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条 | 许凡 |
释义 | 许凡为人名,是伞头秧歌之乡的民间歌手。1926年出生于山西吕梁市临县许家峪村一个中等农民家庭,幼时读过一段私塾,颇具一定文化水平。 秧歌人生中年以后由于种种原因,家境每况愈下,以至不得不以乞讨为主,兼营农作度日,他的家世正如他的一首秧歌: 老人们是高门大户家传耕读,到我手上改换门庭有官不做,手拿上打狗棍周游列国,虽然贫穷活得两天无拘无束。 许凡人生许凡编唱秧歌极有才华,他用秧歌反映现实生活,讴歌时代风貌;用秧歌表露思想情感,鞭挞社会丑恶现象;用秧歌作为和人们生活交往的语言;也用秧歌塑造了他自己的形象。他一年四季到处流浪,走到哪里唱到哪里,见到啥就唱啥,一路乞讨一路歌。只要许凡出现在哪里,哪里就会产生一串秧歌。这些年来他究竟唱过多少秧歌,谁也无法统计,但仅在社会上普遍流传的少说也有二三百首。 许凡由于长期生活在社会最低层,对现实生活有着深切的感受体味和认识理解,加之思想上有毫无顾忌,因而他的秧歌内容真实具体。揭露事物尖锐辛辣,一针见血,许多秧歌具有很深的哲理性。在语言运动上,他有着相当娴熟的驾驭民间口语的才能,既活泼自然、生动形象,又风趣幽默,含蓄深沉。具有浓郁生活气息和强烈的艺术感染力。在结构上,他惯用七字句式,整洁凝练,干净利落。且多为同声同韵,听起来悦耳,唱起来上口,想起来回味无穷。因此,他的秧歌特别受人喜爱,人们到处传诵,到处评论,使他的名声也随之大震。在伞头秧歌覆盖的这一方土上,成为近年来特别走红的土歌星。 许凡秧歌不光数量多,质量高,内容也很庞杂。若要分类,大致可分为贫穷、乞讨、交往、评论四大部分。 秧歌·贫穷类许凡多子女,又不善经作,加之懒惰,生活自然十分贫穷。这在他的秧歌里有着大量的反映。先看看这两首描述他生活状况的秧歌吧: 瓮上敲一下单单地响, 笤帚帚扫不得一颗米, 油盐柴火没起取, 没办法只好把锅吊起。 称不起咸盐买不起炭, 浑身的衣裳稀巴烂, 一年四季糁糁饭, 过时过节啃瓜蔓。 “瓮土敲一下单单地响”,说明瓮是空的,连条帚都扫不得一颗米,而油盐柴火也买不起,那就只好把锅吊起来断炊了,穷得实在可以。第二首所描绘的似乎稍好一些,也只能吃点用高粱碾碎做成的糁糁饭稀粥。过时过节本该改善一下生活,然而只能啃瓜蔓,依然够苦的。那么他的家境又如何呢?看看下面的这首: 老婆丑得没人看, 跌倒拾不得一分钱, 院里好象猪羊圈, 家里如同十和殿。 他用了两个形象的比喻,把他那腌脏、杂乱而又一无所有的家境描绘的淋离尽致。再看看他晚上睡觉的状况吧: 一家人家七口子, 一圪搭被子来回撅, 盖住脑,露出DU(指屁股), 睡到炕上还冻了脚。 一幅多么狼狈不堪的生活图景啊!睡到炕上还冻了脚,自然有点夸张。但七个人盖一块被子,实在不堪设想。贫穷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呢?许凡不怨天,不怨地,也不怨命运。他说: 我没本事老婆拙, 孩们还小光会吃, 大浑圪留小赤DU, 好赖过不了穷日子。 最大的孩才一十三, 最小的还在炕上拴, 我一人再怎动弹得欢, 还是过不了口粮关。 自己没能耐,老婆又笨拙,子女太多,年龄又小,这就是他贫穷的原因,很客观地作了总结。 家里生活过不下去了,他就领上老婆孩子外出谋生,当时叫“外流”。那么外流的结果又如何呢?听听他的叙述: 许凡没听队长的话, 把个算盘反打错, 领上老婆朝南刮, 飞起得了个落不下。 家里栖惶出了门, 外面到处抓浮人, 一分钱也没赚成, 回来更比走时穷。 是啊!在那个捆得死死的年代里,外流是违法的,也是行不通的。有本事的人都寸步难行,他许凡又有多大能耐?因此在外流了一阵子之后,他不得不再返回故土。可这么一折腾,他的处境更加艰难了,于是他走上另一条道路: 外流了二年跌下空, 又遇上今年灾情重, 吃了上顿没下顿, 无奈何拉起讨吃棍。 秧歌·乞讨类乞讨秧歌在许凡的全部创作中占了很大比例。这是由他长期的乞讨生涯所决定的。一方面他为了适应人们的要求,不得不把编唱秧歌作为谋生的手段;另一方面,在长期的乞讨生涯中,他饱尝了最低层生活的酸甜苦辣,领略了人世间的艰难曲折,对现实生活有着更深刻的体味,这种思想感情必然会表现出来,并渗透到他的秧歌作品中去。 许凡在拉起这根讨吃棍之后,应该说他的思想情感是极为复杂的。他并不傻,甚至比一般人还要聪明。他完全能够掂量出这根讨吃棍的份量。他懂得这根棍握在他手里对他的祖宗和子孙后代将意味着什么!在这种时候,他的秧歌便表现出一种非常痛苦、不安、自惭的思想情感和希望尽早结束这种乞讨生涯的强烈愿望。 然而他又无可奈何,久而久之形成习惯后,他又似乎很不以为然,显示出一种极为豁达的思想境界。这种反常心理有时表现的非常强烈,甚至觉得乞讨是一种享受,一种超脱,一种天经地义的职业,一种人生的乐趣。于是又充满了盲目的自豪乐观,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思想情感交织在一起,便形成了他这类秧歌的显著特色。我们先来看看他的几首自豪秧歌: 名叫许凡实不凡, 范丹老祖把家业传, 世上的账账要不完, 我不上门人不还! 范丹是我国东汉时期的杰出学者,给官不就,而将家产全部施舍于饥民,最后连祖上遗留下的债务账目也一起施舍出去,让饥民们去讨还,自己却一贫如洗。许凡在这里抬出一个范丹祖师,俨然一个威风凛凛的债主形象。他上门乞讨只是一种要窄形式,那时因人们不主动还债逼出来的,而且这种债务永世也讨不完。多么富有啊!确实不凡。 再看看他下面的几首: 落盘菜,摇壶酒, 天南海北到处走, 盘龙大棍挽在手, 打遍天下咬人狗! 好一派帝王气势。吃着人们桌上的剩菜剩饭,喝着先摇一摇是否壶里还有剩酒,冠以“落盘菜”、“摇壶酒”的雅名。一根打狗用的讨吃棍,在他心目中立刻变成一条宋朝天子赵匡胤的盘龙大棍。而且是天南海北任我驰骋。多自豪啊! 一无愁,二无忧, 沿门乞讨度春秋, 韩信孤母要过粥, 康熙王吃过“到口酥” 走交城,过文水, 两个肩肩抬个嘴, 吃罢碗也不用洗, 无非说我讨吃鬼。 是啊!对于一个穷到家的乞丐,你还能再说他什么呢?只要自己心理上满足这就够了。无忧无虑,自由自在,连吃过饭都用不着亲自动手洗碗的舒适生活何乐而不为呢?这就是许凡人生哲学的一个侧面。那么另一面呢? 穿得烂,走得慢, 栖惶不过讨了饭, 东家走,西家转, 眉高眼低管够看。 冷一顿,热一顿, 寒风冷气罪受尽, 浑身惹下一身病, 谁想拉这讨吃棍。 冬天冷,夏天晒, 天阴下雨没遮盖, 营生不受人抬爱, 一梁梁心闲口自在。 钻神堂,入古庙, 黑间睡不成安然觉, 白天孩们往死里闹, 多会能把这讨吃棍撩! 这些秧歌既对他乞讨生涯的处境、遭遇,以及在肉体和精神上所受的折磨与剌激刻划得淋离尽致,又将他那痛苦、悲伤、自惭、不安的心情表露无遗。这便是许凡内心世界的另一个侧面。人的性格总是多元的,许凡自然也不能例外。 秧歌·交往类许凡在现实社会中生活,总免不了和人们交往,自然多数情况是通过语言进行的。但他既然善编秧歌。往往在交往过程中要求他用秧歌的形式表达。年积月累,便有许多交往性的秧歌流传开来。比如正月里他出去乞讨,既不打莲花落,也不吹唢呐,更不喊婶子大娘,进门来便是一首秧歌: 新正上月头一回, 亲戚们千万不要嫌, 明里施舍暗里来, 谁打发我谁发财。 既入情入理,又亲切和善。话说到这步田地,人们自然乐于施舍。这就是他不同于一般乞丐之处,他在用艺术换取报酬。遇上不肯施舍的人家,他也不恼不怒,更不麻缠不休。但话还是要说的,于是唱道: 有的人家太小气, 见我一来就把门闭, 打发我说明咱有情意, 不打发也把你讹不地。 有人说:许凡,你唱歌满有才华,为啥还要讨吃要饭,难道这营生洋气(赶时髦)吗?他当即回敬一首: 你说这话太荒唐, 秧歌哪能顶口粮, 讨吃不是为取洋, 要着总比饿着强。 有人说他是个怪人,他接口就唱: 我这人就是有些怪, 走到哪里都愉快, 有人眼黑有人爱, 好活了一会没一会。 有一年村里评救济款,许凡去申请,人们起哄说:唱个秧歌吧,唱得好就评你。许凡问:唱啥?众人说:就唱你穷吧。许凡略一思索便唱到: 炕上不铺个簟片片, 睡觉枕得是半块砖, 灶前不流一点点烟, 抬起头就能看见天。 人们听了哄堂大笑,他也实在穷得可以。炕上别说没有被褥,连块烂簟片也没铺,甚至睡觉用的枕头也是半块砖头代替。灶里既然连点烟都不流,自然是断炊了。居住条件呢?他说房子如何漏,一句“抬起头就能看见天”便很说明问题了,既形象又生动。这当然是一种艺术夸张了。但夸张得让人听了高兴舒服。 许凡和老婆在灰渣坡上拣兰炭,有人路过说:唱个秧歌吧!他说唱甚哩?那人说,就唱个拣兰炭吧。他接口就道: 因为没烧的做不熟饭, 引上老婆拣兰炭, 虽然现象上不好看, 世上的穷人有千千万! 有一年秋天,队里搞人造平原,古墓里刨出几块棺材版,许凡向队长所要,队长取笑说:唱上个秧歌,唱得好就拿走!许凡低头想了想就唱: 足棱足沿三寸厚, 做两具风箱也足足够, 虽然有点死人臭, 穷家薄业能将就。 众人齐声叫好,许凡便将棺材板理直气壮地背走了。 许家峪乡修公路。刨出一颗死人头骨,年轻好事者将其放在地塄上。恰好许凡路过,人们便指着死人头骨要他来一首秧歌,许凡接口就唱: 远看象个石杵子, 近看是个骷髅壳, 因为修路才刨出, 叫你看一下新中国。 许凡要送粪,和邻居去借茅桶,开门就唱: 一冬天攒下一茅瓮粪, 队里头好赖没人送, 眼看茅瓮要往烂冻, 借你茅桶用一用。 邻居听得高兴,很痛快地借给了他,并嘱咐说:用完涮洗一下,小心给咱磕捣烂。当天许凡来还茅桶,进门又是一首: 一口气送了三四担, 浑水洗了清水涮, 茅桶没啦磕捣烂, 如若不信出来看。 许凡赶集回来,有人问他:“今天集上人重不重?”这是当地一句土话,意思是人稠不稠。许凡风趣地回答: 有的轻,有的重, 一个一个没啦问, 假如措手过过秤, 十个加起也没一吨! 许凡去买供应粮,当时只供高粱,只有少数需特殊照顾的才能买到谷子。许凡明白自己的身份,并不敢开口。恰好碰上站长,一见许凡就要求他唱秧歌,他赶忙站起来向站长鞠了一躬,然后唱道: 五黄六月天气热, 稻秫生生解不了渴, 你对穷人不眼黑, 照顾让我买成谷。 站长一高兴,当即领他买了几十斤谷子。这在当时来说,实在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因此许凡唱秧歌买谷子的事立刻轰传开来。 有一年春天,许凡的女人病了,他便跑到公社找书记要点救济,书记爱听许凡唱秧歌,笑着说:把你的困难编成秧歌唱出来。许凡立即唱道: 眼看见天暖换不转季, 家里无粮缓不过气, 老婆得病又无钱治, 没办法才求你李书记。 许凡唱完,书记点了点头,立即给他批二十块钱。 文革期间,许凡因外流,被送进公社学习班劳动改造,一天许凡正背着修窑用的石头走路。学习班的领导人问他:许凡,学习班怎么样呢?许凡看了他一眼就唱了四句: 四方四堤两块价跌(背), 从明起来受到黑, 虽然炒面也不能吃, 穷人的骨头硬如铁! 有段时间,农村刮起了乱摊的风气,保健费、修路费、防疫费、唱戏费、干部补贴费、土地使用费……几十种费加在农民头上,村干部们挨门挨户征收,到了许凡门上,许凡软软地唱了一首秧歌: 动弹了一年还欠下债, 你们又来搞摊派, 印票票的武艺我不会, 说上个没啦也不为怪。 有一年,许凡被大队定成浪费户,按当时政策,凡定为浪费户的,秋天分口粮不得一次付给,而由集体保存,分期发放。这一来生活更难调剂,大家都怕定浪费户,唯有许凡不在乎,因为他反正是个讨吃要饭,无所谓。次年村里闹秧歌给队干部们拜年,许凡唱了这样的一首秧歌: 去年定成我浪费户, 黑豆稻秫扣在库, 湿的折成干的付, 倒罢还把你掏腾住! 队干部们一听,一个个哭笑不得, 许凡的小孙子得病夭折,人们安慰他不必过份伤心,他很理解地叹口气,并唱了如下三首秧歌: 养的个孙子很聪明, 如今也比大人能, 许凡虽然家贫穷, 我孩是贵人生寒门。 干一口,湿一口, 一家人家手倒手, 拖上转,背上走, 亲着亲着喂了狗。 时不顺,运不通, 儿没本事媳妇疯, 抓屎弄尿一场空, 命薄福不住文曲星。 秧歌·评论类有人说,人穷到一定的地步,反而显得特别厉害。这话或许是对的。许凡人穷,又生活在最低层,思想上毫无顾忌,什么人,什么事,什么政策他都敢于评论。尽管这评论不一定正确,但却是他心里的真话。真话本身就很有价值。何况又是艺术作品。这自然就引起了人们的欣赏、关注和感情上的共鸣。 日常生活的评论秧歌[唱天旱] 盘古以来数今年旱, 黄河都干成一条线, 庄稼晒成盐沫面, 耕地还得斧子劈。 一春期尽把黄风嚎, 黑豆稻秫也捉不了苗, 沟坪坝地都不湿潮, 耕起的土块能碹成窑。 [唱雨涝] 老天爷爷不会霁(霁:雨雪过后的太阳), 圪梁坡窳下成泥, 青石板上拉开渠, 街头巷尾养起鱼。 瓢泼大雨天天下, 大家小户着了怕, 长起的庄稼全“水化”(被雨淋坏的庄稼), 地府(房屋)交给了龙王爷。 不管唱天旱也好,唱雨涝也好,他都能唱得具体逼真,生动形象,让人心服口服。善于抓取事物最本质、最典型、最具代表性的东西,然后用形象化的语言来表现主题,这就是许凡秧歌的普遍特点,也是深受群众喜爱的根本原因。 有段时期,由于农民生活太苦,干群之间的关系十分紧张,连家在农村的干部家属也受到另眼看待。一次许凡在乡供销社闲坐。人们要他给一位干部家属(女人)唱一首秧歌,他不肯,后来这位女人也要求他唱,他当即来了一首: 干部家属干部汉, 群众看见怪讨厌, 虽然你们不缺零花钱, 自留地还得各人拾坎(作务)。 村里有个年轻媳妇,男人常年外出不招家,正月里秧歌队路过这家院门,年轻媳妇站在门口迎接,许凡挑着伞唱道: 锣鼓动地炮惊天, 秧歌路过你门前, 一问全家都安然, 二问发财好过年。 唱得主人高兴;支书夸奖,催他继续唱,许凡头脑一热,接口又来了一首: 提下尿盆顶住门, 唉声叹气吹瞎灯, 两床铺盖一个人, 花开能有几日红! 四句秧歌一出口,媳妇当下泪如雨下,扭头就跑,红火热闹的场面,当下变得一片冰凉。领队的支书发了火一把夺了伞,狠狠瞪了许凡一眼。许凡笑着说:我说假话你们高兴,我一说真话你们就发火,好吧,真话假话我都不说了!然后扬长而去。 乡里有一五十出头干部,很是有钱有势,因与本家兄弟发生财产争执,闹得不可开交,官司一直打到县里,总算大获全胜。可没几天,这位干部突然暴病身亡,人们纷纷议论。许凡听了叹口气道: 阳世三界走一回, 人的生死说不来, 争眉霸眼想发财, 不觉已上望乡台! 兄弟二人同住一院,为避免是非决定中间打一道土墙,结果因地界发生争执,互不相让,大吵大闹,村里许多人前来围观热闹。两人越吵越凶,直至互骂“日你娘”,许凡路过当场送了一首歌: 兄弟两人打高墙, 方尺方了皮尺量, 你的短,我的长, 两人日的一个娘。 人们听了哄堂大笑,兄弟俩当下低了头,停了争执。 村里有一年轻媳妇,与族中兄弟私通,离婚后两人相跟到外乡安家落户。丈夫得知后愤恨不已,纠集了亲兄弟几人,拿了铁锹镢头欲去捉奸报仇。众人解劝不下。正好许凡路过,听了原委当即用四句歇后语编成一首秧歌相送: 寒冬腊月吃冰棍凉得咳嗽, 开水锅里煮骨头油水不厚, 粪圪堆上抖布条不扬不臭, 茅鬼神钻烟筒自寻黑路。 唱完扬场而去,兄弟几人仔细品味了这四句话的含义,一下全没了火气,一场风波就这样轻轻地平息了。 有一年天旱,村里几个好事者给龙王祭了一头猪祈雨,结果毫无效应。不久许凡的一首秧歌便流传开来: 为求下雨把猪献, 雨点点也没啦见, 庄稼干成盐沫面, 神神也会把人骗! 近年来农村修房盖屋兴盛,因无总体规划,排水无法处理。地界争执引起的打架斗殴现象屡见不鲜。针对这一普遍现象,许凡编了一首秧歌唱道: 修地府时不规划, 集体的地面谁也霸, 遇上两家茬水硬, 下开雨了打死架! 在一些偏远山区,农村小学教员不安心教学,擅离职守的现象十分严重,许凡就唱出下面两首秧歌: 咱村来了个好教员, 一年回家两半年, 只忙自家责任田, 教得孩们“弹三弦”(指盲艺人)。 星五走了星二来, 星三星四随便回, 不见教员登讲台, 人才教成烧火柴。 许凡去乡医院看病,满以交了保险费就可以看病不花钱。不料一进门挂号抓药都得要钱,他一气之下跑了出来,信口来了两首秧歌: 早哩穷,鬼掀门, 好好地得了个肚里疼, 跑到医院把医生寻, 人家认钱不认人! 如今的医生尽说利, 穷人有病不给治, 多少没啦点人腥味, 就是会收保健险费! 许凡不光用秧歌评论外人,也唱他家的人。他的第一个女人叫问俊英,和他闹矛盾,没炭烧了就将房门卸下来当柴烧。次年闹起秧歌他在场内唱道: 自从结婚下问俊英, 二年烧了三扇门, 勺子笊篱卖了铜, 好象结下个日本人。 后来问俊英终于和他离了婚,又和一个叫粉洞的疤女人结了婚。人们问他现在的女人怎么样?他回答: 不要看我的粉洞疤, 不串门子常守家, 一天能纺半斤花, 可惜没个纺花车。 许凡欠下队里的口粮款无力偿还,老婆劝他把街上的房子卖掉,在山上挖了两孔土窑洞居住。 后来人们夸他会折腾,说他既得到钱,又住得舒服。他叹口气说: 没主意上了老婆的当, 旧房子卖得开了账, 把我逼到那土窑上, 一天多跑好几趟。 时政方面的评论秧歌许凡对他生活以外的事几乎都不怎么关心,自然对时政也无多大兴趣。对于国际国内历来发生的政治运动也好改革浪潮也好,他从不去理会,他只凭着感觉走,并把这种感觉编成秧歌唱出来。这些秧歌从思想内容上看有褒有贬,但多数都比较真实。把他的这些作品按时间顺序串起来,恰好是这一方土上的历史见证。 [抗战时期] 日本鬼子人人侯(小), 霸了中国霸全球, 人民不当亡国奴, 烈士鲜血不白流。 [破除迷信] 求观音,拜土地, 烧香许愿顶个屁, 磕头祷告再央祭, 不如操个好心锤。 山神山神本是狼, 又吃猪来又吃羊, 磕头礼拜太荒唐, 打你要比敬你强。 [土改时期] 土地改革政策硬, 穷的富的成定份, 贫下中农掌了印, 地主富农倒了运。 [大跃进时期] 总路线,大跃进, 一天价起来放卫星, 一亩产下几万斤, 刮得尽是浮夸风。 自古到欲速则不达, 一口把人吃不胖, 共产风在全国刮, 主席这上有失策。 [六十年代初] 好好地干,好好地受, 口粮标准三百六, 即便自家打不够, 公家供应“金皇后”。 二尺布证按人发, 缝成裤衩也嫌窄, 全国都是这活法, 遮不住羞耻不只咱。 [文革时期] 文化革命反复辟, 两派斗争很激烈, 生产建设没人说, 国家受了大损失。 领导干部全批臭, 两派起来搞武斗, 越左越好不能右, 不知走得甚么路。 [生产责任制之后] 自古道人勤地不懒, 大丰收全凭包了产, 大屯子圪堆小屯满, 责任田成了刮金板。 包产到户由了各人, 能搞副业能出门, 就养汽车雇下人, 怎么发了怎么行。 有人问许凡,如今大家都富了,那你的生活怎么样呢?许凡回答说: 我也要比过去强, 换了鞋帽换衣裳, 虽然家里没存粮, 肚里没有受栖惶。 又问:你为啥比不上人家呢?他找了下面几条原因: 三个人分得一份枣, 加上作物不甚好, 村里的“害灾”一样恼, 收入自然比人家少。 少粪没土缺牲灵, 加上作物不殷勤, 庄稼荒成圪针林, 我的这栖惶不怨人。 他总结的非常实际,既有客观原因,也有主观原因,他的生活不会有太大的提高,只能不再饿肚罢了。像许凡这样的人,就目前情况来看,也只能还是个许凡了。 许凡的生活经历虽然并不复杂,却也坑坑洼洼。表面上萧萧洒洒,实质上饱尝人世间的酸甜苦辣。他的内心世界并不是一幅美好的画卷。这正如他的一首秧歌所表达的那种思想情感: 年近古稀花凋残, 酸甜苦辣都尝完, 谁也不要笑许凡, 世上最数活人难。 秧歌本是民歌的一种,属民间口头文学的范畴,因此有着很大的变异性。许凡秧歌自然是许凡创作出来的,但他一经产生,只要发生共鸣,便立刻在社会上流传开来,经过许多人的口耳相传必然发生变异。每个人总要按照自己的思想情感、理解认识,欣赏口味来一番加工、修改、润色,有时甚至改得面目全非。但只要生动,仍能继续流传,仍说是许凡秧歌。从这个意义上讲,许凡秧歌也可以说是群众性的集体创作,是一个时期民间集体智慧的结晶。他也许已不完全是许凡思想感情的反映了。这是很正常的现象,也是民间口头文学的一般特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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