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条 | 杨泊舟 |
释义 | 杨泊舟,80后新一代散文家。1981年生于湖南省洪江市。1999年考入湖南文理学院中文系,2001年入选北京大学中文系联合培养学生,毕业后在北京从事媒体文化传播工作。 他曾在新华社、人民日报、消费日报等多家大型媒体单位工作,从小职员做起,经过四年磨练,最高任职媒体运营总监。杨泊舟文字凝练,思想深刻,有大家风范。自2000年开始在国内外杂志发表大量散文,著有《时间凝聚的船》、《菩提已经凋谢》等散文集。 中文名:杨泊舟 国籍:中国 出生地:湖南省洪江市 出生日期:1981年 职业:80后新一代散文家 毕业院校:湖南文理学院中文系 代表作品:时间凝聚的船,菩提已经凋谢 杨泊舟简介现旅居北京,从事散文创作,兼做电影电视剧本,栏目策划,以及网络项目合作。 杨泊舟散文赏析禅非常禅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脑子里面就出现了一个奇怪的和尚形象,他头上剃度得光光,有两排香疤,面色文雅,举止雍容。他在兜售一样产品,产品名叫“禅”,广大善男信女,以及墨客骚人,大都是他的客户。他不一定求金银财宝,也不一定求名气声望,却有一个最大的所求。他只求这种思想产品在人间的效用,术语叫“功德”或者“浮屠”,这效用的最终指向就是让释迦牟尼继续成佛,永远成佛。因为这个世界太无奈,一切都有期限,每一个体都会消亡,如果说还有一样可以超越消亡达到永恒,那就是成佛。 孔子对鬼神之说所持的态度是“敬而远之”,此言其实逻辑上应归为一种承认。信则有,不信则无,当人别无选择地面临客观世界的死亡,死后究竟有什么,一了百了未免骨子里还心有不甘,便也就毋宁信其有了。成佛就是这样一个关于毋宁信其有的神话,跳开在人类世界之外,又只存活于人类世界之中,不断在繁殖后代的人类精神世界里生存下去。涅盘成佛,死亡变成了纯粹肉体的死亡,而永生则获得了超然物外的永生,似乎才算把落脚点放到了一个空字上。 色即是空之色,空即是色之空;色之色,空之空,都不成立。“空”不一定要通过“禅”得来,但“禅”绝对是其中最具有中国特色的一条途径,也是最为中国人所接受的佛教行为。“禅”这种智慧产品,尤在东土找到了长久的生命之泉。它无形无相,却化身万千,小及沧海一粟,大至宇宙无涯。当然,最要紧是系于一念之间,正因为它可以系于一念之间,才最得中国人喜欢。 世界上第一个禅是从释迦牟尼的微笑开始的。那一天灵山佛会,佛祖异于往常。其异有三,一是拇指中指对捏,拈花一朵,平放胸前,那花呈金色,正是灵鹫山大梵天王专程献上的金婆罗;二是面露微笑,和蔼可亲,一改平素宝相庄严;三是缄口不语,绝不同于历届佛会上的妙语连珠,舌璨莲花。瞧这阵势,菩萨罗汉们一时都成了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如来众弟子中,大弟子摩诃迦叶头脑最灵光,一番观察,最先体会佛意。为了配合举世第一禅的圆满完成,迦叶动了心思,只故作有意无意状,回应了佛祖一个微笑。佛祖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满意地点头,终于开启金口:“我有正法眼藏,涅盘妙心,实相无相,咐嘱于汝,勿令断绝。”所谓“涅盘妙心,实相无相”,就是佛门“禅宗”以心传心的法门,于是摩诃迦叶在这次灵山会上,以“一笑还一笑”得封“禅宗第一代传人”。 而中华禅宗的开始则是源自一个遗嘱。在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印度洋港口一艘满载象牙和香料的远洋商船吹响了起锚哨,缓缓驶离码头。忽然岸边传来一声:“南无阿弥陀佛。”就见人影闪动,船头已多了一人,此人一袭僧衣,英姿勃发,双目炯炯有神。印度人素来礼佛,船主见僧人面相不凡,知是高僧,便上前行礼。僧人还礼,问道:“可是去往东土震旦?”震旦是当时梵文里 “中国”的发音。船主回答:“正是。”僧人递上一张纸条,船主接过,上面写道:“当往震旦,设大法药,直接上根。般若多罗。” 僧人又道:“此乃吾师遗嘱,请同往。”船主惊讶地打量这僧人,失声道:“阁下就是达摩禅师?”这僧人正是达摩,他师父般若多罗尊者是当时印度闻名遐迩的大禅师,涅盘后衣钵传给了达摩,要他秉承佛旨,远去中国传播禅宗思想,按辈分算,从摩诃迦叶到达摩,已是第二十八代。印度人都知道达摩要去中国传教,却不料今日被这位船主遇上,也算是佛缘深厚。于是,这艘船就负载了中国禅宗的菩提灵根,漂洋过海而来。 达摩到中原不久便名声大噪,惊动了当时那个出了名的崇佛皇帝梁武帝,引出了一段佛门公案,这就是《碧岩录》第一则中所记载的中华禅宗第一公案。据说这个梁武帝天生一颗佛心,在中国皇帝礼佛榜上算是首屈一指,曾四次舍身当和尚,最长一次舍身达三十七天,每每累得王公大臣们花重金把他从和尚庙里赎回来继续做皇帝。他听说达摩是享誉海内外的高僧,就想方设法把达摩请进宫来。 这天,达摩如约而至,梁武帝颇有得意地对达摩说:“我这辈子让佛教盛极一时,仅建康城巴掌大的地方上,就建了佛寺五百多座,供养僧尼十万之众,而那部流传天下的《舍道事佛文》,也是我亲自率领僧俗两万余人在重云殿撰写完成的。你说我做的这些算不算功德无量呢?”达摩摇了摇头,淡淡地回答:“没有功德。”梁武帝不悦,问道:“那什么才叫做功德?”达摩说:“功德本就不是世上刻意而为之事可以估量的。”梁武帝顿时语塞,心想这个和尚怎生如此不识抬举,传闻说他佛法精深,却怎会连最基本的“功德”二字都不懂,莫不是浪得虚名?梁武帝盘念了片刻,耐着性子问:“早就听说圣僧学究天人,今日机会难得,我想请教一下,所谓圣人第一圣义究竟是什么?”达摩双手合十,答道:“天地浩荡,万事皆空,本就没有圣贤,所谓第一圣义也无从谈起。”梁武帝哂笑,颇不以为然地说:“那么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又是何许人呢?” 梁武帝说的“站在面前的人”,所指自然就是达摩,这句话意思再明白不过,你说天下没有圣贤,那你自己号称圣僧又算个什么东西?可是达摩似乎丝毫不为所动,平静地回答:“我不认识他。”说完转身就走,梁武帝既不阻拦,也没作留,怪只怪话不投机半句多。待事过境迁,梁武帝从别处获悉达摩确是得道高僧,想到前番会晤唐突了圣贤,于是一声令下,立即发兵要把达摩追回来。这是历史上绝无仅有的一次军事行动,目标只是要追回一个僧人,出动的却是王牌正规军,果然是“练兵千日,用在一时”,只追得个高僧达摩投苇入江,才得踏浪而去。 达摩遍游中华名山大川,最后让河南登封县少室山上的一座偏僻的古刹留住了脚步。这座古刹是在北魏孝文帝手上创建的,落成后取名的事曾让孝文帝伤了脑筋,左思右想不得要领。无意之间他环顾寺周,见五乳峰下林木茂密,顿时有了主意,挥笔题下“少林寺”三个字,盖“少室山林中之寺”的意思。不过,孝文帝怕是不会想到,后世会闯来这么一位达摩僧,把他这一时兴起所题的“林中之寺”发扬光大,成为中华大乘佛教的根据地,并借后山一块石壁奇影,让天下人接受“壁观打坐”的禅宗修行观念,并奉为佛法正道。 传说达摩曾在寺后五乳峰面壁九年,一朝抽身,那投于石壁上的身影却不见消退,如遇鬼斧神工般与石壁化为一体,变作神奇的“达摩面壁石”,一时之间少室山菩提灵光四溢,引得信徒云集,少林寺声名鹊起,由此踏上了迈向“天下第一寺”的大道。后世有诗云“一苇渡江何处去,九年面壁待人来”,说的就是达摩的传奇。 不过,如日中天的名望终究只挂在了达摩的个人名片上,怎奈何浩瀚东土有红尘三千,虽殆精竭虑,穷其一生,也不过使之“渐具大乘气象”。达摩所求禅宗之大局面却始终没有出现,而此生又有多少个九年舍得拿来面壁?木鱼声敲快了光阴似箭,敲老了岁月不饶人,纵是圣僧,也难免时不我予。眼看晚景渐至,达摩把衣钵传给二祖慧可,便只身一人,光着脚,拄着杖,手提只履,僧衣飘然,踏上了蹒跚的回家路。一路脚步深浅,消失在西域远去的古道,杳不可寻。 在达摩身后,二祖慧可再传三祖僧璨,四祖道信又传五祖弘忍,虽是宝树开花节节高,终究未有蔚然大气呈现。禅宗的“南无阿弥陀佛”也和小乘佛教一样,在中华大地遭遇了瓶颈。 早在大乘禅学出现之前,小乘佛教已在中土流传多年,虽也曾依附于政治集权,旺极一时,但无异拔苗助长,烟消云散起来,速度也快,终究不入人心。一则佛经典籍太过铺陈,用五车来装,也有超载之忧,令中原饱学之士望而却步。二则其意虽在“一切皆空”,却又常常不甘寂寞,往往热衷于普渡众生,与崇尚明哲保身的中原文化难以相融。远不如道教 “清净无为”来得利索,想那《道德经》区区一握五千字,把道家思想阐述得清清浅浅,脍炙人口,尤其在拔地飞升之时,一卷随手夹在腋下,或者拢在袖中,不仅省力,更平添飞天逸趣。再者,中华千百修真练气之士虽也乐得占那“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便宜,却迷惑于西方极乐世界如何能容得下这亿万众生的登造。如果人人出家,日日礼行佛事,人间的烟火又由谁来烧? 佛光氤氲之中,隐隐传来芸芸众生对“佛教中国化”的呼声。 这呼声踱过夕阳残照的乌衣巷,掠过王谢堂前斜飞的燕,摇落朱雀桥边自开的花,又攀上南朝四百八十寺外黑瓦的墙,终于惊扰了墙内一个煮粥的和尚痴痴的梦。 这个和尚就是慧能,五祖弘忍的嫡传弟子。他本是“不识字的打柴人”,他那双耳朵本是自幼听惯了空山鸟语砍柴声,即入得空门也向来鲁钝于佛音梵唱,可偏偏就是这副樵子耳,聪辨了东土红尘的三千弦外之音,翻作一首“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短短四句话道尽了中华禅意,但含义还不是重点,重点在于载体。载体就是文字,这一首五言绝句本身就是千载难逢的佳句,仅文学一途便具备了流传的能力。鉴于小乘佛教四处传播菩提树、明净台一类概念,早因用语模糊而不可理解,让中国人敬而远之。慧能此诗聚力于一点,以实写虚,为佛教申辩,告诉中国人,佛理并非大家原来想的那般深奥,那般吃力不讨好,佛家逍遥起来,丝毫不亚于道家。中国人心中那道至关重要的门,一向由诗词歌赋把守,而此时开门,不是因为敲门人使了多大力气,而是因为选对了石头,门内人瞧那石头,打心里喜欢,门自然就开了。 此诗一出,再不似“阿弥陀佛”这类的纯粹念词,要凭借空穴来风的鬼神传说,让百姓信之为驱魔真言而不得不记住,以备不时之需。从此,中国历代禅宗大师皆为文艺高手,诗词歌赋、琴棋书画,别开一品风流。 慧能还结集一部《坛经》,摆上如来九品莲台,成为唯一一部出自中国人之手的佛经。《坛经》独树一帜,于佛理中大规模融入中华文艺表现手法,不论诗词书画,但能使用的华语艺术形式,尽数拿来。佛经在汉语中获得了新生,再不是令人黯然伤神的译文,再不是把一个单调的寓意反复十次也不嫌多,开坛讲经也不再味同嚼蜡,普通中国大众听讲,也终于感觉到了原汁原味的天花乱坠,满地生莲。慧能天纵奇才,硬生生将一个印度的大乘“禅”字,用黄河流域的水土培植浇灌,得以开花结果,与中原文化相得益彰,掩映成趣。后世佛教在中土得以如此广泛的流传,最大的功劳记在了他头上。 大乘禅学终成华夏宗流,释迦牟尼又该笑了。这笑还是当年的笑,手上拈的花却不见了,换成了一把芭蕉扇。这扇子不是铁扇公主用作消防的那把,而是太上老君八卦炉前炼丹的炉扇。那天,迦叶尊者一直立在一旁观看,暗惊:这个禅又该做何解呢?佛祖微笑道:“既是东土禅宗,自该用东土的火炼东土的金身,说到东土的火,唯老君八卦炉文武之火。” 迦叶尊者又问:“何为文武之火?”佛祖回答:“此火一文一武,有张有弛,深得中华人性三昧。” 毕竟还是道教这颗土生土长的人参果最懂得中国人的脾胃品性!中国的道士自来就有出家和不出家的区别,而元代全真以前的道士几乎都不出家,不戒荤腥,也可以结婚生子。这一招分光捉影,迎合了中国人根深蒂固的家庭宗法观念,堪称精妙绝伦。道心可以大隐于市,佛心为何不可?慧能不经意间借鉴此法,终于拿捏住中华佛事之要害。慧能说:“法不孤起,依境方生,道不虚行,遇缘即应。”大义就是佛法不是无中生有,而是依据环境而生,要因地制宜,中国有中国的环境,佛法也免不得要入乡随俗。道一声“遇缘即应”,就要一颗佛心两手准备。首先是要佛渡有缘人,碰上不吃这套的就闪,而一旦有苗头就要应,一应就要搞定,不可坐失普渡良机。 这就让达摩“一叶开五花”一脉单传的传统得以圆满,达到了“禅宗自然成”的大境界,进而“见心见性,佛在心中”。既然心中有佛即可,又何必散尽万贯家财去呼啸山林?既然放下屠刀就可立地成佛,又何必抛妻弃子去守伴木鱼青灯?于是禅宗佛教开始大量吸纳栖身红尘的“佛心居士”,年深日久之后,更是数不尽那闹市闲庭曲径通幽处,有多少佛堂森森地供着我佛慈悲,而佛堂下总有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夫人,佛珠在握,蒲团在膝,诚惶乎,诚恐焉,念念俱是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保佑吾儿平平安安,保佑天下太太平平。由此推而广之,终大获我中原人心。 到后来,也不记得是那一光年的事了。应玉皇大帝之邀,释尊如来驾离灵山,原始天尊也自玉清境清微天踏起一朵祥云,双双来到凌霄宝殿,先尝王母蟠桃,再赏嫦娥漫舞,最后决定由佛道两教各派一位得力门徒,合宾主之身化为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既施救苦救难之功德,又享普渡众生之香火,更能于那妇人睡梦迷离的当儿,素手纤纤送得贵子前来,保一宗香火不断。此之谓,禅可禅,非常禅也。 禽兽之梦一天,有个朋友给我说了一个梦:“我梦见我老爸跟我中学的初恋情人结了婚,我气急败坏,想方设法地报复他,甚至准备向我老妈求婚。” 我吐了吐舌头,问他:“那你老妈答应嫁给你吗?” 他叹着气回答:“当时,老妈正在厨房里用心炒菜,是我最爱吃的黑木耳炒肉片,她从锅里夹出一片黄腻腻的肉,微笑着让我尝尝是不是合口。我看见她额头上的皱纹,还有她白花的鬓角,我好难过,我哭了,哭得很伤心,然后我就醒了。你说我该怎么办?虽然我没说大逆不道的话,但是我竟然有那样的想法,这想法是如此的真实。我没脸见老妈了,我不孝,我不是人,我是禽兽。” 我想了想,说:“要不,你晚上再去梦里,跟你老妈道歉,打自己两个耳光,顺便找你老爸问个清楚,是否真心喜欢你那初恋情人。” 他呆了半晌,随后大笑:“对啊,我何不请老妈也做这个梦,梦里让她先狠狠打我两耳光,再打我老爸两耳光。” 我问:“那你的初恋情人呢?” 他说:“放心,老妈肯定也要打她两耳光的。”说完,他释然而去。 我却沉默了,梦虽荒唐,却揭示了人类蛮荒的本性。我想起小时候家里养的鸽子,鸽群里的母与子,父与女,兄弟姐妹之间,甚至祖辈与孙辈,皆随遇而安,一切为了繁衍。听说狗也是如此,一只公狗,适逢春情,便会来者不拒,不管对象是否它母亲、女儿、孙女还是它姥爷的妹妹,很有“我是禽兽我怕谁”的风范。 人之有别于禽兽,亏得理性首建奇功。理性洞悉了物竞天择,玩转了自然法规。近亲的遗传基因过于相近,非但不能优势互补,反而劣势相生,生出白痴弱智低能儿一大群,人丁是兴旺了,灭顶之灾也指日可待。故此古有人伦纲常,今有生物科学,人类洗心革面,大呼着理性,脱颖而出,主宰了世界。 无奈理性之光纵然明亮,却无法把梦境照亮,因为梦是镜子的另一面,光越亮,反射就越强。梦与理性相生相克,至死方休。儿子做梦要娶老妈,老爸做梦与女儿结婚,诸如此类,去他的人伦纲常生物科学,梦不吃这一套。梦要强调的是人虽异于禽兽,却生为禽兽,禽兽的原始欲望,即便理性一路封杀,终究积习难除,暗藏于心底。 在这颗星球上,60亿人类随着东西两个半球的月光轮番入梦,不论男女老少,不论肤色人种,不论职业身份地位,不论崇高忠厚老实卑鄙下流无耻,尽数在梦的国度沦陷。夜幕看似平静,另一个维度的时空之门却已悄然打开,圆月下传来一声亘古的呼唤,旷野上飘来飘去皆是野性的幽灵,人们纷纷竖起了毛茸茸的耳朵。 爱亭者说亭子是彻头彻尾的寄生主义者,它单薄至极,一柱一盖即可成事,成败全系于地利,建于险则险,建于坦则坦,有景则亭在,无景则亭亡。 亭子是对建筑学的扬弃,即使简陋如茅厕,只要放对了位置,也能神采飞扬,引人向往。亭子又是建筑学的升华,它本身不再重要,只要它不脏不臭,不腐不朽,无坍塌之忧,无人事之扰,自能令人流连忘返,而这时亭已非亭,亭就是山水,山水就是亭,游人则尽如醉翁,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 有人要问:既为山水而来,又何必有亭,不嫌多此一举吗?这话只说对了一半,但若真为山水来,此亭就万万少不得。立于无亭处看景,人望景而难忘情,山水为主,人为辅,即便忘情,也被山水所化去,迷失了自我,而站在亭子里看景却反客为主,俯仰之间,把山水纳入胸襟,恍然如失,却是弃本心小我而达开阔之大我。这一无一有和一小一大之间,相去千里。 亭子用亭盖和亭柱为框,好比一幅画的画框,使观者之心超然物外,不遗余力地印证“距离产生美”的传说。欣赏绘画讲究距离感,不但水平远近的距离,还有纵深的距离。即使画家笔下的画面精美绝伦,赏画人也不能一扑上来就进入观赏姿态。于是就有了画框,从背景墙面剖离画面,使观者目光由框入画。这个玄机如同朝圣前需要穿越的神廊,神廊里总用黑色打底,辅以朦胧的烛光或者其他什么火光,编织一道光影闪动的网,阴森恐怖者有之,神秘莫测者有之,定让人在见到主之前,统统滤掉身上柴米油盐的市侩气,才好在平地打开一道穿越时空的门户,轻轻揭起维纳斯的面纱,倏然滑入迷醉忘我的境界。 不过这一点对于探险者来说似乎显得多余,他们崇尚“无限风光在险峰”,希望身临其境直接体验,虽然这种体验也会有审美的成分,但是掺杂了大量功利因素,甚至以功利为主,审美只是点缀。探险者面对的是人迹罕至的绝境,莫说亭子,甚至连一条人走的路都没有,山水不测深浅,山精鬼怪野兽凶猛,此时若贸然进入审美的迷醉,人身安全着实堪忧。当然也不排除探险中有猛士可以道心通明,突破束缚,达到物我两忘的境界,身在珠穆朗玛峰顶也如信步闲庭,宽衣解带,把酒言欢,乐得逍遥自在,那就是人间极品了。 要纵情山水,就需要安全感,丝毫不亚于观赏戏剧,观众若不是事先知道戏里的枪林弹雨一滴也溅不到自己身上,估计也不会安心地捧着苞米花,与情人双双携手入座。一处绝世风景让探险者的足迹踏得多了,慢慢也就少了蛮荒气,人踪变成小径,小径变成石道,后人自能安心观赏。可见探险是事业性的,讲究一路冲过去,披荆斩棘,获得成功的快感,而亭子是生活性的,等路开好了,桥也搭好了,就会悄悄地出现一座亭子,山照样险,水照样奇,人的步子却不必再豪放,尽可把手背在身后,做悠然自得状。 欧阳修曾用一个词语形容亭子,叫“翼然”,这个词算是把中国式亭子的审美取向给定了位,那翘角不仅是简单的上翘,其幅度和所占整体的比例都要相当可观才能叫做“翼然”,否则成了鸵鸟,纵有翅也不能“翼然”,所以越是到后世,造亭者越是把亭子造得如飞角勾天,这似乎可以看作是亭子本体论的回归。但是这样的回归似乎有夺情之嫌,亭子设计本就乖巧精致,可能是亭外山水不佳,也可能是好事者画蛇添足,总要在亭壁四处增加无数绘画,大有学西方建筑内壁油画的味道,却不知已犯了中华审美大忌。如颐和园湖边走廊,临水而建的一长排凉亭,本是湖光山色尽收眼底,偏不巧还要在那亭内的雕梁画栋上不厌其烦地绘制彩图,描述历代掌故,令中外游人一路仰观,竟似以为这就是游园之乐。苦就苦了导游小姐粉颈的椎骨,日日领队往返于此,昂首而不能阔步,一步还要三停,才能把一方亭梁上所绘内容说个清楚。头仰太久则大脑缺血,渐趋晕眩,只有借着换一步亭廊的短暂空暇,用捏着导游旗的手迅速地在颈后拍上两下,活血通脉,缓解肌肉酸紧,遂又连忙举头,准备激起身后另一片呕里哇啦的朝上的惊叹,白白辜负了廊外大好的湖光山色。 古往今来,爱亭之意虽常在功利外,惜亭之心却难免陷于功利中。造亭者费尽心血建得一亭,起初寄托情怀,如三界之外的神仙,可日子一长也觉得腻味。想到任其自生自灭未免暴殄天物,于是纷纷发出请帖,长期向文人墨客约题,便有了《醉翁亭记》、《放鹤亭记》等。此类文章都有一个特点,开宗明义必要说某某山人或者居士,在某某地方建了这样的亭子,亭子因何得名,然后才开始描写亭子周边景致和游人的情趣。在这些不朽的作品中,造亭者的名字顺带得以流传,如醉翁亭的山僧智仙,放鹤亭的云龙山人,由此造亭者的良苦用心得报与否,恐怕是既在意料中,又在计算外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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