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条 | 颓败线的颤动 |
释义 | 《颓败线的颤动》也许是《野草》中最震撼人心的篇章。这位老女人的遭遇所象征、展示的是精神界战士与他所生活的世界——现实人间的真实关系:带着极大的屈辱,竭诚奉献了一切,却被为之牺牲的年轻一代(甚至是天真的孩子),以至整个社会无情地抛弃和放逐。这样的命运对于鲁迅是具有格外严重的意义的,本身即构成了对他“肩住黑暗的闸门”,放年轻人“到光明地方去”的历史选择的质疑。 这是鲁迅的散文诗集《野草》中的一篇文章。 作者鲁迅 (1881.9.25~1936.10.19),浙江绍兴人,原名周树人,字豫山、豫亭,后改名为豫才。他时常穿一件朴素的中式长衫,头发像刷子一样直竖着,浓密的胡须形成了一个隶书的“一”字。毛主席评价他是伟大的无产阶级的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是中国文化革命的主将。也被人民称为“民族魂”。《野草》写于“五四”后期,是鲁迅先生唯一的一本散文诗集。1927年7月由北京北新书局出版。 写作背景许多论者都认为,鲁迅写这篇散文,不仅仅是为了表达对女性悲惨命运的同情,更主要是自己的人生遭遇和当时心情的写照。当年,鲁迅就曾受到过一些忘恩负义的年青人的指责和攻击,《颓败线的颤动》寄寓着当时鲁迅多么巨大的愤怒和悲凉寒心之情。后来他还非常激愤和痛心地向许广平讲述: ----“我先前何尝不出于自愿,在生活的路上,将血一滴一滴地滴过去,以饲别人,虽自觉渐渐瘦弱,也以为快活。而现在呢,人们笑我瘦弱了,连饮过我的血的人,也来嘲笑我的瘦弱了。我听得甚至有人说:‘他一世过着这样无聊的生活,本早可以死了的,但还要活着,可见他没出息’。于是也乘我困苦的时候,竭力给我一下闷棍,然而,这是他们在替社会除去无用的废物呵!这实在使我愤怒,怨恨了,有时简直想报复。我并没有略存求得称誉,报答之心,不过以为喝过血的人们,看见没有血喝了就该走散,不要记着我是血的债主,临走时还要打杀我,并且为消灭债券计,放火烧掉我的一间可怜的灰棚。我其实并不以债主自居,也没有债券。他们的这种办法,是太过的”(《两地书·九五》)。 ---- 中国的学术,从上世纪80年代走到今天,尽管还有许多不尽人意之处,但毕竟是有了巨大的进步,这与众多前辈学者们(也包括钱、张、汪、王先生在内)的贡献分不开的,当年,他们艰苦摸索,甚至还要承担巨大的政治风险(许多情况是今天年轻学者是难以理解的)。没有他们的努力,就没有今天的进步,也没有今天这种相比宽松的学术环境。对于历史上存在的这样那样的问题与不足,可以实事求是指出来,为后来者提供借鉴。年轻的学子们应该多了解一点历史的真实面貌,多一些理解和宽容,历史的局限是谁都无法跨越的。少一些让人心寒的忘恩负义之举。 原文我梦见自己在做梦。自身不知所在,眼前却有一间在深夜中禁闭的小屋的内部,但也看见屋上瓦松的茂密的森林。 板桌上的灯罩是新拭的,照得屋子里分外明亮。在光明中,在破榻上,在初不相识的披毛的强悍的肉块底下,有瘦弱渺小的身躯,为饥饿,苦痛,惊异,羞辱,欢欣而颤动。弛缓,然而尚且丰腴的皮肤光润了;青白的两颊泛出轻红,如铅上涂了胭脂水。 灯火也因惊惧而缩小了,东方已经发白。 然而空中还弥漫地摇动着饥饿,苦痛,惊异,羞辱,欢欣的波涛……。 “妈!”约略两岁的女孩被门的开阖声惊醒,在草席围着的屋角的地上叫起来了。 “还早哩,再睡一会罢!”她惊惶地说。 “妈!我饿,肚子痛。我们今天能有什么吃的?” “我们今天有吃的了。等一会有卖烧饼的来,妈就买给你。”她欣慰地更加紧捏着掌中的小银片,低微的声音悲凉地发抖,走近屋角去一看她的女儿,移开草席,抱起来放在破榻上。 “还早哩,再睡一会罢。”她说着,同时抬起眼睛,无可告诉地一看破旧的屋顶以上的天空。 空中突然另起了一个很大的波涛,和先前的相撞击,回旋而成旋涡,将一切并我尽行淹没,口鼻都不能呼吸。 我呻吟着醒来,窗外满是如银的月色,离天明还很辽远似的。 我自身不知所在,眼前却有一间在深夜中禁闭的小屋的内部,我自己知道是在续着残梦。可是梦的年代隔了许多年了。屋的内外已经这样整齐;里面是青年的夫妻,一群小孩子,都怨恨鄙夷地对着一个垂老的女人。 “我们没有脸见人,就只因为你,”男人气忿地说。“你还以为养大了她,其实正是害苦了她,倒不如小时候饿死的好!” “使我委屈一世的就是你!”女的说。 “还要带累了我!”男的说。 “还要带累他们哩!”女的说,指着孩子们。 最小的一个正玩着一片干芦叶,这时便向空中一挥,仿佛一柄钢刀,大声说道: “杀!” 那垂老的女人口角正在痉挛,登时一怔,接着便都平静,不多时候,她冷静地,骨立的石像似的站起来了。她开开板门,迈步在深夜中走出,遗弃了背后一切的冷骂和毒笑。 她在深夜中尽走,一直走到无边的荒野;四面都是荒野,头上只有高天,并无一个虫鸟飞过。她赤身露体地,石像似的站在荒野的中央,于一刹那间照见过往的一切:饥饿,苦痛,惊异,羞辱,欢欣,于是发抖;害苦,委屈,带累,于是痉挛;杀,于是平静。……又于一刹那间将一切并合:眷念与决绝,爱抚与复仇,养育与歼除,祝福与咒诅……。她于是举两手尽量向天,口唇间漏出人与兽的,非人间所有,所以无词的言语。 当她说出无词的言语时,她那伟大如石像,然而已经荒废的,颓败的身躯的全面都颤动了。这颤动点点如鱼鳞,每一鳞都起伏如沸水在烈火上;空中也即刻一同振颤,仿佛暴风雨中的荒海的波涛。 她于是抬起眼睛向着天空,并无词的言语也沉默尽绝,惟有颤动,辐射若太阳光,使空中的波涛立刻回旋,如遭飓风,汹涌奔腾于无边的荒野。 我梦魇了,自己却知道是因为将手搁在胸脯上了的缘故;我梦中还用尽平生之力,要将这十分沉重的手移开。 一九二五年六月二十九日。 内容理解这里所反映的“战士”与现实世界的感情关系是极其复杂的:作为被遗弃的异端,当然要和这个社会“决绝”,并充满“复仇”、“歼除”与“咒诅”的欲念;但他又不能割断一切情感联系,仍然摆脱不了“眷念”、“爱抚”、“养育”、“祝福”之情。在这矛盾的纠缠的情感的背后,是他更为矛盾、尴尬的处境:不仅社会遗弃了他,他自己也拒绝了社会,在这个意义上,他已经“不在”这个社会体系之中,他不能、也不愿用这套体系中的任何语言来表达自己;但事实上他又生活“在”这社会之中,无论在社会关系上,还是在情感关系上都与这个社会纠缠在一起,如果他一开口,就有可能仍然落入社会既有的经验、逻辑与言语中,这样就无法摆脱无以言说的困惑,从而陷入了“失语”状态。“她于是举两手尽量向天,口唇间漏出人与兽的,非人间所有,所以无词的言语。”这又是一个非常深刻的也是很带悲剧性的“无”的选择:不能(也拒绝)用现实人间社会的言语表达自己,而只能用“非人间所有,所以无词的言语”。一个真正独立的批判的知识分子,他的真正的声音是在沉默无言中呈现的。所谓“非人间的,所以无词的言语”,指的是尚未受到人间经验、逻辑所侵蚀过的言语,只能在没有被异化的“非人间”找到它的存在。 文章的最后几段是极其精彩的段落,它提供了一个非常的境界:拒绝了“人间”的一切,回到了“非人间”,这“沉默尽绝”的“无边的荒野”,其实是一个更真实的世界。在某种程度上,这正是鲁迅的内心世界,这个世界更具真实,就像《影的告别》中的“影”在无边的黑暗中,拥有了无限的丰富,无限的阔大,无限的自由。这一段文字,在我个人看来,是最具有鲁迅特色的文字;而且坦白地说,在鲁迅所有的文字中,这是最让我动心动容的。 一个女人为了孩子的生存,做了暗娼,而孩子长大成家后,却把她当作家庭的一个耻辱,遭到了难以忍受的怨恨和鄙夷。女儿、女婿斥责她,连小孙子也举起干芦叶对她喊“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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