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条 | 王知古 |
释义 | 简介唐代传奇小说。皇甫枚所撰《三水小牍》中的一篇,收入《说郛》33卷。鲁迅校辑《唐宋传奇集》收入此篇。故事写唐懿宗时,卢龙军节度使、检校尚书、左仆射张直方,凶狠残暴,奴仆稍有不如意,立即杀死。又好饮酒田猎,以至于居东都时,“弋猎愈甚,洛阳飞鸟皆识之。王知古是东都落地贡生,有一次与张直方田猎走失,遇一住所,其主人见王知古品貌端庄,欲以小女妻之。但当得知他与张直方有交往就当即轰出。后王知古引张直方猎获大小狐狸百余头而归。王知古所遇原来是狐狸精。故事通过连狐狸精也惧怕的张直方的描写,揭露了唐代藩镇的飞扬跋扈的行为 原文咸通庚寅岁,卢龙军节度使检校尚书左仆射张直方,抗表请修入觐之礼。优诏允焉。 先是,张氏世莅燕土,民亦世服其恩。礼昭台之嘉宾,抚易水之壮士;地沃兵庶,朝廷每姑息之。 洎直方之嗣事也,出绮纨之中,据方岳之上,未尝以民间休戚为意;而酣酒于室,淫兽于原,巨赏狎于皮冠,厚宠袭于绿帻,暮年而三军大怨。直方稍不自安。左右有为其计者,乃尽室西上至京。懿宗授之左武卫大将军。而直方飞苍走黄,莫亲徼道之职,往往设罘罝于通道,则犬彘无遗。臧获有不如意者,立杀之。或曰:“辇毂之下,不可专戮。” 其母曰:“尚有尊于我子者乎?” 则僭轶可知也。于是谏官列状上,请收付廷尉,天子不忍置于法,乃降为昭王府司马,俾分务洛师焉。直方至东京,既不自新,而慢游愈亟。洛阳四旁翥者走者,见皆识之,必群噪长嗥而去。 有王知古者,东诸侯之贡士也。虽薄涉儒术,而数奇不中春官选,乃退处于三川之上,以击鞠飞觞为事,遨游于南邻北里间。至是有闻于直方者,直方延之,睹其利喙瞻辞,不觉前席;自是日相狎。 王辰岁,冬十一月,知古尝晨兴,僦舍无烟,愁云塞望,悄然弗怡。乃徒步造直方第;至则直方急趋,将出田也。谓知古曰:“能相从乎?” 而知古以祁寒有难色。直方顾谓僮曰:“取短皂袍来。” 请知古衣之。知古乃上加麻衣焉,遂联辔而去。出长夏门,则凝霰始零,由阙塞而密雪如注。乃渡伊水而东南,践万安山之阴麓,而鞲弋之获甚伙。倾羽觞,烧兔肩,殊不觉有严冬意。及乎霰开雪霁,日将夕焉,忽有封狐突起于知古马首,乘酒驰三数里,不能及,又与猎徒相失。须臾,雀噪烟暝,莫知所如;隐隐闻洛城暮钟,但仿惶于樵径古陌之上。俄而,山川黯然,若一鼓将半,试长望,有炬火甚明,乃依积雪光而赴之。复若十余里,至则乔木交柯,而朱门中开,皓壁横亘,真北阙之甲第也。知古及门下马,将徙倚以达旦。无何,小驷顿辔,阍者觉之,隔壁而问:“阿谁?” 知古应曰:“成周贡士太原王知古也。今旦有友人将归于崆峒旧隐者,仆饯之伊水滨,不胜离觞,既掺袂,马逸复不能止,失道至此耳。迟明将去,幸无见让。” 阍曰:“此乃南海副使崔中丞之庄也。主父近承天书赴阙,郎君复随计吏西征,此惟闺闱中人耳,岂可淹久乎。某不敢去留,请闻于内。” 知古虽怵惕不宁,自度中宵矣,去将安适?乃拱立以候。 少顷,有秉蜜炬自内至者,振钥管辟扉,引保母出。知古前拜,仍述厥由。母曰:“夫人传语:主与小子,皆不在家,于礼无延客之道。然僻居与山薮接畛,豺狼所嗥,若固相拒,是见溺不救也。请舍外厅,翌日可去。” 知古辞谢。乃从保母而入。过重门,门侧厅事,奕栌宏敞,帷幕鲜华,张银灯,设绮席,命知古坐焉。酒三行,陈方丈之馔,豹胎鲂腴,穷水陆之美。保母亦时来相勉。 食毕,保母复问知古世嗣官族及内外姻党,知古具言之。 乃曰:“秀才轩裳令胄,金玉奇标,既富春秋,又洁操履,斯实淑媛之贤夫也。小君以钟爱稚女,将及笄年,尝托媒的,为求谐对久矣。今夕何夕,获遘良人。潘、杨之睦可遵,凤凰之兆斯在。未知雅抱何如耳?” 知古敛容曰:“仆文愧金声,才非玉润;岂家室为望?惟泥涂是忧。不谓宠及迷津,庆逢子夜。聆好音于鲁馆,逼佳气于秦台。二客游神,方兹莫及;三星委照,唯恐不扬。倘获托彼强宗,眷以佳偶,则生平所志,毕在斯乎。” 保母喜,谑浪而入白。复出,致小君之命,曰:“儿自移天崔门,实秉懿范;奉苹蘩之敬,如琴瑟之和。惟以稚女是怀,思配君子。既辱高义,乃叶夙心。上京飞书,路且不远;百两陈礼,事亦非奢。忻慰孔多,倾瞩而已。” 知古磬折而答曰:“某虫沙微类,分及湮沦;而钟鼎高门,忽蒙采拾。有如白水,以奉清尘,鹤企凫趋,惟待休旨。” 知古复拜。保母戏曰:“他日锦雉之衣欲解,青鸾之匣全开;貌如月华,室若云邃。此际颇相念否?” 知古谢曰:“以凡近仙,自地登汉,不有所举,孰能自媒?谨当誓彼襟灵,志之绅带;期于没齿,佩以周旋。” 复拜。 少时,则燎沈当庭,良夜将艾。 保母请知古脱服以休。既解麻衣,而皂袍见。保母诮曰:“岂有逢掖之士,而服从役元衣耶?” 知古谢曰:“此乃假之与所游熟者,固非已有。” 又问所从。答曰:“乃卢龙张直方仆射所借耳。” 保母忽惊叫仆地,色如死灰。既起,不顾而走入宅,遥闻大叱曰:“夫人差事宿客,乃张直方之徒也!” 复闻夫人者叫曰:“火急斥去,无启寇雠!” 于是婢子小竖辈群出,秉猛炬,曳白棓而登阶。知古儴避于庭中,四顾逊谢。骂言狎至,仅得出门。既出,已横关阖扉,犹闻喧哗未已。知古愕立道左,且怛久之。将隐颓垣,乃得马于其下,遂驰走。遥望大火若燎原者,乃纵辔赴之。至则输租车方饭牛附火耳。询其所,则伊水东草店之南也。夏枕辔假寐。食顷,而震方洞然,心思稍安,乃扬鞭于大道。 比及都门,已有张直方骑数辈来迹矣。遥至其第。既而见直方,而知古愤懑不能言。直方慰之。坐定,知古乃述宵中怪事。直方起而抚髀曰:“山魑木魅,亦知人间有张直方耶?” 且止知古。复益其徒数十人,皆射皮饮胄者,享以卮酒豚肩。与知古复南出;既至万安之北,知古前导,雪中马迹宛然。直诣柏林下,则碑板废于荒坎。樵苏残于茂林。中列大冢十余,皆狐兔之窟宅,其下成蹊。于是,直方命四周张罗彀弓以待。内则秉蕴荷锸,且掘且熏。少焉,有群狐突出,焦头烂额者,罝罗罥挂者,应弦饮羽者,凡获狐大小百余头以归。 三水人曰:“嗟乎王生,生世不谐,而为狐貉所侮,况其大者乎。向若无张公之皂袍,则强死于秽兽之穴也。余时在洛敦化里第,于宴集中,博士渤海徐公谠为余言之。岂曰语怪,亦以摭实,故传之焉。” 译文唐朝咸通年间的庚寅年,卢龙军节度使检校尚书左仆射张直方,上奏章请求遵循礼节入朝见皇上,皇上特下诏书恩准。 先前,张家世代统治燕地,老百姓也世世代代因恩惠而服从张家。礼待到燕昭台来的嘉宾,抚恤易水上的壮士,土地肥沃,兵多将广。朝廷经常无原则地宽恕百姓。 等到张直方统治后,因他是纨绔子弟,又镇守一方,不把百姓的喜乐和忧虑放在心上。却在家里尽情地饮酒,在野外无节制地打猎,拿出打猎时戴的帽子赏给驯犬的人,让平民世袭厚重的宠爱,晚年三军将士极为不满。张直方的心里才稍稍有点不安宁,他身边有人为他出谋划策,于是全家西上京城,懿宗皇帝任命他为左武卫大将军。张直方打猎,不尽巡察警戒道路的职责。往往在通道上铺设捕兽的网,狗和猪都剩不下。奴仆如有不如意的,立刻就杀掉。有的人说:“天子脚下之内,不可擅自杀戮。” 张直方的母亲说:“还有比我的儿子更尊贵的吗?” 他们的超越本分,行事放纵很清楚。因此谏官列出张直方的罪状上书给皇帝,要求把他抓起来交给廷尉,皇上不忍心对他施加刑罚,于是降职担任昭王府司马,把他分配给洛阳的军队。张直方到了东都,既不改过自新,却更加浪荡到处游玩。洛阳的四周的飞禽走兽,见了都认识他,一定成群地鸣叫长吼着离开。 有个叫王知古的人,是东诸侯的贡士,虽然知道些儒家学说,却命运不好没有被礼部选中为官,就退居洛阳城中,把打球行酒令当正事,走东家串西家地漫游。这时有人把他的事讲给张直方听,张直方迎接他,亲眼看见了他的口齿伶俐,辞令优美,不自觉地身子就移到座席前面去了,从此天天粘在一起。 壬辰年冬十一月,王知古早起,见租赁的屋里没有烟火,满眼全是乌云,寂静地令人难受。就徒步造访张直方的府第,到了后就见张直方急匆匆地出来,正要出外打猎。对王知古说:“能一起去吗?” 王知古因寒冷而面露难色,张直方回头对僮仆说:“取件短的黑大衣来。” 请王知古穿上,王知古又加上一件粗麻布做成的衣服,就并排骑马出发了。出长夏门时,还只是零星地下着小雪珠,到阙塞时漫天大雪,于是渡过伊水向东南走,顺着万安山的北面行进,途中射猎的收获很多。喝酒烧兔肉,竟不觉得寒冷。等到云开雪停,太阳也要落山了,忽然有只大狐狸在王知古的马头前跑去,王知古趁着酒性追了几里路,没追上,反而和他们走失了。一会儿,许多麻雀乱叫云雾蒙蒙,天渐渐黑了,不知所往。隐约地听见洛阳城的晚钟声,只是惊慌地徘徊在打柴人走的古老生疏的小道上,一会儿,山川阴暗,好象一更天过了一半,远远地望去,见有显眼的灯光,就靠着积雪的光亮向前走。又走了大概十多里,到了就见高大的树木树枝交错,红色大门开在中间,白色的墙壁绵延横陈,真象朝廷的宅第。王知古到门前下马,准备就在这待一夜。不久,马停车的声音,被守门人觉察,隔着墙问:“谁?” 王知古回答:“我是成周贡士太原人王知古,今早有个朋友要回崆峒山原来的隐居处,我在伊水边上为他饯行,承受不了饯别之酒,就握别,马奔跑起来就不能停住,迷失道路来到这里,黎明天快亮时就走,请不要责备我。” 守门人说:“这里是南海副使崔中丞的庄子,主人最近接到天书到京城去了,公子又跟随着西征以接受考察,这里只有妇女,怎可让你久留呢?我不敢决定你的去留,请让我传达到内室。” 王知古虽然恐惧警惕不得安宁,自己暗想已经半夜了,去哪能安闲舒适地待着呢?于是恭敬地站着等候。 一会儿,有人拿着蜡烛从里面出来,抖动钥匙打开门,领着保姆出来,王知古上前行礼,于是又述说迷糊原由。保姆说:“夫人传话说,主人和儿子都不在家,从礼节上讲没有请客人进来的道理。可是我们住的地方偏僻与山林湖泽接壤,是豺狼嗥叫的地方,如果硬是拒绝你,那就是见落水之人而不救。请你住到外厅,明天再走吧。” 王知古客气地推辞道谢,跟着保姆进到里面,路过的地方层层设门,侧厅是官署问案的厅堂,大厅高大宽敞,帷帐幕布鲜艳华丽,点着银白色的灯,摆上盛美的筵席,请知古落座,酒过三巡,又摆上一大桌菜肴,豹胎肥鱼,穷尽了水中陆上的美味,保姆也时时劝酒。 吃完饭,保姆又问王知古的家世族姓和内外的姻亲,王知古都说了。 保姆说:“你让贵族的子孙羡慕,有珍贵美好的品质和出众的仪表,既年轻,又行为端正,这实在是美女的好丈夫。夫人有个钟爱的小女儿,成年了,经常托人做媒,为女儿寻找好配偶很久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得遇好丈夫。潘杨两家的和好可以顺着走下去了,好运的兆头就在眼前。不知你的心里觉得怎样?” 王知古收起笑容严肃地说:“我的文章不好,才学不象玉石那样润泽有光彩,怎敢有娶妻安家的想法呢?只担心我污浊之人,不料受到恩惠和迷路,值得庆幸的是相遇在半夜,在这住所里聆听你悦耳的指教,使美好吉祥的云气聚集在秦台之上。刘晨、阮肇进山迷路,正在没办法之时,福禄寿三星却照到身上,唯恐自己容貌不英俊。如果能够寄身在你们这个豪门大族之中,又把好配偶嫁给我,那是我平生的志愿,都在这里遇上了。” 保姆很高兴,戏谑放荡地进到里面禀报,又出来传达女主人的话,说:“我自从嫁入崔家,一直保持好的品德,遵守祭祀的礼仪敬神,夫妇情深和美。只是挂念小女儿,想嫁给你,又怕有辱你高尚的品德,帮助我了却了平素的心愿。往京城急速传送书信,路不算很远,要你百两聘礼也不过分,我很欣慰,倾心向往罢了。” 王知古谦恭地回答说:“我微不足道如同小虫和沙土,按理应被埋没,可你们富贵荣华的高贵家庭,忽然蒙受选取,就象一碗清水,洒在轻盈的尘土上。鹤翘首以望,野鸭欢快地飞舞,只有等待好消息了。” 王知古又叩拜。保姆开玩笑的说:“入洞房那天,花团锦簇的新娘脱下衣服,女子向你展示时,她象月亮有晕一样地迷人,洞房里犹如仙境,这时,你还会想到我吗?” 王知古答谢道:“以凡人的身份来到神仙的府第,从地下登上银河,不是有人举荐,谁能给自己作中间人?我当永记你的襟怀心灵,就象带子束在身上,没齿难忘,佩带着与人打交道。” 又行叩拜礼。 一会儿,就见院中有个大火把,把良宵照成白色。 保姆请王知古脱衣休息,脱下麻衣,露出里面的黑袍,保姆嘲讽道:“那有儒生穿奴仆百姓的衣服呀?” 王知古道歉说:“这件衣服是向经常在一块玩的熟人借的,不是我的。” 又问是向谁借的。回答说:“是卢龙张直方仆射借给我的。” 保姆忽然吃惊地叫着跌在地上。脸色如死灰。站起来后,头也不回就走进后宅。远远地就听大声呵斥说:“夫人,事情错了,来投宿的是张直方的朋友。” 又听夫人叫道:“火急把他赶走,不要让仇敌看见。” 于是婢女僮仆们成群结队地出来,拿着大火炬,拖着大棍走上台阶,王知古躲避到庭院里,向四面道歉谢罪,骂声接连而来,仅能出门。才出来,就上栓锁门,还能听到喧哗之声不停。王知古惊诧地站在路的左边,并且惊恐好长时间。又在残破的矮墙下,找到了马匹,急驰而去。远远地看见大火象燎原一样,于是纵马奔驰赶去,到了就见交纳租税的车辆正在喂牛和靠火取暖。问这是什么地方,原是伊水的东面,草店的南面。又枕着马嚼子打了个盹,一会儿,因受震动而清醒。心情稍微安定些,就扬鞭飞驰在大道上。 等赶到京都城门,已有张直方的几个骑士来寻找他了。很长时间来到张直方的府第,看见张直方后,王知古气愤得说不出话。张直方安慰他,坐下后,他述说了夜里遇到的怪事。张直方站起来拍着大腿说:“山中的鬼怪,也知人间有张直方吗?” 让王知古休息,又召了几十个人,都是勇猛善射的人,让他们吃猪腿喝尽杯中酒,与王知古又出南门,到了万安的北面,王知古当前导。残雪中马的足迹很清楚,一直通向柏树林。见石碑棺木乱扔在荒废的墓穴里,密林中有樵夫留下的残迹,中间排列着十多个大坟墓,都是狐狸野兔的洞穴,坟旁有走出一条小路。于是张直方命令在四周张开网罗,张满弓箭等待着,里面的人拿着乱麻,背着锹锹,一边挖一边熏。一会儿,有大群狐狸突然跑出来,有焦头烂额的,有被网缠住的,有随着弓弦声而倒下的箭深没羽,总计捉了大小一百多只狐狸回到城去。 三水人说:“哎王知古呀,活在世上不顺利,被狐与貉欺辱,情形很严重。假如没有张直方黑色的大衣,那将死于非命于肮脏的野兽洞穴中。当时我在洛敦化里中宅第,在宴饮集会中,博士渤海徐公谠对我说起这事。快乐地谈论起怪异之事,也据实相告,所以作传记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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