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条 | 马介甫 |
释义 | 简介《马介甫》为蒲松龄的白话志怪小说《聊斋志异》中的一篇。 原文杨万石,大名诸生也,生平有“季常之惧”。妻尹氏,奇悍,少迕之,辄以鞭挞从事。杨父年六十余而鳏,尹以齿奴隶数。杨与弟万钟常窃饵翁,不敢令妇知。然衣败絮,恐贻讪笑,不令见客。万石四十无子,纳妾王,旦夕不敢通一语。兄弟候试郡中,见一少年,容服都雅。与语,悦之,询其姓字,自云:“介甫,马姓。”由此交日密,焚香为昆季之盟。既别,约半载,马忽携僮仆过杨。值杨翁在门外曝阳扪虱,疑为佣仆,通姓氏使达主人,翁披絮去。或告曰:“此即其翁也。”马方惊讶,杨兄弟岸帻出迎。登堂一揖,便请朝父,万石辞以偶恙。促坐笑语,不觉向夕,万石屡言具食而终不见至。兄弟迭互出入,始有瘦奴持壶酒来,俄顷饮荆坐伺良久,万石频起催呼,额颊间热汗蒸腾。俄瘦奴以馔具出,脱粟失饪,殊不甘旨。食已,万石草草硬去。万钟襆被来伴客寝,马责之曰:“曩以伯仲高义,遂同盟好。今老父实不温饱,行道者羞之!”万钟泫然曰:“在心之情,卒难申致。家门不吉,蹇遭悍嫂,尊长细弱,横被催残。非沥血之好,此丑不敢扬也。”马骇叹移时,曰:“我初欲早旦而行,今得此异闻,不可不一目见之。请假闲舍,就便自炊。”万钟从其教,即除室为马安顿。夜深窃馈蔬稻,惟恐妇知。马会其意,力却之,且请杨翁与同食寝。自诣城肆市布帛,为易袍裤,父子兄弟皆感泣。万钟有子喜儿方七岁,夜从翁眠。马抚之曰:“此儿福寿,过于其父,但少年孤苦耳。”妇闻老翁安饱,大怒,辄骂,谓马强预人家事。初恶声尚在闺闼,渐近马居,以示瑟歌之意。杨兄弟汗体徘徊,不能制止;而马若弗闻也者。妾王,体妊五月,妇始知之,褫衣惨掠。已,乃唤万石跪受巾帼,操鞭逐出。值马在外,惭懅不前,又追逼之,始出。妇亦随出,叉手顿足,观者填溢。马指妇叱曰:“去,去!”妇即反奔,若被鬼逐,裤履俱脱,足缠萦绕于道上,徒跣而归,面色灰死。少定,婢进袜履,着已,噭啕大哭。家无敢问者。马曳万石为解巾帼,万石耸身定息,如恐脱落,马强脱之,而坐立不宁,犹惧以私脱加罪。探妇哭已,乃敢入,趑趄而前。妇殊不发一语,遽起,入房自寝。万石意始舒,与弟窃奇焉。家人皆以为异,相聚偶语。妇微有闻,益羞怒,遍挞奴婢。呼妾,妾创剧不能起。妇以为伪,就榻搒之,崩注堕胎。万石于无人处,对马哀啼,马慰解之。呼僮具牢馔,更筹再唱,不放万石去。 妇在闺房恨夫不归,方大恚忿,闻撬扉声,急呼婢,则室门已辟。有巨人入,影蔽一室,狰狞如鬼;俄又有数人入,各执利刃。妇骇绝欲号,巨人以刀刺颈曰:“号便杀却!”妇急以金帛赎命。巨人曰:“我冥曹使者,不要钱,但取悍妇心耳!妇益惧,自投败颡。巨人乃以利刃画妇心而数之曰:”如某事,谓可杀否?“即以画。凡一切凶悍之事,责数殆尽,刀画肤革不啻数十。末乃曰:”妾生子,亦尔宗绪,何忍打堕?此事必不可宥!“乃令数人反接其手,剖视悍妇心肠。妇叩头乞命,但言知悔。俄闻中门启闭,曰:”杨万石来矣。既已悔过,姑留余生。“纷然尽散。 无何,万石入,见妇赤身绷系,心头刀痕,纵横不可数。解而问之,得其故,大骇,窃疑马。明日,向马述之,马亦骇。由是妇威渐敛,经数月不敢出一恶语。马大喜,告万石曰:“实告君,幸勿宣泄,前以小术惧之。既得好合,请暂别也。”遂去。妇每日暮,挽留万石作侣,欢笑而承迎之。万石生平不解此乐,遽遭之,觉坐立皆无所可。妇一夜忆巨人状,瑟缩摇战。万石思媚妇意,微露其假。妇遽起,苦致穷诘。万石自觉失言,而不能悔,遂实告之。妇勃然大骂,万石惧,长跽床下。妇不顾,哀至漏三下,妇曰:“欲得我恕,须以刀画汝心头如干数,此恨始消。”乃起捉厨刀。万石大惧而奔,妇逐之。犬吠鸡腾,家人尽起。万钟不知何故,但以身左右翼兄。妇乃诟詈,忽见翁来,睹袍服,倍益烈怒,即就翁身条条割裂,批颊而摘翁髭。万钟见之怒,以石击妇,中颅,颠蹶而毙。万钟曰:“我死而父兄得生,何憾!”遂投井中,救之已死。移时妇复苏,闻万钟死,怒亦遂解。 既殡,弟妇恋儿,矢不嫁。妇唾骂不与食,醮去之。遗孤儿,朝夕受鞭楚,俟家人食讫,始啖以冷块。积半岁,儿尪羸,仅存气息。一日马忽至,万石嘱家人,勿以告妇。马见翁褴缕如故,大骇;又闻万钟殒谢,顿足悲哀。儿闻马至,便来依恋,前呼马叔。马不能识,审顾始辩,惊曰:“儿何憔悴至此!”翁乃嗫嚅具道情事,马忿然谓万石曰,我曩道兄非人,果不谬。两人止此一线,杀之,将奈何?“万石不言,惟伏首帖耳而泣。坐语数刻,妇己知之,不敢自出逐客,但呼万石入,批使绝马。含涕而出,批痕俨然。马怒之曰:”兄不能威,独不能断‘出’耶?殴父杀弟,安然忍之,何以为人!“万石欠伸,似有动容。马又激之曰:”如渠不去,理须杀;即便杀却勿惧。仆有二三知交,都居要地,必合极力,保无亏也。“万石喏,负气疾行,奔而入。适与妇遇,叱问:”何为?“万石皇遽失色,以手据地曰:”马生教余出妇。“妇益恚,顾寻刀杖,万石惧而却步。马唾之曰:”兄真不可教也已!“遂开箧,出刀圭药,合水授万石饮。曰:”此丈夫再造散。所以不轻用者,以能病人故耳。今不得已,暂试之。“饮下,少顷,万石觉忿气填胸,如烈焰冲烧,刻不容忍,直抵闺闼,叫喊雷动。妇未及诘,万石以足腾起,妇颠去数尺有咫。即复握石成拳,擂击无算。妇体几无完肤,嘲?犹詈。万石于腰中出佩刀。妇骂曰:”出刀子,敢杀我耶?“万石不语,割股上肉大如掌,掷地下。方欲再割,妇哀鸣乞耍万石不听,又割之。家人见万石凶狂,相集,死力掖出。马迎去,捉臂相用慰劳。万石余怒未息,屡欲奔寻,马止之。少间,药力消,嗒若丧。马嘱曰:”兄勿馁。乾纲之振,在此一举。夫人之所以惧者,非朝夕之故,其所由来者渐矣。譬之昨死而今生,须从此涤故更新。再一馁,则不可为矣。“遣万石入探入。妇股栗心慑,倩婢扶起,将以膝行。止之,乃已。出语马生,父子交贺。马欲去,父子共挽之。马曰:”我适有东海之行,故便道相过,还时可复会耳。“ 月余妇起,宾事良人。久觉黔驴无技,渐狎,渐嘲,渐骂,居无何,旧态全作矣。翁不能堪,宵遁,至河南隶道士籍,万石亦不敢寻。年余马至,知其状,怫然责数已,立呼儿至,置驴子上,驱策径去。由此乡人皆不齿万石。学使案临,以劣行黜名。又四五年,遭回禄,居室财物,悉为煨烬,延烧邻舍。村人执以告郡,罚锾烦苛。于是家产渐尽,至无居庐,近村相戒,无以舍舍万石。尹氏兄弟,怒妇所为,亦绝拒之。万石既穷,质妾于贵家,偕妻南渡。至河南界,资斧已绝。妇不肯从,聒夫再嫁。适有屠而鳏者,以钱三百货去。 万石一身,丐食于远村近郭间。至一朱门,阍人诃拒不听前。少间一官人出,万石伏地啜泣。官人熟视久之,略诘姓名,惊曰:“是伯父也!何一贫至此?”万石细审,知为喜儿,不觉大哭。从之入,见堂中金碧焕映。俄顷,父扶童子出,相对悲哽。万石始述所遭。初,马携喜儿至此,数日,即出寻杨翁来,使祖孙同居。又延师教读。十五岁入邑庠,次年领乡荐,始为完婚。乃别欲去,祖孙泣留之。马曰:“我非人,实狐仙耳。道侣相候已久。”遂去。孝廉言之,不觉恻楚。因念昔与庶伯母同受酷虐,倍益感伤。遂以舆马赍金赎王氏归。年余生一子,因以为嫡。 尹从屠半载,狂悖犹昔。夫怒,以屠刀孔其股,穿以毛绠悬梁上,荷肉竟出。号极声嘶,邻人始知。解缚抽绠,一抽则呼痛之声,震动四邻。以是见屠来,则骨毛皆竖。后胫创虽愈,而断芒遗肉内,终不利于行,犹夙夜服役,无敢少懈。屠既横暴,每醉归,则挞詈不情。至此,始悟昔之施于人者,亦犹是也。一日,杨夫人及伯母烧香普陀寺,近村农妇并来参谒。尹在中怅立不前,王氏故问:“此伊谁?”家人进白:“张屠之妻。”便诃使前,与太夫人稽首。王笑曰:“此妇从屠,当不乏肉食,何羸瘠乃尔?”尹愧恨,归欲自经,绠弱不得死。屠益恶之。岁余,屠死。途遇万石,遥望之,以膝行,泪下如麻。万石碍仆,未通一言。归告侄,欲谋珠还,侄固不肯。妇为里人所唾弃,久无所归,依群乞以食。万石犹时就尹废寺中,侄以为玷,阴教群乞窘辱之,乃绝。 此事余不知其究竟,后数行,乃毕公权撰成之。 异史氏曰:“惧内,天下之通病也。然不意天壤之间,乃有杨郎!宁非变异?余常作《妙音经》之续言,谨附录以博一噱:”窃以天道化生万物,重赖坤成;男儿志在四方,尤须内助。同甘独苦,劳尔十月呻吟;就湿移干,苦矣三年颦笑。此顾宗祧而动念,君子所以有伉俪之求;瞻井臼而怀思,古人所以有鱼水之爱也。第阴教之旗帜日立,遂乾纲之体统无存。始而不逊之声,或大施而小报;继则如宾之敬,竟有往而无来。只缘儿女深情,遂使英雄短气。床上夜叉坐,任金刚亦须低眉;釜底毒烟生,即铁汉无能强项。秋砧之杵可掬,不捣月夜之衣;麻姑之爪能搔,轻试莲花之面。小受大走,直将代孟母投梭;妇唱夫随,翻欲起周婆制礼。婆娑跳掷,停观满道行人;嘲?鸡嘶,扑落一群娇鸟。 译文万石,是河北大名府的生员,生来有怕老婆的毛病。妻子尹氏,极其凶悍,谁稍微有点不顺从,就用鞭子抽打。杨万石的父亲六十多岁,一人独居,尹氏把他当奴隶看待。杨万石和弟弟万钟经常偷偷地给老人送些吃的,不敢让悍妇知道。可是老人破衣烂衫,她又怕被别人笑话,就不让他见客人。万石已经四十岁还没有儿子,就纳了一房小妾王氏,可是一天到晚也不敢和她说一句话。兄弟俩在县城等待考试,见到一名少年,穿戴不俗,仪容儒雅。和他说话,他很高兴,问他姓名,他说:“名叫介甫,姓马。”从此双方交往日益密切,并烧香结为拜把兄弟。 分别之后,过了大约半年,马介甫忽然带着僮仆从杨家门口路过。正碰见杨老汉在门外一边晒太阳一边拿虱子,他以为是佣人奴仆,就让他去向主人通报自己的姓名,老汉身披破棉絮走了。有人告诉他说:“这就是杨万石的老爹。”马介甫这才感到十分惊讶,杨家兄弟俩只是高高地扎着头巾就出来迎接。进入房间之后,马介甫向杨家兄弟作揖,请求见一见杨父,万石以偶然患病为由加以推辞。促膝谈笑,不觉时已黄昏,万石屡次说备饭,可始终不见来。兄弟俩轮番进进出出地催,才有一个瘦瘦的奴仆端出一壶酒来,没多大工夫就喝完了。坐着等了很久,万石一遍又一边地喊叫催促,急得脑门热汗直冒气。不一会儿瘦奴仆端着碗筷出来,不仅是粗米,还半生不熟,很难吃。吃过饭,万石匆匆忙忙地硬是离开了。万钟准备被褥来陪伴客人睡觉,马介甫责备说:“从前以为杨兄品格高尚,才和他结为兄弟。今天才看到老父其实不得温饱,让我这个外姓的客人都感到羞耻!”万钟伤心落泪地说:“内心的真实感情,实在难以启齿。我家倒霉,不幸出了个凶狠毒辣的嫂嫂,无论长幼,一家老小都被她横加摧残。不是知心朋友,这件丑事真不敢外扬啊。”马介甫惊恐万状,叹息好久,说:“我原打算天亮后早早地就走,现在听到这件怪事,不可袖手旁观。请借给我一间空闲的屋子,我自己做饭。”万钟遵照他的旨意,立即打扫房间,为马安顿住处。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地送来蔬菜和米,惟恐悍妇知道。马对他的处境心领神会,极力推辞,而且还请求杨老汉和他一起吃饭睡觉。自己亲自到城里去买布料,为老人换上新袍新裤,父子兄弟都感激涕零。万钟有个子叫喜儿,刚七岁,夜间和老人一起睡。马抚摸着他说:“这孩子的福寿,都超过他爹,只是小时候孤苦伶仃的。” 悍妇闻听老翁得到温饱,大怒而骂,指责马介甫强行干预他人家事。起初恶骂声还只是在闺房之中,渐渐地传到马介甫的住处,故意骂给马介甫听。杨氏兄弟汗流浃背徘徊不定,不能制止;而马介夫似乎没有听到。小妾王氏,怀孕已经五个月,悍妇才知道,于是剥掉她的衣服痛打一顿。打完之后,就招呼万石下跪拿过头巾系在身上以示羞辱,然后举起鞭子把他赶出去。正好马介甫在外面,万石羞愧不敢往前走,悍妇又追上前去逼他往前跑,万石这才跑出去。悍妇也跟出去,叉手顿足,围观的人到处都是。马介甫指着悍妇呵斥道:“去,去!”悍妇随即倒退着奔跑起来,好像被鬼追逐一样,裤子和鞋都跑掉了,裹脚布也乱七八糟地落在路上,光着脚跑回家,面色死灰。稍微安定一下,婢女把鞋袜拿进屋,穿完之后,嚎啕大哭。一家人谁也不敢问。马介甫拉过万石帮他解开头巾,万石耸耸身子定定神,似乎很怕头巾脱落,马介甫强行解下来,万石显得坐立不安,好像害怕悍妇会因此再给他加罪。偷偷地窥探,见悍妇已经哭完,这才敢进屋,但是依然战战兢兢,不敢靠前。悍妇更是一言不发,后来突然起身,进入房间独自睡下。万石这才像是松口气,与弟弟暗自惊奇。家人也都觉得奇怪,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悍妇稍微听到一点,于是恼羞成怒,把奴婢打了个遍。然后又招呼小妾,小妾疼得厉害不能起身。悍妇以为她在装假,就跑到床前去打,结果血流如注,流产了。万石在没有人的地方,对着马介甫悲伤地啼哭,马介甫好言安慰他。又叫僮仆备饭,直到二更天,还不放万石回去。 悍妇在闺房,恨丈夫不归,就大发雷霆之怒,听到撬门声,急忙呼喊婢女,可是房门已开。有巨人进入,影子把全屋都遮住了,面目狰狞如鬼;然后又有几个人进来,都举着锋利的刀。悍妇惊恐万状,想喊叫,巨人用刀刺她的脖颈说:“叫唤就杀死你!”悍妇急忙用金帛赎命。巨人说:“我是阴间使者,不要钱,只是来取悍妇的心!”悍妇越发恐惧,急忙叩头,把脑门都磕破了。巨人就用锋利的刀,一边在悍妇的胸口比划,一边数落道:“像你这样办事,该不该杀?”随后又接着比划。悍妇所做的一切坏事,都数落一遍,刀子在她的皮肤上划了不止数十下。划完才说:“小妾生子,也是你家的后代,怎么忍人打胎呢?这件事一定不可饶恕!”于是下令,让几个人反剪悍妇的双手,剖视悍妇的心肠。悍妇叩头乞求饶命,一个劲地说已经知道后悔。不一会儿听到有人把门打开又关上,说:“杨万石来了。既然她已经悔过,暂且留她一条性命。”几个人纷纷离散。片刻之后,万石进来,见媳妇赤身裸体地被捆绑着,胸口还有刀痕,横七竖八地数不清有多少。为她松绑,经过询问,才得知事情真相,非常害怕,心中怀疑是马介甫干的。第二天,向马介甫讲述这件事,马介甫也很害怕。从此之后,悍妇的淫威渐渐收敛,长达数月不敢说出一句恶语。马介甫非常高兴,告诉万石说:“实话告诉你,千万别向外泄露,我此前是用小小的法术吓唬她。既然已经合好,我就暂时离开吧。”于是他就走了。 悍妇每天晚上都挽留万石作伴,欢声笑语来应承他。万石生来就不理解这种快乐,乍一遇到这种情况,觉得坐立不安,不知如何是好。悍妇一天夜里回忆起见到巨人的情形,害怕得畏畏缩缩,直打哆嗦。万石想向悍妇献媚,结果露出点马脚。悍妇立即起身,刨根问底。万石自知说走了嘴,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于是向她说了实话。悍妇勃然大怒,破口叫骂,万石害怕,腰板挺直地跪在床下好长时间。悍妇不管不顾,万石苦苦哀求,一直到三更天,悍妇才说:“想得到我的宽恕,必须用刀在你胸口也划我那么多下,我才能解恨。”于是起身拿起菜刀。万石吓得急忙跑开,悍妇紧追不放。弄得鸡犬不宁,全家人都被折腾起来。万钟不知这是为什么,只是用身子左右地护着哥哥。悍妇就破口大骂,忽然看见公公来了,见他穿戴整齐,就加倍地暴怒,随后用刀在公公身上划出条条伤痕,又抽嘴巴,又揪胡须。万钟见后大怒,向悍妇投掷石块,正击中脑袋,立即抽抽嗒嗒地死掉了。万钟说:“我死了,可保住父兄的性命,这没什么可遗憾的!”于是就投井自杀,救上来已经死了。过一会儿,悍妇神志清醒过来,听说万钟已死,怒火才解除。出过殡之后,弟媳妇留恋儿子,发誓不改嫁。悍妇连吐唾沫带辱骂,也不给饭吃,终于把她改嫁出去。留下一个孤儿,一天到晚遭鞭打,等家人吃过饭,才吃点残羹冷饭。到了半岁的时候,孩子变得非常瘦弱,已经气息奄奄。 一天,马介甫忽然来到,万石嘱咐家人,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悍妇。马介甫见老汉还和从前一样破衣烂衫,大为吃惊;又听说万钟已死,躲着脚地哭,极其悲伤。小儿听说马介甫来了,就过来依偎在他身边,直喊马叔叔。马介甫一时认不出,仔细看过之后才认出来,吃惊地说:“孩子怎么憔悴到这个地步!”老汉就吞吞吐吐地把事情从头至尾说一遍,马介甫气愤地对万石说,“我从前就说杨兄你不会做人,果然不错。你们兄弟两人只有这一线单传,杀了她,又该怎么样?”万石不说话,只是伏首帖耳地哭泣。二人坐在那里说了几个时辰的话,悍妇己经得知此事,不敢自己出来驱逐客人,只是叫万石进屋,打着耳光迫使他与马介甫断绝来往。万石含泪而出,耳光的痕迹历历在目。马介甫愤怒地说:“杨兄挺不起腰杆也就罢了,你怎么就不能把她休掉呢?殴打老父残杀亲弟,你却心安理得地忍受,怎么做人哪!”万石欠了欠身子,伸了伸胳膊,似乎跃跃欲试,有所动作。马介甫又用激将法说:“如果她不走,理应杀掉;即便杀了也别怕。我有两三个知交,都身居要职,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合力相助,保你没有事。”万石答应着,憋着一口气很快地向前走,进入屋内。刚好迎面碰到悍妇。悍妇大声问:“怎么回事?”万石惊慌失色,立即用手按着地说:“马生教我休妻。”悍妇越发愤怒,环视四周,寻找刀子棍棒,万石吓得直往后退。马介甫吐着唾沫说:“杨兄真是执迷不悟!”开箱取出一小勺药,加上水让万石喝。说:“这是丈夫再造散。之所以不轻易用,是因为它能使病人死掉。今天出于不得已,暂且试一试。”把要喝下,片刻之后,万石觉得气愤填膺,如烈焰在心中燃烧,一刻也不容忍受,于是径直走到悍妇的房间,喊声雷动。悍妇还没来得及问,万石一跃而起,把悍妇推到好几尺远的地方。随即拿起石头,攥成拳头,打了悍妇不知道有多少下。悍妇几乎体无完肤,嘴里还哇啦哇啦地骂个不停。万石从腰中拔出佩刀。悍妇骂道:“拿出刀子,敢杀我吗?”万石不言语,上去就从她大腿上割下手掌那么大一块肉,扔在地下。刚要再割,悍妇哀叫乞求饶恕。万石不听,又去割。家人见万石凶狂,聚集到一起,用力把他拉出屋。马介甫迎上前去,抓着他的胳臂表示慰问。万石余怒未消,屡次想跑过去找悍妇算账,马介甫阻止了他。不大一会儿,药力消失了,万石显得丧魂落魄。马介甫嘱咐道:“兄长可别泄气。振兴乾纲,在此一举。人之所以惧内,不是一朝一夕的缘故,这是渐渐养成的毛病。好像昨天死今天复生,必须从此除故更新。再一泄气,那就没办法了。”于是让万石到屋里去看看。悍妇大腿发抖,心有余悸,婢女把她扶起来,她还想膝盖着往前蹭。婢女加以制止,她才作罢。万石出来告诉马介甫,父子俩互相祝贺。马介甫想走,父子俩一起挽留。马介甫说:“我这次是正好有事要到东方的海滨去一趟,所以是顺路从你家门前过,等回来时再见面吧”一个多月之后,悍妇伤好起身,向对宾客那样侍奉丈夫。久而久之觉得马介甫已经黔驴技穷,也就这两下子,于是渐渐地对万石加以戏弄、嘲笑、谩骂,没过多久,旧病复发,完全恢复老样子。老汉不能忍受,连夜逃走,到河南当了道士,万石也不敢去寻找。 过一年多,马介甫回来了,了解情况之后,气愤地指责万石,然后把万钟的儿子叫过来,放到驴背上,扬鞭而去。从此乡里人都看不起万石。学使来巡察时,他又因劣迹被除了名。又过四五年,家里遭火灾,家里财物,都被烧成灰烬,火势还蔓延到邻居的房屋。村里人把他扭送到郡里告了状,因此被课以巨额罚金。于是家产渐渐消耗净尽,竟至无处栖身,临近村庄都戒备他,没有人向他施舍房屋。悍妇尹氏的兄弟也都对她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因此也都不帮助她。万石穷极了,就把小妾卖给了富贵人家,然后带着妻子尹氏南下。到河南界地,钱都花光了。悍妇不肯跟着万石,喋喋不休地和丈夫吵着要改嫁。正好有一个光棍屠夫,花三百吊钱把悍妇买了去。万石独自一人,在远村近邻之间讨饭。来到一扇大红门前,看门人喝斥着不让他靠前。片刻间一个年轻人走出来,万石趴在地上哭泣。年轻人看了很久觉得面熟,一问姓名,大吃一惊:“是伯父呀!为什么穷到这个地步?”万石仔细端详,知道是喜儿,情不自禁地大哭起来。跟着喜儿进去,只见厅堂中金碧辉煌。片刻之后,老父亲扶着童仆走出来,抱头痛哭。万石把自己的遭遇全都讲了出来。原来当初,马介甫把喜儿带到这里,几天后,又外出找到杨老汉,使祖孙相逢住在一起。又请老师教喜儿读书。喜儿十五岁考中秀才,转年又考取举人,刚刚完婚。马介甫想走,祖孙哭泣着挽留。马介甫说:“我不是人,是狐仙。同道的伴侣等候我已经很久了。”说完就走了。秀才喜儿说话间,情不自禁地感到非常悲痛。因为想起从前和庶伯母一同遭受残酷虐待,越发感到难过。于是就用车马载着黄金送给那个富人家赎回万石的小妾王氏。过一年多,生了一个儿子,立为嫡生子。 尹氏嫁给屠夫半年,又狂暴得和从前一样。丈夫大怒,用屠刀在她大腿上挖孔,再用细绳子穿过去悬挂在屋梁上,然后挑起担子,居然外出卖肉去了。悍妇声嘶力竭地大喊大叫,邻居才知道。先帮她松绑,再帮她抽细绳,抽一下她就喊一声疼,惊动了四邻。所以见到屠夫回来,她就吓得毛骨倒立。后小腿的伤虽然好了,可是断绳渣却留在了肉里,始终因此而行动不便,除此之外还要从早到晚充当奴役,不敢稍微松懈一下。屠夫横暴,经常醉酒而归,回来就对她加以无情的打骂。到现在她才觉悟到从前怎么对待别人,现在别人也怎么对待自己。 一天,杨喜儿的夫人及伯母王氏到普陀寺烧香,邻村农妇都来参拜。尹氏混在其中怅然站立,不敢靠前。王氏故意问:“那是谁呀?”家人走上前去说:“张屠夫的老婆。”于是就喝斥她往前走,并让她向太夫人王氏下跪叩头。王氏笑着说:“这个女人嫁给屠夫,应当不缺肉吃,可为什么瘦弱成这个样子?”尹氏羞愧至极,回家就想上吊自杀,可绳子太不结实没死成。屠夫因此越发厌恶她。一年多之后,屠夫死了。她在路上遇到万石,从远处看他,然后双膝跪地往前挪动,泪如雨下。万石碍着仆人的面,没和她说一句话。回家后告诉侄子,想和尹氏破镜重圆,侄子坚持不肯答应。悍妇被街坊邻居所唾弃,很久都无家可归,依靠结帮乞讨混口吃的。万石还不时地到破庙中去看望尹氏,侄子认为太丢人,暗自怂恿那群乞丐羞辱他,他这才与尹氏断绝来往。这件事我不知道究竟如何收场,后几行文字,是毕公权写的。 |
随便看 |
百科全书收录4421916条中文百科知识,基本涵盖了大多数领域的百科知识,是一部内容开放、自由的电子版百科全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