起来之前……” “在安妮·考尔夫回来取奶酪之前。”吉吉插了一句。 “什么?”海伦问。 “在我们开始讨论安妮·考尔夫的奶酪之前,”希尔瑞坚定地继续说下去,“我有话要讲。” “你最好快点说。”玛丽安说着舀了一勺羊肉到她盘子里。 玛丽安把长柄勺递给海伦。海伦将勺子伸进羊肉汤里,然后才意识到希尔瑞是在对她讲话:“你不是要说与我有关的事吧?” “就是要说你的事。”希尔瑞回答。 “不会又到我的生日了吧?”海伦说,“我刚过完生日。” “我就知道你会有这种感觉,”希尔瑞说,“好像生日才过了一个月,可这短短的一个月实际上是短短的一年。再过三周就是你的生日了,当然我们会觉得就像三天那么短。” “哦,不,”海伦叹息道,“我居然快45岁了。” “应该是46岁。”玛丽安忙纠正妈妈,她总是对的。 “不可能。”海伦说。 “好吧,就当是21岁好了。”希尔瑞安慰她,“我们不在乎你多少岁了。但这次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呢?” 海伦放下长柄勺,靠在椅背上。吉吉拿起勺子给妈妈盛好汤,才给自己盛。 “不知道。”海伦说,“想不起来要什么。” “好吧。”希尔瑞说,“这样一来就简单了。” “时间。”海伦说,“这应该是我想要的礼物——时间。” “我明白了。”希尔瑞沉吟道,“夫人打算如何消磨时间呢?是到阿尔加夫①玩一周呢,还是去斯比多②休息半个月?” 海伦摇摇头:“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想要的是普普通通的时间,就是每天能多有几个小时。” “这就难办了。”玛丽安说。 “没指望的事儿。”吉吉也说。 “别说永远不可能。”希尔瑞说,“只要有希望,就会有……有什么来着?” “会有一场家庭讨论大战。”玛丽安接嘴道。 “会有解决办法。”希尔瑞纠正她,“任何事都是这样。好,这份礼物由吉吉准备。你想我们其余人送你点什么?” 但海伦已经没有兴致了,她在思考吉吉刚才提到的有关她外祖父的事,该告诉他一些利迪家族的历史了。 希尔瑞和海伦出去赶羊进圈,吉吉和玛丽安留在厨房里清洗餐具。快洗完碗时,吉吉装作不经意地问:“这阵儿男生穿什么衣服去俱乐部呢?” 玛丽安直勾勾地看了他一眼:“俱乐部?你要去那儿?” “不,我就是随便问问。” “你打算明天去俱乐部吗?你有女朋友了?” “当然没有。” “可你要去俱乐部,不是吗?你是认真的吗?妈妈知道吗?” 没法儿骗过玛丽安,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再说,吉吉突然觉得有个死党也是件好事。 “我还没告诉她呢。”吉吉说,“你也先不要告诉她,好不好?我可能压根儿不会去。” “你必须得告诉妈妈。你可不能甩手不管舞会的事儿。” “为什么呢?她用不着我了。这几年她和菲尔合作得挺好的。” “现在可不一样。你是乐队成员,他们演奏的曲子你有一半的份儿。” “玛兹,我不用插手了。再说,要是你担心舞会,为什么不自己去伴奏呢?” “因为我的水平不如你,就是这个原因。” “你的水平也不差,和我开始伴奏时的水平完全一样。” 这是事实。他和海伦一直在说服她参加乐队。她获奖的次数和吉吉差不多,何况,她还只是个小学生,而且还在坚持跳舞。吉吉相信,等她上了中学也会继续跳的,玛丽安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看法。 “得了,”他问,“说说看,男孩子到底穿什么衣服去俱乐部?” 玛丽安耸耸肩:“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告诉你。” 吉吉还没来得及威胁玛丽安,希尔瑞就喘着气出现在门口了。玛丽安看了下钟,抓起剧本跑了出去。 吉吉一个人洗完了碗,看到他的小提琴还搁在高背长椅上,他努力克制着拉琴的冲动。收拾完厨房,他把湿衣服放进烘干机里就上楼去了,心里还在琢磨究竟该穿哪件衣服。 至少他可以穿新跑鞋。鞋子虽然不是什么时尚的名牌——希尔瑞可不允许购买雇佣童工的工厂生产的商品——但这双鞋子够酷。穿什么鞋子的问题解决了,可吉吉还是不知道该穿什么衣服。他对时尚一窍不通,所有衣服都是海伦做主替他买的。他应该打电话问问杰米吗?这样会不会显得太傻了?也许会吧,但总比到时候看起来像个傻瓜好。他下楼去打电话时,海伦刚挤完羊奶回来,叫住了他。 “你有空吗?”她问吉吉。 这句话一般都是找人帮忙的信号。吉吉想找个借口,却晚了一步。不过,他猜错了,这次妈妈不是要找他帮忙。 “我想和你谈谈,关于我外祖父。” 酷酷的舞步 新警察下班后,驾车沿着横穿布伦高原的狭窄公路行驶着。他开得很慢,一方面是因为他不喜欢开车也很久没开车了,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在寻找一样东西。虽然不太清楚那东西是什么样子,但他知道,至少他希望,看到那东西时,他能马上认出来。 他把车停在路边好让别的车超车。本来超车不用那么宽的路,可拉里感觉这样要安全些。随后,他觉得既然这里停车很方便,不如出去走走。他爬上最近的一堵墙,在岩石堆上漫步,避开那些危险的裂缝,从一块石板上跳到另一块上。他边走边想晚上去格林酒吧是不是合适,他完全能想象出尔利警官和崔西对这件事的反应。好在他已经下班了,据他所知,还没有哪一条法律能禁止他下班后去当地的酒吧。 他向左转,爬上一座小山。爬到山顶时,眼前呈现出一片壮丽的景色:连绵不断的灰色群山向远处延伸,消失在地平线上。天空中,金色的夕阳正在西沉。此情此景让他想家,也让他联想到那个让他苦苦寻觅的东西,就像在一堆干草里找一根针。不,不能把它比作干草堆里的针,它比针重要得多。 时间正飞快地溜走,实在是太快了。 吉吉对海伦要说的事非常好奇,同时又心存恐惧。 “我们喝杯茶吧。”海伦说。 茶是他们一家人的动力和安慰剂。在紧张忙碌的日子里,他们会抓紧一切机会喝茶。冬天,他们点燃厨房里的炉灶,在上面放着一壶水,热腾腾的,以便随时续茶。今天不是很冷,不用烧炉灶,但起居室里经常有点潮湿,所以当海伦插上电水壶烧水沏茶时,吉吉在壁炉里烧了几个煤块。然后,趁海伦不注意,他悄悄摘下了电话机。玛丽安排练后会去一个朋友家过夜,希尔瑞把玛丽安送过去后就会立即去戈尔威参加当地反战组织的会议。要是没有电话来打扰,吉吉和妈妈就有机会安安静静地谈话了。 天全黑了。在壁炉闪烁的火光中,吉吉拉下了窗帘,海伦在钢琴旁靠墙的柜子里东翻西找。最后,她拿着个又大又旧的棕色信封走过来。吉吉泡茶时,她查看着里面的东西。吉吉递给她一杯茶,她同时把一张卷了边的黑白照片拿给吉吉,并把椅子拉近吉吉,靠在他身边,今天她要给她的孩子好好讲讲这张照片的历史。 照片的背景是利迪家现在住的这所房子,那时还相当新,而且与一般的爱尔兰农舍相比,它的规模更大一些。那时候,利迪家族很有影响力,当然现在情况变了。房子前面站着七个人:三个男人、一个妇女和三个孩子,其中一个是女孩子,另两个是男孩。每个人都拿着一件乐器,表情庄重,甚至可以说是严肃。这张照片和吉吉看过的老照片相比,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照片摄于1936年。”海伦说,“拿小提琴的女人是我的外祖母,你的曾外祖母。拿风笛的人是盖瑞特·巴里。” “盖瑞特·巴里?”吉吉对克莱尔①的这位传奇式的盲风笛手非常熟悉。盖瑞特·巴里的吉格舞曲是他最早学的曲子之一。他曾用整整一个夏天准备这首曲子,用它作为参赛曲目,后来还得了奖。 “他是利迪家一个了不起的朋友,”海伦说,“经常来这儿。” “你以前没告诉过我。”吉吉说。 海伦没有解释,指着照片上的另一个男人说:“这就是你曾外祖父。他用一辆马车的轮辐做了那支笛子。” “你肯定吗?” “我可以向上帝发誓。”海伦说。 吉吉把照片靠近火光,好看清楚这件乐器。照片的焦点对得很准,可里面的人物离镜头太远了,看不清楚长相。但可以看得出,那支笛子平淡无奇,没有任何装饰,如果上面有接缝,也看不出来。 “我外祖父远近闻名不是因为他擅长制作乐器,”海伦继续说,“但他在世时的确做了一些笛子和哨子。米歇欧·罗素曾告诉我,他吹过我外祖父做的一只哨子,非常喜欢,差点买下来。不过,外祖父做的乐器中,那支笛子是最好的。他对它很痴迷,一吹起来就没完没了。他到哪儿都带着它。据说因为怕笛子丢了,他还在顶端刻上了自己的名字。” “后来发生什么事了?”吉吉问,“现在那笛子在什么地方?” “这就是我要讲的故事。这是个悲伤的故事,你听完就能理解为什么音乐和利迪这个姓对我这么重要了。” 海伦给茶杯续满水,然后靠在椅背上,沉缓地叙说:“很久以前,这所房子里就经常举行舞会。从音乐产生的那一天起,利迪家的人就是音乐家。你觉得学习乐曲很容易,不是吗?你把音乐看做是消磨时间的好办法,事实上不仅仅如此,它还给人类带来了许多好处。可那时候,有人反对演奏舞曲。” “谁?”吉吉问。 “有权势的人。”海伦回答道,“牧师。” “什么?你说是神父——” “对,是他们,还有他们上面的主教,主教上面的红衣主教。” “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很明显,跳舞是很好的社交活动,来自本教区和其他教区的年轻人都聚集在一起,男人女人可以借此互相了解。我猜就像在现在的迪斯科舞厅和俱乐部一样,每个人可以喝点酒,举止也有点随便,所以牧师断定舞会有伤风化。” “现在的人对迪斯科舞厅和俱乐部还是有同样的偏见。”吉吉说。他想在这里埋下个伏笔,因为他还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告诉妈妈俱乐部的事的时候。 “人们的确这样想。”海伦说,“从他们说的情况来看,我觉得他们的看法是对的。那些地方发生的事会让每位父母担心。” 吉吉的伏笔没能成功。海伦又伸手拿了几个煤块放进火里,溅起了几点火花。 “但还有第二个原因使神父至少是部分神父憎恨我们的音乐。那就是:爱尔兰人——大部分爱尔兰人——几百年来一直信奉天主教,神父们运用权利控制了我们的生活和信仰,但是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事情从来不会这么简单。”吉吉说。 “的确是这样。”海伦说,“在爱尔兰,存在着更为古老、更为原始的宗教信仰,它比天主教的历史更为久远。它们有成千上万年的历史了,而不是短短的几百几千年,它们现在仍然存在于我们生活中的某些角落里。” “比如说呢?”吉吉好奇地问。 “比如那些精灵的神话。”海伦说,“还有由此产生的传说和迷信。” “可这些东西和我们的生活一点边也沾不上,”吉吉说,“现在没人相信这些了。” 海伦耸耸肩:“也许是的。可你记得今天安妮·考尔夫的话吗?那些关于那些城堡的话。为什么农民们不愿意把城堡夷为平地呢?” “它们是历史的纪念碑,对吗?” “大概是,”海伦说,“但我不能肯定。我们家地势最高的草地上的那座城堡没有登记在案,因此它不受任何法律保护。那么,要是你接管了农场,会把它夷为平地吗?” 吉吉想了想,觉得自己不会这样干。在内心深处某个地方,他和妈妈一样对那个城堡充满了迷信,这一点也和他的外祖母和曾外祖母一样。他摇摇头。 “你不会的,”海伦说,“虽然你不相信那些神话。你知道,我母亲可是十分相信,我外祖父母那代人也都信这些神话。现在人们仍然可以看到精灵,或者说他们认为自己看到了,许多人都声称听到过精灵们的音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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