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条 | 劳儿的劫持 |
释义 | 图书信息作 者:玛格丽特·杜拉斯 著 许钧,王东亮 译 出 版 社:春风文艺出版社 ISBN:9787531321859 出版时间:2000-01-01 版 次:1 页 数:154 装 帧:平装 开 本:32开 内容简介劳儿瓦莱莉斯坦茵的故事确切的开始时间,是舞会最后的来客走进T滨城市立娱乐场舞厅大门的时候。它持续到黎明时分,劳儿V斯坦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舞会结束,夜晚终止,这个故事媳灭,沉眠,大约有十年光景。然后,某一天她目睹一对情人在街上亲吻,这一吻又唤醒了这个故事……"我书中的所有女人,无论年龄大小,都来自劳儿。也就是说她们对自己都有某种遗忘。她们都是眼睛明亮灼灼有光的……""劳儿V斯坦茵,她已经成为我所有的书中居于首位的一个人物,这是很奇特的。我的这个小疯子。正是她,销售得最好。" 前言有关劳儿的背景 文/王东亮 在诅咒世界的工灭、兆示大地的沉沦方面,玛格丽特杜拉斯从不吝惜言词与笔墨,人们不仅能看到《毁灭吧,她说》(一九六九年)这样意指明晰的书名,也能听到她作品中人物的妄语谵言:“让世界消亡!让世界消亡!”(《卡车》,一九七七年)而早已将虚构与现实、文学与生活的界线打破的女作家,在作品之外更是无时无处不在激扬着她的愤世与厌生。一九七九年某日,在极度消沉、频于自绝(这早已不是第一次了,正如她酒精中毒被送医院急救一样)的边缘,她与一位打过电话来的朋友又谈到了“世界的末日”,并使用了“沉没”这个词。朋友问她:“您真的认为末日将临呈?请设想一下,一个世纪以后再没有人读您的作品了。”她马上回答:“我?我的作品会有人读的。在一份盖洛普民意测验上,我属于人们最后还要读的那一打作家中的一个。” 不难看出,对杜拉斯来说,写作的诱惑还是大于死亡的冲动,而对其作品在她死后是否有读者的在意更胜于“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的“终极关怀”。人们无法知道她希冀传世的是哪些作品,也很少有作家像她那样懂得什么是文学时尚,但从她自己的倾向、作品本身的价值尤其是伤口所提出的问题看,这里面大概至少有这部与童话《睡美人》有互文关系的经典之作、小说《劳儿的劫持》,或译《劳儿V斯坦茵的劫持》。 这是一部奇特的小说,从书名开始就浸透着某种隐晦和歧义。事实上,国内法语界专业人士尚未就书名达成一致,有的译成《洛尔维斯坦茵的迷狂》,有的译成《劳拉维斯坦茵的沉醉》。这里的《劳儿V斯坦茵的劫持》也是个地奈的选择。实际上,法文书名中,定冠词与连词除外,只有女主人公的父名较少疑问,“斯坦茵”是日耳曼语系中的姓氏,在杜拉斯的文学世界中,它常常与犹太姓相连。至于(劳儿V),那是(劳拉瓦莱莉)的简写、缩写,书中女主人公在发疯后就是这样自称并这样让人称呼她的。论者一般都注意到从到的转换中名字的西班牙及女性特质的减损与消失,从到缩写V的变动中真实名字的隐藏与截断。至于难以定夺的,它是杜拉斯有意选用的多义词,主要有“强夺、绑架、劫持”与“迷狂、令人着迷、狂喜、迷醉”的二层意思,也与宗教的乐极升天及世俗的诱拐妇女有些关联。依杜拉斯本人的说法:“这本书应该叫做(劫持、诱拐),之所以用是想保留它的歧义”(《法兰西文学报》,一九六四年四月三十日一五月六日)。然而,即便作出了“劫持”的选择,书名还是令人困惑:劳儿到底是劫持的主体还是被劫持的对象,也就是说,她是劫持者还是被人劫持?或许,这正是作者设置的诱饵,正如拉康所说“劫持者及村拉斯本人”,是我们读者被杜拉斯诱拐、劫持,中了魔一样被吸引到她的文本世界中,与她的笔下人物一起经受着某种痴迷、狂乱。 至于女主人公劳儿乃至整部小说的来历,据法国符号学家让克罗德高概教授在“杜拉斯文本的符号学分析”中记载:“有一天[杜拉斯]去一家治疗心理脆弱患者的医院。里面的男女通常是一些接受药物治疗的病人。她到的那一天,是一个节庆的日子。大家在庆新年,有一个舞会。进入舞厅的时候,病人们在跳舞,当然有些人病症严重得一眼就能让人看出他们是病人。在那里跳舞的其他人中有一位年轻女人面绝对平静。她跳得如此之好,人们会误认为她一点儿病也没有。可是,这是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病情非常严重。正是看到了这么个人才使村拉斯产生了写一部精神病人的书灵敏,后来就写出了《劳儿的劫持》。”(《话语符号学》,北京大学出版社,一九九七年) 《劳儿的劫持》一发表,就引起了广泛的争议,从当时发表一一些主要书评文字中可以窥见其反响之一斑。 《世界报》,一九六四年四月二十八日: 据书名看,应该把《劳儿的劫持》当作一次着魔来接受。除此之外,该书是让人不适、令人生厌的。[……] 玛格丽特杜拉斯意图何在呢?描写一例神经官能症还是把握女性在爱情痛苦的反弹上的极端显现?[……] 神经官能症、痴迷着魔、被过去的创伤纠缠不休,难道这些主题不都令人想起罗布格里孜孜不倦的《去年在马里安巴德》吗?[……]但是杜拉斯并没有凭借自己的想象力将两人之族惯彻到底。[……]她的作品中最缺少的,便是对着魔迷狂的演绎阐发。她很快就跌落到自己的世界之中,这世界自《如歌的中板》以后越来越局限于爱的创伤。 《费加罗文学报》,一九六四年王月七日: 读《劳儿的劫持》,首先让人有点好恋《安德马斯先生的午后》行文的完美、自如[……]但过不久便会注意到本书中的缺陷恰是它的长处所在[……],对话的作用只是为了让我们去感受沉默的内涵[……],那些看来叙述得很笨拙的场景是为了向我们提示出某些缺失、某些空洞、甚至是某种虚无。我们之所以有这样的感受,大概是因为这一虚无也在我们的生活之中,而我们也不愿意对它有一个更清醒的认识。 女基督徒独立青年团阅读委员会(FIGF): 一个知晓事物等级之所在的基督徒面对这部贪瘠的伤口不可能不表示惊讶,作者的聪明和才智不足以掩盖书中内容的空乏。[……] 所有的叙述都以冷峻、客观的方式进行,自始至终没有任何道德判断介入。俨然一份临床报告。冰冷的语调为这一极其险峻的叙事添上了某种高洁的色彩,而这种高洁又通过非常古典、纯粹的语言得到强化。可是,这种对神经官能症的研究还属于文学吗[……] 玛格丽特杜拉期在现代小说中占据着首要的位置,人们不可忽视她写的书[……]。但是,喜欢她以前作品的人这次定将对这本书感到失望,即便它符应着“一种新美学”。《劳儿的劫持》看来是部失败之作。 《费加罗报》,一九六四年四月二十九日: 这也许是玛格丽特杜拉斯最美的小说。令人困惑并且有着看似简单的服务。[……] 玛格丽特杜拉斯身上所迸发的,是才华和联慧。在文学事业中,没有比女作家听凭其感受去理解去阐释更罕见、更美的了。聪明才智在这里服务于她随着迹象的出现去破解、去翻译的本能。 这部小说技巧嬷熟细腻。它得到“新小说”作家的赞美,他们从中发现了他们自己所关注的事情,但杜拉斯却以一种个人的方式和语气将其表达出来[……]玛格丽特杜拉斯停留在句子的表层、面部的平面。但是,借助她独特的才能,她懂得在词语的闪烁模糊及动作的犹豫不决中截取出更深层的隐秘来。 《解放报》,一九六四年四月七日: 《劳儿的劫持》是一部独特的作品,首先是晦涩难懂[……]。玛格丽特杜拉斯的小说和电影剧本是一些悲剧诗篇,其中的人物常处在一个放大并加强着日常行征的危机时刻。[……] 杜拉斯运笔强劲且迟缓地表达出生命中的这些时刻,这样的时候我们感受到自己是无能为力的旁观者,在命运面前感到迷惑、恐慌不安;她用慢镜头的手法表达一些与撞车、垂死与寻震相类似的事故,[……] “世上的任何爱也不能代替爱本身”,杜拉斯的一部小说(《塔吉尼亚的小马》)中有个人物如是说。她所有作品要表达的别无其他。[……]与玛格丽特杜拉斯堪为同类的不是新小说的作家们,而是写出了伟大的形而上中短篇小说的契诃夫。 劳儿甚至牵动了结构主义大师、心理学家雅克拉康的神经,他为此专门著有“向写了《劳儿的劫持》的杜拉斯致敬”(一九六五年)一文,开始了对这部小说的精神分析解读。而杜拉斯本人对拉康在“致敬”中所流露出的男权中心思想的不满,作品本身的女性人物-男性叙述着-女性作家写作方式及其所提出的问题,又使得对小说的女权主义批评形成不小的规模。可以说,是拉康的“致敬”使得《劳儿的劫持》受到了知识界先锋派、精神分析学家及女权批评家的广泛关注,从而激发了文学评论界对杜拉斯与《劳儿的劫持》的研究热情;又是拉康的盛名及其一以贯之、在“致敬”中丝毫不邮藏掖的矫饰语言与晦涩文体,吓跑了许多的普通读者,使《劳儿的劫持》渐渐被公众视为难读、难懂的作品,杜拉期本人也因而渐有了隐晦作家之名,直到一九八四年《情人》的成功才使她重新“通俗”。 尽管小说中劳儿的女友塔佳娜将劳儿的病因部分地归咎于劳儿少时就有的某种心不在焉、某种若有所伯、某种心智不全,拉康还是像书中叙述者雅克霍德一样,更倾向于考察“舞会事件”本身。在拉康看来,构成场景即所谓“原始场景”的,是舞会中两个一见钟情的男女跳舞时的忘我与沉醉,众目睽睽之下劳儿成了被排队在外的第三者:一个女人突然出现,就“动持”了她的示婚夫。整部小说可以说是这一场景的不断回闪与重现,它与另一个幻象中的场景一起不断缠绕着劳儿:她的未婚夫在他们去过的旅馆房间里“为另一个女人、一个不是她劳儿的女人脱下衣服”。劳儿走向了沉默与沉睡,十年一梦的婚姻生活,却在自己的家门口被另一对情人的亲吻唤醒。她走进这个二人世界,“劫持”了女友的情人,以欲望的主体身伦重演了“原始场景”的三人剧。 只是,在拉康看来,这不是能导致“治愈的事件”,新的三人剧更像是系了个更紧的打不开的结,劳儿沉溺于更、更深的欲望之中:“看”。她的“看”动摇着雅我的“我思”,分裂了认识的主体,“使叙事的声音变成了叙事的焦虑”,使叙述者、男主人公无所适从、不知所终。正如拉康所说:“这种三人的存在,是劳儿安排的。正是因为雅克霍德的;'我思'以过于接近[病者]的治疗--小说结尾处他陪她'朝拜圣地'而不是让事件发生--缠绕着劳儿,劳儿才变疯了……小说的最后一句话将劳儿拉回到黑麦田 ,看来是一个不够果断的结尾,它让人猜想应对那种令人感动的理解有所提防。被理解不适合劳儿,'劫持'是不可救药的。” 拉康认为,创作了劳儿这一人物形象的杜拉斯走在了精神分析之前,应该向艺术家表示“敬意”:“尽管玛格丽特杜拉斯亲口告诉我说,她不知道在她所有的作品中劳儿来自何方,并且我自她其后的话中也能隐约看到这一点,但我认为一个精神分析学家有权采取的--或许不被如此认可的--立场的惟一好处,便是继弗洛伊德之后 与疯狂合为一体 文/黄晶 女性批判家、符号学家克里斯蒂娃对杜拉斯的作品的看法是:它不适合脆弱的读者,因为它让人与疯狂擦肩而过,它不是从远处展示着、观察着、分析着疯狂,让人有距离地承受期望着一个出路,相反,它与疯狂合为一体,直向你冲来,没有距离,来不及躲开。 《劳儿的劫持》便是这样一本杜拉斯将疯狂进行到底的小说。 劳儿是一个有着从未改变的丝质身体的丝一样的女人,一不小心,她就会丝般地在你手中滑落,逶迤于地,”你从她身上抓住的那一点点东西也是值得做一番努力的。“就是这样一位站着的睡美人却对麦克·理查逊--一个富少,产生了疯狂的激情,并与他订了婚。无法想象,他是怎样被劳儿发现并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但随后T滨城娱乐场舞厅却上演了一场经典的抛弃的剧目:麦克·理查逊当着劳儿的面,弃她而去,追随一位年长于他的女人--驻加尔哥达领事的妻子。劳儿却始终微笑着。但在这幕剧快要拉上帷幕的时候,在一声惊叫声中,劳儿疯了。 一切从疯狂始,但杜拉斯并不打算搁足于此。”在我看来,既然要在劳儿·V·斯坦茵的故事中虚拟出我所缺少的环节,更正确的做法是平整土地、深挖下去、打开劳儿在里面装死的坟墓,而不是制作山峦、设置障碍、编造事端。“杜拉斯要将疯狂进行到底。于是就有了孤魂野鬼一样游荡于城市中的劳儿,有了躺在森林旅馆后面的黑麦地里看着她爱着的人与他的情人幽会的房间的窗口的劳儿,有了与情人一起回到她被遗弃的T滨城的劳儿。 劳儿所有的疯狂就是为了重建世界的末日,这是她在散步中看得越来越真切的自己的思想。这样一个无法言说的人,因着一个无法言说的、缺失的词,便处在了一种无法言说的疯狂状态。”她相信,她应该深入进去,这是她应该做的,一劳永逸地做,为了她的头脑和她的身体,为了它们那混为一体的因为缺少一个词而无以言状的唯一的大悲和喜。“杜拉斯所做的也似乎是在外化自己内心的悸动时去寻找那一失去的词,”一个并不存在而又确实在那里的词,在语言的转角出等着你,向你挑战。“ 杜拉斯的这种疯狂是如何攫取观者的呢?一方面,叙事者我的突然出现,又是这么特殊的人物--劳儿好友的情人及劳儿爱上的人,使人物具有了穿透性,叙事的屏壁被打破,使观者很容易进入。同时,杜拉斯令人叹为观止的奇妙的语言及译者用心良苦的翻译,使你轻而易举地便被每个词、每个句子、每种细小的感觉、每个凝于言语之外的意境所俘获,所驾驭。人们可以不断地听到震耳欲聋的句子的爆炸的声音。杜拉斯的语言正如海德格尔所说的”本质的语言“达到的效果:“寂静的轰鸣”。海德格尔说,“言说作为世界四重性的筑路运动,把万物聚集到面面相对的近处。这种聚集静谧无声,平静的一如时间之为时间,空间之为空间,一如时--空戏剧静悄悄地上演。这种无声的聚集,无声的召唤,……我们称之为寂静的轰鸣。” 我于是开始怀疑:是否真的有人读了杜拉斯的小说,而后跟着疯掉了。 杀吧,她说 [法]米歇尔·芒索 据传,是的,玛格丽特·杜拉斯已经成了一个传奇,据传玛格丽特·杜拉斯的每一篇手稿被她丈夫罗伯特·安泰尔姆交给了伽利玛出版社,他对雷蒙·格诺说: “如果这部的稿出版不了,她会自杀了”。 这句话毫无疑问是属实的,这里,强烈地回响着杜拉斯“全是或者全非”的声音。作家通过奠定作品基础的激情来以死相挟,她生活中处处可见的威胁,过激和谴责,在这句话中,都已经能听得出来。 对于杜拉斯来说,死是始终被申明的。在眼眶里,在交流中,在享乐的时候: “你杀了我,你这是为我好。” 死亡和罪行游荡在她所有的小说、剧本、电影和访谈里。然而在罗伯特·安泰尔姆代言的申明中,除了用词上无可挽回的暴虐,并没有任何超俗之处。一个年轻作家急于通过自己作品的发表获得承认,这样只会带来相当平庸的开端。任何真正的作家,都无法设想生活中可以没有写作,这根本算不得什么。 文字或者生命,写作或者死亡,对于所有只能超越世界才能承受它的人来说,这是共同的辩证法,杜拉斯显然属于这些人里走得最远的--因为她总要走向极端--,从这种无生命出发,而这正是将文字神圣化的条件。 “我始终是这样,在边缘,始终。” “我的生活并不存在。从来就没有中心。没有路,没有线条。” “他们的生活很可怜,作家们,我说的是真正写作的人。” “我可以用写作来代替维持生命,废寝忘食。” “我感觉自己并不存在。” “写作,就是自杀,但不是通过死亡。”等等。 杜拉斯为迷失辩解。写作、进而达到艺术,这不是在思考,这是迷失。对于她推崇的艺术家伊夫·圣-洛朗,她说道: “有些人像他一样被迷失自我所诱惑,甚至还想屠杀这种被某些人称作生活的自我面貌。” 有一天,她会说: “写作,就是葬礼,人们是生活在对死亡的证明中。” 有时她一连几个小时坐在阴暗里,埋在她的柳条椅中一动不动,让人感觉是个幽灵。 她投身到亡灵的国度里去了吗?在这个国度里,有在她幼年时便死去的父亲,生下来不久便夭折的第一个孩子,还有在她年轻时丧命的二哥。她迷失了自我,这是看得出来的,她游离于自我之外,游离于理性之外。 “甚至在我投入到一些故事中时,无论故事情节多么激烈,都很难到代这种感情,即全身心准备走向彼岸。” 从这个彼岸,这个异世或者从这个远古的从前,她成为一个“通灵人”,回来了,充满着虚无和失语,卸却了自我的重负。 “没有人承受得了我的存在,我自己也只是勉强承受。” “我不知道是谁在写。” 她觉得自己像马蒂斯一样是个“过渡者”。 她希望与“写的那个人”结合在一起。她说她与弗朗西斯·培根很贴近,尤其是当培根这样陈述时:“我对偶然能够予我的东西非常贪婪,我期盼着它,它远远超出了任何我可能通过逻辑计算出来的东西。” 杜拉斯也寻找着偶然,寻找着遵循伦理学和美学要求的那种果敢。 “这里才有野性。” 除了生下来就具有野性之外,还要能逾越所有的社会限制,跨过种种界限和规范,这样才能发现存在于自我当中社会所不能及的东西。 “这是一种无法侵犯、无法渗透而具有决定意义的东西。” 像兰波一样,她设计着自己的结局。她带着同样有意识的刻意的激情,同样无意识的对某种命运的痴迷,回应着诗人: “现在,我尽可能使自己廉寡鲜耻。为什么?我想成了诗人,我尽力使自己变成'通灵人'。这就要在各方面无羁无绊去到达未知的所在。痛苦是巨大的,但必须坚强,必须生来就是诗人,而我看出自己是诗人。这根本不是我的错,这么说是错的:我思考。应该说:有个我在思考。请原谅这种文字游戏:'我'是个他者。那些自以为是小提琴的木头真是傻。” 杜拉斯,她,在酒精中放浪形骸。她想死,但她害怕。她喝酒,她没有失去双腿,但失去了肝脏。她,同样,这不是她的错,她被“选中”了。她在世上就是为了受苦,为了揭示不幸,有人嘲笑她,在她读自己文章或者看自己剧本上演哭泣的时候,实际上,她哭泣是因为听到了那种神秘的生命。歌手芭芭拉也说过:“在我唱歌时,我感觉唱歌的不是我。” 芭芭拉对那些承受痛苦的人表示怜悯,对于杜拉斯来说,涌苦是世界是无可避免的问题。 她厌恶那些将视线移开的人,她恨那些自以为幸福的人,那些蠢人,那些满足于幻觉的傲慢之徒。她对那些拒绝规则的人感兴趣:疯子、妓女和罪犯。她兴致勃勃地出入流氓、氓人、小人、怪人聚集的地方。Shoah这个世上耻辱至极的证明困扰着她。有时,她想成为犹太人。而后,她笑了,她的幽默救了她:“我也搅了进去。”但对她来说,来绝犹太人的行为证明了人类的本性绝对是野蛮的。她思考得越多,就越发被罪行所征服,不再承受或者希望死亡,她要压倒死亡,通过和受虐狂不同的行动,与其被杀还不如杀人,与其做牺牲者不如谋杀,她要摧毁一切:友谊,受情,义务。 “让世界走向毁灭,这是惟一的政治。” 她电影的标题《毁灭吧,她说》不是一句空洞的宣言。惟一可能……因为它不可能……存在的,是那种自我摧毁的激情。 对于她的女主人公,《英国情人》中的那个谋杀者,杜拉斯已经说过: “克莱尔拉纳想和我们所有人一样去杀人。如果她写作的话,她就不会杀人了。她的罪行比一本书还写得清楚。” “杀人”这个词因此可以代替写作这个词。杜拉斯说到“写作的罪行”她承认(或者说她坦言): “杀人的想法是我生命中的一个恒量。是最永恒的一个恒量”。 她还进一步自我解释道: “写作,是对新鲜的肉,对屠宰,对力的消耗的一种欲望”。也是一种盲目。 当她拍摄电影时,也采用同样的方法: “我与电影处于一种谋杀的关系之中。” 但谋杀的冲动左右了她,她在废墟上建造。她确认人们只能在毁灭之后才能建造。她证明这一点,她的创造不再贫瘠,她又编出了另一部电影。对那些待产室里的情人,劝他们剃除往昔,并不异反复絮叨。刀子在断裂中看到了新生,断裂,谋杀和屠宰,对于重组她远离了的生活,都是必不可少的,罪行帮助她呼吸。 “不应该撒谎,任何人都有杀人的想法。我打开一张报纸,我有了杀的想法,纳粹和我的区别,法西斯和我的区别,就是我知道我有这种能力,纳粹却天真地相认他们有杀人的权利。” 杜拉斯,作家,通过中间人杀人。《副邻事》,这本她确认为本世纪最重要的政治书籍中的副领理,大喊着死亡,将枪瞄准了一些狗。 根本谈不纯洁,便同时又像一个孩子,面对自己蠢行造成的过失不知所措,杜拉斯承认道: “作家,杀人,做坏事。” 是的。就是这样,她无能为力,她想杀了照料她的护士,她想杀了扬安德烈亚,那位理解她的男伴。她说有些时候她受不了和谐和温情。有些时候她必须迎合这个世界的恐怖,去击碎,去毁灭。她说,完了以后,她会哭,也震惊于自己的暴行。 如果接受不了有时会存在一些被炙烤的想入非非的作家,人们就会可悲地对他们的暴行做出反应,并带着愤恨和报复,但如果人们去靠近他们,就会知道任何正常的心理学都无法运用到他们身上。莱奥纳尔伍尔夫,弗吉尼亚的丈夫写道:“她属于那些衡有的生物,我认为他们都是天才,当然这些天才是一些比其他人复杂一些的生物……刀子不懂可能的东西。她懂的东西是不可能的……当她写书时,是进行一种非常危险的冒险……作品耗去了她的精力,使她苍白无力。” 杜拉斯不想和任何人比,从身体上说,她旺盛的生命力也一点不同于弗吉尼亚全尔夫苍白的典雅。然而和弗吉尼亚伍尔夫一样,她始终必须去摧毁兄弟的幽灵,多少带些乱伦关系的兄弟,托比,雅克或者保罗,令人畏惧的爱人,从池塘或者海洋深远的禁区突然出现,纠缠她,让人犯罪。 弗吉尼亚伍尔夫最终投入水中,淹没了自己的肺。而玛格丽特最后窒息而亡,氧气瓶就放在床脚下。她早就预见到了: “我将死于我的肺,会呼吸不畅而死。” 像缺少空气的普鲁斯特那样想入非非,象卡夫卡一样把写作看作是杀人,她用一把斧头敲碎了在人们心头冰封的那个湖里的冰。 精彩书摘她真的来了,她从一个挤满了晚上回家的人的汽车里走下来。 当她向她走来的时候,她那非常舒缓、温柔且循环不断的腰肢扭动使她的行走的每一刻都像是对她自己轻柔的、隐秘的、无尽的诌媚,马上映入眼帘的是那雾蒙蒙干巴巴的一头黑色浓发,那白色的非常小的三角脸上占据着一双巨大的、非常明亮的眼睛,眼中因拖着通奸之躯的不可言喻的内疚而凝集着某种沉重的忧愁,一看到这些劳儿自己就承认认出了塔佳娜卡尔,只是,劳儿认为,这个名字几个星期来就在这里那里、远处近处票浮,现在它在那儿了:塔佳娜卡尔。 她不引人注目地穿着一身黑色运动套装。但她的头发是精心修衡过的,插着一朵灰色的花,用金质梳子别起,她用了全部的细心来固定住易散的发式,又长又厚的黑色头带遮住她的前额,贴着她的明亮眼睛,使它们看上去更大、更忧戚,它本该只被惟一的目光触摸,不可能在飘飞的风中不受损坏,她大概--劳儿猜想道--将自己的目光囚禁在暗色的短面纱中,为了在时机到来之刻惟有他才可以触动并毁坏其奇妙的随和,只一个动作她就浸沉在自己跌落的密发之中,劳儿突然回忆起来并且非常清楚地看到了那明亮的眼睛与浓密的黑发的重合。那时人说她迟早有一天不得不把头发剪掉,这头发让她感觉疲惫,它的重量会把肩膀压弯,它的浓密凝重也会使她脸部变形,眼睛会变得更大,脸孔会更小,缺肤少骨。塔佳娜卡尔没有剪掉头发,她成了个多发的胜利者。 那一天,就是这个塔佳娜吗?或者有一点儿是她,或者完全不是她?她也将头发散披到后背上,穿浅色裙子的时候。我不再清楚。 他们彼此说了几句话,从这同一个林阴道走去,走过了镇子。 他们前后错开一步走。他们几乎没有说话。 我相信看到了劳儿V斯坦茵大概该看到的东西: 他们之间有一种惊人的默契,它并非来自互相了解,而是正好相反,来自对了解的轻蔑。他们对无言的沮丧、对恐慌、对深度的冷淡有着同样的表达。互相接近的时候他们走的更快。劳儿V斯坦茵窥伺着,她孕育、制作着这对情侣。他们的姿态骗不了她。他们彼此没有爱。对她来说这意味着什么呢?别人至少会这么说。她,却有不同的说法,但她不说。使他们联系在一起的不是感情的支配,也不是幸福的支配,也不是幸福的支配,是其他的限制在无悲无喜之中的东西。他们既不幸福也没有不幸福。他们的结合建立在无动于衷之上,以一种一般的他们随时体会到的方式,任何的偏好都被排除了。他们在一起,就像迎面开来非常近地交错在一起的列车一样,周围肉体的影色与植物的景色别无二致,他们看不到,他们并不孤单。可以和他们和平相处。通过相反的途径他们得到了同劳儿V斯坦茵一样的结论,他们,是通过做、说、尝试、误解、来往、说谎、失去、赢得、前进、再返回,而她,劳儿,却没费吹灰之力。 有一位置要去获得,十年前在T滨城她没有成功地得到。哪儿?她不配有T滨城歌剧院的位置,哪一个?应该先满足于这个然后再去开避通道,朝向他们、其他的人居住的遥远的彼岸前进一点。朝向什么地方?彼岸在哪儿? 长长的、窄窄的建筑物从前大概是个营房,或者是某个行政大楼。一部分用来作车库。另一部分,就是森林旅馆,它口碑不佳但却是城里的情侣们惟一的安全去处。林阴道叫森林大道,旅馆是这条等的最后一个门牌号。建筑物前面有一排很老的桤木,其中缺了几棵。后面延伸着一片很大的黑麦田、平滑,没有树木。 在这一观平川的乡间,在这片田野上,太阳还没有离去。劳儿知道这家旅馆,因为她年轻的时候与麦克理查逊来过,散步的时候,有时,她大概一直走到这里。是在这里,麦克理查逊向她做出了爱的誓言。冬日午后的回忆也淹没在无知无识之中,淹没在她的脚步声中缓慢的日复一日的S海市的冰结之中。 S海市的一个青春少女,就是在这个寺方,开始了化妆--大概持续了几个月--为参加T滨城的舞会。她是从这里出发去参加舞会的。 在森林大道上,劳儿失去了一点儿时间。既然她知道她们要去哪儿就没有必要紧跟着他们。冒着被塔佳娜卡尔认出的危险是最令人担心的糟糕结果。 她来到旅馆时他们已经在上面了。 书摘 劳儿,在大路上,等待。日落了。暮色降临,红霞一片,大概伴着忧伤。劳儿在等待。 劳儿V斯坦茵在森林旅馆后面,待在建筑物的拐角处。时间过去了。她不知道现在出租的还是不是窗子开向黑麦田的那些房间。麦田,离她有几米远,隐没,越来越隐没在绿色与乳白色的阴影里。 森林旅馆三楼一个房间的灯亮了。是的。房间还和从前一样。 我看得出她是怎么做的。很快,她就走进黑麦田里,任自己溜进去,找个坐的地方,躺下。她的前方是亮灯的那扇窗。但劳儿在光线照不到的地方。 她在做什么她的脑中没有想过。我还是认为第一次她在那里时,她对此没有意识,如果有人问起她会说在休息。一直走到那时走累了。下面要走的路也很累。还要重新出发精神焕发,精疲力竭,她深深地呼吸,这晚的空气似蜜,甜得令人困乏不堪。她没有去想哪狼来的这一妙不可言的虚弱,使她躺在田地里。她任其所为,使其充盈到窒息的程度,粗暴地无情地摇动她,直到劳儿V斯坦茵睡去。 黑麦在她的身下吱嘎无--饱餐、狂食着这并不存在、看不见的演出,有其他人在那里的一个房间的灯光。 某些记忆,经仙妇的手指,从远处掠过。在劳儿刚躺在田里不久它就轻轻地触到碰她,它向她展示着,在夜色渐深的时刻,在黑麦田里,这个女人看着一扇长方形的小窗,一个狭窄的舞台,像石头一样局促,上面还没有任何人物出场。劳儿她也许害怕了,不过只是一点点,她害怕可能与其他的人有更大的分离。但她知道有些人会抗争--她昨天还这样--他们在有一点理性使他们突然意识到自己在麦田里时会跑着回到他们的家。但这是劳儿学到的最后的惧怕,别人今晚在她的位置上会有的惧怕。他们,会充满勇气地将它囚禁在自己的心房。而她,恰恰相反,她珍爱它,驯服它,用她的手在黑麦田上爱抚它。 地平线,在旅馆的另一侧,失去了一切色彩。夜降临了。 男人的影子在长方形的光线中经过。第一次,然后是每二次,方向相反。 光线有了变化,它更强了。它不再来自房间深处,窗户的左侧,而是来自天花板。 塔佳娜·卡尔,披着黑发裸露着身体,也经过了光线的舞台,缓慢地。她也许是在劳儿视线的长方形内停下来。将身体转向男人应该在那儿的房间深处。 窗户很小,劳儿应该只能看到两个情人腰部以上的身。所以她没有看塔佳娜头发的底部。 以这样的距离。他们说话时,她听不见。她只能看到他们的面部运动,这面部运动与他们一部分身体的运动一样,无精打采。他们很少说话。并且,只有在他们经过窗户后面的房间深处时,她才片得到他们。他们面部的沉默表情很相像,劳儿发现。 他又在光线中走过,但这次,穿着衣服。过后不久,塔佳娜卡尔也出现了,还是裸着:她停下来,挺了挺胸,头轻轻地抬起,然后上身做了个旋转的动作,手臂伸向空中,双手达到头部,她把她的头发揽到胸前,卷一卷,撩起来。与她的清秀苗条相比,她的乳房是沉重的,已经相当松塌,这是塔佳娜全部身体上惟一一处于这种状态的部位。劳儿应该记得从前它们是多么挺拔高耸。塔佳娜卡尔与劳儿V斯坦茵年龄一般大。我想起来了:当她摆弄自己头发的时候,男人走过来,他俯下身,将他的头搭在她柔软、浓密的黑发上,亲吻她,她继续撩起她的头发,任他亲抚,她继续撩头发又放下来。他们从窗户的背景中消失了很长一会儿。 塔佳娜又一个人回来,她的头发重新散落着。她走向窗前,嘴里衔着一支烟,曲臂而倚。 塔佳娜卡尔离开了窗前,再出现时穿着衣服,重新穿上了那身黑套装。他也经过窗前,最后一次,外衣搭在户上。 房间的灯不一会儿就灭了。 大概是电话呼叫的一辆出租车在旅馆前面停下来。 劳儿站了起来。夜色一片。她手脚麻木,开始几步走得趔趄但很快,一走到小广场,她就找到一辆出租车。晚饭的时间到了。她大大地迟到了。 她丈夫在街上,他在等她,惊慌不安。 她撒了谎,大家相信了她。她说她为了买一样东西而不得不去了远离市中心的地方,这东西她只能到市郊的苗辅中去买,是一些苗木她想来在花园与街道之间建一座篱笆墙。 大家对她在阴暗无人的路上走了这么长时间温柔地表示同情。 劳和对麦克理查逊的爱对她的丈夫来说是妻子的操守的最安全保障。她不可能再找到一个与T滨城的那位一摸一样的男人,要不她就该虚构出这样的男人来,而她什么都不虚构,让倍德福认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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