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条 | 荒野侦探 |
释义 | 《荒野侦探》(Los Detectives Salvajes)并不是一部侦探小说。在五百多页厚的中译本中,“侦探”一词除了标题以外几乎难以找到。误把此书当作一部刺激的通俗侦探小说来阅读的读者可能会对书中大量关于诗人、诗歌、作家和文学的内容失去兴趣(当然也可能会惊喜地发现这本书里竟然有不少火辣赤裸的性描写)。《荒野侦探》写的其实是诗人和诗人的生活。小说的主人公是两位混迹墨西哥,后来又辗转于世界各地,过着流浪生活的落魄诗人。 版权信息书名:荒野侦探 作者:罗贝托·波拉尼奥 译者:杨向荣 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 原价:35.00元 出版日期:2009年08月 ISBN:9787208085695 页数:522页 纸张:平装 开本:32 媒体推荐拉丁美洲最高文学奖“罗慕洛·加列哥斯国际小说奖”得主 2009年美国书评人协会年度小说奖得主 横扫欧美年度“最佳图书”榜单 2007年《纽约时报书评》年度十佳图书 美国Amazon年度编辑选书、读者最爱十大书籍 世界西班牙语大会评选“25年来100部最佳西语小说”第3名 作者简介罗贝托·波拉尼奥(1953—2003)出生于智利,父亲是个卡车司机与业余拳击手,母亲则在学校教授数学和统计学。1968年全家移居墨西哥。1973年波拉尼奥再次回到智利投身社会主义革命却遭到逮捕,差点被杀害。逃回墨西哥后他和好友桑迪耶戈推动了融合超现实主义、达达主义以及街头剧场的“现实以下主义”(Infrarrealism)运动,意图激发拉丁美洲年轻人对生活与文学的热爱。1977年他前往欧洲,最后在西班牙波拉瓦海岸结婚定居。2003年因为肝脏功能损坏,等不到器官移植而在巴塞罗那去世,年仅五十岁。 波拉尼奥四十岁才开始写小说,作品数量却十分惊人,身后留下十部小说、四部短篇小说集以及三部诗集。1998年出版的《荒野侦探》在拉美文坛引起的轰动,不亚于三十年前《百年孤独》出版时的盛况。其他作品包括《护身符》(Amuleto)、《遥远的星辰》(Estrella distante)、《打电话》(Llamadas telefónicas)、《智利之夜》(Nocturno de Chile)、《2666》等。过世后他的作品仍陆续被西方国家发掘出版,赞誉随之而至,苏珊·桑塔格称他是“那一代西班牙语世界中最值得钦佩的小说家”,《明镜周刊》则评论他为“当代西班牙语文学中最大胆的作家”。 图书目录第一部 迷失在墨西哥的墨西哥人 第二部 荒野侦探 第三部 索诺拉沙漠 译后记 内容简介《荒野侦探》(Los Detectives Salvajes)并不是一部侦探小说。在五百多页厚的中译本中,“侦探”一词除了标题以外几乎难以找到。误把此书当作一部刺激的通俗侦探小说来阅读的读者可能会对书中大量关于诗人、诗歌、作家和文学的内容失去兴趣(当然也可能会惊喜地发现这本书里竟然有不少火辣赤裸的性描写)。《荒野侦探》写的其实是诗人和诗人的生活。小说的主人公是两位混迹墨西哥,后来又辗转于世界各地,过着流浪生活的落魄诗人。这两位诗人曾经像侦探一样寻找过一位已经销声匿迹多年的前辈诗人,而小说中间部分独特的叙事方式又会让人感觉似乎存在着一位隐形的侦探,多年以来一直在世界各地的角落里监视着这两位诗人漂泊不定的行踪。十七岁的墨西哥法学院学生马德罗热爱诗歌,时常逃课参与诗歌班的讨论。在那里认识了自命为“本能现实主义诗人”的贝拉诺和利马。他们与其他诗人和艺术家为伍,在酒吧争论诗歌,大麻、饮酒、性爱样样不缺。该诗派的精神领袖——女诗人蒂纳赫罗——据传多年前在墨西哥城北面的索诺拉沙漠失踪了。一半为了理想,一半为了躲避仇家,他们决定深入沙漠寻找她的踪迹,同行的还有妓女鲁佩。 离开墨西哥城后,他们被目击到在巴黎、特拉维夫、维也纳和巴塞罗那出没,干各种零工为生,却从未有人看过他们写的任何一行诗。年轻的诗人们经历了二十年不可逆的生命体验与幻灭。最后他们是否找到了失踪的女诗人,还是让自己也成了失踪者。 译者后记据说罗贝托·波拉尼奥是继马尔克斯、科塔萨尔、略萨这一辈大师之后的拉美大师级作家。他的作品纷纷被翻译成英文,进入英美读者的视野。一位美国作家朋友听说我在翻译波拉尼奥的长篇《荒野侦探》后立刻拉我进入她的一个阅读群,这个群的人是专门研读波拉尼奥的另外一部长篇大作《2666》的,群员包括该书的编辑、评论家、作家和相关的爱好者。他们读得很辛苦,还不断讨论。该书可谓长篇巨制,英文版差点到1000页了。据豆瓣网上一篇文章介绍,2007年3月,第四届世界西班牙语大会在哥伦比亚召开期间,该国杂志《Semana》向81位西班牙、拉美文学专家,包括编辑、作家、文学评论家和记者,发出调查问卷,评出过去25年来一百部最佳西语小说,前四名依次是马尔克斯的《霍乱时代的爱情》,略萨的《山羊的盛宴》,罗贝托·波拉尼奥的《荒野侦探》和《2666》。 《荒野侦探》的结构非常奇特,前124页为第一部分,是十七岁的少年诗人胡安·加西亚·马德罗的日记,从1975年11月2日写到12月31日,主要记叙马德罗与全书的两位核心人物——诗人贝拉诺和利马——以及围绕在他们发起的本能现实主义诗歌运动四周活动的其他诗人的往来情况,他们少不了过着放荡不羁的生活。这部分以两个诗人从墨西哥城出发前往墨西哥北方沙漠地带寻找上个世纪初活跃的一个先锋派女诗人结束。第二部分是全书的核心,某个我们不明身份、也许是研究利马和贝拉诺发起的诗歌运动的人采访了跟这两个诗人相识、甚至只有一面之交、甚至是仇敌的形形色色的人物,他们以第一人称的口吻叙述了各自目击或者耳闻的两个诗人的生活片段。极其庞杂、甚至无序的叙述既丰富了同时又模糊了两个诗人的形象。在嘈杂的私语和喧哗声中,复杂的人性矛盾,波澜壮阔但又落实到个人头上的拉美社会变迁的历史逐渐展现开来。在这部分中,每个人说话的时间和地点都标注得非常具体,时间跨越1976年到1996年,长达20年。这里几乎出现了我们能想到和想不到的各种职业和阶层的人物,而且这些人物遍布欧洲和拉美各个角落,足迹甚至到了以色列。第三部分忽然接上少年诗人马德罗的日记,从1976年1月1日开始,2月15日结束,主要情节是马德罗与两个比他年长的诗人外加一个小妓女在墨西哥北方沙漠寻找先锋派女诗人的经过,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女诗人,可惜大小诗人们却与四处寻找小妓女的皮条客遭遇,最后诗人们合力杀死了皮条客,在残忍的刀枪肉搏中,年迈的先锋派诗人却死去了。 不消说,翻译任何严肃作家的实验之作都是一件极其痛苦的工作。我所遭遇的痛苦不仅在于文字,还在于作家的率性,特别是精心而为的率性。波拉尼奥的野心是要原汁原味地复制生活中的细节,因此,他在形形色色的人物的叙述中几乎采用了寻音原稿似的文字,纯粹的口语,有些地方细节得让你崩溃,得让你觉得他根本不把所谓的剪裁取舍章法放在眼里,有些地方又戛然而止。另外,他要让自己的人物泥沙俱下地说个痛痛快快,但骨子里却并不贪恋叙述的快感。他处理性素材的手法也绝不文艺化,几乎是看到什么就说什么,你想让他多来点,他却偏不了。他是一个既铺天盖地又高度节制的作家。这个手不离烟、胡须遍脸、风格硬朗之人关心的是忠于实生活,不靠形容词吃饭。可惜几种毫无节制的不良嗜好摧毁了他的健康,在他厌倦了浪迹天下的生活,终于安定下来后,波拉尼奥在辞别这个世界之前给世人贡献出大量别具一格的作品。 翻译结束了,我当然是惶惶然(形容词),觉得难以尽传原作的风貌。惶然中我要衷心感谢李恒嘉,因为我还给她留下了自己解决不了的很多古怪的名词和说法。另外还要感谢邵艳美,她把这本书推荐给了我。 作品书摘第一部 迷失在墨西哥的墨西哥人 11月2日 他们盛情邀我加入本能现实主义派。我欣然接受了。没有举行任何入会仪式。这样反倒更好。 11月3日 我其实还拿不准什么是本能现实主义。我今年十七岁,名叫胡安·加西亚·马德罗,是法学院一年级的新生。我本想专修文学,可叔叔坚持要我学法律,最后我只好顺从他了。我是个孤儿,有朝一日我要当一名律师,我把这个壮志告诉叔叔和婶婶后独自关在屋里哭了一个通宵,总之肯定哭了很长时间。接着,在貌似熄灭了那份激情之后,我开始去法学院那些庄严的厅堂上课了。可是,一个月之后,我又在文学系选修了胡里奥·塞萨尔·阿拉莫开的诗歌研讨班。我在这个班上邂逅了那伙本能现实主义者,或日本能的现实主义者甚至肺腑现实主义者,他们有时喜欢这样来自称。那时我已经去诗歌班上了四堂课,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当然我只是这么说说而已,因为必然会有点事的:我们朗读自己写的诗歌,阿拉莫不是大加赞赏就是撕得粉碎,全由他的兴致说了算。某人读完一首诗,阿拉莫评论一番,另外一个人再读一首,阿拉莫又评论一番。有时阿拉莫不耐烦了就请我们(还没有读过诗的人)来评论,于是我们就评论一番,他来读。 这倒不失为一种避免拉帮结派的理想手段,否则大伙的情谊就会走样,埋下怨恨的种子。 我不能说阿拉莫是个称职的评论家,尽管他口口声声谈的全是文学评论。其实,我想他纯粹是为谈论而谈论。他可能懂什么叫迂回法。虽然谈不上精通,但毕竟懂点吧。不过五音步诗(人人皆知这是古诗格律中有五个韵脚的诗体)他可就不懂了,他同样不懂什么是nicharchean(类似一种包含十一音节的诗句phalaecean)、什么是tetrastich四行诗。我怎么知道他不懂的呢?因为在第一堂课上我提问时就犯了傻。我不知道当时自己是怎么想的。在墨西哥只有一个诗人对这种东西烂熟于心,他就是奥克塔维奥·帕斯(我们伟大的对手)其他人全都不甚了了,至少当我加入本能现实主义派,他们把我当自己人拥抱后,没过几分钟乌里塞斯·利马就是这样告诉我的。我很快就明白了,向阿拉莫提这些问题透露出我有何等鲁莽。最初我以为他在欣赏地微笑。后来才琢磨出那压根就是蔑视。墨西哥诗人(我想诗人普遍如此吧)都痛恨暴露自己的无知。可我不依不饶,第二次讨论课上撕了几首诗后,我问阿拉莫知不知道rispetto阿拉莫以为我是在祈求对自己诗歌的尊重,开始滔滔不绝地大谈客观批评(算是换个话题),说这是每个年轻诗人必须逾越的雷区,可我打断他,申明在我短暂的一生中还从来没有要求别人尊重自己那些还很粗陋的作品,然后再次把刚才提的问题抛向他,希望这回尽可能阐述得更清楚一点。 “不要向我提这种垃圾问题。”阿拉莫说。 “教授,rispetto是一种抒情诗,既要显得浪漫又必须精确,有点像诗乐曲,共有六行或者八行含十一个音节的诗句,前四行采用serventesio的形式,后几行由押韵的联句构成。例如……”我打算给他举一两个例子,阿拉莫跳起来打断我的话。后来发生的事情有些模糊(虽然我记忆力不错):我记得阿拉莫和班上另外四五个学员放声大笑,我想他们大概是在嘲笑我吧。 换了其他任何人肯定会从此别过不再来上课了,虽然记忆如此令人不快(或是心情不好不愿记住此事,这至少跟把发生过的事悉数记住同样悲惨),过了一星期,我照常准时现身诗歌班的课堂。 我认为是命运把我带回去的。这是我上的阿拉莫的第五堂课(不过极有可能是第八或第九堂课,因为近来我发觉时间可以随意伸缩),某种紧张感,那种悲剧的交流电,在空气中伸手可触,可是谁也说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从一开始,我们全体学员,最初选修这门课的七个学徒诗人就都来上课。这种情况在其他任何讨论课上都不曾有过。我们都感到有点紧张不安。连阿拉莫也不像往常那样气定神闲。那一刻,我想到也许大学出什么大事了,也许发生了一场我暂时还没有听到的校园枪击案,也许发生了一场意外的罢课运动,也许系主任被暗杀了,也许他们绑架了某位哲学教授。当然,这些都属于不实的测猜,压根就没有紧张的缘由。没有任何客观上的理由。不过诗歌(真正的诗歌)就像这样:你能感觉到它,你能感觉到它就在空气中,像人们常说的那样,某些高度敏感的动物(如蛇、蠕虫,耗子和个别鸟儿)能觉察出地震的兆头。后来发生的事情一团模糊,不过我打算冒陈词滥调的风险,想说那有点妙不可言。两个本能现实主义诗人走进教室,阿拉莫心有不甘地作了番介绍,其实他跟其中一位只是泛泛之交,对另外一位仅仅知道点名气,或者仅仅知道这个人的名字,或者只是听别人说起过,可他仍然向我们作了介绍。 我不清楚他们怎么会上这儿来。这次拜会显然满怀敌意,但又带点宣传和劝诱改宗的意思。起初这两位本能现实主义者还很矜持,阿拉莫试图装得彬彬有礼同时又略带讽刺意味,要等着瞧下面的戏。两位陌生人的羞怯倒是怂恿他开始松弛下来,半小时后课堂氛围恢复常态,就在这时战斗打响了。本能现实主义者对阿拉莫的批评体系发出质疑,他回应称两位本能现实主义者是半吊子的超现实主义者和伪马克思主义者。班里居然有五个学员支持他,换句话说,每个人都支持他,除了我和一个瘦骨嶙峋的孩子,这个孩子总是怀揣一本刘易斯·卡罗尔…的书,从不发言。说真的我颇感惊讶,因为那几个毅然支持阿拉莫的学生被他批评得最为严厉,现在却纷纷现身成了最大的支持者。这时我决定给批评声浪加点力道,指责阿拉莫连rispetto都不懂,两位本能现实主义者极其大度地坦承他们也不懂,不过我的意见让他们觉得非常切中要害。他们就是这样说的。其中一个问我多大了,我说十七岁,然后又试图全面介绍什么是rispetto。阿拉莫恼羞成怒,同学都说我太书生气了(其中一个还管我叫书呆子);两位本能现实主义者给我帮腔,我忽然冲动地质问阿拉莫和全班同学,谁起码还记得什么是nicharchcan和tetrastich四行诗。没一个人回答我。 出乎我的意料,这场争执并没有招致全面围剿。我得承认,我很欣赏这点。虽然有学员扬言有朝一日要揍乌里塞斯·利马,最后也不了了之,我是说,没有挑起什么暴力事端,不过,我回应威胁(我要再次重申,这个威胁非冲我而来)放话说谁要逞能,出去随便挑个日子在校园随时、随地跟我决一雌雄。 那堂课结束得有点令人不可思议。阿拉莫向乌里塞斯·利马发出挑战,要求他读一首自己写的诗。利马正巴不得呢。他从夹克口袋取出几张脏兮兮、皱巴巴的纸来。噢,别这样,我心想,这傻瓜正大步踏入他们设好的陷阱。我想,为了不直面这伤心至极的尴尬,我应该闭上双眼才是。这里时而吟诗赋词,时而硬拳相加。以我之见,这回应该是后者了。不过正如我说过的那样,我闭上了双眼,这时听到利马清了清嗓子,然后又听到片刻令人不安的沉默(真的能否听到这种东西,我表示怀疑)降落在他四周,我终于听到他的声音了,开始朗读我平生听到的最好的诗歌。后来,阿图罗-贝拉诸站起来说他们正在寻找志愿为本能现实主义者办的杂志做点事的诗人。本来在座的个个都巴不得想干这份志愿差使,经历了这场冲突后这帮人感觉都像绵羊似的,谁都只字不提了。上完课后(比平常结束得晚点),我跟利马和贝拉诺去了公共汽车站。时间已经太晚。街上车辆寥寥无几,我们决定叫一辆小包车去雷福马街,到了那儿后我们又走进位于布卡雷利大街上的一家酒吧,在那里畅谈诗歌,坐到很晚才分手。 我还是没有真正闹明白。这个圈子的名称说来简直像在开玩笑。可是,它又显得极为真诚。我想,多年以前,墨西哥有个先锋派组织也叫本能现实主义者,可我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作家、画家、新闻记者还是革命家。他们活跃于20世纪20年代或者30年代,我对此不是很清楚。我肯定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圈子,主要是我的文学知识实在太贫乏了(这个世界上出版的每一本书都有待我去阅读)。据阿图罗·贝拉诺说,那拨本能现实主义者后来在索诺拉大沙漠里销声匿迹。贝拉诺和利马还提到塞萨雷亚·蒂纳赫罗或者蒂纳哈的诗人,我记不了(我想那时我正冲服务员喊给我们上些啤酒来),还谈到洛特雷阿蒙的《集》,以及书里提到的某些东西跟那个叫蒂纳赫罗的女人有关。后来,利马提出一个颇为费解的主张。他说,当代本能现实主义者是在往回退。你所谓的回退是什么意思呢?我问。 “回退就是盯住远方的某个点,同时逐渐远离这个点,径直朝不可知的方向走去。” 我说这种行走方式听上去似乎挺不错。其实我压根就没有闹明白他在说什么。你要是仔细想想,这完全是无路可走。 随后又来了几个诗人。有些是本能现实主义者,有些不是。这里完全变成了诗人们的喧嚣之地。我开始还担心贝拉诺和利马跟每个凑到我们这张桌的怪胎说话,忙忙碌碌得全然忘了我的存在,可是天快亮的时候,他们邀请我入伙。他们没有说什么“圈子”或者“运动”,而是声称“伙”。我喜欢这点。我说,那好吧。一切就这么简单。贝拉诺握着我的手说,从现在起我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了,然后我们又唱了一首老情歌。整个过程就是这样。这首歌的内容跟北方那些消失的小镇和一个女人的眼睛有关。出去呕吐之前,我问他们,歌里说的眼睛是不是塞萨雷亚的眼睛。贝拉诺和利马盯着我说看来我已经是个本能现实主义者了,我们几个联合起来必将改变拉丁美洲的诗歌现状。早晨六点钟时我又叫了一辆小包车,这次是我一人坐了,我回到林达韦斯塔区的住处。今天我没有去上课。我一整天都待在自己屋里写诗。 11月4日 我又去了一趟布卡雷利大街上的那家酒吧,可是本能现实主义者们始终没有露面。我用阅读和写东西来消磨等待他们的时间。那几位常客,一群沉默无语、凶神恶煞般的醉鬼,一刻都没有把目光从我身上拿掉。 等待四个钟头换取的最终成果如下:四杯啤酒、四杯龙舌兰、一盘没有吃完的玉米饼沙拉(有一半废了),从头到尾读了一遍阿拉莫的最新诗集(买这本书纯粹是为了跟新认识的朋友嘲笑他),外加用乌里塞斯利马的风格或者毋宁说用我读过或者其实是听说过的某首诗的风格写成的七首诗。第一首写了玉米饼沙拉,我说这东西闻上去散发出阵阵坟墓的味道。第二首写的是大学:我看见它屹立在废墟中。第三首还是写大学(我在一群僵尸中赤身裸体地奔跑)。第四首写了墨西哥城上空的月亮。第五首写一名已经过世的歌手。第六首写到一个生活在查普特派克下水道的秘密群落。第七首写一本丢失的书和友谊。这就是全部的成果,外加肉体和心灵的孤独感。 作品评价智利作家罗贝托·波拉尼奥的《荒野侦探》很难得地展现了现代社会里一个特殊群落——压在文学金字塔最底端、为文学崇拜充当庞大基数的一大坨无名文学青年梦想与腥臊共存、热忱与窘迫并举、既有惊人的 文学知识吞吐量又散发着巨大的不靠谱能量的混乱生活的全貌。 这本书的结构乍一读起来有点让人犯晕。第一部分是一个墨西哥文学小青年写于上个世纪70年代中期的日记,讲述了他偶然打入一个叫做“本能现实主义”的疑似诗歌黑社会的文学地下组织的经历。在记叙了该组织众多成员千姿百态的文学狂热症之后,这一部分结束于文学小青年和两个“本能现实主义”的大Boss以及一个被他们解救的站街妹一起去墨西哥北部的荒漠里寻找所谓的“本能现实主义之母”的旅途。第三部分是第一部分的延续,依然是小青年的日记,以公路片加动作片的笔法讲完了在寻找隐遁的“本能现实主义之母”的过程中诗人们如何与追杀站街妹的黑恶势力做斗争的故事。 《荒野侦探》在叙述上的繁复和它所聚焦的全球性的“文学青年现象”本身所具有的混乱性达到了颇为有趣的统一。从波德莱尔、阿波利奈尔和超现实主义者们前后数代“邪灵”恣肆游荡的巴黎到文艺怪客云集的瑞士真理山,从横扫美利坚的“垮掉一代”到上个世纪80年代渗透到中国大地上几乎每一个县城的蹭吃蹭喝蹭姑娘的诗人军团,“文学青年现象”像是加速演进的现代社会无法祛除的伴生物。直到今天,无数隐秘的角落特别是在互联网毛茸茸的胳肢窝里,仍有规模惊人的文学青年时刻在分泌着他们异端的旨趣。文学青年是整个现代世界的操作系统里杀不死的病毒,他们是善意的病毒,善意地提示着系统的漏洞。 世界文学中不乏以文学青年或者“文学青年现象”为主题的小说,但《荒野侦探》比任何一部都要来势凶猛、耐人回味。首先,从涵盖的内容上看,它是一部迄今为止最全面的文学青年生活指南,可以教文学青年们在困顿得揭不开锅的时候如何以帮人收庄稼、替宿营地当守门人、到餐馆打杂、去建筑工地当农民工、吃软饭等灵活多样的方式实现自养;也可以教文学青年们如何单刀直入地搭讪异性、如何口吐一大串生僻的人名书名用来镇场子。当然,有些是学不得的,比如通过卖大麻来办诗歌刊物;其次,从文字背后的情感来看,它又是迄今为止最深入的一部文学青年血泪史,板砖一样有力的语言读到最后唯有悲怆。书中的“本能现实主义者”无论是大Boss还是一线文学小弟结局都很凄惨,当年的一腔文艺激情全被历史的翻云覆雨手葬到了文学金字塔最无名的底端。套用杰克·凯鲁亚克的那句“永远年轻,永远热泪盈眶”,《荒野侦探》写的其实是“永远年轻,永远荒唐的悲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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