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条 | 俞允文 |
释义 | § 人物传 俞允文 [明](一五一一至一五七九)字仲蔚,昆山(今江苏昆山)人。少工临池,久而益擅之。小隶驶驶欧、柳而上,登吴兴(赵孟頫)堂;行书出入褚遂良,稍纵之则米芾;八分自谓得西岳碑体,以方韩、蔡,蔑如矣。卒年六十八。明代剧作家,昆剧创始人之一。 § 生平事迹 著书 俞允文,字仲蔚(图一),生于正德八年癸酉(1513)六月十七日,卒于万历七年己卯(1579)八月四日。世为昆山人。父俞璋,举正德辛未(1511)进士,授嘉兴府推官,复迁湖州、泉州二郡,所至以平恕称,擢南京大理寺评事,嘉靖三年以疾卒于官。时允文12岁,与兄允升、弟允济同奉母还昆山。允文性至孝而聪慧,年十五作《马鞍山赋》,人争称之,名动乡里。允文自幼喜好文艺,游心古文辞,临摹法书,然不喜科举业;对《周易》有所探究,17岁奉母命,以《易》学出试郡学。时吴郡别驾李浙见其文,誉之为“神龙天马”,荐于督学章衮,遂补为郡庠弟子员。时朝廷有人建议,谓《春秋》、《礼记》二经传习者乏人。遂令各地督学使者选择高才生员,以授二经。时允文在选,乃改读《春秋》。而允文对科举文章已极厌烦,几次欲退学,因母命难违,只好暂留。其时对诗古文及书法仍多倾心。当时苏州才艺之士聚集,对允文亦多影响。邑中前辈吴中英,博学才高,喜嘉掖后进,见允文《晚山庭》诗云:“黄鹰独过山庭暮,欲语不语颜色苦。岸高青草叫乱蛙,风急渔船暗灯火。”[1]称赏不绝,遂订忘年之交。同里张同泰以诗文与允文交善,因同往拜见文徵明太史,太史出赵孟睢堆┩肌访饰奶飧常饰氖氖榉ǎ映菩恚炻殴印T饰挠小堆┲杏谢酬萏丰缰佟肥 玄冥启杀节,暮雪暗平芜。 气严汁液坚,萦积弥八区。 天地成纯光,浩荡粗秽除。 心目骤开远,寄身若空虚。 虽知凛冽侵,志得岂愿余。 皎皎千载士,寂寂在高庐。 虽然咏雪,而志怀高洁,已溢于言表。徵明太史人品学问才艺时为吴中高望,虽年岁悬殊,而志趣实为同调。 时张同泰倡诗社于当地之湖南,社中名宿如刘南坦、顾箬溪等皆负盛名,对允文器度诗文特为推重,人皆推为上客,诸名公互为延誉,允文声名渐为世知。 嘉靖二十六年丁未(1547),督学使者胡植巡按吴郡,允文决意求去。太守范庆爱惜允文之才,极力挽留不成,允文遂辞府学归昆山,时年35岁。从此弃儒,归隐故庐,专事文学、诗词、书法研究。居一小楼,闭户读书,或模搨古名碑帖,闲暇则种花卉养禽鱼,澄怀观道,得陶冶之乐,自号曰“古初子”。“所养益纯,所造益邃,就之者如入芝兰之室而饮醇醪也。”允文的归隐,一是为了对诗书艺术的热爱,二是看透了官场的腐朽黑暗,三是领悟至道以追求一种理想的人格精神。我们在他的《黄蔷薇赋》中概可看出这种人格精神的与众不同: 有中国之嘉卉兮,体天质之纯清; 陋众芳之秾艳兮,昭粹色之奇英。 羌移根而永记兮,遂挺裁乎前庭; 含内美以俟时兮,越七祀而始荣。 解轻黄于绿苞兮,乃夭矫乎朱明; 润琼膏于夕露兮,濑金牙于朝阳。 缀雨丝之霏微兮,淡浮霭而委倾; 送遥芬于柔飚兮,敛绰态于弱茎。 枝袅长而弛散兮,叶鳞次而繁兴; 乍纚纵以钩带兮,忽飘远其若惊。 含厚阴于阶墀兮,育翠景于轩櫺; 匹芳篱而惭烈兮,比崇兰而匪馨。 彼美人之采将兮,奚远涉乎江濆; 顾斯种之独珍兮,宜象德而肖形。 岂绝处而遵晦兮,阙故记于幽经; 肆予情而流詠兮,庶靳显夫修名。 允文何以对黄蔷薇独特珍爱呢?乃因其“象德而肖形”。这种所象之德是什么品格呢?他说:“体天质之纯清”,“陋众芳之秾艳”,“含内美以俟时”,“送遥芬于柔飚”,“比崇兰而匪馨”。举这五点足以勾画出一种人格:保持纯清的天质,视浓艳为陋俗,重内美而轻外表,不追求激烈的声誉,却输送着徐久的美名。我们看俞允文的修行和为人,他有陶渊明的高洁,却不像陶氏那样孤傲;有屈原的清直,却避免屈子那样的激愤。内尚气节而外示以平和,与污俗则断不苟同。正如友人顾章志所评:“和不徇人,贞不绝俗。”俞允文的这种人格精神成为古代隐逸文人的又一种典型。 § 著名书法 书法作品 致台山学士图 简介:明·明·俞允文书。纸本,行书,。凡七行,共九十九字。27·3比11cm。本刊曾今《石梁宝笈三编》著录。今载《故宫书画录》。台北故宫博物院藏,刊于台湾《故宫历代发书全集》。[1] 的一些七言古诗雄健苍悲,饶有豪迈气概,并深含着对世事功名的透彻看法,如《老将行》用雄宏简洁而极富形象感的语言,描写一位辞家万里毕生为皇室守边,战死沙场的老将生活,宛似一幅宏丽悲壮的历史长卷画: 君不见黄河之水战士血,万里胡霜白于雪, 巅崖轻谷常阴阴,北风吹落天山月。 自从辞家贺兰走,弃置中原忽已久。 战马吞声风土恶,未战痈疽生左肘。 杀气如云冲北印,死生半堕强胡手。 燕姬对舞拥貂裘,胡儿半醉歌莫愁。 歌声别是胡人语,老将闻之泪如雨。 野火白骨烧军营,力尽戎行未有名。 一战空城死麾下,树勋幸免咸阳烹。 此诗直如立于太空俯看人世,实李攀龙王世贞辈不能过,诚为明诗中之极品。至于他的大量绝句短诗,则多清新雅丽,明净如画。如《秋江晚照图》诗云: 淡淡澄江杜若秋,青山半断白云流。 初看远树通残照,已见长天挂玉钩。 又如七绝《泉》,写景中并含有对世态的讽谕,也反映出他看穿陈腐世事,不屑趋附的高士情怀: 能将映地复飞空,泠色遥清石上松。 千载已无人洗耳,只应流入乱山中。 俞允文题李唐《采薇图》跋 采薇图 随着俞允文的造诣日高,名声也愈隆。文人士夫无论在朝在野,皆争与之交。常有过吴郡者,闻允文名,专往昆山,以一会为快。“时有同志五人者,皆官于朝,以文章气节相砥砺,世号为‘六子’,以拟建安诸贤。一时闻君名皆争愿与之交。”一些达官贵人往往盛礼相请,允文终年不一至公庭,不得已时,约与舟中一会以谢。吴郡太守聘他主修郡志,楚王聘他主修藩志,他皆称病谢绝,晏居昆山,足迹几不出吴郡。与同里归有光有交,有光得微官“判马政于信都”他赠诗叹道:这是“策骐骥而服盐车”。时有太仓人王世贞字元美号凤洲,博学工诗,二十余岁即中进士援刑部主事,与谢榛、李攀龙、宗臣、梁有誉、徐中行、吴国伦结诗社于北京,诗必以盛唐为宗,时号“后七子”,李攀龙后“独操文柄二十年”,才高气盛,俯视一世,独折节友允文,相交最深,相与赠答诗作亦颇多。王世贞尝言:“吾所与布衣游者三人,俞允文仲蔚、谢榛茂秦、卢柟次楩。”王所推重交游的三布衣中,谢榛一生实屡游于王侯之门为其僚属,卢柟则好酒使气,纵狂詈骂,而以允文得中正之气为多,时人目为“高士”、“真逸”,最为可当。盖允文于中道持悟独深,非诸士所可比。 《明史•文苑传》云:“嘉、隆、万历间,布衣山人以诗名者十数,俞允文、王叔承、沈明臣辈尤为世所称。”又云:“俞允文字仲蔚,昆山人,其父举进士,官大理评事,允文年十五为《马鞍山赋》,援据该博。年未四十谢去诸生,专力于诗文书法,与王世贞善,而不喜李攀龙诗,其持论不苟同如此。”[8]李攀龙曾继谢榛为后七子之首,主张作诗必尊盛唐,故其诗学盛唐诸家而趋于模拟,至失真性情本色。世贞亦沾此病,不过后来有所悔悟。允文诗则兼宗屈子《离骚》、汉魏晋古风、及唐前盛中期格律诗,尤重气韵情性,所以不苟同,实别有高见之故。这里隐含着对友人王世贞拟古太甚的不甚赞同,可见友情与学术观点不混同,允文卓识亦在于此。王世贞后来实有所觉,他在嘉靖三十五年丙辰61岁为《俞仲蔚集》作《序》评述俞允文诗文时说:“夫赋,余不知其所自也,其人哉!五言古,志而沉深,潘、陆之侨盼与!知其毋齐梁靡也。七古之丽以则也,五言律之思也,长篇之庄也,五七言之悠然而隽也,文之为赞也,铭也,赤牍也,七子所戄然而辟易也夫。”这里对俞允文诗文之渊源、风格的丰富特色等作了概括,句末提到连后七子们也感惶惧而要退避三舍了。 清代《四库全书总目•俞仲蔚集提要》云:“允文初名允执,仲蔚其字也,昆山人。嘉靖中诸生,年四十即弃去举子业,一意为诗。《明史•文苑传》附载《王穉登传》中。允文与王世贞善,故与卢柟、李先芳、吴维岳、区大任,世贞目为‘广五子’。然允文论诗乃深不满李攀龙,特才地差弱,终不能与之抗衡耳。”考明代嘉、隆、万期间,国内诗坛以“后七子”派影响最大,观点主张亦基本一致。七子以外,成就杰出者俞允文等五位,均与七子派风格有异,故王世贞称之为“广五子”,而允文为其魁。然“广五子”并非是一个诗派,俞允文晏息昆山;卢柟为濬县人,有《蠛蠓集》五卷;李先芳字伯承,监利人,寄籍濮州,嘉靖廿六年进士,官尚宝司少卿,有《东岱山房稿》三十卷;吴维岳字峻伯,孝丰人,嘉靖十七年进士,官至贵州巡抚,有《天目山斋岁编》廿四卷;区大任字桢伯,顺德人,嘉靖中以贡生官国子监博士、南京工部郎中,有《虞部集》廿二卷。这五人分处各地,来往极少,且观点风格亦不一致,所以不可能与“后七子”的声势相比,《四库提要》谓“终不能与之抗衡”,论影响是如此,至于说“才地差弱”则未必。若将李攀龙《沧溟集》与《俞仲蔚集》对看,则主要是风格特色差别而已,难分轩轾。今日看来,俞仲蔚能于七子摹古风气之外,别创一格,是更为可贵的。 俞允文卒后,友人顾章志为撰《明处士俞仲蔚先生行状》,王世贞为撰《明处士俞仲蔚先生墓志铭》。友人程善定于万历十年壬午刊印《俞仲蔚先生集》二十四卷附录一卷行世。程善定在《后序》中说:“余自丁年志慕古昔,足迹所至,访谒鸿生,其行谊之高,盖未有俞先生者。”可见诗文艺术之格高,非行谊品格之高不可。 早在明隆庆五年(1571)年,俞宪辑刊《盛明百家诗》,其中即选入《俞仲蔚集》一卷。明末钱谦益编《列朝诗集》,其中亦收入俞允文诗。钱谦益在篇首写道:“仲蔚白皙,美丰神,秀眉目,腻颊飘须。病头风,暑月恒御氈袷,稍寒加以貂帽。客至隐几焚香,竟日无凡语。工于临池,正书规欧阳,行笔出入襄阳,应酬挥洒,顷刻数十函,无凡笔。以善病不能远游,以故虽食贫而能淬其志。王元美与仲蔚交最善,刻诸广五子之首。称其五言古诗气调能出众,所乏精思耳。歌行绝句,如披沙拣金,往往见宝。又言其于今诗不满李于鳞(攀龙),于书不满怀素,于古人不满郭有道。盖仲蔚之持论不苟为同异如此。”允文与李攀龙拟古之分歧,前已述及。至于怀素草法虽精,然往往多张扬习气。郭有道(林宗)为东汉大名士,志行虽高,然颇好邀名。从这三则亦反映出允文凝静淡泊、天趣纯真的个性本色。 俞允文的诗形式风格丰富多样,他根据内容的不同和感受的差异,采用不同的形式,写出气调不同的诗篇。他的五言古诗,往往有汉乐府和魏晋的高古气格,述事写景都饱含着隽永的深情。如写给友人画家莫是龙的《赠莫云卿》云: 莫子才不羁,逢人即相知…… 投壶应桑林,谈笑倾一时。 飘飘沧洲趣,清辉凌紫霓。 交欢瑯玡君,啣杯共扬眉。 不愁白日暮,但赏知音稀。 顾我还索漠,披文每淹移。 闲花落空庭,独有香风吹。 揽之不堪赠,寥寥空尔为。 再如《感遇十首》、《感怀六首》等皆是五古佳作,在明诗中实属上乘。他的七言律诗则多雄浑气象,比之盛唐名篇,亦不逊色。如《有怀金陵旧游作》云: 千古金陵势尚雄,九门佳气晓葱葱。 长堤碧树王城外,落日金凫紫禁中。 钟岭云深时见鹿,北湖波静有飞鸿。 六朝旧事今何似,应有秦淮月色同。 又如送王世贞兄弟赴京为父王雪冤作《送王元美敬美赴阙上书》诗,不仅雄浑,且含悲壮,但悲而不显凄凉,结尾尤带乐观鼓励: 十年怀疏泪长枯,兄弟伶俜滞海隅。 此度制离俱慷慨,不知天地有崎岖。 孤忠久抱千秋恨,元恶方婴两观诛。 正是圣明新雨露,恩波应已浃玄垆。 俞允文童子鸣帖 童子鸣 通读《俞仲蔚集》,我们可知,俞允文诗文仍然注重传统的继承,但不像后七子们那样,窄狭地一味专学盛唐几家。他的诗学源渊,从《诗经》、《楚辞》到汉魏乐府,晋代陶潜、谢灵运诸家,再到初、盛、中唐各大家,无不取其精华。至于学传统的方法,后七子们多是模拟,俞允文则不然,他追求自抒胸臆,独发情怀,这在当时拟古诗风笼罩全国的情况下,是非常难能可贵的。尤其他能摆脱当时文艺界追逐名利而激烈竟争、趋炎附势的庸俗烟火气调,而独树旷达的高士风标,在明代诗文家中是极为罕见的。从这点上说,无论“前七子”、“后七子”以及徐青滕、袁宏道等诸家都是不具备的。诗如其人,这与他独特的学养和领悟境界是一致的。 俞允文的书法亦与他的诗一样,有超然尘表的气概,不仅格调高古,雅正之中含有奇致,且亦如诗之宏丽。在明代众多书家中,可谓独树一帜。王世贞《艺苑卮言》云:允文“少工临池,久而益擅之。小隶骎骎欧、柳,而上登山阴堂;行书出入褚河南,稍纵则米襄阳;八分自谓得《西岳碑》体。以方韩、蔡,蔑如矣。”又云:“为余书《金刚经》一册,微用米颠笔,而八法种种不乏,其得柳为尤深。”明末钱谦益《列朝诗集》丁集云:允文“工于临池,正书规欧阳,行笔出入襄阳,应酬挥洒,顷刻数十函,无凡笔。”顾章志《明处士俞仲蔚先生行状》云:允文“晚节词翰并臻妙境,乞诗索书者肩摩踵接,君一一应之,不以贵贱贫富有间。每挥毫构思,率以昏夜,能于烛下蝇头细书,了无错误。”王世贞《明处士俞仲蔚先生墓志铭》云:“其最后艺益高,名益重,神交者遍天下,诸以文请者不虚月,以诗请者不虚日,以草隶请者不虚刻,往往得意去。”以上所引各家对俞允文书法源渊、特点、创作情况等皆有论说。可知他当时在诗文以外,书法名气亦很大,所谓“神交者遍天下”,不独昆山苏郡一区。而四方远近来求书者,几“不虚刻”。而不少人为求得允文法书,刻意揣摩允文习性爱好,以达目的。据王世贞《俞仲蔚先生墓志铭》载,人们了解到允文不爱酒,而爱甜食,又喜欢奇石,当地产有一和名贵观赏石,称“昆山石”,有人即到岛渚间设法淘取,偶获一石,再买甘果,以奉允文,“亦辄获数行,以相矜重。”可知允文书法,不独文人雅士非常珍惜,即使里中俗士,亦知爱重。 俞允文风栗帖 帖书 俞允文书法传于今者已不甚多见,令北京故宫博物院所藏李唐《采薇图》后有俞允文长跋,凡廿五行,行约十六字(图二)作于嘉靖乙卯(1555),年方43岁,乃较早期之作。该跋行楷,笔势宽展,捺笔有隶意,左勾笔及右勾笔皆较重而势长,略似魏碑笔法,而点画含蓄蕴籍,有似锺繇,体楷而微带行意,故颇有类于敦煌魏晋人写经。从这里概可窥见俞允文书法渊源,原以魏晋为宗。 清代宫廷所藏,《石渠宝笈》著录俞允文书法,仅有尺牍二页,见于《石渠宝笈》三编之“元明书翰”。其一为致“台山学士”尺牍墨迹,其二为致“思简”尺牍墨迹。《致台山学士尺牍》[15](图三),高27.3公分,横11公分,文曰: 昨为索书,时已道兄文雅及义贤之美,第纸粗索,不称其书耳。聊以老笔,亦自可重。随送备文阁。徐汀州有帖,多转致语。并上锺馗题词,恐不佳。如何!允文顿首,台山学士先生文几。(后附小字两行不录) 信文中自道“聊以老笔,亦自可重”等语,知此信札书于晚年,正如王世贞所谓“其最后艺益高,名益重”时之作品,较之前题李唐《采薇图》跋,书艺更有高致,体现着他最成熟期的风貌。由于这幅作品远在台北故宫博物院,大陆观众只能从印刷品中领略其风采,对于研究来说尤多不便。可巧的是吾家存道堂书画藏品尚有五件俞允文书帖墨迹,亦都是写给“台山学士”的尺牍。从书法风貌来看,亦与台北故宫博物院藏俞允文致台山学士的那件尺牍完全一致,当同是晚年所书。 俞允文贶饼帖 帖书 昨溷扰,又蒙贶饼相啖。此制造精甚,至不欲分食,呵呵。《集古录》驰上,《尺牍清裁》、《楞伽经》并上尚未抄得,俟有暇再奉乞耳。诸候面谢。不一。允文顿首,台山学士先生侍史。膏药求少许,亦须可两枚为妙。 按此亦回复台山求书之扎,信中感谢台山贶饼,此饼盖为精制点心甜食之类,因允文爱好甜食。 脉气帖 脉气帖 晚来风雨,便觉凄然。比体中复何似。令郎脉气,想当渐缓,此疾宜徐徐调摄,勿致躁急令失节也。允文顿首,台山学士先生榻下。 按信文中提到“脉气”、“调摄”等事,看来允文于医道亦有所兼通。 以上五帖基本代表了俞允文成熟期的书法特色。我们从中可以看出俞书不仅具有大家气度,而且在明代中后期书坛上别具一种独创性特色。王世贞说他学书“小隶(楷)骎骎欧、柳,而上登山阴(王羲之)堂”,其实他的书法基础更多的是来自锺繇,因而魏碑意味很浓,这与他研究汉隶亦有关系,明代隶书能手如文徵明等,大多学唐隶,故少奇致天趣,允文则主学《西岳华山碑》,这已经高出时人一着,至于楷行,他则着重于魏晋风流。明代书风与诗风一样,大多都是规摹盛唐,因而局限于盛唐几家,无多变化。允文则不然,他虽然于书也学欧、褚诸家,但却不以此为限,故而风采意度大大超脱于时流。对于中晚唐的颜真卿柳公权,他也学习,故他的字,兼有颜之厚重柳之骨骾,在明代书法中也是极为难得的。在宋人书法中,他着重学黄庭坚和米芾,黄庭坚强调“字中有笔”,伸缩“擒纵”,把笔划故意缩短或放长,以求结构奇变,这在允文书法中运用的非常好;米芾的字讲究斜正大小奇纵变化,允文书法奇纵放逸,字或大或小,或斜或正,明显有受米书影响。对于赵孟睿仓厥友醒В猿啤坝嗍人裳┦椋患跏逡啊薄#16]所以允文字笔法圆腴和润处又颇似赵孟睢C魅寺识嘌д裕缣埔尼缑鹘匀唬谴蠼越鲆耘诽逯基,故缺少俞允文字的奇逸之致。文徵明以欧为基而兼学赵,后又兼学黄;沈周则以欧为基而兼学黄,终身如此。俞允文却能镕铸汉魏两晋,陶冶唐宋金元,吐纳既广,故创意益新。 俞允文书虽博学众家,却能一以贯之,开创新貌,这根本上还在于自己的学问修养,和独特领悟。因而能够创造自己崭新的风格特色。概括而言俞允文书风特点主要有四个方面: 一、凝重敦厚而崭发新巧。俞允文的书法是凝重的,敦厚的,笔触多粗壮而有雄豪之气;但不僵硬,不呆笨,变化流动,处处崭露着新巧的灵气。他作书既沉着又能痛快,既威猛又能虚灵。常人沉着则不能痛快。威猛则不能虚灵,反是亦然。允文作书于道有得,故能兼得。 二、伸缩擒纵而刚寓以圆。允文作书随其意趣点画或伸或缩,时擒时纵,或大或小,时重时轻,虽受黄、米之影响,而书写之时则自出机杼。他的字内含刚劲,而外视圆润,故既能劲挺又能连贯一气。其圆处独得中锋之妙用。尤能以侧笔写中锋,最为独到。 三、奇崛内敛而外示平正。允文书法,笔法、结构、章法皆奇崛而有桀傲不训之野劲,但奇而能不怪异,野而能不狂乱,乃因其书法能在整体构合中呈现出一种平正,即能表现出一种中和之气。这亦本于悟境和为人。 四、老辣生拙而外现姿媚。古人作书讲究“字势雄媚”,俞允文书不仅雄而媚,而且多老辣之笔,生拙之笔,有时用横截的硬笔,有时是粗野的干笔,或似平生,或似愚笨,但却整体和谐,呈现出宏丽迷人的美感。这在明代书法中也是极其难能可贵的。 我们细阅五帖墨迹,不难体会俞允文书法的这些妙处。其独特的艺术之美与他的诗文意旨是一致的。正如他在《黄蔷薇赋》中所抒写的:“体天质之纯清”,“含内美以俟时”,“陋众芳之秾艳”,“昭粹色之奇英”。俞允文的书法艺术也正是这样一束“奇英”,在明中期的拟古风气中,可能会遭到一些非议,比如王世贞就曾说允文的字“稍大则仿黄、米,而伤佻纵。”[17]其实这正是俞允文在审美追求上与王世贞李攀龙的分歧之处,所谓俞允文的“佻纵”,正是俞允文为求打破当时艺术界惟求平正的僵化风气,而采用的一剂良药益饵,也正是他的创新精神所在。我们今天的书法家和研究者往往惊奇地称叹:为何明代俞允文的书法中会有如此强烈的现代感呢?为何当今不少书家追求书法创新却与明代的俞允文暗合呢?这些问题值得深思。在保守拟古之风占主流的明清书法界,俞允文艺术的伟大价值当然不大为人们所注目。俞允文所期待的“含内美以俟时”,于今是适逢其时了。这位沉默了四百多年的一代大家,我们应当研究认识和重新加以评价。[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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