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条 | 吴可读 |
释义 | 吴可读(1812-1879),字柳堂,汉族,甘肃兰州人。性颖悟,善诗文。以筹建甘肃贡院、尸谏慈禧太后名震朝野。 人物简介吴可读1835年考中举人,由举人官伏羌(今甘肃甘谷)训导,主讲朱圉书院近十五年。道光己本科(1849)进士,授刑部主事,晋员外郎,十年职未动。1861年,丁母忧,归讲兰山书院。1865年春再入都,补原官。1872年补河南道监察御史,冬因劾成禄降三级调用。1874年返里重讲兰山书院。1876年起用为吏部主事。1879年以死谏慈禧为太皇太后而废垂帘听政殉国。有《携雪堂诗文集》,其中《携雪堂对联》部分收联87副。 人物生平吴可读其先世为浙江处州人,明初随扈肃庄王就藩,而徙居兰州,世为耕读之家。吴可读生性颖悟好学,记忆力超常,读书常过目成诵;在刑部“治狱精敏,诵律文万千言不遗一字。”并且能诗善文,下笔千言,一挥而就。道光十五年(1835年),考中乙未恩科举人。其后,为了节省往返盘费,他便寓居北京达八年之久,着意博取功名,但屡赴会试,均未考中,便以大挑举人的身分,被任命为伏羌(今甘谷县)县学训导,道光二十八年赴任,并被聘为朱圉书院山长。道光三十年,由伏羌诸生凑集路费,再赴京师会试,终于考中庚戌科进士,授刑部主事,晋员外郎。咸丰九年,分校顺天乡试,以秉公选士而闻名。次年,遭母丧,扶柩归兰,被聘为兰山书院山长。其间曾奉旨帮办甘肃团练,服阕,赴北京补原官,迁吏部郎中,转河南道监察御史。 吴可读任御史时,曾多次上疏言事,直声震动朝野。其中的两疏最为有名。当时,诸大臣针对各国使节不断要求觐见清帝的现实争论不休。先争论清帝是否应接见外使,继而又争论外使是否行跪拜礼,相持不下,历半年之久。吴可读上疏请令各国使节觐见时不必强令行跪拜礼,宜随各国礼俗以示宽大,不必争论末节小事以损害国家利益。反映了吴可读的一种不妄自尊大,平等待人的进步观点,先是乌鲁木齐提督成禄畏敌如虎,听任沙皇侵略军从伊犁长驱乌鲁木齐烧杀抢掠,而龟缩在甘肃高台不敢过酒泉一步,却纵兵诬杀良民二百余人冒功请赏,实在罪大恶极。吴可读便上疏痛陈成禄有可斩之罪十,有不可缓之势五。清廷有意庇护成禄,仅以免官监候为罢。吴可读气愤至极,“奏请皇上先斩成禄之头悬之藁街以谢甘肃百姓,然后再斩臣之头悬之成氏之门以谢成禄。”①因言辞过于戆直,被降三级而归里。陕甘总督左宗棠却对他优礼有加,礼聘他为兰山书院山长。 光绪二年(1876年),起复为吏部主事,以尸谏直声震天下。当同治帝去世时,因无子嗣,慈禧为维护其专权,立其妹夫醇王子载湉为帝(即光绪帝),以弟继兄,以便用皇太后名义继续垂帘听政,完全出于私欲,违反体制。吴可读谏诤不听,继以自缢。他的尸谏虽然没有挡住慈禧的垂帘听政,却开创了晚清京官不避权贵,直言敢谏的风气。 吴可读从政之馀,历任各地教职,积累了丰富的教育经验。他主讲朱圉书院时,针对甘肃文教落后的现状,从表彰乡贤的业绩着手,以克服甘肃诸生的自卑心理。为此,他给伏羌石作蜀墓撰一楹联:“共仰孔门高,问颜曾七十之徒,何处最多佳士;休言秦俗悍,自邹鲁三千而外,此间有传人。”不要说陇人只能崇尚勇猛,孔子七十二门徒中的石作蜀等三人就是陇人,从而鼓励诸生勤奋向学。他还提醒诸生注意观察生活,处处留心皆学问:“诸生何处觅文宗,绝妙文章到处逢。”②他还善于借用形象的事物来给诸生讲解抽象的事物。他以伏羌大像山的高低平缓阴阳向背的地势特点为喻,讲解如何妥善处理文章起承转合的章法问题,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吴可读注重用言传身教来磨砺诸生的品操,使之成为刚直不阿的人才,他主讲兰山书院时的得意弟子安维峻就是这样一个人才。安维峻考中甘肃分闱后首次乡试的第一名,后任御史,以弹阔劾投降派李鸿章,权阉李莲英,语侵慈禧太后而名垂青史。 原先甘肃乡试和陕西合并举行,举院在西安。由于路途险远,费时费钱,有财力赴试的诸生只占应试的十分之二三,严重地影响了甘肃文教事业的发展。光绪元年(1875年),陕甘总督左宗棠奏准甘肃分闱乡试,但无举院。吴可读大力协助左宗棠从各州县募集白银五十万两,建成甘肃举院,使众多的甘肃寒士能够就近赴试,从而促使甘肃各地的书院蓬勃发展,甘肃的文风也逐渐兴盛了起来。 是年十月初七日是左宗棠64岁生日,但他不愿做寿,以免繁文缛礼,以静养心性。其僚属害怕触犯左氏,亦不敢提做寿之事。而吴可读常与左氏相过从,意气相得,便撰一寿联赠左:“千古文章功参麟笔;两朝开济庆洽牺爻。”左氏一见此联,为之狂喜,立即传司道各官共同欣赏,并掀然大笑:“不可负此佳联!”同僚于是大张旗鼓,登堂贺寿。左氏何以先是拒绝贺寿,后来默许贺寿呢?原来是吴可读的贺寿联起了作用。吴在上联恭维左的道德文章,可列名于孔子所撰《春秋》之类的典籍。左氏爱自比为诸葛亮,吴在下联,借用杜甫《蜀相》“两朝开济”句,赞颂左为咸丰、同治二帝立下汗马功劳,历任督抚,理应庆贺64岁生日。下联的“牺爻”,指伏牺(羲)氏所画八卦,两两相重,可演为六十四卦,以指代64岁生日。寿联不仅概括了左氏的事功,并予以高度评价,而且用典洽切,对仗相当工稳,如“麟笔”对“牺爻”之类,这是一般士人难以做到的。因此,左氏激赏此联,大喜开怀。 吴可读关爱幼小生命,抵御天花传染,倡建牛痘局。清代甘肃倘遇天花横行,除求神拜佛外,别无良方,眼睁睁听任病魔戕害儿童。吴可读抨击这种只知祈神保 的愚蠢行为,宣传种牛痘可免疫的道理。他用骈文写成《创设牛痘局启》,介绍了接种牛痘法从欧洲传到广州,再传到北京,进而传到各省的经过。并说,接种疫苗后,“七朝浆足,三日苗齐”,安全可靠,以打消人们的顾虑。他建议参照北京设牛痘局的经验,先向官绅农工商募捐白银千两,购置天花疫苗,再遴选董事主持事务,延聘良医从事接种工作。兰州各界纷纷捐款,于咸丰间创设全省第一家牛痘局,为儿童的健康带来福音。 吴可读的奏章诗文联语收入《携雪堂全集》中。 小说节选高阳先生《慈禧全传》中有关吴可读的章节 穆宗和嘉顺皇后的大葬典礼,定在三月二十六,两宫太后和皇帝定三月二十一启銮,除了随扈王公大臣以外,送葬的百官,都先期动身,官越小的走得越早。 小官中有个吏部稽勋司的主事吴可读,却是京朝的老名士,他字柳堂,甘肃兰州人。道光三十年的进士,未成名以前,不修边幅,倜傥自喜。到京会试的举人,有钱的住客栈,没有钱的住会馆,爱清静的住庙,而万变不离其宗的是,便于下帷读书,“临阵磨枪”。只有吴可读与众不同,住在陕西巷一家“清吟小班”,听眷的一个姑娘,叫做翠花,貌仅中姿,略解诗书,而谈吐颇不俗,一片红粉怜才的念头,溢于言表。吴可读是个极有至性的人,动到情感,一往不复,万死难回,认定翠花是个风尘知己,眼皮供养,心坎温存,日日伺候妆台。翠花的一颦一笑,莫不有半天好思量,把个考篮丢在墙角,积得好厚的灰尘,因此得了个极不雅的外号:吴大嫖。 这年是道光二十七年,春闱榜发,吴大嫖落第。翠花为他哭了—场,吴可读倒觉得她这一副眼泪可贵,不下于金殿胪歌。因此,以兰州道远,不如在京读书作为托词,依然迷恋京华。会试落第,留京读书,准备下一科会试吐气扬眉,原是最好的打算,但大家对吴大嫖的动机,就不免有所猜疑了。 几个月下来,证明吴可读根本未作卷土重来之计,这就有师长亲友要干预了。有个朝中大老,是他乡试的“座师”,派人将他找了来,顾全他的面子,不说破他志气消沉在温柔乡中,只说九陌红尘,纷移心志。要读书宜在静僻古庙,劝他住到广安门外的“九天庙”去。九天庙是关中会馆的公产,住在那里,不必花费房租。这倒是小事,主要的是老师的话,出于爱人以德的好意,无法驳回,吴可读只好从翠花的香巢,搬到香火冷落的九天庙,打算着好好用一番功。 哪知第一天择席,第二天念旧,第三天就害起相思病。勃然而起,仍旧搬回陕西巷去住。 姐儿爱才,无奈敌不过“鸨儿爱钞”,到床头金尽,翠花的脸色,也就不大好看了。到了后来,竟致衣食不继,不能不找同乡去“告帮”。 “救急容易救穷难,何况你的难处是自己找的。我们当然念着同乡的情分,但怕有些不明内情的人,未免多疑。”他的同乡便劝他仍旧回九天庙住,并表示这是帮助他的一个条件。 吴可读无奈,只得依从。当时恰好四大徽班之一的四喜班,重新由余三胜掌班,大事振兴,便有人拿这两件事做了一副对联,说是:“余三胜重兴四喜班,吴大嫖再住九天庙。” 吴可读再放诞豁达,也不能无惭,想想年逾不惑,功名未立,有负老母的殷望,不可为人!因而在九天庙中,好好用了一年多的功。道光三十年庚戌科会试,中了进士,虽不曾点翰林,也没有“榜下即用”去当知县,不好不坏做了部员,抽签分发到刑部当主事。 到了咸丰十年,英法联军内犯破京,吴可读的老娘正在病中,受惊不起,吴可读丁忧守制,主讲兰州兰山书院。服尽起复,调升为吏部郎中,以后又考上了御史,因为参劾一个满洲武将,引起极大的风波,几乎性命不保。 这个满洲人叫成禄,官居乌鲁木齐提督,诬良为逆,虐杀无辜,而居然虚报战功,说打了一场大胜仗。总司西征大任的陕甘总督左宗棠,上奏严劾。而吴可读亦接到同乡字字血泪的来信,悲愤莫名,奏劾成禄的罪名,“有可斩者十,不可斩者五。”于是成禄被“革职拿问”。 先议的是斩立决。但成禄神通广大,力足以回天。军机先替他讲话,穆宗亦加以庇护,由斩立决改为斩监候,这中间便有回护的余地了。秋审勾决,自可不勾,然后再找个机会,譬如皇帝大婚加恩,便可减刑,甚至释放。总之,这一“候”,成禄的脑袋就保住了。 吴可读愤不可言,上疏力争,措词中大发戆劲,说是“请斩成禄以谢甘民,再斩臣以谢成禄。”穆宗大怒,认为吴可读欺他年幼,所以才敢如此顶撞,非要他的脑袋不可。 两宫太后知道吴可读不错,而且杀言官是亡国之象,所以再三苦劝。无奈皇帝也跟吴可读一样,发了戆劲,竟连慈安太后的话都不肯听。 于是醇王出面来替皇帝出气。这天六部九卿复议成禄的罪名,奏稿都已斟酌妥当,而醇王忽然驾到,一到就取出一通奏稿,请人高声宣读,征求同意。 一听之下,无不愕然,醇王的意思是要治吴可读的罪。在座的人都以为不可,惟一的例外是刑部尚书桑春荣。 “王爷大,中堂小,我追随王爷。”说完,他奋笔疾书,在醇王的奏稿上署了名。 刑部尚书如此,还有什么可议的?于是照醇王的复奏,吴可读跟成禄一样,也被“革职拿问”了。 三法司会审,刑部希承上意,办了吴可读的死罪。向来的规矩,定死罪须“全堂阕诺”,缺一不可。刑部尚书、左右侍郎,都察院左都御史,左右副都御史,大理寺正卿、少卿,共计十三位堂官,一个个在奏稿上画行,画到大理寺少卿王家璧,无论如何不肯下笔。 吴可读就因为王家璧的持正不阿,保住了性命,改为充军的罪名。这一来,他的直声不仅动天下,而且“惊鬼神”。他跟吴观礼、陈宝琛、张佩纶喜欢搞扶乩的玩意,常临坛的是乾隆年间的—个诗人,名叫吴泰来,在吴可读获罪以后,临坛做了一首五言排律,题目叫做《赠柳堂二十韵》,传诵一时的警句是:“乾坤双泪眼,铁石一儒冠”,都道尽了吴可读的风骨气概。 此外还有好些铿锵可诵的好句:“道心娱白石,噩梦到青銮。杜宇三春雨,苍悟一夕澜。出山非小草,不死是猗兰”。但语意迷离晦涩,仙家玄机,难以索解,只是着重吴可读的意思,却是非常明显的,而且“出山非小草”这一句,期以远大,不但许以复起,复起还颇有一番事业。因此,在张佩纶家“围炉话别”时,慷慨多于哀伤,相期京华重聚,还要尽一番匡助中兴的心力。 吴可读回到家乡,依然主讲兰山书院。不久穆宗龙驭上宾,慈禧太后锐意更新,因为建言获罪的官员,都宽免了处分,吴可读也起复了,萧然骑骡入京,授官为吏部稽勋司主事。 他是个至情至性的人,拳拳忠爱,不以穆宗曾要杀他而稍减,反倒因为慈禧太后不为穆宗立嗣而深怀隐忧,当时便拟就一道奏折,想有所谏劝。 “立言贵乎有用。”有人这样劝阻,“被罪之臣,冒昧出此,必有人误解你的本心,说的话再有道理,不容易为人接纳。而且这时候情形纷乱,流言甚多,你所引用的时事,不尽确实,不如看看再说。只要此心不改,总有建言的机会。” 吴可读觉得这话说得有理,便打消了原议。只是五年以来,耿耿寸心,始终未改,大葬有期,他便打定了主意,当面请求大学士吏部尚书宝鋆,派他为“随扈行礼官员”。 这个长途跋涉的差使,有人怕辛苦不愿意去,也有人因为可领几十两银子的车马费,抢着要去。吴可读的境况不好,所以都以为他要这个差使,是为了那几十两银子的车马费,无足为奇。 动身之时,他的神态毫无异样,还跟他的妻儿说,在惠陵行完了礼,预备顺道一游蓟州的盘山,总得比别人晚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回京。 一到他就在蓟州以东三十里路,马伸桥地方的三义庙,租了间房住下。三义庙奉祀的是刘、关、张,与佛菩萨无关,庙里住的是道士,他跟住持周老道交成了朋友,约定山陵大事完毕,再到庙里来盘桓。 三月底,两宫太后、皇帝、随扈的王公大臣,文武百官,都已回到京里。吴可读则到三义庙践约,白天跟周老道闲谈,晚上关起门写奏折,写完又给他儿子吴之桓写信,是遗书,吴可读早就定下了死谏的主意。 闰三月初五五更天,诸事料理已毕,遗疏置在怀中,遗书三封,一封给他儿子;一封给周老道,托他料理身后;一封给蓟州知州,说明以死建言的本心,拜托代递遗折,连同四十多两银子,一起放在枕头下面。然后在粉墙上题了一首绝命诗:“回头六十八年事,往事空谈爱与忠,坯土已成皇帝鼎,前星预祝紫微宫。相逢老辈寥寥甚,到处先生好好同!欲识孤臣恋恩所,惠陵风雨蓟门东。” 题完上吊,谁知绳子断了不曾死。乃改以服毒而死。 到得第二天一早,三义庙的周老道,发觉变故,通知地保,进城禀报。蓟州知州刘枝彦跟吴可读是熟人,得报嗟叹不绝,即刻下乡相验,只见死者衣冠整齐地直挺挺躺在板床上。拆阅遗书,吴可读对自己的后事,已经有了安排,托周老道买棺木盛殓,在惠陵附近买一块地安葬。给刘枝彦的信,是托他将遗折专送吏部代奏。吴可读死前已非言官,司官亦不能径自上奏,必须请本部堂官代递。 遗折是封好在一个木匣中,藏在身上,无法开启,所以不知道他说些什么?但给他儿子的信,不妨拆开来看,参详文意,遗折所陈,必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刘枝彦心里琢磨,遗折上去,说不定会得罪,他要葬在惠陵附近,依恋先帝于泉下的志愿,或许难以达成。相交一场,对他最后一件大事,不能不尽一点心。因此,依照他的遗志,督饬周老道买棺盛殓,然后在惠陵范围以外,觅地安葬。尽两日工夫,料理完毕,才具禀呈报顺天府。 京里是在闰三月初十就得到了消息。以吴可读的为人,决不会无故轻生,又听说有遗折一件,便越发关心,不知是有冤抑要诉,还是以死建言?吏部尚书灵桂、万青藜,以及大学士管部的宝鋆,更为紧张,知道吴可读为人戆直,怕遗折中有什么大干忌讳的话,触怒了慈禧太后,连带遭受处分。 …… 宝鋆写折奏报,照崇绮的说法来措词:“臣等查司员呈递代奏折件,向由该堂官等公同阅看,查无违悖字样,始行具奏。今臣部派往随同行礼主事吴可读,业已服毒身死,且系自行封存折件,遗嘱恳请代奏,有无违悖字样,臣等既未便拆阅,又不敢壅于上闻,谨将原封奏折,恭呈御览。” 呈上慈禧太后,她不自觉地起了悚然敬慎之心。大臣的遗疏,她看得太多了,有些是口授一两句话,后人敷衍成文,有些根本是出于门生故旧的自作主张,与死者无干。只是吴可读的这个折子,字字亲笔,也就是字字腑肺之言,为了表明忠爱的心迹,不惜以死明志,实在也很可怜了。 由于这一念矜悯,她心里便有了接纳“违悖字样”的准备,很仔细地用象牙裁纸刀拆开了封皮,取出内文,铺在桌上,用手将折痕展平,同时命宫女添了一枝儿臂般粗的巨烛,以便细看这个遗折。 打开吴可读的遗折,纵目先看字迹,是不脱名士派头的淡墨所书。从头细读,事由直揭全文主旨:“奏为以一死泣请懿旨,预定大统之归,以毕今生忠爱事。”读到这里,慈禧太后先就松了一口气。 她怕听的一句话是:何以不为穆宗立嗣?此即是质问:帝位何以传侄而不传孙?这就会牵出两点无从辩解的私意:第一是为穆宗立嗣,接承大统,则她的身份就是太皇太后而非太后,不便再度垂帘;第二,穆宗的堂弟不一,何以偏偏选中她的嫡亲内侄?如今看吴可读的本意,“预定大统之归”,是论将来,不是谈眼前,那就可以放心了。 但是,看下去也有些话是刺心的:“两宫太后一误再误,为文宗显皇帝立子,不为我大行皇帝立嗣。既不为我大行皇帝立嗣,则今日嗣皇帝所承大统,乃奉我两宫皇太后之命,受之于文宗显皇帝,非受之于我大行皇帝也!而将来大统之承,亦未奉有明文,必归之承继之子。即谓,懿旨内既有‘承继为嗣’一语,则大统之仍归继子,自不待言。罪臣窃以为未然。” 看到这里,慈禧太后不免困扰。同治十三年十二月初五,穆宗崩逝,以醇王之子入承大统,当时根据潘祖荫、翁同龢所拟的懿旨,明定“俟嗣皇帝生有皇子,即承继大行皇帝为嗣”,继嗣同时继统,吴可读已经明了此意,何以又以为不然? 于是,她对下面的那段文字,看得特别仔细。吴可读用了两个典故,一个是宋初宰相,违背杜太后生前预定的大位继承次序:太祖传太宗,太宗传太祖长子,而拥护太宗传子。一个是明朝景德年间,大学士王直表示赞成景帝将他的已立为太子的胞侄见深废掉,改立他自己的儿子见济为太子,而见深之立,出于孙太后的手诏。吴可读的意思是,今日虽有太后之命,却作不得准,像见深那样,“名位已定者如此,况在未定?”因而提出建议:“不得已于一误再误中,而一归于不误之策。惟仰祈我两宫皇太后,再行明白降一谕旨,将来大统仍归我承继大行皇帝嗣子,嗣皇帝虽百斯男,中外及左右臣工,均不得以异言进。正名定分,预绝纷纭,如此则犹是本朝祖宗以来,子以传子之家法,而我大行皇帝未有子而有子,即我两宫皇太后未有孙而有孙。” 到此就不需再看了。慈禧太后对看臣工折件,已经非常精明,吴可读这洋洋洒洒近两千言的一篇文章,只是为了发挥“正名定分,预绝纷纭”八个字。在她的感觉中,话是没有什么了不起,有自己在世一天,便能绝对控制局面,即令有“异言”出现的迹象,也随时可以采取预防的手段。吴可读拿自己跟宋朝的杜太后和明朝的孙太后来相提并论,是可笑的,但也怪不得他。 使她感动而困惑的是,世界上真有这么傻的人!为了几十年后亦不一定可能发生的“纷纭”,不惜赔上自己的性命,来表示他的远见不是杞忧,希望朝廷重视。何以为人谋如此之深,为己谋如此之拙? 嗟叹良久,回头再来考虑这个折子的处置办法。在这方面,她的思路格外敏锐,虽觉吴可读的奏谏,几近庸人自扰,但言路今非昔比,而以死建言,又是骨鲠之士立身处世的最高境界,清议的激动,可想而知,所以处置必须慎重。否则,小小的一个涟漪会引起险恶的波澜。 …… 继嗣继统这一案的争议,上达御前的,一共四个折子,两宫太后召见军机,细作商量,认为翁同龢所拟,与徐桐、潘祖荫联衔的一折,办法最为得体。所以采用他的意思,颁发懿旨:“前于同治十三年十二月初五日降旨:俟嗣皇帝生有皇子,即承继大行皇帝为嗣。原以将来继绪有人,可慰天下臣民之望;我朝圣圣相承,皆未明定储位,彝训昭垂,允宜万世遵守,是以前降谕旨,未将继统一节宣示,具有深意。吴可读所请颁定大统之归,实与本朝家法不合:皇帝受穆宗毅皇帝付托之重,将来诞生皇子,自能慎选元良,缵承统绪。其继大统者,为穆宗毅皇帝嗣子,守祖宗之成宪,示天下以无私,皇帝亦必能善体此意也。所有吴可读原奏,及王大臣等会议折,徐桐、翁同龢、潘祖荫联衔折,宝廷、张之洞各一折,并闰三月十七日及本日谕旨,均着另录一份,存毓庆宫。至吴可读以死建言,孤忠可悯,着交部照五品官例议恤。” 邸抄一传,欢声雷动,“其继大统者,为穆宗毅皇帝嗣子”这句话,清清楚楚地说明了,帝系还是属于穆宗,一脉相承,与旁支无干。将来嗣位的新君,无法追尊所生,更不能再往上推,将他的本生祖父醇王亦尊为皇帝,不会重蹈明朝“大礼仪”的覆辙,自是天下后世之福。 然而最令人感动的,还是垂念吴可读“以死建言,孤忠可悯”。既然天语褒奖,而且用他的一条命,巩固了“国本”,则死有重于泰山,所以由清流发起,在宣武门外的文昌馆,为吴可读设奠开吊。 这一天素车白马,盛极一时,除却亲王、郡王等亲贵,向例不与品官的祭典以外,从大学士起,到各部司官,下及各衙门正途出身的小官,无不亲临一拜。 最难得的是那班崖岸自高,以清贵耿介骄人的清流,王公大臣家有婚丧喜庆,亦以得此辈亲临为荣,而这时却都自告奋勇,在灵堂支宾,代丧家接待吊客,更是吴可读的身后哀荣。 这等场合,少不得品评挽联。吴可读这一死,人奇事奇,以忠君爱国的挚情,作宗社大计的死谏,感格天心,奉旨赐恤,这是绝好的一个题目,所以挽联中情文并茂的警句,触目皆是。吊客叩奠已毕,接着便是缓步浏览,一副一副看下来,到客座中便不愁无话可谈了。 “这一联最贴切,也最洒脱。”名翰林也是名诗人的陈宝琛,指着他的同乡,编修黄贻楫的一副挽联,对张佩纶说:“上联使事精确,下联亦颇能道出柳堂的为人。” 这一联的句子是:“天意悯孤忠,三月长安忽飞雪;臣心完夙愿,五更萧寺尚吟诗。”在三月下旬,一天午后,京城里忽然烈日下飘雪,虽然片时即止,但亲眼目见的人很多,相诧以为必有奇冤,如传奇中《斩窦娥》的故事。不久就传出吴可读尸谏的消息,方知不是奇冤,而是奇节。眼前之事,却只有黄贻楫提到,便觉可贵。 人物故居吴可读故居在兰州市城关区金塔巷91号。其故居坐南朝北,为典型清代兰州民居。1921年,吴可读族人出售此宅,由皋兰县兴文社赎回,补修后归兴文八社财产管理处经营。故居大门高深,门额双钩镌刻“吴柳堂先生故宅”7个隶体大字,下款镌“民国十年岁次辛酉,皋兰兴文社赎回”,均为刘尔 手笔。天井呈长方形,上房及东西厢房窗大门小,正面均为木板装修,是二十世纪90年代唯一保存完好的兰州古代名人故居。 现存诗作《绝笔》 回头六十八年中,往事空谈爱与忠。 抔土已成黄帝鼎,前星预祝紫微宫。 相逢老辈寥寥甚,到处先生好好同。 欲识孤臣恋恩所,惠陵风雨蓟门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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