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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条 济远级巡洋舰
释义

济远级巡洋舰是中国清朝末年在德国订造的新式巡洋舰,是德国船舶工业史上设计建造的第一型穹甲巡洋舰,为后世的德国巡洋舰的发展提供了重要的技术积累,1884年10月29日李鸿章亲自将这艘军舰命名为“济远”,1895年2月17日,“济远”在威海被日军俘获,编入日本舰队,仍保留“济远”舰名。

历史背景

近代中国开始建设西式海军后,就定下目标要组建龙旗飘扬的铁甲舰队。但是,一方面因经费短绌;一方面也出于对巡洋舰特性的了解,以及对当时海军技术的逐渐熟悉,早在购买铁甲舰之前,北洋大臣李鸿章就经海关总税务司赫德之手,在英国订造了2艘当时世界最现代化的巡洋舰——“超勇”、“扬威”。购舰的目的非常明确,短时期内可以利用这两艘新锐军舰初步构建海上力量、担负起海防重任、阻吓眼前的敌对势力,远期目标上,巡洋舰也是为了将来购买铁甲舰、组建称雄亚洲的铁甲舰队奠定基础,同时还有一定的人才养成、技术储备等方面的考虑。

近代最初的巡洋舰,中国称巡海快船,仍留有很多风帆时代的印记,例如火炮大都采用的是船旁列炮布置法,即将一门门火炮排列在军舰的两舷,通过炮门向外射击,属于探索阶段的产物,中国福建船政建造的“扬武”号二等巡洋舰(依据当时的军舰分类标准,凡巡洋舰拥有两层炮甲板的称为头等;只有主甲板一层列炮的称二等)即是此类。后随着火炮、舰船技术的不断发展,诞生了以“超勇”级为代表的新式巡洋舰,新型军舰的重要特征就是主炮分置在军舰首尾,这一变革对后世的军舰设计产生了深远影响。然而该时期的巡洋舰,大都没有装甲防御,基本都属于无防护巡洋舰,战场生存力不高。有鉴于此,英国于1876年建造了平甲巡洋舰“Comus”,在尽量不增加军舰重量、保证航速的前提下,巡洋舰要害部位的顶部覆盖了一段装甲的平甲板,用以防御由上方射入的炮弹,而装甲甲板下方的两舷布置煤舱,利用煤堆在侧面提供一定防护。“超勇”级军舰上即应时采用了类似的设计,但是这种防御方法并不理想,一切还在探索中。这种缺乏有效防护的军舰,显然不是北洋大臣心里想要的,在“超勇”、“扬威”回国后不久,李鸿章就认为这种军舰有名无实,“恐不足恃”,言下之意是并不满足,想获取更精良的军舰。尽管在“超勇”级军舰回国的那个时代,这已是最优良的巡洋舰。

穹甲巡洋舰

英国著名的舰船设计师伦道尔设计出开山之祖般的“超勇”级巡洋舰后,也不满足,在绞尽脑汁想做出改良。1881年,中国海关驻伦敦办事处主任金登干,从伦道尔那里获得了一种全新的巡洋舰设计方案,这种被称为“完善型巡洋舰”的军舰,由“超勇”级军舰改良而来,排水量2902吨、舰长260英尺、宽41英尺、吃水18.5英尺,主机功率5000匹马力,使这型军舰铭刻在世界舰船发展史上的,是她的防护方式,这是一型特殊的穹甲巡洋舰(ArmourDeckCruiser)。

穹,在汉字里的意思是中部隆起的拱形。和近代中国对很多外来词的翻译习惯相一致,穹甲一词的翻译也十分形象。平甲巡洋舰“Comus”诞生后,经过实际操作中的检验,逐渐发现了一些问题,用于保护机舱的平面装甲甲板虽然给军舰的生存力带来了一定的提高,但它位于水线之下大约4英尺处,这样一旦水线处被击破,海水便会乘势涌入,整个平甲的上面被淹没,最终将导致军舰倾覆。而且随着对“快船”航速的要求不断增加,军舰上锅炉的体积越来越大,受安装在水线之下的装甲甲板限制,机舱内的空间显得过于逼仄,不利于操作。

英国设计师随后做出改进,将平面的装甲甲板改成中间平、两边坡的穹面装甲甲板,即穹甲。中间部位的平甲提升到了水线之上,而两边的斜甲落至水线下4英尺处。因为中央部位高出水线,这样即使水线处破损进水,一时也很难淹没高出水线的装甲甲板,军舰仍能保持较大的浮力;而斜延至水线下的装甲甲板的两边,成了防弹效果很好的斜面装甲,加之船外水的阻力,对军舰水线附近舷侧起到了较好的保护作用,即“以斜度拒弹,以穹面界隔漏水”,相对于无防护巡洋舰和平甲巡洋舰,穹甲巡洋舰的优势相当明显。只是因为考虑到减轻重量,早期军舰上运用穹甲,往往只是覆盖军舰中部的机舱等要害部位,并不能保护全舰,直到伦道尔提出的这型“完善型巡洋舰”,才将穹甲延伸到了军舰首尾,水平方向覆盖保护整个军舰下层,防护性能又更胜一筹。

金登干很快将这种军舰介绍给了中国海关总税务司赫德,阿姆斯特朗公司也摸准当时中国急切需要现成军舰的心理,提出可以将正在船台上建造的1艘“完善型巡洋舰”——智利海军的“埃斯美拉达”号(Esmeralda)优先安排提供给中国,另外再造一艘同型舰交付给智利,而中国则需在160000英镑的船价之外,再补贴15000英镑给智利政府,作为舰船交付延期的补偿。“埃斯美拉达”与伦道尔最初向金登干介绍的方案有少许出入,这艘军舰排水量2950吨,舰长82.3米、宽12.8米、吃水5.64米,航试时测得主机功率6803匹马力,航速18.3节,2.5英寸厚的穹甲甲板从舰首一直延伸至舰尾,牢牢保护着下方的机舱、弹药舱等要害设施。这艘军舰的主炮布置方法参考自“超勇”,2门10寸30倍径阿姆斯特朗大炮分置在首尾的炮台内,此外尚装备有6门6寸26倍口径副炮,2门6磅小速射炮,以及3具14寸鱼雷发射管。各项性能在当时世界非常突出。但是赫德并不着急将这个消息告知李鸿章,这个目光深邃的英国人在等待一个适当的时机以要个好价钱,控制中国海军的梦想,他已经做了很久很久。

1882年,当中国的“定远”、“镇远”号铁甲舰在德国船厂里如火如荼建造着的同时,李鸿章从经费等角度考虑,提出了将原本建造4艘“定远”级铁甲舰的计划中的后2艘,改为订购新式巡洋舰。消息灵通的赫德随即向李鸿章推荐了一种巡洋舰,但并非最新式的“完善型巡洋舰”,而是一种“改进型巡洋舰”,即在“超勇”级军舰的基础上加大而成,又称加大碰快船,仍属无防护巡洋舰,类似放大版的“超勇”。李鸿章对这种没有防护的巡洋舰并不看好,“超勇”订购过程中发生的工期延误、鱼雷艇变成杆雷艇,以及“超勇”级军舰防护不足等事,使李鸿章渐渐对赫德这个英国人丧失了信任。

1882年10月20日,李鸿章致电正在经理“定远”级铁甲舰建造工程的驻德公使李凤苞,告诉他准备购买两艘新式巡洋舰,并介绍了赫德已经推荐一种“每点钟十七海里,炮二十七吨,首尾二尊,装煤六百吨,吃水十八尺六寸,约价十四万镑”的改进型巡洋舰的情况,电报末尾颇有深意地附上了一了段话“望速向英德各厂查询,似此新式可用否?抑另改何式?价目若干?”

因为铁甲舰订造过程中发生的不愉快,李凤苞对英国人也并无多少好印象。收到李鸿章这份意味深长的电报,特别是看到结尾那段话,自然心领神会。4天后一封电报从柏林传回洋务之城天津,称赫德推荐的军舰“决不能与铁舰交锋”。价格昂贵的电报内无法容纳太多内容,于是同日李凤苞又作长信回复,信中更是进一步将赫德推荐的军舰批评得一无是处,称“一遇风浪则难取准,偶受小炮即船已洞穿,徒欲击敌而不能防敌炮”,认为这种军舰老旧落后,没有购买的价值。并建议应该购买欧西国家最新式的穹甲巡洋舰,但是却完全撇开当时世界最先进的穹甲巡洋舰——英国造“埃斯美拉达”型,笔锋一转,推荐的是一种德国设计的穹甲巡洋舰。值得引起注意的是,当时德国并没有任何穹甲巡洋舰的设计、建造经验。

李凤苞接信后的动作使李鸿章非常满意,得到回电当天,先斩后奏,立即下令李凤苞照式先订购1艘试用,过了很长时间之后,当这艘新式巡洋舰的订造木已成舟之时,方才奏报清廷。未经任何详细考察,便匆匆作出如此决策,实在过于草率,显而易见的目的是为了绕开赫德。李凤苞不敢怠慢,与正在承建“定远”级铁甲舰的德国伏尔铿船厂进行了反复谈判,经过一通砍价,最终于1883年2月17日签订合同,支付定银。这艘穹甲巡洋舰的造价为3117000马克(约合中国银62万余两),分6期支付,限14月将舰造成。伏尔铿的船台上又增加了一艘中国军舰,德国军舰出口的活广告这次真的是做大了。得到穹甲巡洋舰已经在德国订货的消息当天,李鸿章在发给李凤苞的电报中,不同寻常地用了“甚慰”二字,可以想见北洋大臣扔开英国人后痛快的心情。赫德尚未来得及抛出的“埃斯美拉达”巡洋舰就这般与中国擦肩而过了。

饶有趣味的是,智利的“埃斯美拉达”与中国的故事并未至此终结,1894年中日甲午战争爆发后,李鸿章曾提出转购智利海军所有的新型军舰,组成特混舰队,直捣日本本土的大胆战略,在拟购的军舰名单中,就有这艘完善型巡洋舰“埃斯美拉达”,但由于日本从中作梗,计划中途而废,而“埃斯美拉达”之后被日本转购,成了“和泉”号。遵照西方舰船命名的传统,智利随后把甲午战争前在英国订造的一艘更加现代化的巡洋舰,命名为“埃斯美拉达”,这艘与“吉野”设计类似的巡洋舰,又变成中日两国军备竞争的目标。中国历来有这样一条传闻,即“吉野”原本为中国订购,但最终因为经费紧张而作罢,实际这是将争购与“吉野”同式的“埃斯美拉达”之事误传所致。2004年夏天,人民海军扬子江码头迎来一艘南美的大型风帆训练舰——智利海军历史上第三艘用“埃斯美拉达”命名的军舰,当这白色优美的帆船进入黄浦江时,又有多少人知道它的名字与中国海军那段尘封已久的故事呢。

主要参数

中国在德国订造的这艘新式巡洋舰,是德国船舶工业史上设计建造的第一型穹甲巡洋舰,为后世的德国巡洋舰的发展提供了重要的技术积累,1884年10月29日李鸿章亲自将这艘军舰命名为“济远”,英文译称ChiYuan。“济远”舰排水量2300吨,舰长71.93米,宽10.36米,吃水5.18米,动力系统为2台复合式蒸汽机和4座燃煤锅炉,功率2800匹马力,双轴双桨,航速16.5节,快于“定远”级铁甲舰,但低于“埃斯美拉达”的18.3节。该型舰的煤舱容积较小,标准载煤230吨,最大载煤只有300吨,不符合当时有关巡洋舰续航能力的要求,此点后来备受诟病。“济远”舰回国时,曾一度连甲板上都堆满燃煤,方才勉强敷用。

“济远”级军舰的武备配置思路也不同于早期巡洋舰,不再在军舰上装备大量火炮,而只装备少量威力巨大的大口径火炮,属于“以口径换数量”的设计。它的主炮包括:2门克虏伯1880式210毫米35倍径后膛钢套箍炮和1门克虏伯1880式150毫米35倍径后膛钢套箍炮。其中,210毫米火炮每门重13.5吨(仅指炮管),实际口径209毫米,炮管长7330毫米,膛线长6720毫米,使用钢弹、开花弹及子母弹,均重140公斤,发射药包重45公斤,274米距离上,可击穿厚达451毫米的铁甲,火炮初速530米/秒,有效射程8300米,射速每分钟1发。这2门威力巨大的火炮双联安装在舰首的露炮台内,采用人力配合水压辅助动力转动,与“定远”级军舰一样,“济远”主炮的露炮台上也安装了闷罐式的穹盖炮罩。位于舰尾露炮台内150毫米火炮,与“定远”级铁甲舰装备的同型,各项参数相同,同样炮台上也使用了穹盖炮罩。

“济远”级军舰装备的小口径火炮数量较大。包括2门47毫米单管重型哈乞开斯炮、9门37毫米单管哈乞开斯炮,以若干多管连珠炮,这些火炮虽然主要用于杀伤敌方人员,和抵御高速逼近的鱼雷艇。但近距离上对敌方大型舰船,也具有一定威慑,尤以哈乞开斯式单管炮为甚。另据史料记载,“济远”级军舰回国后,又增添了4门金陵机器局生产的铜炮,口径在70毫米左右,属于当时大型军舰普遍装备的舢板炮,主要提供给舰上的海军陆战队(北洋海军内称为洋枪队)上岸作为行营炮使用,必要时亦可换装舰用炮架布置在军舰上作战。

“济远”级军舰的武器系统里还有李鸿章着迷的鱼雷兵器,在军舰首尾,及两舷都设置有专门的鱼雷发射室,共装备4具鱼雷管,使用德国造刷次考甫磷铜鱼雷,即黑头鱼雷。同时参考了“定远”级军舰的设计,“济远”舰上也搭载有2艘舰载鱼雷艇,名称可能为“中甲”、“中乙”,回国后与当时北洋海军的其他鱼雷艇一样,被纳入旅顺基地管辖,而不归丁汝昌直接节制。此外,符合19世纪巡洋舰的规范,“济远”舰的武器系统里,还有水下尖锐的撞角。

根据李鸿章后来的奏折透露,“济远”级军舰设计时以英国铁甲舰“赫士本”号(Hotspur)为参考母型,但从其建成后的情况看,外形上实际非常类似德国的“wespe”号炮舰,很多地方的设计里都透出蚊子船的踪影,由此也可看出,“济远”实际是德国造船工业的一个不成熟的试验品,中国再次为德国的技术试验买单了。鲜为人知的是,早期的“济远”舰,外观上的特征实际是三桅单烟囱,为使用风帆起见,曾一度在钢制的军桅外,添加过2根木质的桅杆,只是回国后,因为没有太多对于长距离航行的要求,才将2根木质桅杆拆除,变成了后来世人熟知单桅单烟囱的样式。

“济远”更重要的特征,在于它的防护措施。作为名副其实的穹甲巡洋舰,“济远”装备了厚度在4英寸左右的穹甲甲板,材料为当时最新式的钢铁复合装甲。但和以“埃斯美拉达”为代表的新式穹甲巡洋舰不同,德国造的“济远”实际是艘没有学到家的穹甲巡洋舰。很可能因为英国在技术方面的封锁,虽然“济远”是一种仿英式的军舰,但沿用的仍是英国早期穹甲巡洋舰的设计,穹甲只覆盖了机舱上方,并没有延伸至全舰,防护性能不如“埃斯美拉达”。而且穹甲的位置竟然安装在水下4英尺处,这有悖于“穹甲界隔漏水”的设计思想,与英国早期的平甲巡洋舰“Comus”如出一辙,弊端也如出一辙,“其穹甲低水四尺,浮力无几,隔堵水久,奇支侧难免,斯时炮势成上重,驾驶为难,危险特甚”,“其失如机舱逼窄,绝无空隙,只身侧行,尚虑误触,暑月炎燠,临战仓皇”,因为穹甲甲板位于水线下,一旦上方的舷侧中弹洞开,大量涌入的海水势必完全淹没穹甲甲板,导致军舰覆没,而且穹甲甲板低于水线,使得在其之下的机舱高度大受限制,本来那个时代军舰的动力系统就非常庞大,压缩在如此小的空间里,操作自然非常费事、危险,机舱的工作环境大受影响。由此可以看到,“济远”是一艘没有学到家的穹甲巡洋舰,设计上实际不如“埃斯美拉达”,德国人拿中国的银子做了次价值不菲的试验。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济远”级巡洋舰的穹甲安装位置和覆盖范围虽然不尽如人意,但是它的穹甲样式却非常独特,不同于英国那种中间平、两边坡的穹甲,这级军舰采用的是中间隆起的弧形穹甲,即李鸿章所称“中凸边凹,形如龟甲”。(当时的看法认为英国人的穹甲其实是3块平装甲,铆接在一起,装甲衔接的部位,被认为可能不牢固,而德国人则凭借高明的冶金工艺直接加工出了弧形板材,从而避免了此弊病)由“济远”开创的这种新式的穹甲,一直影响了之后德、法等国穹甲巡洋舰的设计。

几乎在中国的“济远”舰建成同时,德国开始建造自己的采用穹甲技术的军舰“Brummer”。这是一级简化版的“济远”,设计中大量运用了“济远”的经验,从它身上可以看到很多“济远”的影子。这级军舰的穹甲同样位于水线之下4英尺处,同样采用了弧形的“龟甲”式穹甲,同样面临机舱逼仄的问题,同样装备了与“济远”型号相同的210毫米克虏伯大炮。此外,希腊也跟风仿造了一艘类似“济远”的军舰,1885年,法国建造自己的第一艘穹甲巡洋舰“Tage”时,也效仿了“济远”的设计,采用弧形穹甲。而德国在拥有了“济远”和“Brummer”的经验后,到1886年设计新型穹甲巡洋舰“IreneII”时,才将弧形穹甲从水线下4尺处提升到了水线附近,德式穹甲巡洋舰的设计至此方趋于完善。

由此可见,尽管“济远”在设计上存在诸多问题,但并非德国人故意为之,在那个缺乏成例,一切都在摸索的探索阶段,对于这些全新的军舰形式,谁也无法肯定判断究竟孰是孰非。而且,德国是首次建造穹甲巡洋舰,设计上“本未尽善”,伏尔铿船厂也坦率地承认了这点。

除覆盖机舱顶部的“龟甲”形装甲甲板外,“济远”露炮台的装甲围壁采用了厚达14英寸的钢面铁甲,为安装在其中的火炮的炮架及传动装置提供了坚实的防护,露炮台上扣着的闷罐式穹盖炮罩的厚度和“定远”级军舰的一样,厚度较薄,仅有1.5英寸,虽说这个厚度对于抵御小机关炮的攻击已经够了,但谁能保证战时敌方只用机关炮攻击这个炮罩呢。同时,和“定远”级军舰一样,穹盖炮罩具有“药气密闭”的弊端,对瞄准、射速都有极大妨碍。“济远”另外一处采用装甲保护的部位是司令塔,这是战时操舰和军官指挥的场所,但装甲厚度仅为1.5英寸,而且可能是出于避开前方巨大的主炮台遮蔽的考虑,“济远”的这座防护较薄的司令塔,竟然破天荒地被高高安置在飞桥之上,虽然这样可以获得良好的观察视线,但将如此重要的部位大面积暴露在外,难免埋下了安全隐患。但是如回想到“济远”那类似于蚊子船的舰体布置,这点倒又不难理解,因为蚊子船司令台的位置也大都在那个部位。

作为19世纪中后期一艘较先进的军舰,“济远”舰烟囱后部的军桅的桅盘里安装有1盏照度为20000枝烛光的探照灯,这座桅盘是“济远”舰的瞭望平台,但是设置于烟囱之后,军舰航行起来,滚滚浓烟难免要把桅盘变成热腾腾的笼屉,里面工作的水兵难免会用些恶语来形容这艘军舰的设计师。“济远”舰舱内装有80盏电灯,以为各工作岗位提供照明,另配有8具淡水柜,其蒸馏系统生产的淡水每日可供应百余人食用。整体而言,这是一级尚算先进的军舰,其武备系统、穹甲样式都属可圈可点之处。1883年11月2日,“济远”舰顺利下水,并于次年的9月7日完成航试,如期交船。只是因为遇到中法战争爆发,被迫和“定远”、“镇远”一起滞留德国。

在建造过程中,随着进度不断深入,而逐渐暴露出来的一些设计上的弊端,成了李凤苞和李鸿章的心病,因为在当时四处暗藏漩涡的官场上,任何一点不谨慎,都会变成敌对派系手中的把柄。不出所料,新式巡洋舰的推销失败,使得赫德大为恼火,“济远”的订造并未躲过赫德的眼睛,很快这个英国人便捕捉到了“济远”设计上的一些弊端,随后即无限放大,不断夸张,和李凤苞当年批评他推荐的军舰一样,赫德也将“济远”说得一无是处。身处北京,深谙中国官场之道的赫德,利用其在中国官僚圈子里的关系,开始反击了,直接经手、接连绕开赫德购买铁甲舰、巡洋舰的李凤苞,成了赫德想整死的对象,当然,潜台词是要让李鸿章难堪。

很快,“济远”还在德国建造之时。北京朝廷里,许多原本对近代军事知识一窍不通的清流文人,都突然变成了军舰专家,奏章纷上,矛头直指李凤苞。先是称其订购的军舰质量低下,进而又出现了李凤苞收受巨额贿赂的传闻,“……自海上喧传,直抵都下,人人骇异,咸谓苟非李凤苞勾串洋人侵蚀肥己,必不至船质与船价颠倒悬殊至于此极……”,随后又出现了更为荒唐的批评,因中法战争导致“定远”与“济远”级军舰滞留德国一事,竟也成了弹劾李凤苞的口实。尽管李鸿章在努力澄清事实,为部下呼吁,但众口交腾中,舆论已为文章天下的清流党控制,身处德国的李凤苞百口莫辩,最终被撤职回国。赫德估计此时要吟诵西方那句名谚了,“谁能笑到最后,才是笑得最好”。

继任驻德公使许景澄抵达德国后,受命检验了前任订购的3艘军舰。“定远”、“镇远”质量毫无问题,“济远”的建造的质量也并无问题,只是设计上确实存在缺陷,之后在许景澄交涉下,都一一尽量做了弥补。

服役过程

1885年6月11日,中法战争结束后的第三天,清政府下谕,命令滞留在德的“定远”、“镇远”、“济远”3舰从速回国。经补给、雇佣水手后,7月3日,驻德公使许景澄在德国基尔军港举行仪式,为3舰送行。“济远”悬挂德国商船旗,由雇佣的洋管驾恩诺尔和德国水手驾驶,跟随“定远”、“镇远”驶向大海,踏上回国路程。回程时“济远”舰还搭载了250颗210毫米与150毫米炮弹,以及3500颗小速射炮炮弹,这批弹药中的很大一部分在1894年中日战争爆发时还有使用。

似乎命运有意捉弄李凤苞和这艘穹甲巡洋舰,“济远”回国的路程恶运连连。进入地中海后不久,“济远”的机器即发生故障,被迫与2艘“定远”级军舰分离,单独滞留在马耳他修理。几乎半个月后,才草草修竣,匆匆启程追赶,但路上又遇到煤舱太小,燃煤不足的问题。及至快到祖国之时,机器在新加坡又发生故障,再度停轮修理。

经历如此一番周折后,“济远”在北京朝廷里越演越烈的置疑乃至责难声中,于1885年10月31日驶抵天津大沽,并于11月8日完成升旗入役仪式。天津镇总兵丁汝昌及津海关道周馥等人登舰检查、验收,发现问题并没有朝里清流人物说得那般夸张,遂作了详细报告和说明:“济远”舰的主要问题在于机舱较窄,但是吃水浅、航速高;而关于煤柜虽小,仅能装煤270吨,然以每日30吨计,可供8天之用,与“定远”级军舰煤舱载煤600吨,每日用煤60余吨相比,“其用意无甚悬殊”,认为“济远”舰“实为新式坚利之船”。李鸿章并不放心,更是于3天后赶赴大沽,亲自检验了“济远”舰,方才定下心来。

但事情并未就此平息,言官们仍不肯放过经手购买“济远”以及“定远”、“镇远”的原驻德公使李凤苞,毕竟敲山震虎是件非常快意的事。虽然李鸿章对这位老部下施以援手,将李凤苞调入北洋海防,办理天津北洋水师学堂等事,但终因劾章不断而被革职。中国近代这位突出的军事科技人才,从此绝缘官场,孑然一身回到老家江苏崇明(今属上海),利用在欧期间接触到的近代军事知识,潜心著书,编撰、翻译了《克虏伯炮说》、《艇雷纪要》、《铁甲船程式》等一大批近代军事著作,即使到今天,这些书籍仍是用于了解近代世界海军技术发展的一手宝贵材料。1887年,因长期心情郁闷,加上积劳成疾,李凤苞在悲愤中逝世,年仅57岁。

归国后不久,协助驾舰来华的德国官兵即被遣散回国,一位中年的中国海军军官成为“济远”舰首任管带。

方伯谦,字益堂,福建闽县人。与北洋海军中的许多中高级军官一样,都出生在第一次鸦片战争之后,中国饱受外患袭扰的时代。他们中很多人的童年,都是在父辈讲述的洋人坚船利炮的故事中渡过,都曾亲身感受过中国社会门户洞开下的痛苦变化。1867年,年仅13岁的方伯谦和许多小同乡一起,成为中国第一所近代海军学院——福建船政后学堂的首届学生,古老中国建设新式海军的重担落在了这些孩子瘦弱的肩上。今天我们无法推想,迈入这座中国海军殿堂时,这群孩子们心里到底是怎样一种感受。在科举入仕被认做正途的时代,他们心中是否会充满了对海上生活的憧憬,以及对海军职业的崇拜呢。

按福建船政学堂的章程,新生入校后首先接受的是海军基础知识的培训,期间每年除了端午、中秋、春节三个传统节日外,再无其他休息日。如此紧凑的教程安排,一切是为了让这些孩子们早日成长为国家海防的栋梁,成为中国的纳尔逊,对起跑落后的中国海军而言,时间实在是太紧了。通过严格的学院学习生活,这批孩子们大都以优秀成绩毕业,出色地掌握了作为海军军官应具备的理论知识,这使得中国近代海军建设事业的领导人物沈葆桢、李鸿章大感欣慰。但要成为一名合格的海军军人,还需要到大海上去接受惊涛骇浪的磨砺。

1871年,方伯谦和刘步蟾等同学被派上了福建船政水师的风帆训练舰“建威”,扬帆出海,开始北起渤海湾、辽东半岛各港,南至新加坡、槟榔屿的海上实习生活,这艘原本属于普鲁士的风帆轮船,托起了中国海军复兴的希望。1874年,实习结业后,方伯谦被留用在福建,历任“伏波”、“扬武”等舰教习。

这一时间里,中国开始了近代新一轮购买西方军舰的浪潮,为培养一批具有世界水平的海军军官,以及为将来购买大型军舰预作人才储备。经沈葆桢、李鸿章倡首,清政府向英国派出了首届海军留学生,经考核,方伯谦等12人入选,于1877年5月抵英。根据最初的留学计划,中国留学生都将进入世界知名的海军学府——格林威治海军学院学习,但该学校有外国学生不得超过在校生总数20%的规定,因而无法接纳全部中国学生,最终只有方伯谦等6人顺利通过测试入学,刘步蟾等3人因基础较好,直接派入英国舰队实习,剩余的3人因入学考试失败,也被直接派入英国海军实习。在校期间,方伯谦等曾多次前往中国使馆作客,热情的中国首任驻英公使郭嵩焘在私人日记里记录了对这些留学生的观感,其中认为方伯谦为人聪明,喜好发议论,表现欲强,但稍嫌轻狂。而同往的萨镇冰等则稍嫌内向。由此,我们可以初步了解这位将来的“济远”舰管带的性格。

1878年6月,方伯谦以优异成绩毕业,被派入英国东印度舰队旗舰“恩延甫”号(HMSEmryafus)实习,学习驾驶等技术。次年,方伯谦个人提出要求,改登“士班登”号(HMSSpartan)军舰实习,显示了善于表现自我的性格。1880年5月,留学期满,仍回福建任职。留学生洋监督斯恭塞格对方伯谦的评价是“聪明谙练”,这种“聪明”在之后的日子里还将被表现得更加淋漓尽致。

1881年,因外购军舰大量来华,舰队规模日大,北洋海防对人才的需求越发迫切。直隶总督李鸿章,遂从中国近代海将的摇篮——福建抽调了大批海军人才,船政学堂科班出身,且经历英国皇家海校深造的方伯谦,与有着同样背景的林泰曾、叶祖珪、林永升等被调入筹建中的北洋水师。这些被李鸿章视为子弟兵的年轻人,后来大都成长为北洋海军中的骨干力量。

方伯谦调入北洋后,首先担任新购的蚊子船“镇北”号管带,次年调任“镇西”号管带,旋又改任“威远”号练习舰管带,负责舰队新兵的训练。1884年,中法战争爆发,“威远”留守旅顺,向来习惯表现自我的方伯谦请命在旅顺险要处修筑炮台,并亲自监督建成,命名为威远炮台。后有论者以为威远炮台建造费用省廉,仅为数千两银,大大低于汉纳根督造的黄金山等炮台,而褒誉方伯谦施工有方,节省了大量费用。这种结论是错误的,因为它只看到了结果,却忽视了导致此结果的原因。威远炮台装备的火炮均是从“威远”舰拆卸借调而来,武备一项根本就不用开支,而且从保存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的旅顺口澳、炮台工程全图来看,威远炮台在整个旅顺炮台群中规模最小,只是一个简易工事,所需经费自然不能与装备大量新式克虏伯大口径火炮的大型炮台相提并论。

1885年,借中法开战,中国无暇东顾之机,日本在朝鲜半岛挑起了“甲申事变”,北洋水师统领丁汝昌率舰队赴朝平乱,方伯谦指挥“威远”舰也随队参加了对朝行动。尽管在整个事件中,“威远”并未有任何突出表现,但方伯谦事后受到了北洋大臣的特别嘉奖,遂被任命为新购的“济远”号穹甲巡洋舰,经丁汝昌推荐,李鸿章又以援护朝鲜有功,奏保方伯谦,升补游击,赏戴花翎。短短4年多时间,方伯谦获得了当时普通中国武官梦寐以求的荣誉和地位。

好运仍在继续,1888年北洋筹备海军建军事宜,方伯谦又破天荒地越过刘步蟾等高级将领,被调用天津,参与《北洋海军章程》的修订事宜。翌年,再升一级,经李鸿章奏保,升署北洋海军中军左营副将,1891年,又获“捷勇巴图鲁”勇名,优遇以极矣。

现代人可能很难理解方伯谦为何在短短数年内,能一路青云直上,细数一下北洋海军内军官的构成情况,就不难发现答案。

北洋建设海军之初,中国所储备的现成海军军官人才,大都是福建船政学堂毕业的学生,籍贯基本集中在闽省。这批人员后来被李鸿章大量调入北洋海军,因为学习早、资历较深,很多人又有留学西方的经历,后来北洋海军的中高层军官基本都是这批人员。李鸿章对于外省人员大量涌入自己一手创办的海军,自然充满顾虑,然而出于人才难得考虑,又不得不如此。为驾驭这批外省籍军官,牢牢控制北洋海军,李鸿章选用非海军出身,但是立有战功,人品素著,善于调和诸将的安徽籍陆军将领丁汝昌担任北洋海军提督。对此一任命,北洋海军中一部分科班出身的闽籍中高级军官大为不满,遂结党暗中抵制,处处要挟、为难丁汝昌,企图取丁而代之,这派军官史称闽党,以北洋海军右翼总兵刘步蟾为首,至于军阶在刘之上的左翼总兵林泰曾,虽也是闽人,但因性格内向、懦弱,风头早被刘步蟾压过,这批军官是丁汝昌始终无法真正驾驭的,丁汝昌必须树立外省力量,以平抑闽党影响,维护自己的指挥。但在闽党之外,北洋海军高级军官中少有的外省人,“致远”舰管带广东人邓世昌,为人朴诚、敢为,与闽党格格不入,但终因性格过于刚烈,不谙官场之道,也难以被予以重用。而向来以“聪明”著称的方伯谦,虽然对于提督一职也充满欲望,但与闽党的不合作方法不同,方伯谦走的是一条捷径,对高层采取积极合作态度。这位闽系军官中的特例,且又具备近代海军知识的人物,深受李鸿章青睐,被李鸿章、丁汝昌倚为控制北洋海军的左右手,因而一再得到升迁、重用。(按,当时由闽籍军官担任舰长的军舰上,中级军官大都是闽人,唯独邓世昌与方伯谦二人的军舰上,有大量外省的中级军官)

一路扶摇而上的方伯谦,官场春风得意的同时,私人事业也不断发展。根据其自撰的益堂年谱记载,方伯谦先后在大沽、烟台、威海、上海等地置办有房产,每到一港,必移其家眷到彼居住。而且在购置房产的同时,也陆续娶了几房小妾(其中一房纳于为父治丧期间),当中年龄最小的一个仅16岁。虽然,北洋诸将多有置地购产之举,但像方伯谦这样大肆行事的,实在少见,而像方这样热衷纳妾的,更是绝无仅有。作为一名军人,过于贪图财富及享受,不禁令人担心他在生死抉择时的权衡取舍。方伯谦的行事与终日以军舰为家的邓世昌,何啻于天壤之别。

作为一家之主,方伯谦成功地把生活安排的有声有色;但于国家而言,方的身份是一名海军军官,军人的价值需要在战争中体现。

1894年,中国农历甲午年。朝鲜爆发东学党起义,随着局势逐渐失控,朝鲜政府向宗主国——中国求援。经反复权衡,清政府决定派兵入朝,协助镇压起义,而对半岛垂涎已久的日本,也借此大举派兵入朝,局势异常紧张,战争一触即发。

清政府决定派兵入朝后不久,“济远”舰受命与“超勇”一起,护送陆军前往朝鲜登陆,方伯谦被任命为编队队长,可见对方的倚重程度。当见到仁川、牙山港内日本军舰穿梭往来,大战势难避免的情形后,方伯谦遂上书李鸿章,提出5条建议,其中与海战有关的有2条:一是建议北洋在朝军舰应该撤回威海、旅顺,以厚集力量;第二条则是要求添购快船快炮,说以这样震慑日本海军。均属泛泛之谈,并无任何实际意义。但是方伯谦以副将之衔,居然能直接上书大学士、北洋大臣、直隶总督李鸿章,此点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1894年7月23日方伯谦再度作为队长,率穹甲巡洋舰“济远”、鱼雷猎舰“广乙”、练习舰“威远”抵达朝鲜牙山,护卫运兵船。24日晚5时半,正当“济远”、“广乙”等舰在协助陆军登陆时,前往仁川送交电报的“威远”带来日军已攻占朝鲜王宫的警讯,方伯谦遂下令武备薄弱的“威远”号练习舰立即返航回国,而“济远”、“广乙”则待陆军登陆完毕后从速开驶回华。

7月25日清晨4时,夜色尚未完全褪去,方伯谦指挥“济远”、“广乙”匆匆起锚,航向中国。5时半,“济远”桅盘内的哨兵发现西方地平线上出现几缕黑烟,随着时间推移,黑烟下的军舰渐渐清楚,7时整,哨兵已经分辨出高速驶来的是日本海军的“吉野”、“秋津洲”、“浪速”3艘实力强劲的穹甲巡洋舰,此时此地与日本舰队相遇,空气骤然紧张。

7时15分,方伯谦下令编队准备御敌,“济远”、“广乙”二舰上随即开始作战准备,随着军官们大声的口令,主炮上的缚定装置被松开,黑洞洞的炮管伸出炮门,弹药库里也忙碌起来,一颗颗巨大的炮弹、一个个包装着发射药的木筒通过复杂的扬弹装置,从甲板底层的弹药库里被提上甲板,军乐队的乐童们则两两组队,抬着弹药奔向那些无法从弹药库直接获取弹药的炮位。

当时日本舰队处于丰岛附近的的狭窄航道,不利于展开作战,便向右偏转16度,向东航行。看见日本军舰掉头驶去,方伯谦和2舰上的官兵不由得松了口气,但很快,3艘日本军舰航行到开阔水域后,立刻又向左偏转16度,取势而来。7时43分30秒,日本编队旗舰“吉野”放一空炮,45分,“吉野”正式开火,炮弹落在中国军舰附近的海里,掀起阵阵水柱。52分,“济远”舰开始发炮还击,55分,“秋津洲”开火,56分,“浪速”开火,甲午战争中的丰岛海战就此打响。

尽管在吨位、航速、射速、火炮数量上均处于绝对劣势,中国两艘军舰仍奋勇还击,“济远”主炮多次命中日舰,桅盘上的水兵也在用小速射炮从高处扫射日本军舰舱面,然而开战后不久,“济远”设计中的一些弊端接连显现出来。首先是位于飞桥之上的司令塔,因为位置过于暴露,很快被弹片击中,在司令塔内指挥作战的大副沈寿昌头部被击中,当场牺牲,继而前主炮炮罩接连被击中,破片在闷罐式的炮罩内四处飞散、反弹,在炮台内督战的枪炮二副柯建章胸部中弹牺牲,接替他指挥的海军学校见习生黄承勋手臂又被打断,水兵准备抬他去包扎,这位年仅21岁的年轻军官高喊“尔等自有事,勿我顾也!”,旋即阵亡,整个前主炮台内官兵死伤枕藉,竟至火炮无法转动。跟随“济远”之后的“广乙”舰很快也加入战斗,一度逼近日本军舰,准备发射鱼雷,但因日方火力过于凶猛,以及战场烟雾弥漫,能见度差而未能成功。后被日舰重创,撤至朝鲜西海岸浅水区自毁。

“济远”管带方伯谦在此前的处置均无可异议,但从大副沈寿昌阵亡后,情况发生了转变。这位家产丰厚的将领,尽管是福州船政、英国格林威治海校的高材生,又在海军历练多年,但好学生未必就是好战士。可能在战斗初起时,他心中也涌动着成为海战英雄的豪情,但当大副的脑血溅洒在他身上时,战场的残酷、无情与可怖全部展现了出来。我们不知道此后方伯谦的心理发生了如何的变化,但8时20分,“济远”150炮发射的一枚未能爆炸的炮弹砸入“吉野”轮机舱后不久,“济远”开始转舵西撤,之后,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了,据日本《廿七八年航海日志》记载,“济远”的桅杆上竟升起一面白旗,随即竟又升起了一面日本海军旗(同样的描述也出现在了《东方兵事纪略》和“高升”号船长的回忆录里),这是任何国家海军都难以容忍的行径。不久,中国运兵轮“高升”号,以及运输舰“操江”号从远方驶来,撤退中的“济远”只是稍微降了一下高挂的日本旗后,便高速驶去。结果这两艘没有武装的船落入敌手,“操江”被俘,“高升”则被日军野蛮击沉,船上千余名陆军将士为国捐躯。在脱离战场的最后阶段,“济远”舰的水兵王国成、李仕茂等自发使用舰尾150毫米克虏伯炮,连续命中尾随追击的日舰“吉野”,此后,“济远”驶入浅水区,“吉野”吃水较深,担心搁浅,被迫转舵离去。在方伯谦审核上报的“济远”舰航海日志里,是这样记述的:“我船后台开四炮,皆中其要害,击伤倭船,并击死倭提督并员弁数十人,彼知难以抵御,故挂我国龙旗而奔”。这完全在捏造战果,首先,方伯谦声称击毙的“倭提督”即坪井航三毫发无伤,并参加了数月后的黄海海战;其次,“吉野”的航速高过“济远”,要跑要打主动权完全在“吉野”那边,“挂龙旗而奔”的描述实在荒唐。

回威海后,挂白旗及日本海军旗逃跑的丑事并未被揭露。海军提督丁汝昌根据方伯谦及“济远”舰上的水兵报告,为方伯谦等请奖。但信息较为灵通,且为人精明老道的李鸿章,从各处听闻到一些消息,开始对方伯谦产生怀疑。但是,清政府还是以“于牙山接仗时鏖战甚久,炮伤敌船,尚属得力”为由,嘉奖方伯谦。清流派甚至上了一道奏折,要求处死丁汝昌,改由方伯谦接管丁汝昌所带之船。挂白旗的逃跑将军,由于消息不畅,竟然一度几乎成了英雄。“聪明”的方伯谦又走了一步好运。

丰岛海战后,根据“济远”受伤的情况,盖在军舰首尾炮台上厚重封闭的穹盖式炮罩,被拆除,因为实战证明这种原本设计来抵御机关炮的炮罩厚度不够,对大口径炮弹没有防御能力,如果没有炮罩,大口径炮弹可能就会飞过,不会造成什么伤害,即使打中了人,也只是杀伤被打中的那名水兵而已,而采用了封闭炮罩以后,虽然防不了大口径炮弹,但却能防小的炮弹破片,一旦破片进入炮罩,因为钻不出去,就会在炮罩里面飞来飞去,给炮位上的人员造成严重杀伤。与“济远”同样使用穹盖炮罩的“定远”级军舰随即也做了改装。

随着朝鲜局势日趋紧张,1894年9月15日,丁汝昌率包括“济远”在内的北洋海军主力,护送运兵船前往鸭绿江口登陆,加强在朝的中国军队实力。9月17日中午,完成护航任务的北洋舰海军主力准备启航返回时,与日本海军主力遭遇。根据中国军舰的技术特点,丁汝昌下令全舰队以横阵迎战,“济远”舰被排列在横阵左翼的末端,向右依次为“广甲”、“经远”、“致远”,4舰共同构成了阵形的左翼。中午12时50分,在5500米距离上,旗舰“定远”首先发炮,打响了海战。

以纵队而来的日本舰队意图横越中国舰队阵前,取势攻击右翼的弱舰“超勇”、“扬威”,因而左翼末端由方伯谦指挥的“济远”舰初期未遭遇多少炮火。随着旗舰“定远”前桅上桅断裂,右翼“超勇”、“扬威”接连起火,北洋海军阵形开始发生混乱,下午3时左右,旗舰“定远”舰首军医院中弹燃起大火,浓烟遮蔽全船,邻近的“致远”舰冲出掩护,最终沉没于海。“致远”舰勇撞敌舰的举动,让敌我双方均极震撼,但随后令人惊讶的事情便发生了。如同丰岛海战时一样,方伯谦指挥的“济远”舰调转舰首,竟然开始往回撤逃,随后一发不可收拾,相邻的“广甲”有例可循,也跟着“济远”一起撤逃。结果导致左翼的“经远”号装甲巡洋舰遭到日本军舰围攻,最终被击沉。

后来有论者认为,黄海海战后期,北洋海军“靖远”、“来远”、“超勇”、“扬威”等舰也都曾撤出过战场,以此推论“济远”撤逃的合理性。但是需要看到的是,“靖远”等舰撤出战场的目的是暂时躲避炮火、抢修军舰,随后又都重返战场,与“济远”的一路逃回旅顺截然不同。

在逃跑的途中,慌不择路的“济远”竟又将被日舰重创,正在努力向浅水区驶避自救的“扬威”舰拦腰撞中,水下锋利如刀的撞角,未能给敌人以任何打击,反而刺入了友舰的身躯,相撞后,“济远”未作任何补救措施,反而立即倒车脱离,迅速逃离战场。“扬威”舰在撞击后迅速沉没。钢铁的“济远”舰如有感情,也当落泪。那一刻,方伯谦是否顾得在心里生出一丝愧疚呢。

9月18日凌晨,当其他北洋军舰还在从战场回家的航程中时,“济远”已提前近4小时回到旅顺。关于为何提前回港,方伯谦汇报的理由是“船头裂漏水,炮均不能施放”,稍有良知和判断力的人看到此,都会感到愤怒,因撞击“扬威”而造成的“头裂漏水”,此刻尽然被混淆概念,作为逃跑的理由。而至于“炮均不能施放”更属信口雌黄,“济远”全舰装备大小火炮近20门,根据日方统计,“济远”仅中弹数十处,“定远”“超勇”等舰中弹或上千处,或上百处,尚能坚持战斗到底,而“济远”竟仅中数十弹便溃逃,以日舰射速,命中十数弹,化不了多少时间,济远可以说是一接战就溃逃了,根本没和日军发生激烈战斗(在日本参战各舰的战斗日志里,也难觅“济远”的踪影)。而区区数十弹就能造成近20门火炮损坏,实在是匪夷所思。另据战后受命调查各舰伤情的洋员戴乐尔报告,“济远”舰主炮炮尾炮套上有被锤击的迹像,而目前保存在刘公岛中国甲午战争博物馆的“济远”舰210主炮上的相应部位确实存在砸痕。如果“济远”舰“均不能施放”的火炮确是人为故意破坏,以为逃跑寻找托辞,则罪行将更为恶劣。

参战的北洋军舰陆续回港后,拒绝与逃舰同泊,“济远”只能屈辱地单独停泊,默默忍受因管带而带来的恶名。方伯谦的好运气这次走到头了,尽管丁汝昌于19日命他前往三山岛牵引逃跑时搁浅的“广甲”舰,要给他提供戴罪立功的机会,但北洋大臣李鸿章对这个曾经深深倚重的军官彻底失望。24日,作为清廷中枢的军机处正式下令:“本月十八日开战时,自致远冲锋击沉后,‘济远’管带副将方伯谦首先逃走,致将船伍牵乱,实属临阵退缩,著即行正法”。次日凌晨5时,方伯谦在旅顺黄金山下大船坞西面的刑场上被斩首,时年41岁。

此后,“济远”舰管带由原“广乙”管带林国祥接替,1895年2月17日,“济远”在威海被日军俘获,编入日本舰队,仍保留“济远”舰名,英文译名则转变为TsiYuen,日俄战争时于1904年11月30日在旅顺口争夺战中炮击旅顺的203高地时触雷沉没,地点在今旅顺新港(羊头洼)西北大约2海里之处。20世纪80年代,先后经山东烟台救捞局与江苏靖江海洋工程公司打捞,出水了部分武器、舰材等遗物,现保存在中国甲午战争博物馆对外展出。这些出水遗物,默默地诉说着那艘被扭曲了的利刃——“济远”号的故事。

后记。20世纪90年代以来,由方伯谦后代发起,出现了一股所谓的翻案风,竟要将方伯谦树立为中华民族的民族魂。翻案者们似乎更应该记忆一下下面的历史场景。

抗日战争时期的长江之上,中国海军“宁海”、“平海”号巡洋舰,在靖江——江阴段江面与日寇飞机展开激战。方伯谦的亲侄儿,海军少将方莹下令将自己绑在军舰的罗经上,激励将士作战,发誓决不当方伯谦第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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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3 5:2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