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条 | 潇湘妃子 |
释义 | 潇湘妃子,即红楼梦中林黛玉的号.书中说,大观园中姐妹起诗社,众女儿个起字号,黛玉号为"潇湘妃子".曹雪芹 为黛玉起这个名号,大概与娥皇女英的故事有关,以泪洒斑竹的娥皇女英象征黛玉的悲惨命运. 中文名:林黛玉 别名:潇湘妃子 国籍:中国 职业:虚拟人物 小说人物 信仰:佛教 代表作品:《葬花吟》 所处时代:明末清初 形象剖析(捧心西子病态美 以自尊掩饰自卑 小心眼背后有坦诚 追求真爱 正确看待林黛玉的悲剧) 相关题咏(世外仙源(匾额) 杏帘在望 题宝玉续庄子文后 参禅偈(贾宝玉作 林黛玉续) 葬花吟 题帕三绝 咏白海棠 咏菊 问菊 菊梦 螃蟹咏) 人物简介“潇湘妃子”是古代传说中舜妃娥皇、女英哭夫而自投湘水,死后成湘水女神之称,也叫湘妃。历来用其故事者,总离不开说夫妻生离死别、相思不尽、恸哭遗恨等等。如果不管什么关系,什么性质,只要有谁老哭鼻子便叫她潇湘妃子,推敲起来,恐怕有些勉强。因为娥皇、女英泣血染竹本是深于情的表现,并非一般地多愁善感,无缘无故地爱哭。同样,如果黛玉真是像续书所写那样,因婚嫁不如意而悲愤致死,那与湘妃故事也是不相切合的,作者又何必郑重其事地命其住处为“潇湘馆”,赠其雅号为“潇湘妃子”,称她为“林潇湘”呢? 雅号是探春给她取的,探春有一段话说: “当日娥皇、女英洒泪在竹上成斑,故今斑竹又名湘妃竹。如今她住的是潇湘馆,她又爱哭,将来她想林姐夫,那些竹子也是要变成斑竹的。以后都叫她作潇湘妃子就完了。”(第三十七回) 话当然是开玩笑说的,但作者的用意就像是写惜春与智能儿开玩笑说自己将来也剪了头发去做尼姑一样。同时,探春所说的“想林姐夫”意思也很明确,当然不是续书所写那样“恨林姐夫”或者“怀疑林姐夫”。 在探春给她取雅号之前,宝玉挨打受苦,黛玉作诗题帕,也曾自比湘妃说: 彩线难收面上珠,湘江旧迹已模糊。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识香痕渍也无? “湘江旧迹”、“香痕”,都是说泪痕,也就是以湘妃自比。这是作者在写黛玉的内心世界。在她心中已将宝玉视同丈夫,想象宝玉遭到不测时,自己也会同当年恸哭殉情的娥皇、女英一样。同时,作者也借此暗示黛玉将来是要“想林姐夫”的。倘若不是如此,这首诗就有点不伦不类了:表哥不过是被他父亲打了一顿屁股,做妹妹的怎么就用起湘妃泪染斑竹的典故来了呢? 此外,据脂评提示,佚稿末回《警幻情榜》中对黛玉又有评语曰“情情”,意谓一往情深于有情者。它与“潇湘妃子”之号的含意也是一致的。但与我们在续书中所见的那个因误会而怨恨宝玉的林黛玉形象,却有点对不起头来。 她善于触景生情,借题发挥。一次宝玉去看宝钗,正在一个“识金锁”,一个“认通灵”,不期黛玉已摇摇摆摆的进来,一见宝玉,便笑道:“哎哟!我来的不巧了!”宝钗笑问“这是怎么说?”黛玉道:“早知他来,我就不来了。”宝钗又问“这是什么意思?”黛玉道:“什么意思呢,来呢一齐来,不来一个也不来;今儿他来;明儿我来,间错开了来,岂不天天有人来呢?也不至太冷落,也不至太热闹。”当宝玉听宝钗说吃冷酒对身体有害而放下酒杯时,正巧雪雁送手炉来,黛玉又一语双关地说:“谁叫你送来的?难为他费心。——那里就冷死我了呢!”雪雁说是紫鹃叫送来的,她马上又说:“也亏了你倒听他的话!我平日和你说的,全当耳旁风;怎么他说了你就依,比圣旨还快呢!”聪敏的颦儿,把她的妒意表达得多么锋利而又含蓄,机带双敲而又点滴不漏。又一次,宝玉看着宝钗雪白的膀子发呆。这时,“只见黛玉蹬着门槛子,嘴里咬着绢子笑呢。宝钗道:‘你又禁不得风吹,怎么又站在那风口里?’宝玉道:‘何曾不是在房里来着?只因听见天上一声叫,出来瞧了瞧原来是个呆雁。’宝钗道:‘呆雁在那里呢?我也瞧瞧。’黛玉道:‘我才出来,他就忒儿的一声飞了。’嘴里说着,将手里的绢子一甩,向宝玉脸上甩来。”这种机敏,这种讽刺与戏谑,只有林黛玉才能做得如此精纯而又天衣无缝。大观园里有几张利害的“嘴”,如凤姐的“嘴”,贾母的“嘴”,晴雯的“嘴”,尤三姐的“嘴”,红玉的“嘴”;黛玉也有一张更利害的“嘴”。宝玉的奶妈李嬷嬷说:“真真这林姐儿,说出一句话来,比刀子还利害。”但凤姐等人的“嘴”与黛玉的“嘴”又有文野之分:凤姐多是“世俗取笑”;黛玉则显得典雅俊则。正如薛宝钗所说:“更有颦儿这促狭嘴,他用‘春秋’的法子、把市俗粗话、撮其要、删其繁、比方出来,一句是一句。”言为心声,心慧则言巧。 书中解说当朝探花林如海与国公之女贾敏的女儿,因母亲去世,又无亲生兄弟姊妹作伴,外祖母怜其孤独,接来荣国府抚养。林黛玉祖籍姑苏,住于扬州。先祖曾世袭列侯,林黛玉父亲乃姑苏才子林如海是前科探花,升至兰台寺大夫,又被钦点为扬州巡盐御史;母亲贾敏是贾母的女儿,贾政的妹妹。“诗礼名族之裔”其实是贾政为儿女择亲时所强调的,林黛玉的出身可谓既有“钟鼎之家”的尊贵,又不乏“书香之族”的高雅。林如海四十岁时,仅有的一个三岁之子死了,因膝下无子,只有嫡妻贾氏生了女儿黛玉,爱如珍宝。 黛玉的生日是二月十二日,第三回写到,林黛玉进贾府后,听王夫人说起贾宝玉,便说:“这位哥哥比我大一岁。”第六十二回写到,探春和袭人谈论起每个月里的生日,袭人说:“二月十二是林姑娘。”(第867页) 黛玉从小聪明清秀,与诗书为伴,但父母让她读书识字,“不过假充养子之意,聊解膝下荒凉之叹。”母亲去世后黛玉进京,与宝玉一同深得贾母关爱。不久父亲病故,她便长住贾府,逐渐与宝玉相知相爱。虽然她是寄人篱下的孤儿,但她生性孤傲,天真率直,和宝玉同为封建的叛逆者,从不劝宝玉走封建的仕官道路,她蔑视功名权贵,当宝玉把北静王所赠的圣上所赐的名贵念珠一串 送给她时,她却说:“什么臭男人拿过的,我不要它!”。她和宝玉有着共同理想和志趣,真心相爱,但这一爱情被王夫人等人残忍地扼杀了。林黛玉最后泪尽而逝。 林黛玉首先是个内慧外秀的女性,“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 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闲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这首词中尽现了黛玉迷离、梦幻、病态、柔弱、动静交融的美丽和气质,我找不到一个更好的形容词来综合形容这样脱俗的美和媚,或者“秉绝代姿容,具希世俊美”,也或者“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见!” 林黛玉之美,还表现在她才学横溢和浓郁的诗人气质。 黛玉天生丽质,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却又作出“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的诗句,为何?就是因为太注重细节了吧,到头来竟在无奈中香消玉殒,留下千古遗愿。 可惜了,红颜薄命。 黛玉——中国古代文学作品中哭得最美的女子 林黛玉之美,还表现在她才学横溢和浓郁的诗人气质。曹雪芹胸中笔下的林黛玉,是一个诗化了的才女;她有多方面的才能:博览群书,学识渊博。她爱书,不但读《四书》,而且喜读角本杂剧《西厢记》、《牡丹亭》、《桃花扇》等;对于李、杜、王、孟以及李商隐、陆游等人的作品,不仅熟读成诵,且有研究体会;她不仅善鼓琴,且亦识谱。曹雪芹似乎有意将历代才女如薛涛、李清照、叶琼章、贺双卿等的某些特点,融进林黛玉的性格。 判词诠释这一首即是写林黛玉和薛宝钗的。 “可叹停机德”一句是说薛宝钗。意思是虽然有着合乎封建妇道标准的那种贤妻良母的品德,但可惜徒劳无功。《后汉书·列女传·乐羊子妻》说,乐羊子远出寻师求学,因为想家,只过了一年就回家了。他妻子就拿刀割断了织布机上的绢,以此来比喻学业中断,规劝他继续求学,谋取功名,不要半途而废。 “堪怜咏絮才”一句是说林黛玉。意思是如此聪明有才华的女子,她的命运是值得同情的。“咏絮才”,用晋代谢道韫的故事。有一次,天下大雪,谢道韫的叔父谢安,对雪吟句说:“白雪纷纷何所似?”道韫的哥哥谢朗(“兄子胡儿”)答道:“撒盐空中差可拟。”谢道韫接着说:“未若柳絮因风起。”谢安一听,大为赞赏(见《世说新语·言语》)。 “玉带林中挂”一句是说林黛玉。前三字倒读即谐其名。从册里的画“两株枯木(双木为林),木上悬着一圈玉带”看,可能又喻黛玉泪枯而死,宝玉为怀念她而弃绝一切世俗欲念(玉带象征贵族公子生活)为僧的意思。 “金簪雪里埋”一句是说薛宝钗。前三字暗点其名,雪谐薛。金簪比宝钗,本是光耀头面的首饰,竟埋没在寒冷的雪堆里,这是对薛宝钗婚后,特别是她在宝玉出家后,只能空闺独守的冷落处境的写照。 枉凝眉 一个是阆苑仙葩,一个是美玉无瑕。若说没奇缘,今生偏又遇着他;若说有奇缘,如何心事终虚化?一个枉自嗟呀,一个空劳牵挂。一个是水中月,一个是镜中花。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经得秋流到冬尽,春流到夏! 方家评说林黛玉和薛宝钗,一个是巡盐御史的女儿,一个是皇家大商人的女儿;一个追求完美,一个自云守拙;这首诗中同时写了林、薛二人,有的人认为这是体现了“钗黛合一”(《脂砚斋》中关于“钗黛合一”的说法:“钗、玉名虽两个,人却一身,此幻笔也。今书至三十八回时,已过三分之一有余,故写是回,使二人合二为一。请看黛玉逝后宝钗之文字,便知余言不谬矣”(第四十二回总批));但也有人认为钗黛合一并不存在,他们认为,钗黛作为矛盾着的双方互为依存,故而在一首诗中并提林薛这两个在思想倾向上彼此对立的人物,通过贾宝玉对她们的不同的态度的比较,以显示抑扬褒贬。 林黛玉形象从《红楼梦》面世之日起,就是在被理解和被误解中度过的。新时期红学正在呈现出百花争艳之势,要正确评价林黛玉,我以为必须把林黛玉放在她所生活的时代的荧屏上去显影。不然就始终摆脱不了那个周而复始的被理解又被误解的怪圈。 黛玉是中国古典小说《红楼梦》中的人物。字“颦颦”,名号“潇湘妃子”。潇湘妃子是根据她住的屋子命的名。林妹妹富有魅力的西施式的清瘦之美,更具有绝世的姿容;富有西施“捧心而蹙”、袅娜风流的外形之美,这些都突出了她的悲剧性格之美。 林黛玉的娇美姿容是迷人的。然而,使她动人心魄、更具艺术魅力的则是她无与伦比的丰富而优美的精神世界。林黛玉首先是个内慧外秀的女性,她对人坦率纯真,见之以诚。 红楼梦里各个女儿都精华灵秀独具其魅,黛玉的美让人由衷地心疼和爱怜。“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 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闲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 这首词中尽现了黛玉迷离、梦幻、病态、柔弱、动静交融的美丽和气质。 《红楼梦》中林黛玉前世为离恨天上三生石畔一颗绛珠仙草,日见枯萎之时,得神瑛侍者即后来的贾宝玉灌溉,天地灵气而修成人体,然而仅修为女体,心中结一份难释之情,说 若他下世为人,我也随他世间走一遭,将毕生眼泪还与他,以报灌溉之恩。后,通灵宝玉下世,这才使整个故事得以发生…… 曹雪芹怀着深挚的爱意和悲悯的同情,用历史与未来、现实与理想、哲理与诗情,并饱蘸着血与泪塑造出来的林黛玉,是《红楼梦》里一位富有诗意美和理想色彩的悲剧形象。二百多年来,不知有多少人为她的悲剧命运洒下同情之泪,为她的艺术魅力心醉神迷。 臆断原型周高潮:明末清初“金陵八艳”之一的董小宛和清代中叶曹雪芹《红楼梦》中的女主人公林黛玉,一个是历史名人,一个是文学典型,本是两个不同范畴的人物,但笔者通过比较研究,发现两者有惊人的相似之处,或为一家之言:从取名看:董小宛名白,一字青莲,而林妹妹名黛玉,“黛”通“青”,“玉”通“白”;就是两人的姓氏也同属一类,“董”是“草”头,“林”是“木”旁,草木相依原是一家噢,足见曹氏的良苦用心。从身世看:二人都生长于苏州,董幼失双亲,被卖到金陵(南京)秦淮河“伎家”;林自幼丧母,寄居于金陵的外婆家——贾府,《红》书中描写的黛玉入府更是暗示其“秦淮”出身,林如海临终时说她“上无亲母教养,下无姊妹兄弟扶持”。从经历看:两人一生都主要到过苏州、南京、扬州(如皋清代亦属扬泰地域)等地;众所周知董小宛曾经逃难去过浙江盐官,而林黛玉的父亲林如海生前官居“巡盐御史”,曹雪芹的祖父曹寅也曾兼过两淮“巡盐监察御使”,分明都是一个“盐官”!从容貌看:两人都是一代乱世佳人,董有“冷美人”之称,林则被誉为“病西施”。从体质看:董羸弱多病,林更是弱不禁风。从性格上看:两人均多愁善感爱流泪,有“妙龄三多”之称。从爱好看:董精晓琴棋书画,名噪“水绘园”内外;林对诗词歌文造诣颇深,艺压“大观园”群芳。⑻从爱情观看:董小姐对冒公子、林妹妹对贾公子都是痴心不二,至死不渝。⑼从世界观看:董十分支持冒辟疆不作二臣、修身守节的行为;林则对贾宝玉厌恶仕途经济的言行也很是欣赏。⑽从二人所寄生的环境看:如皋冒府、金陵贾府均是世代官宦之家。有人说曹氏所谓“贾府”实则是沿隐如皋鼻祖贾大夫。⑾从她俩在“群芳”中的地位看:董占“秦淮八艳”之魁;林居“金陵十二钗”之首。⑿从人物典型活动来看:在“葬花”和“焚稿”两个传世情节上二人可谓一脉相承。上世纪30年代曾在浙江海盐鸡笼山发现“董小宛葬花处”,2003年9月在海盐南北湖方家湾一民舍墙内发现一块“董小宛葬花”石刻古碑。当地传说:清顺治二年(1645年)清兵南下,已在如皋从良两年的董小宛随夫君冒辟疆逃难来到海盐,寄居南北湖畔近一年。当地闺阁之中有在夏天来临前葬花为花神饯行的习俗。小宛客居他乡,寄人篱下,第二年芒种落花时节,不禁触景伤情,葬落花于鸡笼山;又据冒辟疆《影梅庵忆语》所载小宛精心编纂的《奁艳》一书在临终前被付之一炬。无独有偶,曹氏在《红楼梦》中所描写的“黛玉葬花”的故事情节几乎家喻户晓;还有林在病危时也烧毁了自己心爱的诗稿,可谓如同一辙。⒀从最终归宿看,两人均是患“女儿痨”(即肺结核病)而香消玉殒。余怀《板桥杂记》中明确记载小宛“以痨瘁死”的死因,这恰恰也成了曹氏笔下黛玉最终的宿命。 形象剖析捧心西子病态美在通篇《红楼梦》中,作者对林黛玉的外在美描写并未花费太多笔墨。然而就是那着墨不多的描写却给人留下了极其美丽形象。我们可从开篇的“绛珠仙草”得“受天地之精华,复得甘露滋养,遂脱了草木之胎,换得人形”,这些句中体会到“仙草化身”一种超凡脱俗,得天地精华的清秀非凡之美。一切自然造化都是美的,一草一木俱是,更何况是一株得受天地精华,甘露滋养的“仙草”了!此时作者虽然尚未直接描述黛玉之美,但在读者心里,早已对这株“仙草修成的女体”心仪已久了。到此作者已经成功塑造了黛玉一种“清秀灵幻”的美丽形象。 黛玉初进贾府,作者也未直接着墨来描写她的外在美,而是巧借凤姐的嘴及宝玉的眼来看出林黛玉的美。心直口快的凤姐一见黛玉即惊叹:“天下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我今日才算见了!”这话虽未直接写出黛玉的美丽,却给读者在心里留下了一个“绝美”的形象。我们再从宝玉的眼来看看黛玉的形象:“两湾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泣非泣含露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娴静似娇花照水,行动如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宝玉竟称她为“神仙似的妹妹”。笔至此处,一个活生生的“绝美”黛玉已跃然纸上。这便是林黛玉的“外在美”。然而她的“外在美”是“娇袭一身之病” “病如西子胜三分”的病态的美,就象是个“捧心西子”。 以自尊掩饰自卑在这里,“惟恐被人耻笑去了”的自尊,已经变成了“惟恐被人小看了他去”的自卫。这种自卫,是环境变迁与门第差异在黛玉心灵深处的细微折射。从形景看,不是单冲着周瑞家的,实质是也是冲着薛姨妈与贾府的,她要借送宫花这件小事,称一称自己在皇室与侯门家庭称盘上的份量。这就是问题的实质。 脂砚斋在批这一段时道:“今又到颦儿一段,却又将阿颦天性从骨中一写,方知亦系颦儿正传。”“天性”云云,就是指这种偏执得令别人有点受不了的自尊。最受不得别人伤害的黛玉,却最肆无忌惮的伤害着别人。然而这位贵族小姐却万万没有想到,冲着周瑞家的这个奴仆发泄,显然是有失身份的表现,她想得到的却恰恰是失掉的,这个细节无疑是黛玉性格底色的点睛之笔,所以脂砚斋才郑重指出“从骨中一写”。 人当然不能没有自尊,但她自尊心太强了,便会发展成为小心眼。等到史湘云说唱小旦的戏子有点像她的时候,林姑娘的微嗔薄讥就变成了雷霆震怒了。不过,她这一次注意到了身份,当时并没有发作出来,回到住处才连珠炮式地向情人倾泄:“我原是给你们取笑的——拿我比戏子取笑?”“这一节还怒得。再你为什么又和云儿使眼色?你安得什么心?莫不是她和我顽,她就自轻自贱了?他原是公侯的小姐,我原是平民的丫头,他和我顽,设若我回了口,岂不他自惹人轻贱呢。是这主意不是?这却也你的好心,只是那个偏又不领你的这个好情,一般也恼了。你又拿我作情,倒说我小性儿,行动肯恼,你又怕他得罪了我,我恼他,与你何干?他得罪了我,又与你何干?”(第22回)在这里,林姑娘把人格价值与门第价值以及两者之间关系说得再也清楚不过了。比作戏子犹可恕,而把湘云看得比她高贵则是不可忍的。虽然这只是她的分析,宝玉并非此意。不过我们不要被黛玉的强词夺理所迷惑,其实最不可恕的还是把他比作戏子。她觉得自己的身份受到了耻辱,自尊心受到了伤害,所以才发泄了这么一大堆,这也正是她维护自尊心的一种鲜明的表现。 其实,对林黛玉来说,自尊与自卑原不过是一对孪生姐妹。前者是后者的外化,后者是前者的内涵。与贾府门第差异,又寄人篱下,使她产生了深深的自卑,她所以要时时刻刻在人前要极力维护她的自尊,是为了用自尊掩蔽饰她内心的自卑。 小心眼背后有坦诚黛玉的小心眼似乎人人皆知,然而还应看到,她的小心眼背后有坦诚。 林黛玉在没有与贾宝玉定情之前,她对两个情敌——薛宝钗、史湘云有些“小性儿”“见一个打趣一个”,有时简直到了不太近情理的地步。如薛宝钗生病,贾宝玉去看她,本是合情合理的事情,而黛玉见了,心中不悦,竟说出“哎哟,我来得不巧了!”“早知道他来,我就不来了”。这样带刺的话,使薛宝钗和贾宝玉都下不了台。 然而真率的林黛玉,在她几乎毫无遮掩地表露着自己的缺点的同时,也在向人们敞开了她那纯真无邪的心扉。在她眼中心中,容不得微尘,也不记得微嫌。当她对某人某事有看法时,可以锋芒毕露地直陈己见,但这只是就事论事,论过陈过之后也就丢在了一边。正是凭这种待人以诚的直率,她赢得了姐妹们的友情,谁也没有将“行动爱恼人”的林妹妹当外人。如果什么时候缺了她,大家也同样感到空虚与寂寞。她毕竟有一颗晶亮的灵魂。小性儿,尖酸刻薄,只不过是美玉上的小瑕微疵罢了。 在大观园里,她似乎只有与薛宝钗结怨太深了,那是因为她曾一度将宝钗当自己的情敌。但正是她们后来又“互剖金兰语”,结成“金兰契”,谱成了友情中最动人的篇章。她被宝钗善意的批评所感动了,深情地说:“你素日待人,固然是极好的,然我最是个多心的人,只当你心里藏奸,从前日你说看杂书不好,又劝我那些好话,竟大感激你。往日竟是我错了,实在误到如今。细细算来,我母亲去世的早,又无姐妹兄弟,我长了今年十五岁,竟没一个人象你前日的话教于我。怨不得云丫头说你好,我往日见他赞你,我还不受用,昨儿我亲自经过,才知道了。比如若是你说了那个,我再不轻放过你;你竟不介意,反劝我那些话,可知我竟自误了……”她向宝钗说的一番话,就如一篇深刻的自我反省。说明她往日所以容不得别人的缺点,是因为还没有认识到自己的缺点;所以听不得别人赞宝钗,是因为他始终以为宝钗“心里藏奸”。在这里,我们看到这位少女自尊得有点偏执的内心世界,又变得虚怀若谷、率真坦诚了。 追求真爱林黛玉在贾府十分孤立无援,她惟一的知己是贾宝玉。对贾宝玉的爱情,是她生命之火,一旦失却这爱情,生命也就终结。 林黛玉不能离开贾宝玉,更不能失去贾宝玉的心。但是,在初恋阶段,他俩若即若离,互相试探,都不肯把真心掏出来。尤其是林黛玉,她在对贾宝玉的真心还没有充分了解之前,不肯轻易地流露出自己对贾宝玉的恋情,因为她很自尊自重。这时的贾宝玉,对纯洁少女有一种泛爱,对才貌双全的薛宝钗、史湘云,更有着明显的感情波 澜,这使林黛玉无法容忍,她直率地对贾宝玉说:“我很知道你心里有‘妹妹’,但只是见了‘姐姐’,就把‘妹妹’给忘了。” 林黛玉执著地追求爱情,但是当贾宝玉借《西厢记》词语,真正向她表示爱情的时候,她反而要嗔怪他。第一次,林黛玉与贾宝玉共读《西厢记》,她“越看越爱看,不到一顿饭工夫,将十六出俱已看完,自觉词藻警人,余香满口。虽看完了书,却只管出神,心内还默默记诵”。贾宝玉趁机向她表示:“我就是个‘多愁多病身’,你就是那‘倾国倾城貌’。”林黛玉却气得“带腮脸儿通红,登时直竖起两道似蹙非蹙的眉,瞪了两只似睁非睁的眼,微腮带怒,薄面含嗔,指宝玉道:“你这该死的胡说,好好的把这淫词艳曲弄来了,还学了这些混帐话来欺负我。我告诉舅舅舅妈去。”第二次,贾宝玉又借《西厢记》中张生对红娘说的一句话对紫鹃说:“好丫头,‘若共你多情小姐同鸳帐,怎舍得叠被铺床?’”再次向林黛玉表示爱情。而林黛玉呢,“登时撂下脸来”哭道:“你这该死的胡说,好好的把这淫词艳曲弄来了,看了混帐书,还学了这,也来拿我取笑儿,我成爷们解闷的。”并且立即“往外走”。林黛玉这些言行又是多么的矛盾呀!她天天缠着贾宝玉,为得不到贾宝玉的爱情日夜受着痛苦的煎熬,弄了一身的病。但贾宝玉一旦有了表示,她又摆出一个贵族小姐的架式,把内心也认为是“好文章”的《西厢记》,斥之为“淫词艳曲”、“混帐书”,并不惜搬出贾宝玉最害怕的紧箍咒——贾政的权威来压贾宝玉,这不是太“乖张”了吗?其实不然,贾宝玉是贵族公子,身上多少沾染了贵族的坏习气,林黛玉没有看到他的真心以前,是保持着警惕性的。林黛玉所以不能接受贾宝玉逢场作戏式的表达爱情方式,因为她追求的是真爱。 贾宝玉在林黛玉真挚爱情熏陶下,不仅在史湘云面前称赞林黛玉不说仕途经济的混帐话,而且勇敢地对林黛玉献上他的心,并送上定情的信物——两条旧手娟。这时林黛玉已经确证贾宝玉对她是真爱,从此以后,贾宝玉与林黛玉之间再也没有发生过大的口角,林黛玉对薛宝钗、史湘云的讥讽也少多了。 正确看待林黛玉的悲剧林黛玉毕竟是单纯天真的少女,她幻想着与贾宝玉的爱情有朝一日获得统治阶级的认可,配上一个合乎封建礼教的形式,成为合理的存在。但美好的幻想无所附丽,结局如何,林黛玉没有贾宝玉那样乐观自信。她担心着“不知将来如何”,更多的是预感到这爱情的悲剧结局。没有婚姻的爱情是不完整的,林黛玉正是在将爱情发展成为婚姻上碰到了更大的威胁,也更加显得无能为力。 事实是确实有一团不祥的乌云笼罩在宝黛爱情上空,而乌云的制作者就是贾府的最高统治者贾母。贾母对她的“心肝”宝玉的配偶的选择,是长期萦绕于心的重要问题,贾母对此早已关注,并采取了一些措施。如宝玉的妾的候选人,贾母就选中了晴雯,并把晴雯给了宝玉当丫头,说:“晴雯那丫头我看他甚好”,别的丫头“模样爽利言谈针线多不及他,将来只他还可以给宝玉使唤得”。贾母对宝玉的妾尚且这样用心,对他妻子的要求就更高了,选择自然更加慎重了。 林黛玉的小心眼儿,尖齿利牙,得罪了周围好多人,失去了友军。除了宝玉和贴身丫头紫鹃之外,贾府上下没有人关心她,也没有谁替她着想。她还处处不饶人,别人不敢说的话,她偏说。如宝玉和袭人的暧昧关系,大观园中无人不知,但谁也怕捅破这层纸,只有黛玉敢一语道破,对袭人说:“你说你是丫头,我只拿你当嫂子待。”她的性格孤傲,如他对王夫人的心腹、怡红院中的内奸,竟一点也不顾忌,直率的惊人。封建蒙昧主义最野蛮的地方,往往对人的个性施以暴虐和残害,人性发展加以束缚。在这里,真实的个性存在本身就是叛逆。 性格剖析作为荣国府的至亲贵戚,林黛玉也不例外地是那一社会统治阶级中人。她出生于一个世袭侯爵、支庶不盛的书香门第,这就是为那一时代不少人羡慕不已的所谓“清贵之家”。官僚的父亲,因为“聊解膝下荒凉之叹”,把这个独生女儿提到男子的待遇来抚养,从小便教她读书识字,爱之如“掌上明珠”。看来,她有着一段比较娇惯的、不受拘束的童年生活。但是,由于先天的体质纤弱,再加上母亲的早丧,使我们又看到,在她的童年生活中,又笼罩着一层不散的忧郁。 这个清贵的官僚家庭,似乎没有来得及对她进行更多的阶级教养;也似乎没有来得及把那一社会给女人所规定的一切,带给她以深刻的感受;而是只给她的终身留下了一个空洞而温暖的回忆,让她向社会人生迈开了第一步。为了“减轻父亲的内顾之忧”,她来到了正是“花柳繁华”的荣国府。 当她一跨进荣国府的大门,立刻就被封建家庭里面的“脉脉温情”包裹住了。贾母把她“搂入怀中,心肝儿肉的叫着哭起来”;王夫人吩咐人拿出缎子来为她裁衣裳;凤姐也携着她的手说:“要什么吃的,什么顽的,只管告诉我。丫头老婆不好,也只管告诉我”,并且又立即叫人赶紧去为她收拾住房……。这个远道而来的外孙女儿,不仅一登门槛就受到了这样盛情的接待,而且此后贾母对她的“万般怜爱”,既把迎春、探春、惜春三个孙女“倒且靠后”了,而且“饮食起居,一如宝玉”。的确,在荣国府里谁曾受到过这样的宠遇?怜爱已经达到至高的程度了。荣国府里的人们,谁不对这个“举止言谈不俗”的姑娘,投过来尊敬的、热络的目光? 不仅如此,那个使她一见之后便发生异样感觉的表兄,又与她“日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止同息”,其亲密处,“亦较别个不同”…… 还是启开了那绝代悲剧的序幕? 复杂的生活现象,首先就是为我们展开了这样的“人生之谜”。 初到荣国府时,我们看到林黛玉留神地观看着一切,彬彬有礼地应接着一切。她似乎谨记着母亲的遗言:“外祖母家与别家不同”,因此她“步步留心,时时在意,不要多说一句话,不可多行一步路”…… 这样谨小慎微地做人,也许自有它的好处吧? 可是,我们又看到,她似乎并没有认真这样做。她很快地就给荣国府的人们,留下了“孤高自许、目无下尘”的印象。 原来,她初来时的那种“留心”、“在意”等等,只不过是从这样的一个动机出发:“恐被人耻笑了去。”毋怪乎她没有给人留下多少好感,而只是让我们知道,这是一个有着高度自尊心的少女。 但是,命运仿佛恶意地拨弄着她,不久她的父亲又死去了。当她回到故乡去料理过丧事,再回到荣国府中来时,这时她已经不是来此作客的扬州盐课林老爷的小姐了,而实际上已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前来投靠贾府的亲戚了。处在这样的情势下面,自尊心显然失去了安放的地方,而她的“孤高自许”也显得更加不合时宜了。 但是,这处境的改变,并没有使这个少女的生活态度也跟着改变起来,而是似乎更加挑起了她的心高气傲,更加使她多疑地注视着周围,唯恐有人对她怀着歧视和轻蔑。周瑞家的送来了两枝宫花,她首先注意的不是它的“维妙新巧”,而是是否“别人不挑剩下的”。元春归省时,大家赋诗行乐,她本可以随声歌颂一番,但她一心只想“大展奇才,好将众人压倒”,后因不能“违谕多做”,便“胡乱做一首五言律应命”。贾母为薛宝钗庆祝生辰,她心里感到不快,这原是不宜流于言表的,但她偏偏露出“不忿之意”。史湘云说她像戏台上的小旦,众人都笑着附和,她本来也是可以一笑付之的,但她却敏感地觉得,这样的拿她和“戏子”相比,是一种带有轻蔑意味的“取笑”,因此大为不满,不禁怒形于色…… 看来,在这个少女的身上,有着太多的敏感和自尊。她的气量显得是如此的狭小。但这一切,总是由于在她的内心深处,有一个解不开的隐痛,这就是她的依人为活的命运。她不安于这种命运,但又无法摆脱这种命运。这种矛盾,经常扭曲着她的感情和心理,于是她的心境就永远得不到平静,并且招惹着许多看来是不必要的烦恼和痛苦。 有一次,她去敲怡红院的门,晴雯误以为是丫头,便拒绝开门。这个纯粹的误会,想不到竟是这么严重地挫伤了她。如果她真的在门外“高声问她”,事情也就解决了。但寄人篱下的处境,不容她多想,只是立刻在她的心里唤起了这样的感觉:“如今父母双亡,无依无靠,现在他家依栖,如今认真怄气,也觉没趣。”真的,再没有甚么比损害了这个少女的自尊和触痛了她的依人为活的命运,更能使她伤心的了。那一夜,她“倚着床栏杆,两手抱着膝,眼睛含着泪,好似木雕泥塑一般,直坐到二更多天,方才睡了”。第二天,她看见落花满地,便触景生情地写出了那篇有名的《葬花词》。落花,把那一时代,只能任人践踏不能由自己主宰的妇女命运,在她的心里唤醒了。 但是,这个少女不能认识得更多,她把这种命运的不能解除,都归因于自己的没有家。于是,她害上了无可解除的思家的忧郁症。大观园里的繁华热闹,别人家中的笑语温情,乃至自然界的落花飞絮、秋风秋雨等等,无一不在她的心里引起无家的哀痛。整个世界在她的面前,仿佛都变成了制造眼泪与忧愁的原料。 看来,这个外祖母家并没有对她显出厚薄,一切都待她以小姐之礼。她仿佛是用太多的猜疑和过量的偏狭折磨着自己。她似乎看不到,用钱如淌水的贾府,那里会在乎这个外孙女儿的衣食费用?同时又何尝在她的面前露出过丝毫的“小家”气派?更何况封建家族太上权威的贾母,是这样的“万般怜爱”着她;她的失去父母,不仅没有因此受到歧视,倒是更加引起了这个老太太的温情与疼爱。的确,生活在这样的一个好亲戚的门里,有什么必要,这样念念不忘于自己的伤痛呢?要是换上另外的一个人,不是早已感到幸运吗? 然而,正是在这里,我们发现了林黛玉为人的非常微妙的魅力。 这样的性格,生活在那样的时代,就成为一切痛苦的来源。正如车尔尼雪夫斯基所说:“一个人所能享受和痛苦的,都只能是社会给予他的东西。”因此,林黛玉的痛苦,不是由于她的敏感和多疑,更不是由于自尊,而是由于造成这种敏感和多疑、并压迫着这种自尊的私有制度。私有制度,这是一切痛苦和罪恶的总根源。 六之哭泣一、有人说《红楼梦》的主题是多义的,不可以一语指实,这很有道理,但不管怎样“多义” ,总有一个是基本的;也有人说《红楼梦》的内在意象和读者的审美体验均带有一定模糊性,很难对审美对象做出精确的质的界定,这也很有道理,但不管怎样“模糊”,总有一点是明确的;还有人运用各种手段(包括电子计算机)说明前八十回和后四十回的某些差异,这是否也有道理?也有,但不管怎样“差异”,至少有一点是一致的。这种“基本”的、“明确” 的、“一致”的是什么呢?即:哭泣。读者的眼光可以有种种,有人看到了“淫”,看到了 “缠绵”,看到了“病”和“梦”等等,但谁都无法否认《红楼梦》写的“哭泣”。大观园女儿没有一个不哭的,“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上至荣贵人元妃,作为小说人物正面出现时,“呜咽对泣”“泪下如雨”;下至丫环侍女,无辜罹难而饮泣者比比。真是哭声嗷嗷,血泪斑斑。梁启超论《桃花扇》是“一部哭声泪痕之书”,《红楼梦》更复如是,皆为哭泣之作。刘鹗《老残游记序》指出,一切优秀文学作品都是在哭泣,浸渍着作家的眼泪。“盖哭泣者,灵性之现象也,有一分灵性即有一番哭泣,而际遇之顺逆不与焉”,又说:“灵性生感情,感情生哭泣”“其感情愈深者,其哭泣愈痛”。刘鹗这一艺术见解无疑是精邃破的而发人深省的然而,《红楼梦》之哭泣者莫过于林黛玉,“想眼中能有多少泪珠儿,怎禁得秋流到冬,春流到夏”。海涅诗曰:“从我的泪珠里,长出娇花朵朵”。黛玉何尝不是如此。她那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凝结成一首首美丽动人的诗篇,交织回荡着她那深切悲痛的爱情心曲和疾愤抑郁的叛逆心声,了解她的哭泣,才能理解她的性格;抓住她那些光彩闪烁的泪珠,才能映照出全书的主题;亦可领悟到作家的创作契机,并可重新认识一些有争议的问题。 二、黛玉为何而哭泣,作家创造了一个神话般的“还泪说”。怎样解释这个还泪说的现实基因 ?《礼记?檀弓》曰:“哭有二道:有爱而哭之,有畏而哭之。”畏而哭之极为常见,为智能低下之哭泣。爱而哭之则是艺术天才冶炼之洪炉,熔铸建构出无数精妙的文学巨著和感人至深的典型人物。“创作总根于爱”(鲁迅),林黛玉就是“爱而哭之”的光辉典范。小说写她自进贾府之后,就和宝玉一见如故,情投意合,亲密无间,“日则同行同坐,夜则同止同息,真是言和意顺,似漆如胶。不想如今忽然来了一个薛宝钗”,自此,生活的平静打破了,心灵的爱河之水翻起波澜,性格也迅速嬗变。廿三回写她与宝玉一起阅读《西厢记》,“ 但觉词句惊人,余香满口”,及至听到《牡丹亭》的动人词曲,并细嚼“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八个字的“滋味”时,更是“心痛神驰,眼中落泪”。这表明,外界情事的触发,正在这个早慧而又早熟的少女的心弦上跳动着人生的旋律和爱的颤音,使她由青春的觉醒已进入对人生价值和爱情归宿的思考,这思考显然是痛苦的。等级森严的贾府,寄人篱下的处境,尔虞我诈的人际关系,尤其是代表着宗法思想、家族势利和神的意志的“金玉相对”之说,象一座座无形的高山横亘在爱之路上,使她很快意识到环境和自身、现实和理想的距离,意识到爱的历程的艰难与渺茫,是爱而不得所爱,但又不能忘其所爱的悲哀。因此,就在这位痴情而又敏感的少女的心理感应上,处处形成客观世界和内心世界的触发点,每次触发都会引起她对现实和自身的省视,引起感情层次的迭加和心理机制的变化,这种触发和变化一次比一次激涨,哭泣也一次比一次悲怆。“志撼恨而不逞兮,抒中情而属诗”,于是才哭泣吟唱出那些血泪交进的《葬花辞》、《柳絮词》、《风雨词》和《拂琴曲》等等哭泣之作。“ 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这正是由爱的觉醒而启发了她的人生忧患意识,一种敏锐的失落感袭上心头。 三、所谓“哭泣者,灵性之现象也”,灵性即天赋的聪明才智,也包括人的性格和气质。灵性高则天姿秀,颖慧敏锐,省视力强,感受力也强,觉悟亦快。明清以来,随着王学左派和“ 异端之尤”等思想家掀起的以“人学”和人的解放为核心的新思潮的发展,随着《牡丹亭》、《西厢记》等情词淋漓、人欲纵横的戏曲小说的进入大观园,一种新的时代气息也正浮动在“花谢花飞”的广阔空际,最先呼吸而领会之者也是宝玉黛玉而已。然而,封建堡垒的锢钥,历史传统的沉积,重重压在黛玉的心头。这种历史的重压和自我萌生的当代意识的冲突,使她表现出对礼教的强烈的束缚感,不自由感,因而产生种种难以复加的愁、怨、感伤郁闷和愤恨。马克思曾经说过:“当旧制度本身还相信而且也应当相信自己的合理性的时候,它的历史是悲剧性的”。⑴在这可悲的时代,黛玉表现出顽强的抗争力与叛逆精神。尽管她还没有完全跳出传统的轨道,但至少是在不规则的行走,而且时而迸发出新思想的火花。尤其在男女关系上,闪烁着一种新的“性爱”要求和新的价值观念,较之那些匍伏在礼教之下,不仅自己受其毒害,也极力为之说教又去毒害别人的人如薛宝钗等辈,不知高出多少倍。且看第二十九回的一段描写,黛玉揣度宝玉:你心里自然有我,虽有“金玉相对”之说,你岂是重这邪说而不重人的呢? 这话说得何等好呵,这真是问题的实质!一部《红楼梦》一曲宝黛爱情的悲歌,可以说自始至终都是在“金玉姻缘”和“木石姻缘”的交织冲突中演进的。前者以“天理”自命,以客观物的配合为基础;后者以“人欲”自命,以人的主观感情为基础。前者是伦理的,后者是人性的。再如第四十五回,写到夜间下雨,宝玉要从黛玉那里回去:黛玉听说,回手向书架上把个玻璃绣球灯拿下来,命点一枝小蜡,递与宝玉道:“这个比那个亮,正是雨里点的。”宝玉道:“我也有这么一个,怕他们失脚滑了打破了,所以没有点来。”黛玉道:“跌了灯值钱呢,是跌了人值钱?怎么忽然变出这‘剖腹藏珠’的脾气来! 这些开启黛玉的心扉之处,散发出一种芬芳的气息,其心地何等之纯净而美好!正是这种觉醒了的人的价值观念,所以她挚着地追求着实在的人生和真正的爱情,热恋着“心情相对 ”的“知己”。紫娟告诫她:“万两黄金容易得,知心一个也难求!”这正符合黛玉的思想。她多次声称自己“一无所有”,“比不得宝姑娘,什么金哪玉的,我们不过是个草木之人罢了”,并明确对宝玉说:“我那里能够象人家有什么配的上你的呢?”(第二十九回)这些虽是气话,也是真话。有时宝玉误解了她,说她“多心”(有的读者也这样误解她),可是她回答得很好:“我为的是我的心”(第二十回),这“心”,就是人格和尊严和感情的真挚纯洁,不允许掺有任何杂质。然而,这种觉醒了的意识,这种美好的理想与合理的要求,却为那个时代所不容,她那皎洁的性格也和那个龉龊的贵族世家格格不入,爱之路上不仅荆棘丛生,更是风刀霜剑交架。所以她的哭泣也是一种梦醒了之后无路可走的悲哀,这是她精神痛苦的主要形式。因而,她常常感到孤独、寂寞、无援以助,并渴望为人理解而求其友声:“醒时幽怨同谁诉?衰草寒烟无限情!”“娇羞默默同谁诉?倦依西风夜已昏。”“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 因而,她感叹人生竟象草木那样凋零失落,也象讽忽的柳絮那样无所凭依:“叹今生,谁舍谁收!嫁与东风春不管:凭尔去,忍淹留!” 因而,在极度痛苦之时,感情升华的理性意念借幻想的羽翼飞腾了:“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天尽头!何处有香丘?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杯净土掩风流,质本洁来还洁去,不教污淖陷渠沟!” 这都是一个无路可走的觉醒者的哭泣心声。 四、所谓“感情愈深者,其哭泣愈痛”,在黛玉来说,即爱得愈深,哭泣愈痛,愈是宝玉向她表示出真正爱情的时候,她愈是伤心落泪,不能平静。黑格尔说:“生命的力量,尤其是心灵的威力,就在于它本身设立矛盾,忍受矛盾,克服矛盾。”所以这种爱而不得所爱但又不能忘其所爱的矛盾与苦痛,经常使她反常与失衡:“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更向谁 ?尺幅鲛绡劳惠赠,为君那得不伤悲!”“抛珠滚玉只偷潸,镇日无心镇日闲;枕上袖边难拂拭,任他点点与斑斑。”当感情流量超过神经负荷时,心理就易失去平衡,所以“蛇影杯弓 ”“痴魂惊恶梦”,哭泣变成梦魂的惊悸。在长期禁锢郁积于内心深处的欲望和愤懑在失衡时的自然爆发就产生了“我问问宝玉去!”的反常行动,但这反常之中又蕴含着正常的人性,是正常人性被窒息的反常行动。最后,生存失去支柱,所以“焚稿”、“断痴情”、自戕。世界的存在既是如此荒诞、丑恶、无道理、无人性,那么生命又值得活下去么?她已不是历史上闺怨诗词中的女性那样自哀自怜与无可奈何的逆来顺受,而是明知世途险恶也宁肯将人生的支点选置于个人感情的你我,也不肯丧失人格的独立与尊严而对家族实力附会攀缘。她的人生道路、恋爱心态早就表明:苟勿爱勿宁死!早就意识到并准备了一条自杀之路。“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鲁迅论贾宝玉说:“他看见许多死亡”,“先有可卿自经;秦锺夭折;自又中父妾厌胜之术,几死;继以金钏投井;尤二姐吞金;而所爱之侍儿晴雯又被遣,随殁。 ”这些死亡,宝玉看见了,不用说,黛玉也看见了,所以她对“黄土陇中,女儿命薄”异常敏感。随着爱情的发展,自我意识的深化和对现实丑恶的省视,在黛玉面前展现的种种幻影都变成了无数病痛、破败、幻灭和死亡。在那“千红一哭”“万艳同悲”的罪恶渊薮,“女儿薄命”是普遍的,所以她眼前无非是一片坟墓和死场。“白骨如山忘姓氏,无非公子与红装”,“则看那白杨村里人呜咽,青枫林下鬼吟哦,更兼着,连天衰草遮坟墓,这的是,昨贫今富人劳碌,春荣秋谢花折磨”,她的诗也和她那倍受“折磨”的性格一样,到后来也由热而冷、由怨转悲、由明变暗,表现出“冷月葬花魂”的一种“死”的预照和冷的美。 五、林黛玉之哭泣不仅有深刻的内涵,也有鲜明的个性。表象呈现着“悲哀的秀美”,深层意蕴则充溢着忧愤之壮美;既是缠绵悱恻,又是刚烈果决,强烈地表现出一种女性的自我意识和叛逆精神,有着可贵的“坚韧”性与“挚着”性。所谓“灵性生感情,感情生哭泣”黛玉正是如此。小说写她“痴”“狂”“灵窍”“心较比干多一窍”,这即黛玉之灵性。灵性真感情深,则不落世俗,孤标傲世,容易被说成痴狂。其实李贽曰:“狂者不轨于道”(《藏书》卷三十二),正是不守礼法的表现。当然,黛玉不是“狂士”,也不是宝钗批评的“轻狂 ”,但她确有个性解放的要求。所谓“痴”,蒲松龄曰:“性痴,则其志凝。故书痴者文必工,艺痴者技必良……是以知慧黠而过,乃是真痴。”这话用之于黛玉,恰是其灵性的最好评语。她不仅是书痴、艺痴,更是情痴。情痴者情必真而挚,感情深沉炽烈,锲而不舍,挚着于现实,挚着于人生,挚着于爱情。因其爱得真、爱得挚,“积好成痴,积痴成魔”,所以悲愤、哭泣、叛逆是必然的。从哭泣中可以看出林黛玉品格之高标,尽管她是一个“弱女”,但实是古来第一“烈女”,第一“奇女”。 正册判词林黛玉和薛宝钗同列金陵十二钗正册之首,合用一首判词。 可叹停机德,堪怜咏絮才! 玉带林中挂,金簪雪里埋。 可叹句:说薛宝钗。意思是虽然有着合乎封建妇道标准的那种贤妻良母的品德,但可惜徒劳无功。《后汉书.列传. 乐羊子妻》说,乐羊子远出寻师求学,因为想家,只过了一年就回家了。他妻子就拿刀割断了织布机上正在织的绢,以此来比喻学业中断是多么可惜,规劝他继续求学,谋取功名,不要半途而废。小说中宝钗也多次劝诫宝玉留心向学。 堪怜句:说林黛玉。意思是如此聪明有才华的女子,她的命运是值得同情的。“咏絮才”,用晋代才女谢道蕴的故事。道韫年幼时,有一次天下大雪,谢道蕴的叔父文人谢安,对雪吟句说:“白雪纷纷何所似?”道蕴的哥哥谢朗答道:“撒盐空中差可拟。”谢道蕴接着说:“未若柳絮因风起。”谢安一听,大为赞赏(见《世说新语.言语》)。 玉带林中挂:说林黛玉。前三字倒读即谐其名。从册里的画“两株枯木(双木为林),木上悬着一圈玉带”看,可能又喻黛玉泪枯而死,宝玉为怀念她而弃绝一切世俗欲念(玉带象征贵族公子生活)为僧的意思。 金簪雪里埋:说薛宝钗。前三字暗点其名;雪谐薛。金簪比宝钗,本是光耀头面的首饰,竟埋没在寒冷的雪堆里,这是对薛宝钗婚后,特别是她在宝玉出家后,只能空闺独守的冷落处境的写照。 结局推论《黛玉一生为还泪而来》 黛玉是沉湖而死! 刘心武说,小说第一回就指出了宝玉和黛玉的仙人身份。宝玉本是天上赤霞宫的神英侍者,黛玉是天上一棵绛珠仙草。“只因西方灵河岸边。三生石畔,有绛珠草一株,时有赤霞宫神瑛侍者日以甘露灌溉。这绛珠草始得久延岁月。后因此草受天地之精华,又加雨露滋润。脱却草胎本质。修成个女儿身,只因未酬报灌溉之德,故其五内便郁结着一段缠绵不断之意。恰近日神瑛侍者凡心偶炽,意欲下凡。那绛珠仙子道:“他是甘露之惠,我并无水还他,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唤给他。”下凡后,绛珠草化为林黛玉,要用一生的眼泪,还神瑛侍者化做的贾宝玉的灌溉之恩。 刘心武举例,林黛玉每次和贾宝玉闹别扭都要流泪。而在第四十九回,黛玉却说:“近来我只觉心酸,眼泪却像比旧年少了些似的。心里只管酸痛,眼泪却不多。”就是在暗示还泪之旅是有终点的。“泪还完了,她就会主动回到天上。”刘心武认为,黛玉不该死得如此难堪,而是以一种比葬花还要诗意的方式。 死亡方式是沉湖而死 “黛玉应是沉湖而死”,刘心武推测。他从曹雪芹撰写的前80回中找寻伏笔,作为推理证据。 证据一 中秋节黛玉和湘云湖畔联诗 ——出处:第七十六回 刘心武说,两人联来联去,联出两句惊心动魄的来。湘云说:寒塘渡鹤影。黛玉接了句:冷月葬花魂。(通行版本中为诗魂,古本中为花魂) “花魂并不是一个陡然出现的词语,林黛玉的葬花词里出现的次数就很多。七十六回这个地方,它就是林黛玉的象征。” 刘心武解释,“冷月葬花魂”的意思,就是在凄清的中秋夜,湖面上倒映着中秋月,花魂一步一步地沉下去了。这句联诗,是林黛玉沉湖的一个暗示。 证据二 海棠社黛玉封号“潇湘妃子”——出处:第三十七回 “潇湘妃子,什么意思?”刘心武说,指的是古老传说中舜的两个妃子——娥皇和女英。两个妃子得知舜死后,将泪水洒到竹子上,出现斑痕,得名斑竹、潇湘竹。 “两人找不到舜,眼泪哭干了,就在水中死去,死于江湖之间。”刘心武说,两人的结局就是“泪尽入水”。因此,“潇湘妃子”别号本身,也在暗示黛玉沉湖。 证据三 宝玉祭奠金钏黛玉说谶语——出处:第四十四回 刘心武提到,凤姐过着生日,贾宝玉却突然偷偷跑到庵里的水井边,因为这天也是金钏的生日,他知道是自己的行为不当造成了金钏跳井身亡。 别人都不在意,唯有黛玉与宝玉心有灵犀。她说:“天下水总归一源,从咱们荣国府、大观园都可以接一碗水,对着那碗水去表达哀悼不就齐了吗?你非要专门跑出去。” 刘心武认为,黛玉说这样的话,是个谶语,就是对今后命运的一种事先的暗示。“如果曹雪芹写得到黛玉之死,很可能会有贾宝玉舀了一碗水,对着碗中水祭奠她的情节。” 证据四 元妃省亲点戏《闹殇》唱词——出处:第十八回 “元妃省亲时点了四出戏,其中《牡丹亭》的《闹殇》一折很有门道。”刘心武说,因为脂砚斋在这里批语:伏黛玉之死。“人到中秋不自由,奴命不中孤月照,残生今夜雨中休,恨匆匆,萍踪浪影,风剪了玉芙蓉。”刘心武指出,这句唱词正中“冷月葬花魂”的意境,而“玉芙蓉”,这里指水生的荷花,影射黛玉死于水域。刘心武指出,“曹雪芹亲密合作者”脂砚斋的批语是解读《红楼梦》的重要依据,脂砚斋明确表示:所点之戏剧伏四事,乃通部之大过节大关键。刘心武猜测,如果是曹雪芹写黛玉之死,会把这一段描写得非常优美。黛玉会像葬花一样,精心地设计她的服装、道具和路线,一步一步地走进湖中,借仙遁复归天界。也许第二天人们发现黛玉已死,但找不到尸体,只会有衣服和钗环存在。 相关题咏世外仙源(匾额)名园筑何处?仙境别红尘。 借得山川秀,添来景物新。 香融金谷酒,花媚玉堂人。 何幸邀恩宠,宫车过往频。 杏帘在望杏帘招客饮,在望有山庄。 菱荇鹅儿水,桑榆燕子梁。 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 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织忙? 题宝玉续庄子文后无端弄笔是何人?作践南华《庄子因》。 不悔自己无见识,却将丑语怪他人! 参禅偈(贾宝玉作 林黛玉续)你证我证,心证意证。 是无有证,斯可云证。 无可云证,是立足境。 (林黛玉续)无立足境,是方干净。 葬花吟林黛玉葬花吟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 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闺中女儿惜春暮,愁绪满怀无释处, 手把花锄出绣闺,忍踏落花来复去。 柳丝榆荚自芳菲,不管桃飘与李飞, 桃李明年能再发,明年闺中知有谁? 三月香巢已垒成,梁间燕子太无情! 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闷杀葬花人, 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怪奴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奴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注:抔(póu):量词,“一抔土”即“一捧土”。 题帕三绝其一 眼空蓄泪泪空垂,暗洒闲抛却为谁?尺幅鲛绡劳解赠,叫人焉得不伤悲! 其二 抛珠滚玉只偷潸,镇日无心镇日闲。 枕上袖边难拂拭,任他点点与斑斑。 其三 彩线难收面上珠,湘江旧迹已模糊。 窗前亦有千竿竹,不识香痕渍也无? 咏白海棠半卷湘帘半掩门,碾冰为土玉为盆。 偷来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 月窟仙人缝缟袂,秋闺怨女拭啼痕。 娇羞默默同谁诉,倦倚西风夜已昏。 咏菊无赖诗魔昏晓侵,绕篱欹石自沉音。 毫端蕴秀临霜写,口齿噙香对月吟。 满纸自怜题素怨,片言谁解诉秋心。 一从陶令平章后,千古高风说到今。 问菊欲讯秋情众莫知,喃喃负手叩东篱。 孤标傲世偕谁隐,一样花开为底迟? 圃露庭霜何寂寞,鸿归蛩病可相思? 休言举世无谈者,解语何妨话片时。 菊梦篱畔秋酣一觉清,和云伴月不分明。 登仙非慕庄生蝶,忆旧还寻陶令盟。 睡去依依随雁断,惊回故故恼蛩鸣。 醒时幽怨同谁诉,衰草寒烟无限情。 螃蟹咏铁甲长戈死未忘,堆盘色相喜先尝。 螯封嫩玉双双满,壳凸红脂块块香。 多肉更怜卿八足,助情谁劝我千觞。 对斟佳品酬佳节,桂拂清风菊带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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