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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摘

作者：高伯雨著

ISBN：10位［7538250123］13位［9787538250121］

出版社：辽宁教育出版社

出版日期：未知

定价：￥21.00元

目录

序

清代三元

光绪壬午乡榜名人卓将录

癸卯经济特科

乾隆朝剃头案

明清公主选驸马趣史

慈禧医病纪实

慈禧画像记

李鸿章手下两个红买办

郭嵩焘画像纠纷

庚子年谈赛金花

名妓赛金花的状元丈夫

钓鱼台岛属盛宣怀?

李滋然救康有为

康有为的大弟子韩文举

俞曲园轶事

鲁迅的祖父周福清

再谈周福清

袁世凯求医记

王湘绮劝进的内幕

吉青纳贪索中国瓷器轶闻

齐白石早年人物画

张大千兄弟与曾鲁南

曾习经与夏孙桐

女词人吕碧城

长安印丐寿石工

……

书摘

书摘

旧日的丧礼，人子死父母，除了三年穿孝之外，在百日内不得剃头，搞到头发好像“江南草长”一般，胡须满面，变成一个怪人。如果今日的香港有此种“孝子”出现街头，我猜报纸一定给他来篇特写的。

我刚刚从理发店坐了四十五分钟回来，忽有所感，就草成此文。我不是天才，我不像爱因斯坦一样六个月还不理一次发，我每十天必入美发院一次剃头，假如到今日我还有父母之丧可持，我也不会以“怪人”出现，还是十日去光顾一次的。因此我觉得做现代的人最有福，如果做“大清子民”，说不定有时候就会剃头有罪的了。在那时候，为人子居父母之丧，如在百日内剃头，最多是为社会人士所不齿，如果出来做官，碰到“国恤”(即帝后逝世)，在服丧期内剃头，一下子就有了罪名，重则问斩，轻也充军，甚可怕也。

明朝的公主选驸马，完全以平民为对象，不许文武大臣子弟有份儿，只要平民子弟年少貌美者，就有做驸马的资格，(这是明朝中叶的事，明初及明末，不尽如此，驸马亦有选自贵族子弟者。)过后还可以封侯。明孝宗弘治八年(公元一四九五年)，德清公主要招驸马，太监李广受富人袁相的重贿，在孝宗面前极力赞袁相怎样品貌兼优，这个皇帝信以为真，便选袁相做驸马，结婚日期已经定好了，后来有一班御史查出这件事，纷纷向皇帝奏知，指出李广受贿，皇帝降旨斥去袁相，另行再选，对于李广则置而不问。这不算奇，最奇怪者无如那个昏庸绝顶的万历皇帝了，他的胞妹永宁公主将选驸马，最为万历宠信的太监冯保受了北京大富翁梁某数万金之赂，选其子梁邦瑞为驸马。梁邦瑞是个痨病鬼，早晚要登仙界的，北京人听到这个消息，无不为永宁公主可惜。这时候张居正当国，力主不可，但冯保在太后、皇帝跟前说得天花乱坠，事情就定了。到行礼那一天，夫妇合卺交杯，梁邦瑞鼻血双流，衣袂沾湿，狼狈不能成礼，那班太监还走去御前道喜恭贺，说是见红吉兆，大喜也。公主结婚不过四十天，附马便一命呜呼了，在此期间，公主并未享闰房之乐，守寡三年，抑郁而死。这都是做母亲做哥哥的胡涂，明朝诸帝大都宠信宦官，无不误事。

湖南的岳阳楼在海内享盛名千年，完全是靠范仲淹那篇记才窜红起来的，其情形正如滕王阁靠王子安那篇序文一样。小时候读古文《岳阳楼记》到“……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耀金，静影沈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读到此也为之心旷神怡，掩卷沉思，怎的将来有日游游岳阳楼才偿我的心愿。年纪稍大，读黄山谷诗有“未到江南先一笑，岳阳楼上对君山”，又使得我神魂飞越，想立即到岳阳楼上，对正君山，吊一下古时那个贤妃子。过了八年，一九二七年春假，我居然得偿此愿，坐在岳阳楼上，凭栏细啜君山茶，欣赏洞庭湖的风景，“一碧万顷”的波光里，可以隐隐约约的望见君山。(君山以产茶著名，年产不过数十斤，王湘绮是湖南人，他致函岳州办厘金的张文心云：“君山新茶，真者可为致一二两，假者亦致一二斤，以慰渴思”。在八十年前本地人都这样难得真品，可见其名贵一斑。)

岳阳楼在岳阳县城西的城楼上，一跨进题有“南极潇湘”或“北通巫峡”的山门，就看见坪上那些青翠的树木，一座高楼矗立在跟前。楼身是木结构，平面宽深各三间，三层三檐。中层四面环以明廊，供人远眺。

楼的历史是相当长远的，据传三国时代吴将鲁肃曾在城楼上筑阅兵楼，这就是岳阳楼的前身。宋人范致明的《岳阳风土记》说：“开元四年，中书令张说除守此州，每与才士登楼赋诗，自尔名著。”但张说的诗题只有“南楼”之称，那是因为此楼在郡署之南，所以就随便叫它做南楼，可知其时还未有岳阳楼之称，后此二三十年，杜甫、李白，韩愈，白居易等大诗人的篇什中才见岳阳楼之名，从此以后才固定的用岳阳楼这一名了。

宋仁宗庆历五年(公元一O四五年)滕子京(名宗谅，河南人)谪守巴陵，重修岳阳楼，以后历元明清各代都有修建，最后一次大修，是清光绪六年(一八八O年)，到一九五七年又再大修，修筑情形大抵是依照旧有的予以整理，没有变更结构原式。楼前的两边有三醉亭和仙梅亭。三醉亭旧名望仙亭，现在才改名三醉，相传神仙吕洞宾过岳阳楼必要买醉，所以有望仙亭之筑。楼中还有吕洞宾的石刻画像，碑高五六尺，上题“孚佑帝君像”数字，不知出谁人之手，年久也忘记了。坪上放着一个大铁鼎，高八九尺，是光绪廿九年(一九O二年)一班善男信女献给“孚佑帝君”的，祷拜的人烧纸钱元宝，就用这个鼎做炉子。鼎旁分置二铁桶，名叫铁梢，上有铭文铸“宋淳枯五年(一二四五年)十二月吉日，孟府十位铸到铁梢，一样二只，各重一千斤。”据说这两铁梢本置君山的崇胜寺的，几时移在楼前已不可考。楼的中层和底层，各有木刻字屏六幅，刻的是清朝张照所写的范仲淹《岳阳楼记》。写时的年月是乾隆八年(一七四三年)。张照字得天，江苏娄江人，康熙四十八年翰林，官至刑部尚书，以书名满天下，但他的字柔媚多姿，风格不高，因为当日的皇帝都喜欢这一类的字，他浪得虚名而已。

二十多年前读过一部小说叫《廿载繁华梦》，又名《粤东繁华梦》，是黄小配所作的。全书四十回，光绪三十一年(公元一九O五年)连载于香港的《时事画报》，下一年上海、香港都有单本刊行。我读的是那些一折九扣书的上海翻印本，近二十年已经买不到了，但这部小说在五十年前很是风行一时，广州香港的读者很多，原因是书中的主人公周老十是个名流，而查抄周老十又不过是前数年的事。作者黄小配(世仲)是广东番禺人，是当日一个颇享盛名的小说家，不过这部小说写得并不十分好，说些什么，在此二十年中老早忘记了，就是现在我能找到一部，也未必有耐性读下去。

这部小说印行了五十年，不知怎的近人蒋瑞藻的《小说考证》及《小说枝谈》都没有著录，只有孙楷第的《中国通俗小说书目》二O六页有提到它。现在据录如下：

二十载繁华梦

末见

演周东生事。东生以一库书起家，为督臣岑春煊查抄。见《七载繁华梦》梁纪佩序及例言。

所记极简略，甚至作者也未见过此书。其实二十年前孙君作此书时，这部小说是随处都买得到的，并非如今日之难得。孙君所说的“演周东生事”，这个周东生就是广州人所叫的周老十。周老十名荣曜，字东生，他在广州的“大屋”位于西关宝华正中约，门面十三间(广州人叫十三便过)，深约二十馀进，大厦里有花园亭台楼阁，还有一个戏台，地方颇大，可容观众数百人。查抄后，这所大厦已成官产，拨给粤汉铁路公司为办公处。辛亥革命后，一部分地皮出卖改建民房，一部分做了茶楼酒馆，而那个戏台则改为宝华戏院(似乎到一九二九年才没有的)。我小时在广州读书，先慈管教甚严，不许入戏院一步，到一九一八年嫡母要我们兄弟回潮州，与生母分别，先母才许我们大玩广州半个月，于是我才有机会在周老十的戏台看《梁天来告御状》。那时候周老十的“大屋”虽然分割得七零八落，但还稍有典型，我们小兄弟三人由女佣伴着，在大屋里玩了整个下午。现在闭目起来还可以仿佛想见其情形。

周老十在这所大屋里大概享过二十年繁华，到底好像做梦一般，流亡海外，托庇外人以逃刑罚，故此小说家才有《廿载繁华梦》之作。当周老十盛时，大屋里面自然是夜夜元宵，说不尽风流富贵。周老十本人穷奢极侈，固然不在话下，就是他的太太马氏也很会讲究享用，她自己就要拥有紫檀大床六七张，因为她有寝室七八间，春夏秋冬，因时而布置，就非有七八张不可。这种紫檀睡床，在六十年前一张约八百多两银子，今日的富豪花四五千港币买一张外国弹弓床，并不算怎样豪侈，若在六十年前那八百两，购买力之高，比四五千何止多十倍呢。即此一端，可见周老十之奢侈一斑了。

周老十之起家，诚如孙楷第所说“以一库书起家”的。原来他是粤海关一个师爷。粤海关是天下著名肥缺之一，做个师爷都可以发财，管理海关的长官就更不必说了。周老十做了二十多年，只要顺理成章的弄点钱，已极可观，如果法外聚敛，那就发财数百万，也没有什么希奇的。据老辈传说，周老十此缺是他的娘舅傅秩西让给他的，大约傅老头年老，发了财，不想再在宦海波涛中耽惊险，便将师爷之位顶给外甥，“顶手费”多少，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光绪三十一年(一九O五年)两广总督岑春煊查抄周老十家产，周老十是个精灵鬼，早已逃到香港，再进一步，转船到暹罗国游山玩水了，中国官厅其奈我何!岑春煊晚年在上海闲居时，著有《乐斋漫笔》(刊二十年前北京出版之《中和月刊》)，中有记此事的经过，今摘录如下：

荣曜侵蚀公币，积资数百万，与官绅往还，俨然世禄。当谭钟麟督粤时，王某倚势相结，得其重赂。荣曜亦恃有护符，隐其蠹国病商之罪，益自骄纵，遂纳贿京朝，广通声气，得庆亲王奕劻之援，简任出使比国大臣，尚未出洋，余发其奸罪，奏请革职查抄，凡积年赃款，达数百万元之多。以一簿书小吏，而拥资至此，并得滥窃名器，贻笑友邦，果谁尸其咎欤?其后余召见时，面劾庆亲王纳贿鬻官，即举此为证，太后为之嘿然有愧色，遂不能更言。然海关宿弊至此廓清矣。

这是岑春煊生平引为最快意的一件事。春煊有“官屠”的绰号，他所做的事，未必尽符人望，但不贪污，这一点最难得。春煊的好友胡思敬(清末名御史)所作的《国闻备乘》卷一，记春煊在粤之事，也提到周荣曜，现在摘一些于此，以供参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