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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条 班彪
释义

班彪字叔皮。扶风安陵(今陕西咸阳东北)人。出生于官宦世家,从小好古敏求,与其兄班嗣游学不辍,才名渐显。西汉末年,为避战乱至天水,依附于隗嚣,欲劝说隗嚣归依汉室,作《王命论》感化之,结果未能如愿。后至河西(今河西走廊一带 ) , 为大将军窦融从事 , 劝窦融支持光武帝。东汉初,举茂才,任徐县令,因病免官。班彪学博才高,专力从事于史学著述。写成《后传》60余篇,斟酌前史,纠正得失,为后世所重。其子班固修成《汉书》,史料多依班彪,实际上是他修史工作的继续。其女班昭等又补充固所未及完成者。

中文名:班彪

别名:字叔皮

出生地:扶风安陵

出生日期:公元3年

逝世日期:公元54年

职业:史学家,文学家

代表作品:《北征赋》,《览海赋》

人物简介

班彪(3年~54年),东汉史学家、文学家。字叔皮。扶风安陵(今陕西咸阳)人。《汉书》作者班固的父亲。家世儒学,造诣颇深。西汉末年,群雄并起,隗嚣在天水拥兵割据,他避难相随,后至河西,为大将军窦融“画策事汉”。经窦融推荐,被汉光武帝征召,任为徐县令。不久因病免官,专心史籍。晚年任望都长。

司马迁后,许多人采集时事以接续《史记》,“然多鄙俗,不足以踵继其书”。班彪博学多才,对于《史记》及续写《史记》的情况作了细心的考察,据《后汉书·班彪传》载,他一方面赞扬司马迁“善述序事理,辩而不华,质而不野,文质相称,盖良史之才也”,另一方面又批评司马迁不与孔子同是非,背离了“五经之法言”,“大敝伤道”。正是从这一认识出发,班彪乃“继采前史遗事,傍贯异闻,作后传数十篇”,这就是后来班固撰写《汉书》的基础。此外,《后汉书》 载其“所著赋、论、书、记、奏事合九篇”。今存《北征赋》、《览海赋》、《冀州赋》等,《文选》、《艺文类聚》有收录。其中《北征赋》写他在西汉末年避难凉州、从长安行至安定时沿途的见闻和感慨,对当时人民生活的困苦和动荡的社会面貌有所反映。这篇赋采用楚辞的形式,重在抒情,与铺张扬厉的西汉大赋风格迥异,开了东汉末年抒情小赋的先声。他另有《王命论》一篇,系劝隗嚣兴复汉室之意,见于《汉书·叙传》、《后汉书》本传及《文选》。

人物生平

班彪出身于汉代显贵和儒学之家,受家学影响很大。

幼年从兄班嗣一同游学,结交很广。二十多岁时,农民起义失败,群雄割据,隗嚣拥众割据于天水,因避难而从之。

因隗嚣固执己见,顽固地割据称雄,班彪只能离去,投奔河西窦融,颇受窦融器重,任为从事。他为窦融划策,归顺刘秀政权,总西河以拒隗嚣。这对东汉统一是有功的。光武帝(刘秀)闻知其才,召见了他,举茂材,任为县的长官,又为司徒掾。班彪时有奏言,对时政多所建议,如《复护羌校尉疏》、《上言选置东宫及诸王国官属》、《奏议答北匈奴》等。

班彪专心于史学,尤好汉代史。汉武帝时,司马迁撰写了一部史书(后来称《史记》),从传说中的黄帝写到当代汉武帝,后事缺而无录。后来褚少孙、刘向、刘歆、冯商、扬雄等十多位学者都曾缀集时事,或补或续之。班彪认为续作“多鄙俗”,不足以踵继司马迁之书。于是继续采集西汉遗事,又旁贯异闻,作《后传》数十篇。此书是续《史记》之作,但“不为世家,唯纪、传而已”。

《后传》原书已佚,其内容想已多为《汉书》汲取,只是无法辨认清楚了。今《汉书》的元帝、成帝二纪及韦贤、翟方进、元后三传的《赞》,还保留有班彪的史论文字

班彪曾作《前史略论》,详论以往的史学得失,实为撰写《后传》有所借鉴和改进。他简要地追述了先秦秦汉之际的史官和史籍,着重评论司马迁所著《史记》的内容、体裁、体例和思想。他说:“迁之所记,从汉元至武以绝,则其功也。”“然其善序事理,辩而不华,质而不野,文质相称,盖良史之才也。”充分肯定了司马迁的史才。但又评道:“其论述学,则崇黄老而薄《五经》;序货殖,则轻仁义而羞贫贱;道游侠,则贱守节而贵俗功:此其大敝伤道,所以遇极刑之咎也。……诚令迁依《五经》之法言,同圣人之是非,意亦庶几矣。”这对司马迁的异端思想极尽讽刺,表明了他的正宗观点,自然也是他写《后传》的指导思想。《前史略论》是中国古代较早的一篇史学论文,可谓儒家正统史学观点的代表,在中国史学理论史上占有一定的地位。

班彪的历史思想和史学思想,对班固和《汉书》有直接而深刻的影响。

人物传记

后汉书卷四十 班彪列传第三十

班彪字叔皮,扶风安陵人也。祖况,成帝时为越骑校尉。父稚,哀帝时为广平太守。

彪性沈重好古。年二十余,更始败,三辅大乱。时隗嚣拥众天水,彪乃避难从之。嚣问彪曰:“往者周亡,战国并争,天下分裂,数世然后定。意者从横之事复起于今乎?将承运迭兴,在于一人也?愿生试论之。”对曰:“周之废兴,与汉殊异。昔周爵五等,诸侯从政,本根既微,枝叶强大,故其末流有从横之事,势数然也。汉承秦制,改立郡县,主有专已之威,臣无百年之柄。至于成帝,假借外家,哀、平短祚,国嗣三绝,故王氏擅朝,因窃号位。危自上起,伤不及下,是以即真之后,天下莫不引领而叹。十余年间,中外搔扰,远近俱发,假号云合,咸称刘氏,不谋同辞。方今雄桀带州域者,皆无七国世业之资,而百姓讴吟,思仰汉德,已可知矣。”嚣曰:“生言周、汉之势可也;至于但见愚人习识刘氏姓号之故,而谓汉家复兴,疏矣。昔秦失其鹿,刘季逐而羁之,时人复知汉乎?”

彪既疾嚣言,又伤时方限,乃著《王命论》,以为汉德承尧,有灵命之符,王者兴祚,非诈力所致,欲以感之,而嚣终不寤,遂避地河西。河西大将军窦融以为从事,深敬待之,接以师友之道。彪乃为融画策事汉,总西河以拒隗嚣。

及融征还京师,光武问曰:“所上章奏,谁与参之?”融对曰:“皆从事班彪所为。”帝雅闻彪才,因召入见,举司隶茂才,拜徐令,以病免。后数应三公之命,辄去。

彪既才高而好述作,遂专心史籍之间。武帝时,司马迁著《史记》,自太初以后,阙而不录,后好事者颇或缀集时事,然多鄙俗,不足以踵继其书。彪乃继采前史遗事,傍贯异闻,作后传数十篇,因斟酌前史而讥正得失。其略论曰:唐、虞三代,《诗》、《书》所及,世有史官,以司典籍,暨于诸侯,国自有史,故《孟子》曰:“楚之《梼杌》,晋之《乘》,鲁之《春秋》,其事一也。”

定、哀之间,鲁君子左丘明论集其文,作《左氏传》三十篇,又撰异同,号曰《国语》,二十一篇,由是《乘》、《梼杌》之事遂闇,而《左氏》、《国语》独章。又有记录黄帝以来至春秋时帝王公侯卿大夫,号曰《世本》,一十五篇。

春秋之后,七国并争,秦并诸侯,则有《战国策》三十三篇。汉兴定天下,太中大夫陆贾记录时功,作《楚汉春秋》九篇。孝武之世,太史令司马迁采《左氏》、《国语》,删《世本》、《战国策》,据楚、汉列国时事,上自黄帝,下讫获麟,作本纪、世家、列传、书、表百三十篇,而十篇缺焉。迁之所记,从汉元至武以绝,则其功也。至于采经摭传,分散百家之事,甚多疏略,不如其本,务欲以多闻广载为功,论议浅而不笃。其论术学,则崇黄老而薄《五经》;序货殖,则轻仁义而羞贫穷;道游侠,则贱守节而贵俗功:此其大敝伤道,所以遇极刑之咎也。

然善述序事理,辩而不华,质而不野,文质相称,盖良史之才也。诚令迁依《五经》之法言,同圣人之是非,意亦庶几矣。

夫百家之书,犹可法也。若《左氏》、《国语》、《世本》、《战国策》、《楚汉春秋》、《太史公书》,今之所以知古,后之所由观前,圣人之耳目也。

司马迁序帝王则曰本纪,公侯传国则曰世家,卿士特起则曰列传。又进项羽、陈涉而黜淮南、衡山,细意委曲,条例不经。若迁之著作,采获古今,贯穿经传,至广博也。一人之精,文重思烦,故其书刊落不尽,尚有盈辞,多不齐一。若序司马相如,举郡县,著其字,至萧、曹、陈平之属,及董仲舒并时之人,不记其字,或县而不郡者,盖不暇也。今此后篇,慎核其事,整齐其文,不为世家,惟纪、传而已。传曰:“杀史见极,平易正直,《春秋》之义也。”

彪复辟司徒玉况府。时,东宫初建,诸王国并开,而官属未备,师保多阙。

彪上言曰:孔子称:“性相近,习相远也。”贾谊以为:“习为善人居,不能无为善,犹生长于齐,不能无齐言也。习与恶人居,不能无为恶,犹生长于楚,不能无楚言也。”是以圣人审所与居,而戒慎所习。昔成王之为孺子,出则周公,邵公、太史佚,入则大颠、闳夭、南宫括、散宜生,左右前后,礼无违者,故成王一日即位,天下旷然太平。是以《春秋》“爱子教以义方,不纳于邪。骄奢浮佚,所自邪也”。《诗》云:“诒厥孙谋,以宴翼子。”言武王之谋遗子孙也。

汉兴,太宗使晁错导太子以法术,贾谊教梁王以《诗》、《书》。及至中宗,亦令刘向、王褒、萧望之、周堪之徒,以文章儒学保训东宫以下,莫不崇简其人,就成德器。今皇太子诸王,虽结发学问,修习礼乐,而傅相未值贤才,官属多阙旧典。宜博选名儒有威重明通政事者,以为太子太傅,东宫及诸王国,备置官属。

又旧制,太子食汤沐十县,设周卫交戟,五日一朝,因坐东箱,省视膳食,其非朝日,使仆、中允旦旦请问而已,明不媟黩,广其敬也。

书奏,帝纳之。

后察司徒廉为望都长,吏民爱之。建武三十年,年五十二,卒官。所著赋、论、书、记、奏事合九篇。

二子:固、超。超别有传。

论曰:班彪以通儒上才,倾侧危乱之闲,行不逾方,《论语》孔子曰:“可谓仁之方。”郑玄注云:“方犹道也。”言不失正,仕不急进,贞不违人,敷文华以纬国典,守贱薄而无闷容。彼将以世运未弘,非所谓贱焉耻乎?何其守道恬淡之笃也!孔子曰:“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言彪当中兴之初,时运未泰,故不以贫贱为耻,何守道清静之固也!恬淡犹清静也。笃,固也。

固字孟坚。年九岁,能属文诵诗赋,及长,遂博贯载籍,九流百家之言,无不穷究。九流谓道、儒、墨、名、法、阴阳、农、杂、纵横。所学无常师,不为章句,举大义而已。性宽和容众,不以才能高人,诸儒以此慕之。《谢承书》曰:“固年十三,王充见之,拊其背谓彪曰:‘此儿必记汉事。’”

永平初,东平王苍以至戚为骠骑将军辅政,开东合,延英雄。时固始弱冠,奏记说苍曰:奏,进也。记,书也。《前书》待诏郑朋奏记于萧望之,奏记自朋始也。

将军以周、邵之德,立乎本朝,承休明之策,建威灵之号,号骠骑将军也。昔在周公,今也将军,《诗·书》所载,未有三此者也。唯苍与周公二人而已。传曰:“必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有非常之功。”司马相如喻蜀之辞。固幸得生于清明之世,豫在视听之末,私以蝼蚁,窃观国政,蝼蚁谓细微也。诚美将军拥千载之任,蹑先圣之踪,千载谓自周公至明帝时千余载也。先圣谓周公也。体弘懿之姿,据高明之埶,博贯庶事,服膺《六蓺》,白黑简心,求善无猒,《淮南子》曰:“圣人见是非,若白黑之别于目。”《左传》曰“求善不猒”也。采择狂夫之言,不逆负薪之议。负薪,贱人也。《三略》曰“负新之诺,廊庙之言”也。窃见幕府新开,广延群俊,四方之士,颠倒衣裳。《诗》曰:“东方未明,颠倒衣裳。”言士争归之匆遽也。将军宜详唐、殷之举,察伊、皋之荐,尧举皋陶,汤举伊尹。令远近无偏,幽隐必达,期于总览贤才,收集明智,为国得人,以宁本朝。则将军养志和神,优游庙堂,光名宣于当世,遗烈著于无穷。

窃见故司空掾桓梁,宿儒盛名,冠德州里,七十从心,行不逾矩,《论语》孔子曰:“七十而纵心所欲,不逾矩。”言恣心之所为,皆闇合于法则。盖清庙之光晖,当世之俊彦也。《诗·周颂》曰:“於穆清庙,肃雍显相,济济多士,执文之德。”郑玄注曰:“显,光也。”言桓梁可参多士,助祭于清庙为光晖也。《尔雅》曰:“髦,俊也。”美士为彦。京兆祭酒晋冯,结发修身,白首无违,好古乐道,玄默自守,古人之美行,时俗所莫及。扶风掾李育,育字元春,见《儒林传》。经明行著,教授百人,客居杜陵,茅室土阶。京兆、扶风二郡更请,徒以家贫,数辞病去。温故知新,论议通明,廉清修洁,行能纯备,虽前世名儒,国家所器,韦、平、孔、翟,无以加焉。韦贤、平当、孔光、翟方进也。流俗本“平”字作“玄”,误。宜令考续,以参万事。京兆督邮郭基,孝行著于州里,经学称于师门,政务之绩,有绝异之效。如得及明时,秉事下僚,进有羽翮奋翔之用,退有杞梁一介之死。《说苑》曰:“赵简子游于西河而叹曰:‘安得贤士而与处焉?’舟人吉桑对曰:‘鸿鹄高飞,所恃者六翮也。背上之毛,腹下之毳,加之满把,飞不能为之益高。不知门下左右客千人,亦有六翮之用乎?将尽毛毳也?’”又曰“齐庄公攻莒,杞梁与华周进斗,坏军陷阵,三军不敢当。至莒城下,杀二十七人而死”也。凉州从事王雍,躬卞严之节,文之以术蓺,卞严,卞《庄子》也。新序曰:“卞《庄子》好勇,养母,战而三北,交游非之,国君辱之。《庄子》受命,颜色不变。及母死三年,齐与鲁战,《庄子》请从。至,见于将军曰:‘初独与母处,是以战而三北。今母没矣,请塞责。’遂赴敌而斗,获甲首而献,曰:‘夫三北,以养母也。吾闻之,节士不以辱生。’遂杀十人而死。”《论语》孔子曰:“卞庄子之勇,冉求之蓺,文之以礼乐。”凉州冠盖,未有宜先雍者也。古者周公一举则三方怨,曰“奚为而后己”。《孙卿子》曰:“周公东征,西国怨,曰:‘何独不来也!’南征而北国怨,曰:‘何独后我也!’”宜及府开,以慰远方。弘农功曹史殷肃,固集“殷”作“段”。达学洽闻,才能绝伦,诵《诗》三百,奉使专对。此六子者,皆有殊行绝才,德隆当世,如蒙征纳,以辅高明,此山梁之秋,夫子所为叹也。秋犹时也。《论语》孔子曰:“山梁雌雉,时哉!”昔卞和献宝,以离断趾,离,被也。断趾,刖足也。事见《韩子》。灵均纳忠,终于沉身,屈原字灵均,纳忠于楚,终不见信,自沈于汨罗之水而死。而和氏之璧,千载垂光,屈子之篇,万世归善。愿将军隆照微之明,信日昊之听,信音申。少屈威神,咨嗟下问,令尘埃之中,永无荆山、汨罗之恨。

苍纳之。

父彪卒,归乡里。固以彪所续前史未详,乃潜精研思,欲就其业。既而有人上书显宗,告固私改作国史者,有诏下郡,收固系京兆狱,尽取其家书。先是扶风人苏朗伪言图谶事,下狱死。固弟超恐固为郡所檄考,不能自明,乃驰诣阙上书,得召见,具言固所著述意,而郡亦上其书。显宗甚奇之,召诣校书部,《前书》固叙传曰:“永平中为郎,典校秘书。”除兰台令史,《汉官仪》曰:“兰台令史六人,秩百石,掌书劾奏。”与前睢阳令陈宗、长陵令尹敏、司隶从事孟异共成《世祖本纪》。迁为郎,典校秘书。固又撰功臣、平林、新市、公孙述事,作列传、载记二十八篇,奏之。帝乃复使终成前所著书。

固以为汉绍尧运,以建帝业,至于六世,史臣乃追述功德,六代谓武帝,史臣谓司马迁也。私作本纪,编于百王之末,厕于秦、项之列,《史记》起自黄帝,汉最居其末也。太初以后,阙而不录,故探撰前记,缀集所闻,以为《汉书》。起元高祖,终于孝平王莽之诛,十有二世,二百三十年,高、惠、吕后、文、景、武、昭、宣、元、成、哀、平十二代也。并王莽合二百三十年。综其行事,傍贯《五经》,上下洽通,为《春秋》考纪、表、志、传凡百篇。纪十二,表八,志十,列传七十,合百篇。《前书音义》曰:“《春秋》考纪谓帝纪也。言考核时事,具四时以立言,如《春秋》之经。”固自永平中始受诏,潜精积思二十余年,至建初中乃成。当世甚重其书,学者莫不讽诵焉。

自为郎后,遂见亲近。时京师修起宫室,浚缮城隍,而关中耆老犹望朝廷西顾。固感前世相如、寿王、东方之徒,造构文辞,终以讽劝,相如作《上林》、《子虚赋》,吾丘寿王作《士大夫论》及《骠骑将军颂》,东方朔作《客难》及《非有先生论》,其辞并以讽喻为主也。乃上两都赋,盛称洛邑制度之美,以折西宾淫侈之论。其辞曰:

有西都宾问于东都主人曰:中兴都洛阳,故以东都为主,而谓西都为宾也。“盖闻皇汉之初经营也,尝有意乎都河洛矣。辍而弗康,寔用西迁,作我上都。主人闻其故而睹其制乎?”皇,大也。《尚书》曰:“厥既得吉卜则经营。”高祖五年,刘敬说上都关中,上疑之。左右大臣皆山东人,多劝都洛阳,此为有意都河洛矣。张良曰:“洛阳其中小不过数百里,四面受敌,非用武之国。关中金城千里,天府之国也。”于是上即日西都关中,此为辍而弗康也。辍,止也。康,安也。主人曰:“未也。愿宾摅怀旧之蓄念,发思古之幽情,《广雅》曰摅,舒也。博我以皇道,弘我以汉京。”宾曰:“唯唯。”

汉之西都,在于雍州,寔曰长安。《前书音义》曰:“长安本秦之乡名,高祖都焉。”左据函谷、二崤之阻,表以太华、终南之山。函谷,关名也。《左传》曰“崤有二陵,其南陵夏后皋之墓,其北陵文王之所避风雨”,故曰二崤。太华,山也,《山海经》曰,华首之西六十里曰太华。终南,长安南山也。《诗》曰:“终南何有。”注云:“终南,周之名山中南也。”右界褒斜、陇首之险,带以洪河、泾、渭之川。褒斜,谷名,南口曰褒,北口曰斜,在今梁州。陇首,山名,在今秦州。洪,大也。华实之毛,则九州之上腴焉;防御之阻,则天下之奥区焉。华实之毛谓草木也。《左传》曰:“食土之毛。”《前书》曰:“秦地九州膏腴。”《尚书》雍州“厥田上上”。防御谓关禁也。杨雄《卫尉箴》曰:“设置山险,尽为防御。”奥,深也。言秦地险固,为天下深奥之区域。是故横被六合,三成帝畿,《前书音义》曰:“关西为横。”被犹及也。《吕氏春秋》曰:“神明通于六合。”高诱注云:“四方上下为六合。”《周礼》曰:“方千里曰王畿。”三成谓周、秦、汉并都之也。周以龙兴,秦以虎视。及至大汉受命而都之也,龙兴虎视,喻盛强也。孔安国《尚书序》曰:“汉室龙兴。”易曰:“虎视眈眈。”仰寤东井之精,俯协《河图》之灵,寤犹晓也。协,合也。高祖至霸上,五星聚于东井。又《河图》曰:“帝刘季,日角戴胜,斗匈龙股,长七尺八寸。昌光出轸,五星聚井,期之兴,天授图,地出道,予张兵钤刘季起。”东井,秦之分野,明汉当代秦都关中。奉春建策,留侯演成,奉春君,娄敬也。春者,四时之始。娄敬亦始建迁都之策,故以号焉。留侯,张良也。《苍颉篇》曰:“演者引也。”天人合应,以发皇明,乃眷西顾,寔惟作京。天谓五星聚东井也。人谓娄敬等进说也。皇明谓高祖也。西顾谓入关也。《诗》云:“乃眷西顾。”于是睎秦领,睋北阜,挟酆霸,据龙首。睎,望也,音希。睋,视也,音蛾。秦领在今蓝田东南。北阜即今三原县北有高阜,东西横亘者是也。丰水出鄠县南山丰谷。霸水出蓝田谷。《三秦记》曰:“龙首山六十里,头入渭水,尾达樊川。”在傍曰挟,在上曰据也。图皇基于亿载,度宏规而大起,肇自高而终平,世增饰以崇丽,历十二之延祚,故穷奢而极侈。肇,始也。始自高祖,终于平帝,为十二代也。建金城其万雉,呀周池而成渊,披三条之广路,立十二之通门。金城言坚固也。张良曰:“金城千里。”杜预注《左传》云:“方丈为堵,三堵为雉。”《字林》曰:“呀,大空也。”音火加反。《周礼》:“国方九里,旁三门。”每门有大路,故曰三条。郑玄注《周礼》云“天子城十二门,通十二子”也。内则街衢洞达,闾阎且千,九市开场,货别隧分,人不得顾,车不得旋,阗城溢郭,傍流百廛,红尘四合,烟云相连。《字林》曰:“闾,里门也。阎,里中门也。”且千,言多也。《汉宫阁疏》曰:“长安九市,其六在道西,三在道东。”隧,列肆道也。郑玄注《礼记》曰:“廛,市物邸舍也。”于是既庶且富,娱乐无疆,都人士女,殊异乎五方,游士拟于公侯,列肆侈于姬、姜。《论语》:“子适卫,冉有仆。子曰:‘庶矣哉!’冉有曰:‘既庶矣,又何加焉?’曰:‘富之。’”《诗·周颂》云:“惠我无疆。”疆,境也。《诗·小雅》曰:“彼都人士。”毛苌注云:“城郭之域曰都。”五方谓四方及中央也。《前书》曰:“秦地五方杂错。”郑玄注《周礼》曰:“肆,市中陈物处也。”杜元凯注《左传》云“姬、姜大国之女”也。乡曲豪俊游侠之雄,节慕原、尝,名亚春、陵,连交合众,众骛乎其中。豪俊游侠谓朱家、郭解、原涉之类也。原、尝谓平原君赵胜、孟尝君田文也,春、陵谓春申君黄歇、信陵君无忌也,并招致宾客,名高天下也。

若乃观其四郊,浮游近县,则南望杜、霸,北眺五陵,名都对郭,邑居相承,英俊之域,黻冕所兴,冠盖如云,七相五公。浮游谓周流也。杜、霸谓杜陵、霸陵,在城南,故南望也。五陵谓长陵、安陵、阳陵、茂陵、平陵,在渭北,故北眺也。并徙人以置县邑,故云名都对郭。《苍颉篇》曰:“黻,绶也。冕,冠也。”其所徙者皆豪右、富赀、吏二千石,故多英俊冠盖之人。如云,言多也。《诗》曰:“出其东门,有女如云。”七相谓丞相车千秋,长陵人,黄霸、王商,并杜陵人也,韦贤、平当、魏相、王嘉,并平陵人也。五公谓田蚡为太尉,长陵人,张安世为大司马,朱博为司空,并杜陵人,平晏为司徒,韦赏为大司马,并平陵人也。与乎州郡之豪桀,五都之货殖,三选七迁,充奉陵邑,盖以强干弱枝,隆上都而观万国。《前书音义》曰:“五都谓洛阳、邯郸、临淄、宛、成都也。”三选,选三等之人,谓徙吏二千石及高赀富人及豪桀并兼之家于诸陵,盖以强干弱枝,非独为奉山园也。见《前书》。自元帝已后不迁,故唯七焉。《尔雅》曰:“观,指示也。”“选”或为“徙”,义亦通。封畿之内,厥土千里,逴荦诸夏,兼其所有。《前书》曰:“秦地沃野千里,人以富饶。”逴荦犹超绝也。逴音卓。荦音吕角反。诸夏谓中国也。其阳则崇山隐天,幽林穹谷,陆海珍藏,蓝田美玉,商、洛缘其隈,鄠、杜滨其足,穹谷,深谷。东方朔曰:“汉兴,去三河之地,止灞、浐之西,都泾、渭之南,此谓天下陆海之地也。”《范子计然》曰:“玉出蓝田。”商及上洛皆县名。隈,山曲也。滨犹近也。鄠、杜,二县名,近南山之足。《尔雅》云:“麓,山足也。”源泉灌注,陂池交属,竹林果园,芳草甘木,郊野之富,号曰近蜀。孔安国注《尚书》曰:“泽障曰陂,停水曰池。”《前书》曰:“巴、蜀土地肥美,有山林竹树蔬食果实之饶。”今南山亦有之,与巴、蜀相类,故曰近蜀。《尔雅》曰:“邑外曰郊,郊外曰野。”其阴则冠以九嵕,陪以甘泉,乃有灵宫起乎其中。秦、汉之所极观,渊、云之所颂叹,于是乎存焉。阴谓北也。九嵕山尤高峻,故称冠云。甘泉山在云阳北,秦始皇于上置林光宫,汉又起甘泉宫、益寿、延寿馆、通天台,故云“秦、汉之所极观”。王褒字子泉,作《甘泉颂》,杨子云作《甘泉赋》,故云“泉、云颂叹”。下有郑、白之沃,衣食之源,堤封五万,疆埸绮分,沟塍刻镂,原隰龙鳞,决渠降雨,荷臿成云,五谷垂颖,桑麻敷棻。《史记》曰:“韩使水工郑国说秦,令引泾水为渠,傍北山,东注洛,溉田四万余顷,名曰郑国渠。”武帝时,赵中大夫白公奏穿渠引泾水,首起谷口,尾入栎阳,溉田四千余顷,因名白渠。时人歌之曰:“田于何所?池阳谷口。郑国在前,白渠起后。举臿为云,决渠为雨。泾水一石,其泥数斗。且溉且粪,长我禾黍。衣食京师,亿万之口。”《前书》曰:“天子畿方千里,堤封百万井。”《音义》曰:“堤谓积土为封限也,音丁奚反。”《广雅》曰:“埸,界也。”音亦。《周礼》曰:“夫闲有遂,十夫有沟。”《说文》曰:“塍,田畦也。”塍音绳。刻镂谓交错如镂也。《尔雅》曰:“高平曰原,下湿曰湿。”言如龙鳞之五色也。五谷,黍、稷、菽、麦、稻也。《小尔雅》曰:“禾穗谓之颖。”《小尔雅》曰:“敷,布也。”棻,茂盛也,音芬。东郊则有通沟大漕,溃渭洞河,泛舟山东,控引淮、湖,与海通波。漕,水运也。《苍颉篇》曰:“溃,傍决也。”《前书》武帝穿漕渠通渭。《史记》曰:“荥阳下引河东南为鸿沟,以与淮、泗会。”西郊则有上囿禁苑,林麓薮泽,陂池连乎蜀、汉,缭以周墙,四百余里,离宫别馆,三十六所,神池灵沼,往往而在。上囿谓林苑也。《谷梁传》曰:“林属于山为麓。”郑玄注《周礼》曰:“泽无水曰薮。”缭犹绕也,音了。《三辅黄图》曰:“上林有建章、承光等一十一宫,平乐、茧观等二十五,凡三十六所。”《三秦记》曰:“昆明池中有神池,通白鹿原。”《诗》曰:“王在灵沼。”其中乃有九真之麟,大宛之马,黄支之犀,条枝之鸟,逾昆仑,越巨海,殊方异类,至三万里。宣帝诏曰:“九真郡献奇兽。”晋灼《汉书》注云:“驹形,麟色,牛角。”武帝时,李广利斩大宛王首,获汗血马来。又黄支国自三万里贡生犀。条支国临西海,有大鸟,卵如瓮。条支与安息接,武帝时,安息国发使来献之。又曰:“昆仑山高二千五百里。”并见《前书》。

其宫室也,体象乎天地,经纬乎阴阳,据坤灵之正位,放太、紫之圆方。圆象天,方象地。南北为经,东西为纬。杨雄《司空箴》曰:“普彼坤灵,侔天作合。”放,象也。太、紫谓太微、紫宫也。刘向七略曰:“明堂之制:内有太室,象紫宫;南出明堂,象太微。”《春秋合诚图》曰:“太微,其星十二,四方。”《史记·天官书》曰:“环之匡卫十二星,藩臣,皆曰紫宫。”是太微方而紫宫圆也。树中天之华阙,丰冠山之朱堂,因瑰材而究奇,抗应龙之虹梁,列棼橑以布翼,荷栋桴而高骧。《列子》曰:“周穆王作中天之台。”《说文》曰:“阙,门观也。”《前书》萧何作东阙、北阙。丰,大也。冠山谓在山之上也。《埤苍》曰:“瑰玮,珍奇也。”《广雅》曰:“有翼曰应龙。”梁作应龙之形,而又曲如虹也。《说文》曰:“棼,复屋之栋。”橑,椽也。翼,屋之四阿也。荷,负也。骧,举也。《尔雅》曰:“栋谓之桴。”音浮。雕玉瑱以居楹,裁金璧以饰珰,发五色之渥采,光爓朗以景彰。《广雅》曰:“磌,礩也。”音田。“瑱”与“磌”通。楹,柱也。雕玉为礩以承柱也。《上林赋》曰:“华榱璧珰。”韦昭注曰:“珰,榱头也。”渥,光润也。爓音艳。于是左墄右平,重轩三阶,闺房周通,门闼洞开,列钟虡于中庭,立金人于端闱,仍增崖而衡阈,临峻路而启扉。挚虞《决疑要注》曰:“墄者为阶级,平者以文砖相亚次也。”“域”亦作“墄”。言阶级勒墄然,音七则反。王逸《楚辞》注曰:“轩,楼板也。”《周礼》夏后氏“世室九阶”,郑玄注云“南面三阶,三面各二”也。《尔雅》曰:“宫中之门谓之闱,小者谓之闺。”虡以悬钟也。《史记》:“秦始皇收天下兵器,聚之咸阳,销以为金人十二,置宫中。”端闱,宫正门也。《三辅黄图》曰:“秦宫殿端门四达,以则紫宫。”仍,因也。衡,横也。阈,门限。徇以离殿别寝,承以崇台闲馆,焕若列星,紫宫是环。徇犹绕也。崇,高也。闲音闲。焕,明也。言周回宫馆,明若列星之环绕紫宫也。环,协韵音宦。清凉宣温,神仙长年,金华玉堂,白虎麒麟,区宇若兹,不可殚论。《三辅黄图》曰:“未央宫有清凉殿、宣室殿、中温室殿、金华殿、大玉堂殿、中白虎殿、麒麟殿,长乐宫有神仙殿。”殚,尽也。增盘业峨,登降照烂,殊形诡制,每各异观,乘茵步辇,唯所息宴。增,重也。盘,屈也。业峨,高也。业音五腊反。峨音我。诡,异也。茵,褥也。驾人曰辇。后宫则有掖庭椒房,后妃之室,合欢增成,安处常宁,茝若椒风,披香发越,兰林蕙草,鸳鸾飞翔之列。《汉官仪》曰:“婕妤以下皆居掖庭。”《三辅黄图》曰:“长乐宫有椒房殿。”《前书》曰:“班婕妤居增成舍。”桓谭《新论》曰:“董贤女弟为昭仪,居舍号曰椒风。”《汉宫阁名》长安有披香殿、鸳鸾殿、飞翔殿。余未详。昭阳特盛,隆乎孝成,屋不呈材,墙不露形,裛以藻绣,络以纶连,随侯明月,错落其闲,金釭衔璧,是为列钱,翡翠火齐,流耀含英,悬黎垂棘,夜光在焉。昭阳殿,成帝赵昭仪所居也。《说文》曰:“裛,缠也。”音于业反。纶,纠,青丝绶也。“纶”或作“编”。《淮南子》曰:“随侯之珠,和氏之璧。”高诱注云:“随侯行见大蛇伤,以药傅之。后蛇衔珠以报之,因曰随侯珠。”《说文》曰:“釭,毂铁也。”音江,又音工。谓以黄金为釭,其中衔璧,纳之于壁带,为行列历历如钱也。《前书》曰:“昭阳殿璧带,往往为黄金釭,函蓝田玉璧,明珠翠羽饰之。”《异物志》曰:“翠鸟形如燕,赤而雄曰翡,青而雌曰翠,其羽可以饰帏帐。”《韵集》曰:“火齐,珠也。”《战国策》曰:“应侯谓秦王曰‘梁有县黎’。”《左传》曰:“晋荀息请以垂棘之璧假道于虞。”言悬黎、垂棘之玉,并夜有光辉也。于是玄墀扣切,玉阶彤庭,碝磩采致,琳珉青荧,珊瑚碧树,周阿而生。《前书》曰:“昭阳殿中庭彤朱,而殿上髹漆。”髹音休。漆黑故曰玄。墀,殿上地也。又曰;“切皆铜沓,黄金涂,白玉阶。”扣音口。碝、磩,琳、珉,并石次玉者。筻音而兖反,磩音戚。彩致,其文理密也。青荧,其光色也。《汉武故事》曰:“武帝起神堂,植玉树,葺珊瑚为枝,以碧玉为叶。”《淮南子》曰:“昆仑山有碧树在其北。”高诱注云:“碧,青石也。”谓以珠玉假为树而植之于殿曲。阿,曲也。红罗飒纚,绮组缤纷,精曜华烛,俯仰如神。薛综注《西京赋》曰:“飒纚,长袖貌。飒音素合反,纚音山绮反。”绮,文缯也。组,绶也。缤纷,盛貌。烛,照也。言精彩华饰照耀也。《战国策》张仪谓秦王曰:“彼周、郑之女,粉白黛黑立于衢,非知而见之者以为神也。”后宫之号,十有四位,窈窕繁华,更盛迭贵,处乎斯列者,盖以百数。《前书》曰:“汉兴,因秦之称号,正嫡称皇后,妾皆称夫人。凡十四等,有昭仪、婕妤、娙娥、傛华、美人、八子、充衣、七子、良人、长使、少使、五官、顺常,是为十三等;又有无涓、共和、娱灵、保林、良使、夜者,秩禄同,共为一等,合十四位也。”窈窕,幽闲也。繁华,美丽也。百数谓以百而数之也。左右廷中,朝堂百僚之位,萧曹魏邴,谋谟乎其上。萧何、曹参并沛人,魏相字弱翁,济阴人,邴吉字少卿,鲁国人,并为丞相。佐命则垂统,辅翼则成化,流大汉之恺悌,荡亡秦之毒螫。李陵书曰:“其余佐命立功之士。”司马相如曰:“垂统理顺易继也。”统,业也。《礼记》曰:“保者慎其身以辅翼之。”恺,乐也。悌,易也。杨雄《长杨赋》曰:“今朝廷出恺悌,行简易。”王褒《四子讲德论》曰:“秦之处位任政者,并施毒螫。”《前书》曰:“孝惠、高后之时,海内得离战国之苦,君臣俱欲无为,而天下晏然,衣食滋殖。”又曰:“近观汉相,高祖开基,萧、曹为冠。孝宣中兴,丙、魏有声。”是时黜陟有序,众职修理,公卿多称其位,海内兴于礼让也。故令斯人扬乐和之声,作画一之歌,功德著于祖宗,膏泽洽于黎庶。《孔丛子》曰:“古之帝王,功成作乐,其功善者其乐和。”《前书》曰,萧何薨,曹参代之,百姓歌之曰:“萧何为法,较若画一,曹参代之,守而勿失。”祖宗谓高祖、中宗也。又有天禄石渠,典籍之府,命夫谆诲故老,名儒师傅,讲论乎《六蓺》,稽合乎同异。《三辅故事》曰:“天禄、石渠并阁名,在未央宫北,以阁秘书。”谆诲谓殷勤教告也。《诗·大雅》曰:“诲尔谆谆。”郑玄注云:“我教告王,口语谆谆然。”谆音之纯反。《六蓺》谓《诗》、《书》、《礼》、《乐》、《易》、《春秋》也。稽,考也。《前书》,甘露中诏诸儒讲《五经》同异,令萧望之平奏其议。又有承明金马,著作之庭,大雅宏达,于兹为群,元元本本,周见洽闻,启发篇章,校理秘文。承明,殿前之庐也。金马,署名也。门有铜马,故名金马门,待诏者皆居之。宏亦大也。元其元,本其本。秘文,秘书也。《孝经钩命决》曰“丘掇秘文”也。周以钩陈之位,卫以严更之署,总礼官之甲科,群百郡之廉孝。周,环也。《前书音义》曰:“钩陈,紫宫外星也,宫卫之位亦象之。”严更之署,行夜之司也。礼官,奉常也,有博士掌试策,考其优劣,为甲乙之科,即《前书》曰“太常以公孙弘为下第”是也。言百郡,举全数。《前书》又曰:“兴廉举孝。”虎贲赘衣,阉尹阍寺,陛戟百重,各有攸司。虎贲,宿卫之臣。赘衣,主衣之官。赘,缀也,音之锐反。《尚书》曰:“缀衣虎贲。”阉尹、阍寺并宦官,《周礼》有阉人、寺人。陛戟,执戟于陛也。百重,言多也。攸,所也。司,主也,协韵音伺。周庐千列,徼道绮错。庐谓宿卫之庐,周于宫也。千列,言多也。《史记》:“卫令曰周庐,设卒甚谨。”徼道,徼巡之道。绮错,交错也。《前书》曰“中尉掌徼巡京师”也。辇路经营,修涂飞阁。《前书音义》曰:“辇道,阁道也。”“涂”亦“涂”也,古字通用。自未央而连桂宫,北弥明光而絙长乐,陵墱道而超西墉,混建章而外属,设璧门之凤阙,上柧棱而栖金雀。未央宫在西,长乐宫在东,桂宫、明光宫在北,言飞阁相连也。墱,陛级也,音丁邓反。墉,城也。混,同也。建章宫在城西。属,连也。《前书》曰:“建章宫,其东则凤阙,高二十余丈,其南有璧门之属。”《说文》曰“柧棱,殿堂上最高之处也。”柧音孤,棱音力登反。其上栖金雀焉。《三辅故事》曰“建章宫阙上有铜凤皇”,即金雀也。内则别风之嶕峣,眇丽巧而竦擢,张千门而立万户,顺阴阳以开阖。《三辅故事》曰:“建章宫东有折风阙。”《关中记》曰:“折风一名别风。”嶕峣,高也。嶕音焦,峣音尧。《前书》曰,建章宫度为千门万户。合谓之阴,开谓之阳。《易》曰:“阖户谓之坤,辟户谓之干。”尔乃正殿崔巍,层构厥高,临乎未央,经骀荡而出馺娑,洞枍诣与天梁,上反宇以盖戴,激日景而纳光。正殿即前殿也。层,重也。临乎未央,言高之极也。《关中记》建章宫有骀荡、馺娑、枍诣殿。天梁亦宫名也。骀音殆,荡音荡。馺音素合反,娑音素可反。枍音乌计反。《小雅》曰:“盖戴,覆也。”反宇谓飞檐上反也。激日谓日影激入于殿内也。神明郁其特起,遂偃蹇而上跻,轶云雨于太半,虹霓回带于棼楣,虽轻迅与僄狡,犹愕眙而不敢阶。神明,台名也。跻,升也。偃蹇,高貌也。轶,过也。《前书音义》曰:“凡数三分有二为太半。”《说文》曰:“棼,栋也。”《尔雅》曰:“楣谓之梁。”郭璞云:“门户上横梁也。”《方言》曰:“僄,轻也。”音匹妙反。郑玄注《礼记》曰:“狡,疾也。”《字书》曰:“愕,惊也。”音五各反。《字林》曰:“眙,惊貌也。”音丑吏反。攀井干而未半,目眴转而意迷,舍棂槛而却倚,若颠坠而复稽,魂恍恍以失度,巡回涂而下低。井干,楼名也。《前书》曰:“武帝作井干楼,高五十丈,辇道相属焉。”《苍颉篇》曰:“眴,视不明也。”音眩。棂槛,楼上栏楯也。棂音零。稽,留也。既惩惧于登望,降周流以彷徨,步甬道以萦纡,又杳窱而不见阳。《淮南子》曰:“甬道相连。”高诱注云:“甬道,飞阁复道也。”《广雅》曰:“窈窱,深也。”“杳”与“窈”通。窱音它鸟反。阳,明也。既创前之登望,乃下巡于复道,宫宇深邃,又不见明者。排飞闼而上出,若游目于天表,似无依而洋洋。飞闼,阁上门也。王逸注《楚辞》曰:“洋洋,无所归貌。”前唐中而后太液,揽沧海之汤汤,扬波涛于碣石,激神岳之嶈嶈,滥瀛洲与方壶,蓬莱起乎中央。《前书》曰:“建章宫,其西唐中数十里。”《音义》曰:“唐,庭也。”其北太液池中有蓬莱、方丈、瀛洲、壶梁,象海中神山。汤汤,流貌也。《苍颉篇》曰:“涛,大波也。”碣石,海畔山也。《说文》曰:“滥,泛也。”《列子》曰:“海中有神山,一曰岱舆,二曰员峤,三曰方壶,四曰瀛洲,五曰蓬莱。”于是灵草冬荣,神木丛生,岩峻崔崒,金石峥嵘。灵草、神本谓不死药也。《史记》曰:“海中神山,仙人不死药在焉。”峥嵘,高峻也。崔音徂回反,崒音才律反。峥音仕耕反,嵘音宏。抗仙掌以承露,擢双立之金茎,轶埃壒之混浊,鲜颢气之清英。《前书》曰,武帝时作铜柱承露仙人掌之属。《三辅故事》云:“建章宫承露盘,高二十丈,大七围,以铜为之。上有仙人掌承露,和玉屑饮之。”金茎即铜柱也。轶,过也。埃壒,尘也。鲜,洁也。《说文》曰:“颢,白貌。”音皓。骋文成之丕诞,驰五利之所刑,庶松乔之群类,时游从乎斯庭,实列仙之攸馆,匪吾人之所宁。丕,大也。诞,欺也。《前书》曰:“齐人李少翁以方士见上,上拜为文成将军,言于上曰:‘即欲与神通,宫室被服非象神,神物不至。’乃作甘泉宫,中为台,画天、地、泰一诸鬼神,而置祭具以致天神。”又曰:“胶东人栾大多方略而敢为大言,言曰:‘臣常往东海中,见安期、羡门之属。’乃拜为五利将军。”刑,法也。《列仙传》曰:“赤松子者,神农时雨师也,服水玉以教神农。”又曰:“王子乔者,周灵王太子晋,道士浮丘公接以上嵩山。”

尔乃盛娱游之壮观,奋大武乎上囿,因兹以威戎夸狄,耀威而讲事。大武谓大陈武事也。《月令》“孟冬之月,天子乃命将帅讲武,习射御”也。命荆州使起鸟,诏梁野而驱兽,毛群内阗,飞羽上覆,接翼侧足,集禁林而屯聚。荆州,江、湘之地,其俗习于捕鸟,故使起之。梁野,巴、汉之人,其俗习于逐兽,故使其人驱之。阗音田。聚音才谕反。水衡虞人,理其营表,种别群分,部曲有署。《前书》曰:“上林苑属水衡都尉。虞人,掌山泽之官。”《周礼》曰:“虞人莱所田之野为表。”郑司农曰:“表,所以识正行列也。”《续汉书》“将军领军皆有部,大将军营五部,部校尉一人,部下有曲,曲有军候一人”也。罘罔连纮,笼山络野,列卒周币,星罗云布。郑玄注《礼记》曰:“兽罟曰罘。”音浮。纮,罘之纲。于是乘舆备法驾,帅群臣,披飞廉,入苑门。蔡邕《独断》曰:“天子至尊,不敢渫渎言之,故托于乘舆。天子车驾有大驾、法驾、小驾。大驾则公卿奉引,备千乘万骑。法驾,公卿不在卤簿中,唯执金吾奉引,侍中骖乘。”飞廉,馆名也,武帝所作。《前书音义》曰:“飞廉,神禽,能致风气,身似鹿,头如雀,有角而蛇尾,文如豹文。于馆上作之,因以名焉。”遂绕酆镐,历上兰,六师发胄,百兽骇殚,震震爚爚,雷奔电激,草木涂地,山渊反覆,蹂蹸其十二三,乃拗怒而少息。酆,文王所都,在鄠县东。镐,武王所都,在上林苑中。《三辅黄图》云,上林苑有上兰观。《尚书》曰:“司马掌邦政,统六师。”又曰:“百兽率舞。”骇殚,言惊惧也。震震爚爚,奔走之貌。爚音跃。涂,污也。反覆犹倾动也。车骑既多,视之眩乱,有似倾动。蹂,践也,音汝九反。蹸,轹也,音力刃反。拗犹抑也,音于六反。言且抑六师之怒而少停也。尔乃期门佽飞,列刃钻鍭,要趹追踪,鸟惊触丝,兽骇值锋,机不虚掎,弦不再控,矢无单杀,中必叠双,飑飑纷纷,矰缴相缠,风毛雨血,洒野蔽天。《前书》曰,武帝与北地良家子期于殿门,故号“期门”。又曰:“募佽飞射士”。《音义》:“佽飞,本秦左弋官也。武帝改为佽飞官,有一令九丞,在上林中。纺矰缴,弋凫雁,岁万头,以供宗庙。”《苍颉篇》曰:“攒,聚也。”“钻”与“攒”通。《尔雅》曰:“金镞翦羽谓之鍭。”音侯。《广雅》曰:“趹,奔也。”音决。机,弩牙也。《说文》曰:“掎,偏引也。”音居绮反。飑飑纷纷,众多也。《说文》曰:“飑,古飙字。”郑玄注《周礼》曰:“结缴于矢谓之矰。”矰,高也。平原赤,勇士厉,猿狖失木,豺狼摄窜。郭璞注《山海经》曰:“猿似猴而大,臂长,便捷,色黑。”《苍颉书》曰:“狖似狸。”音以救反。《淮南子》曰:“猿狖颠蹶而失木枝。”慑,惧也,音之叶反。窜,走也,协韵音七外反。尔乃移师趋险,并蹈潜秽,穷虎奔突,狂兕触帇。潜,深也。秽谓榛芜之林,虎兕之所居也。《尔雅》曰:“兕似牛。”郭璞曰:“一角,青色,重千斤。”《广雅》曰:“蹶,跳也。”音居卫反。许少施巧,秦成力折,掎僄狡,?猛噬,脱角挫脰,徒搏独杀。许少、秦成,并未详。僄狡,兽之轻捷者。《说文》曰:“搤,捉也。”音厄。“搤”与“?”通。噬,啮也。挫,折也。脰,颈也。徒,空也。谓空手搏杀之也。《尔雅》曰:“暴虎,徒搏也。”杀音所界反。挟师豹,拖熊螭,顿犀牦,曳豪罴,超迥壑,越峻崖,帇蹶岩,钜石隤,松柏朴,丛林摧,草木无余,禽兽殄夷。师,师子也。《说文》曰:“拖,曳也。”音徒可反。杜预注《左传》云:“螭,山神,兽形。”郭璞注《山海经》曰:“犀似牛而猪头,黑色,有三角,一在顶上,一在额上,一在鼻上。牦牛黑色,出西南徼外。”牦音力之反。《尔雅》曰:“罴似熊而黄。”巉岩,山石高峻之貌也。殄,尽也。夷犹杀也。于是天子乃登属玉之馆,历长杨之榭,览山川之体埶,观三军之杀获,原野萧条,目极四裔,禽相镇厌,兽相枕藉。《前书》,宣帝幸萯阳宫属玉观。《音义》曰:“属玉,水鸟也,似鵁鶄,于观上作之,因以名焉。”《三辅黄图》曰:“上林有长扬宫。”郑玄注《礼记》曰:“土高曰台,有木曰榭。”获,协韵音胡卦反。《楚词》曰:“山萧条而无兽。”然后收禽会众,论功赐胙,陈轻骑以行炰,腾酒车而斟酌,割鲜野食,举燧命爵。胙,余肉也。《左传》曰:“归胙于公。”《诗·小雅》曰:“炰之燔之。”毛苌注曰:“以毛曰炰。”音步交反。《子虚赋》曰:“割鲜染轮。”孔安国注《尚书》曰:“鸟兽新杀曰鲜。”飨赐毕,劳逸齐,大辂鸣鸾,容与裴回,集乎豫章之宇,临乎昆明之池。大辂,玉辂也。《周礼》曰:“凡驭辂仪以銮和为节。”郑玄注曰:“銮在衡,和在轼,皆金铃也。”《三辅黄图》曰:“上林苑有豫章观。”左牵牛而右织女,似云汉之无崖,茂树荫蔚,芳草被堤,兰茝发色,晔晔猗猗,若摛锦布绣,烛耀乎其陂。《汉宫阁疏》曰:“昆明池有二石人,牵牛、织女之象也。”云汉,天河也。郭璞注《尔雅》云:“茝,香草。”音昌改反。晔晔猗猗,美茂之貌。《说文》曰:“摛,舒也。”玄鹤白鹭,黄鹄鵁鹳,鸧鸹鸨鶂,凫鹥鸿雁,朝发河海,夕宿江汉,沉浮往来,云集雾散。郭璞注《尔雅》云:“鵁似凫,脚近尾,略不能地行,江东谓之鱼鵁。”音火交反。《说文》曰:“鹳,鹳雀也。”《尔雅》曰:“鸧,麋鸹。”音括。郭璞注曰:“即鸧鸹也,今关西呼为鸹鹿。”鸨似雁而大,无指。音保。鶂,水鸟也。《庄子》曰:“白鹢之相视,眸子不运而风化。”李巡注《尔雅》曰:“在野曰凫,在家曰鹜。”并鸭也。郑玄注《诗》云:“鹥,凫属也。”音一兮反。周处《风土记》曰:“鹥,鹥{鸟由}也,以名自呼,大如鸡,生卵于荷叶上。”毛苌注诗云:“大曰鸿,小曰雁。”于是后宫乘輚路,登龙舟,张凤盖,建华旗,袪黼帷,镜清流,靡微风,澹淡浮。《埤苍》曰:“輚,卧车也。”音仕板反。《淮南子》曰:“龙舟鹢首,浮吹以虞。”桓谭《新论》曰:“乘车,玉爪、华芝及凤皇三盖。”《上林赋》曰:“乘法驾,建华旗。”高诱注《淮南子》曰:“袪,举也。”澹,随风之貌也。澹音徒滥反。淡音徒敢反。桌女讴,鼓吹震,声激越,謍厉天,鸟群翔,鱼窥渊。桌,楫也。讴,歌也。震,协韵音真。謍,声也,音火宏反。招白闲,下双鹄,揄文竿,出比目。招犹举也。弩有黄闲之名,此言白闲,盖弓弩之属。本或作“白鹇”,谓鸟也。《西京杂记》曰:“越王献高帝白鹇、黑鹇各一双。”《说文》曰:“揄,引也。”音投。文竿,以翠羽为文饰也。《阚子》曰:“鲁人有好钓者,以桂为饵,锻黄金之钩,错以银碧,垂翡翠之纶。”《尔雅》曰:“东方有比目鱼,不比不行。”抚鸿幢,御矰缴,方舟并骛,俯仰极乐。广雅曰:“幢谓之帱。”幢音直江反,即舟中之幢盖也。本或作“罿”。罿,鸟网也,音嚰。矰,弋矢也。缴,以系箭也。方舟,并两舟也。遂风举云摇,浮游普览,前乘秦领,后越九嵕,协韵音综。东薄河华,西涉岐雍,宫馆所历,百有余区,行所朝夕,储不改供。薄,迫也。岐,山;雍,县。在扶风。储,积也。供,协韵音九用反。礼上下而接山川,究休佑之所用,采游童之欢谣,第从臣之嘉颂。上下谓天地也。接亦祭也。究,尽也。用谓牺牷玉帛之物也。《列子》曰:“尧理天下五十年,不知天下理欤?乱欤?尧乃微服游于康衢,闻儿童谣曰:‘立我蒸人,莫匪尔极,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言今同于尧也。《前书》曰:“宣帝颇好神仙,王褒、张子侨等并待诏,所幸宫馆,辄为歌颂,第其高下,以差赐帛焉。”于斯之时,都都相望,邑邑相属,国籍十世之基,家承百年之业,士食旧德之名氏,农服先畴之畎亩,商修族世之所鬻,工用高曾之规矩,粲乎隐隐,各得其所。十代、百年,并举全数也。《易》曰:“食旧德,贞厉终吉。”《谷梁传》曰:“古者有士人、商人、农人、工人。”《淮南子》曰“古者至德之时,贾便其肆,农安其业,大夫安其职,而处士修其道”也。

若臣者,徒观迹乎旧墟,闻之乎故老,什分而未得其一端,故不能遍举也。

代表作品

《北征赋》

原文

余遭世之颠覆兮,罹填塞之阨灾。旧室灭以丘墟兮,曾不得夫少留。遂奋袂以北征兮,超绝迹而远游。

朝发轫於长都兮,夕宿瓠谷之玄宫。历云门而反顾,望通天之崇崇。乘陵岗以登降,息郇邠之邑乡。慕公刘之遗德,及行苇之不伤。彼何生之优渥,我独罹此百殃。故时会之变化兮,非天命之靡常。

登赤须之长坂,入义渠之旧城。忿戎王之淫狡,秽宣后之失贞。嘉秦昭之讨贼,赫斯怒以北征。纷吾去此旧都兮,騑迟迟以历此。遂舒节以远逝兮,指安定以为期。涉长路之緜緜兮,远纡回以樛流。过泥阳而太息兮,悲祖庙之不脩。释余马於彭阳兮,且弭节而自思。日晻晻其将暮兮,覩牛羊之下来。寤旷怨之伤情兮,哀诗人之叹时。

越安定於容与兮,遵长城之漫漫。剧蒙公之疲民兮,为彊秦乎筑怨。舍高亥之切忧兮,事蛮狄之辽患。不耀德以绥远,顾厚固而缮藩。首身分而不寤兮,犹数功而辞諐。何夫子之妄说兮,孰云地脉而生残。登彰隧而远望兮,聊须臾以婆娑。闵獯鬻之猾夏,吊尉邛於朝那。从圣文之克让兮,不劳师而币加。惠父兄於南越兮,黜帝号於尉他。降几杖於藩国兮,折吴濞之逆邪。惟太宗之荡荡兮,岂曩秦之所图。

隮高平而周览,望山谷之嵯峨。野萧条以莽荡,迥千里而无家。风猋发以漂遥兮,谷水灌以杨波。飞云雾之杳杳,涉积雪之皑皑。雁邕邕以羣翔兮,鵾鸡鸣以jiejie(口齐)(口齐)。游子悲其故乡,心怆悢以伤怀。抚长劒而慨叹,泣涟落而沾衣。览余涕以於邑兮,哀生民之多故。夫何阴曀之不阳兮,嗟久失其平度。谅时运之所为兮,永伊郁其谁愬。

乱曰:夫子固穷,游艺文兮。乐以忘忧,惟圣贤兮。达人从事,有仪则兮。行止屈伸,与时息兮。君子履信,无不居兮。虽之蛮貊,何忧惧兮。

译文

我遭遇这动荡的时代啊,就像被困在这堵塞的路上。从前的家被毁为丘墟啊,简直是片刻也无法停留。因此挥袖北征啊,漂泊到这没有人际的遥远地方。

早晨从长都出发啊,晚上住在瓠谷的玄宫。经过云门回头望,瞭见了高高的通天台。爬上翻下登上了大山岗,歇息在郇邠的村落。仰慕公刘留下的美德啊,连路傍的野草也不能伤害。这天空为什么乌云密布,偏偏地让我遇上这百般的祸殃。是因为形势在突变啊,不是法度不正常。

爬上了赤须的长坡,进入义渠的旧城。怨恨戎王的邪恶,鄙薄宣后的不贞。赞美秦昭王讨贼,愤怒地北征西戎。离开旧都我心烦乱,让车马慢慢地走过去。渐渐地加鞭消失在远处,直至到了安定为止。路长长延绵不断啊,跋涉在屈折的远方。经过泥阳叹息啊,伤心祖庙没有人修葺。在彭阳放开了我的马,又停车暗自思量。太阳昏昏天将傍晚,看着牛羊已经下山。感悟旷夫怨女的伤情啊,悲痛诗人此时的叹息。

越过安定缓缓的前行,沿着长城漫漫的征途。埋怨蒙恬过分的劳民啊,为了强秦筑长城与民结怨。舍弃赵高胡亥叛逆的近犹不顾,却从事防备蛮狄远方的外患。不发扬道德安抚远方,却重视边防工事的牢固。头与身子分家仍不觉醒啊,还在历数功劳而不肯认罪。何苦蒙恬要狂言胡说啊,什么修长城断了地脉。登上了彰城的烽火亭啊,姑且恣意的放纵。感伤匈奴祸乱华夏啊,悼念邛都尉在朝那被杀。自汉文帝圣明能让啊,不用劳师征伐而以货币安抚。召南越父兄施与恩惠啊,使南越王去帝号称臣报答。孝文帝赐几杖与藩国啊,平息了吴濞的叛逆邪念。那汉文帝的广阔王道啊,当年的秦国岂能够设想。

登上高平四面环望啊,浏览山谷高峻的峰峦。四野寂寥而空阔啊,远千里没有人家。疾风刮来漂摇啊,谷水灌注扬波。穿梭在飞来的茫茫云雾中,跋涉在满山皑皑的白雪里。大雁邕邕高叫着群飞,鵾鸡喈喈齐声合鸣。游子哀思故乡,内心犹怀悲伤。抚摸长剑而叹息,泪水涟涟下沾衣。揩涕泪抽噎,哀民生多难。天为什么总是阴沉不晴啊,叹长期没有正常的法度。确实是时势所造啊,深深地幽怨像谁倾诉。

尾声:孔子说安守困穷,游于文章典籍吧。乐观忘忧是圣贤啊。通达的人,做事守法则啊。可行即行,可止即止。该屈就屈,该伸就伸,省时度势,顺应时势。君子履行忠信之道,没有不可居之地。虽在蛮貊之地,又有什么忧惧呢。

《北征赋》

《北征赋》作于公元25年。当时刘秀虽在高邑(今河北省高邑县西南)称帝,而旧都长安实际上已有被新市、平林义军所立的更始帝刘玄。

不久,起义军分裂,赤眉军攻入长安,在战乱中长安被毁,于是二十三岁的班彪出逃凉州安定郡的高平(今宁夏固原),因作此赋。《北征赋》用骚体,追迹西汉刘歆《遂初赋》述行的声气,不以浪漫的比兴抒情,而写从长安到安定途中见闻,感时伤乱,既表现了自身 遭世之颠遣兮,罹填塞之厄灾 的流离之悲,又反映了乱世之中社会的动荡和民生的疾苦,尤其应该肯定的是,除吊古伤今外,还即景生情,通过对塞外荒野的描绘,抒发内心情怀,虽然模拟刘歆《遂初赋》,但较之更为简练而不失之繁缛,情与景交融得更显和谐。如: 隮高平而周览,望山谷之嵯峨。野萧条以莽荡,迥千里而无家。风猋发以漂摇兮,谷水灌以扬波。飞云雾之杳杳,涉积雪之皑皑。雁邕邕以群翔兮,鹍鸡鸣以哜哜。游子悲其故乡,心怆悢以伤怀。 《北征赋》全文不过五百多字,尽管由于班彪涉世未深,还不可能抒泄出更深曲的情思和沉至的怨愤,但这样与大赋迥异的短小篇幅,实已开抒情小赋的先河,表现出赋体文学风格的转变,在赋的发展史上具有承前启后的重要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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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4 7:40: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