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条 | 太阳-弑 |
释义 | 诗人海子作品,著于1988年。一年后,这位天才的诗歌王子卧轨于山海关。这是一部仪式剧或命运悲剧。三幕三十场,非情节剧,程式和祭祀歌舞剧,为几只童谣而写,为一个皇帝和一场革命而写,为两个浪子而写。 诗剧《太阳-弑》剧情(第一场 第二场 第三场 第四场 第五场 第六场 第七场 第九场 第十场 第十一场 第十二场 第十三场 第十四场 第十五场 第十六场 第十七场 第十八场 第十九场 第二十场 第二十一场 第二十二场 第二十三场 第二十四场 第二十五场 第二十六场 第二十七场 第二十八场 第二十九场 第三十场) 诗剧《太阳-弑》简介“大约在几千年前 在几千年前的东方 有一个巴比仑王国 里面发生了这样一个故事 是关于几个年轻的诗人 一个公主和一个老巴比仑王 现在就开始讲这个故事” 《太阳-弑》序幕 紧张的对话、荒谬的关系、血红与暗黑的狰狞,挑战你的接受力 海子1988年作品,如果你喜欢海子,这样的话剧就不该错过 北京青年戏剧工作者协会班底创作,先锋话剧导演邵泽辉作品 诗剧《太阳-弑》剧情概述《太阳-弑》的故事背景选在古巴比仑王国,一个充满了杀戮和血腥的王国。巴比仑国王是在一次革命或曰起义中登上王位的,他日益专横独断,不惜耗费半数巴比仑人的生命去修建太阳神庙,他原先的弟兄们(十二反王)重新揭竿而起,可是全部被巴比仑王擒获,处以极刑。从沙漠上来了三个青年,有两个来刺杀国王并篡夺王位,有一个回故乡来寻找心爱的妻子。巴比仑王用诡计使两兄弟自相残杀,幸存的兄弟在皇宫中误杀了假扮成国王的公主,而这个公主正是两兄弟的心上人,因此杀人者自杀了。另一个青年闯入宫殿,为死去的朋友和故乡的人民复仇,老巴比仑王告诉他,他其实是王子,而他的妻子,也就是公主,其实是他的亲妹妹。老国王已经服了毒药,他把权杖传给了这个青年,立他为国王。青年(名叫宝剑)象古希腊悲剧人物俄狄浦斯一样挖瞎了自己的双眼,然后永远离开了巴比仑城。这时,农民们登场,他们歌颂粮食和丰收,他们问宝剑是为谁而牺牲的,一个农民回答说,宝剑是为我们而牺牲的,他接着说,可是我们需要的不是杀戮和鲜血,我们需要的是粮食与生活。在农民歌队的问答中,悲剧骤然结束。 诗剧《太阳-弑》主创团队原 著:海子 剧本改编:赵 尔、孙 柏 导 演:邵泽辉 制 作 人:崔文嵚 舞美设计:金 卅 灯光设计:曲 明 形体设计:曹力尹 服装设计:赵囡囡 面具设计:崔文嵚 平面设计:郭秋染 副 导 演:谢姗珊 执行制作:陆逸聪 演员表 巴比仑王 ——秋 野 疯子头人 ——王 镭 宝剑 ——李宗雷 吉卜赛 ——赵梓冲 青草 ——田 雷 红 ——曹运华 女巫 ——刘 丹 小瞎子 ——谢姗珊 稻草人 ——陆逸聪 纵火者 ——吴文东 酒鬼 ——刘鹏飞 *歌队人物由全体演员扮演 诗剧《太阳-弑》剧情第一场(疯子头人,二小鸟) 疯: 你好,小鸟,你们今天起得格外早啊,是有什么喜事,还是有什么祸事,请告诉我,告诉我这疯子老头。从沙漠搬到这有着两条滔滔大河的国家,搬到巴比仑,这古老而没落的国家,我还没有听到一件真正有意思的事,今天你们小姐妹俩起得格外早,一定有什么话要对我说,一定有什么惊人的消息要告诉我,是不是啊,小姐妹?这几年在巴比仑的旷野上我们同甘共苦,我为你们俩捡树枝和碎小的石子,为你们垒窝,那可是一个温暖的小窝啊,你们俩从西边大沙漠中逃出来,从那个瞎子老头严酷的管教下逃出来,从那个瞎子先知那个沙窝窝的家中逃出来,第一次有了这样像样的巢,你们当时就许下了心愿,你们当时就答应我,要利用先知赋予你们姐妹俩的本领,好好报答我,要把这整个巴比仑王国的一切即将发生的大事告诉我,把大事提前告诉我,把一切吉和凶的预兆告诉我这疯子老头。我在这两条大河畔,在这荒芜的旷野上,已经生活了几千年,我曾是这两条大河畔百姓的祖先和头人,我已经十分衰老了,我衰老得忘记了自己的姓名和年月,我只知道太阳每天早上升起,又在每天黄昏落下,我只看见春天来了,南风来了,红花绿叶铺满我所在的旷野,结了果实,接着就是秋天和寒冷的冬天。我曾目睹巴比仑的多少兴衰,就像巴比伦河水的涨落,我看见多少王国的兴盛和衰亡,有游牧的骑马的王朝,有种地浇灌的农业王国,还有多少英雄多少诗人多少故事我都见过,如今我是老了,但我的心仍然渴望一次变化,渴望一次挣扎、流血和牺牲,只有流血在这没落而古老的土地上,也在我这没落而古老的老人心上才是新鲜的。告诉我吧,告诉我,亲爱的小姐妹,是不是那永远年轻的神魔又给这没落的巴比仑河带来了血腥而新鲜的风,是不是这永远年轻的神魔又来到巴比仑,披散他的长发,赤着他的双脚,行走在这没落的河水之上,是不是,又在巴比伦黑暗的午夜,圆睁着他邪恶而又新鲜的双眼。 (于是,两个头戴鸟类面具的演员开始在舞台上做击剑决斗的舞蹈,仿佛向疯子头人做一种预兆。用鼓、喇叭与佛号) (一开始舞台全黑。 暗中一片寂静。持续的时间较长。 有一束光。打在一个舞剑者身上。 一个疯狂舞剑的人做红色打扮。 没有声音。五分钟或十分钟。舞台又沉入黑暗。另有一束光打在另一个舞剑者身上。一身黑色。舞台又沉入黑暗,继而两束光照着这舞台上两剑客。两柄剑移向对方。两束光变成一束大光。他们是在拼命、决斗。舞台又沉入黑暗。空中隐约传来兵器相交声。可同时从空中、从舞台,观众席背后传出。杀气腾腾然后剑声停歇。沉闷的鼓声、撕人心脏的佛号、喇叭呜咽。血红的光,照见两个倒地的人。这时候,疯子头人在舞台上再次出现。舞台背景可用滔滔的巴比仑河。) 疯:大约在几千年前 在几干年前的东方。 有一个巴比仑王国。 里面发生了这样一个故事。 是关于几个年轻的诗人 一个公主和一个老巴比仑王。 现在就开始讲这个故事。 第二场(女巫的岩石。中间有一堆火。远处空中传来海浪的声音。岩石红色。后壁上桂满了兵器。女巫坐在一辆小型战车上,身边有一纺车) (猛兽、吉卜赛、青草、女巫) 猛兽: 大娘,我们来了。我们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我们向你讨教来了。大娘,全巴比仑都知道你是未卜先知的巫女,是全巴比仑都引以自豪的人中神仙,我们今天来到你的岩石上,来到你的洞中,是为了请求你的指点。我们想要知道我们行动的时间,和最合适的地点。给我们一些劝告,一些线索吧,大娘。 女巫: 这事情必定成就在一个人身上。你们不可集体行动。你们必须分开。你们必须一个人一个地干。这样才会有希望。这人他还没有来到你们中间。如果很多年前的另一件事已经发生,如果该降生的婴儿己经降生,如果有一个人回到了自己的租国。这事惰必定成就,我手中的纺车、纺轮和纺线,这一纺锤,以及这一魔法都告诉我,这次你们所要询问的事,必定成功。这次是关于巴比仑王的生死。既然你们找到了我,我一定说出一切真实。我曾经多年生话在沙漠深处。在一万里沙漠中守着一口井、几面破锅、一堆火、几株棕榈。当然不是这海边的棕桐。我当时宁愿孤独。直到最近,我才从西部大沙漠移居到这东方大河的河畔、东方之海的海岸,在这个幽静的海湾中,在这个幽静的海水浸润的岩洞,我是有所为而来的,我不是白白从西方移到东方,从沙漠移往海岸——我知道东方大巴比仑 即将发生变故。 我的纺车在拼命地转。事情在成就 囚禁在东方最深的牢狱里 你们是我的孩子也是她的孩子 我原意向你们讲述我的魔法所看到的 我的纺车我的魔法心明眼亮 孩子们,诗人们 我搬到海岸上这小潮湿的岩洞里 就为了等候你们 从今日起三兄弟已不复存在 你们要分开,你们都是孤独的 要珍惜自己的孤独。 三人: 再见,女巫。再见、大娘。 第三场(疯子头人,宝剑) 疯: 你从哪里来?陌生的客人,你为何如此忧伤而疲倦?你身上为何有这许多远行的尘土?你那目光表明你飘洋过海,不远万里来到这个国家,这又是为了什么? 剑: 老人,我从一个遥远的地方来,为了寻找一个人,不,也许是两个人,也许,我还到另一个更为遥远的远方去,没有人问过我,即使问过我,也从来没有人得到过回答。 疯: 孩子,可你来到这条大河边,来到这个古老而没落的国家,孩子——你要知道,来的时间错了,而且你的的确确是来错了地方。躲开这个地方,躲开这个时间吧,孩子,听从一个老得不知道自已年纪的老人的劝告,也许,在别的地方,你能完全忘了这忧伤,你能克服你的痛苦,也许,在别的地方,你能找到你的亲人和你的幸福。孩子,要知道,在今天的巴比仑,无论你要寻找的是谁,无论你要寻找的是亲人或者是仇人,你找到的都是痛苦。听 我的话吧,孩子,离开这条大河,离开这个国家,离开 这个时间。你既然是从远方来,为什么不回到远方去呢? 剑: 有人告诉我,我要寻找的人很可能就在这个国家,就在这条大河边,喝着这条大河的河水,在这条大河中沐浴。我要寻找的人很可能就在巴比仑。还有人告诉我,不,是暗示过我,我就是出生在这个国家,出生在这条大河畔。我和我所要寻找的人,都曾在这条大河畔出生。我的胞衣依然埋在这条大河的河岸上,一只用这里的粘土和河水制造的陶罐装着我的胎衣,就埋在这里的河岸上,也许早已变做泥土了。找到的是痛苦还是幸福,我并不是十分关心,只要找到了我要寻找的人。 疯: 孩子,愿你愿望实现。 宝剑 (独白): 我终于回到了我的家园,我的祖国。为了寻找我心爱的妻子——也许她已经生了吧,啊,孩子,你是儿还是女——我终于回到了我的家乡。我看到的一切和我想像的和梦中的景色完全一样。这样的大河,这样的四季,这样的长满粮食的田野,这样的房屋和人们,我都在我最美的梦中梦过。我和我的爱人,不是在这样的地方出生还能在什么地方出生呢?这眼的故乡的风啊!吹在故乡的大河上!让我忘却了这两条劳累和疲惫的腿。我觉得我肯定会在这儿找到我的妻子,还有我从未见面的孩子。 第四场(青草,宝剑,吉卜赛) 青草:草原还那样吧? 宝剑:还那样。 吉卜赛:沙漠还那样吧? 宝剑:一点没变。 青草:给我们说说吧。 宝剑:一直是那个样子。柔和的沙丘。落日。干涸的井。开满碎小野花的草原。黄 的,紫红的,甚至还有不少白的,如果你采来一大抱,闻一闻,大多是朴素 而没有香味。(停顿了好长时间,三人回忆草原和沙漠) 青草:再讲讲吧。 宝剑:没有了。 青草:没有了? 宝剑:没有了。 (又停顿了好长时间) 宝剑:哦,对了,还有,还有那些变幻不定的风,推着云朵,吹在脸上的风。草原 上的风,跟平原上不一样。直接的,完全的风,只有在沙漠上才有那样粗 暴。 青草:对,风。 宝剑:自由的风。 青草:(近乎呓语)自由的风。 宝剑:随意飘浮的风。 青草:随意飘浮的风。 宝剑:任意变幻。 青草:任意变幻。 宝剑:空荡荡的。 青草:空荡荡的。 宝剑:风。 青草:风。 青草:(突然的)家里的人好吧? 宝剑:好,一切都好。 吉卜赛:妈妈呢? 宝剑:还好。只是更老了。走不动远路了。你走了。青草又走了。哭了好多回。总 是偷偷地哭。从来不让我们看见。 (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三人低头) 第五场.............. 第六场(疯子头人,鸟) 疯: 一半是黑暗的时间。当时在大海边。海浪翻滚。在悬崖尽头沙滩尽头我们相遇。我与他相遇了。也许他并没有看见我。但是我看见他了。大概是两三年后,我又零星看了这位暴君的一些诗。这是一个黑暗的人写的。这是一个空虚之手暴君之手写下的。但是里面有一个梦。大同梦。正如同他即使* 宰了骨肉兄弟十二人,得罪全天下的老百姓,也要建造一座巨大无比的太阳神宫殿。如果说他在世纪面前还有一个证人的话,那个证人就是我。如果对他在巴比仑的罪行还有一个人辩护的话,那个辩护人就是我。我当时坐在沙漠的边缘,对这场大梦,对这场大同之梦,感到一种内在的寒冷。这些年我一直在研究天空的数学。那里有爆炸,但没有屠杀;有物质和光,但没有尸体。那里有最短的轨道……我看过一本真正的书。我记得里面的几句话。其中有一句是:圆形内最长的直线是直径。多么简单。多么明确。这是数学,而不是魔法和咒语。可是,看了他的那些诗,我感到一种内在的寒冷。因为这位沉浸于大地的魔法的最深和最黑暗的巴比仑王,那些咒语式的诗行中竟会有一两句是描述天空的数学,是描述飞行的。你知道,飞行是天空的数学的根本问题。后来那一次,我翻开我的天体物理之书。预感到这个黑暗而空虚的王有可能会乘坐这道上的车。终于在我的宝剑上染上了腥红的血。终于在这一柄锋利的宝剑上染上了腥红的血。宝剑宝剑。听说,巴比仑王要举行一次全国性的诗歌竞赛,以人头为代价。我是计算天空上轨道和星辰的人。我的父亲也是用一辈子计算星空。那是几千年前。天空。几千年过去了。我不光计算黄道,还要计算黄道对赤道的影响。我用天空来做大地的预言,大地的秘密已经囤积太多。此刻我只想天空的数学,它们的感应和生命的过程。我只想这许多的星辰,它们从哪儿来,又往何方去,活了多长。这许多的星辰怎样生活。这天空的数学可能是一首诗。天空的舞蹈。我甚至已经预见了他们的结局。他们镇定心神,走向自己的牺牲。吉卜赛和青草是牺牲。红是牺牲。十二反王是牺牲。巴比仑王和宝剑则是毁灭。好兄弟终究要分手。在一场伟大的行动中,好兄弟终究会有分手的那一天、必须一个人孤独地行动,必须以一个人的孤独来面临所有人类的孤独。以一个人的盲目来面临所有人类的盲目。 第七场............................ 第九场(一条大河为渡口背景阴森幽暗巨浪滔天 (魔,巴比仑王,众幻象,抬棺人) 王: 我为何来到这幽魂横渡的荒凉的渡口 是在什么时间,是在哪一个世纪 我感到:是谁,是什么东西曾指引着我 这种指引又为了什么? 这是谁,他为什么又突然脱离了我 脱离了我。像铁脱离了一把斧子 他离开了我。我又变成了个生病老人 孤独坐在一堆寒冷的石头堆砌的王座上。 他是谁?没有了他王座又有什么用 魔: 是我,魔。魔王魔鬼恶魔的魔 万物之中所隐藏的含而不露的力量 万物咒语的主人和丈夫 众魔的父亲和丈夫。众巫官的首领 我以恶抗恶,以暴力反对暴力 以理想反对理想,以爱抗爱。 我来临,伴随着诸种杀伐的声音,兵器相交 王: 在这个阴暗的死亡的渡口。 我自身的魔已经消失。 却出现了过许多熟悉的幽灵 这么多死去的同志们,同志们,你们好! 矛!盾!戟!弓箭,枪,斧,锤,镰刀! (众兵器上台,众兵器以人物的形式上台,伴随着咒语和合唱队。他们是矛、盾,弓箭,剑,枪,斧……等。犁则作为一个众兵器的附属者和侍从出现) (可演一段或两段小故事:矛和盾的故事。射十日的故事。其 他人暂时隐去) 众兵 器:我们又一次冲出了武器库 我们又一次漫天飞舞 插上同伴和对手的肋骨 我们要把命革掉!人类的鲜血 擦去我们身上的灰尘 蒙受了时间和厌倦的和平 魔: 召唤众兵器,跳起了兵器之舞 我在这一瞬间离开了你 我又回到了我自己的山顶 手舞着斧子在石头上革命 这就是在死亡渡口出现的革命和景色。 仗是山上打,人在病中死 或死于毒药或死于兵器 但最终会在死亡渡口齐集 (众兵器之舞) 第十场(无名人, (舞台寂静,舞台幽暗。正中有一辆战车。 四个轮子。中央可以坐人。演员茫然地站在那里,戴上了面具。外面还扎上了红布条。面具用中国殷商时代的钺——兵器——是粗笨的人形。朗诵要尽可能缓慢。) 钺形 无名人: 我败了。败得真惨。我是首领。我有一股无穷的杀气。但我败了。败得真惨。我一点预感都没有。我既没有成功的预感。也没有失败的预感。可这辆空空荡荡的战车使我脑子凝固。变成了月球上寒冷的岩石。我的血液变成了北极的冰块。我当时才感觉到什么是真正的恐惧。和内心的寒冷。但我在内心却感到无比幸福。虽虽然我败了。但我在内心却感到无比幸福。从南方到北方,全国都在进行热火朝天的诗歌大竞赛。我是一位年轻的诗人。我是一件古代的兵器。我叫钺。我的诗歌竞赛的对手就是这辆坦克,这辆战车,这堆什么也不是的十分现代化的钢铁。我的真正的对手呢?那位举世闻名的诗人—坦克和战车设计人呢?甚至我用望远镜亲眼目睹了他上这辆战车。我也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指指自已脸上的面具)。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参加这场全国诗歌大竞赛。打败他。可是你们看。战车中空空荡荡的。连一个人影。连一根人毛。连一个鬼影子也没有。既然我不能战胜和杀死他。我就要战胜和杀死这空白。坦克中的空白。战车中的空白。我在这战车或坦克周围拼命写了许多诗,搞了许多声音。但我还是掩盖不住这空白。但是,什么也没有。没有人在等我。没有人与我进行诗歌竞赛。只有一片空白。在无情地嘲弄我。这辆战车这堆钢铁中的空白在无情地嘲弄我。我连刺死自己的理由和杀死别人的理由都没有找到。这条路是从南方到北方。这条路是巴比仑青年诗人诗歌大竞赛。但是我们伟大的皇帝,我们伟大的巴比仑王,却把空白和空虚——无穷的滚滚的道路上的空白和空虚——战车、钢铁和坦克中的空白和空虚赐予了我。我怎样完成这件事。我只剩下绝望的诗歌。 第十一场(背景中,一些年轻人拿着长矛,有的拿着书在舞台上追上追下,都用红布条蒙上眼睛。老女奴是一个盲目的老女人,被小瞎子牵上舞台,用黑布条蒙上眼睛) 小瞎子: (面朝观众) 我是小瞎子,我是老瞎子生下的小瞎子 我的触须和眼睛在火焰中焦黑了,灰烬了 我的眼睛在光明的中心彻底黑起来 我是盲目的老诗人生下的小瞎子 众人让我来参加巴比仑诗歌大竞赛 我就来了。我用已瞎的双眼来看 这巴比仑的屋顶越看越像棺材 我带上帐篷 足够的食物和水 带上我小瞎子己瞎的双眼 我牵上骆驼 驮我双目失明的老母亲 独自一人走上沙漠,寻找我那梦中稻草人 风吹雨打中金黄又退色 的稻草人。稻!草!人! 人们让我来参加诗歌大竞赛 都说这儿有棕榈、大沙漠 还有骆驼和稻草人,我就来了 我就牵着我的瞎母亲来了 (小瞎子把老女奴牵到舞台中央,一架类似王座的大椅子上坐下) (有数人举着火把,加入那些举着长矛和书的年轻人队伍冲上冲下。其中有一人用火把点燃了一座火堆。小瞎子看着这景象,突然双膝向老女奴跪下) 小瞎子: 妈妈,我双膝跪下 向着你,生身之母 盲目的乳房和火把 妈妈,你何日来到这柴房中 你生下我后经受了多少磨难多少苦 你在这柴房中身为女奴 劈柴做饭干了多少年 多少哺乳多少星光 多少饥饿多少欺凌 柴房生涯又是怎样谩长 这二十多年小瞎子的生长 就是五千年的重量 (稻草人上场,也是蒙眼) (朗诵时舞合可根据诗另有哑剧情节) 稻草人: 我是稻草人 我为人们看护粮食,我站在田野中 我是老女奴的另一个儿子 刚才小瞎子念的诗歌使我非常感动 我从河南的麦田中央 飞到这巴比仑诗歌竞赛的舞台 我给大家念一念我写的诗歌 我是稻草人 我记得我的故乡,我记得那个小镇 周围百里还有三个小村 山头只有松树 杨树和槐树 五月槐花盛开花香满镇 一到荒年 人们就用一个长竹竿 绑上一个铁钩子 把高处的槐花弄下来 放到地上的大篮子或小筐子 回去当成粮食吃 人类在饥饿时 不仅吃过槐花 还吃过草根 还吃过牛粪 不仅吃过牛粪 还吃过人肉 大人肉娃娃肉 吃过死人的肉 我是巴比仑的稻草人 几千年站在田野中 一年四季站在田野中 我是一首饥饿的诗 我为人类看护粮食 我是一首饥饿的诗 我为人类看护粮食 第十二场(流浪儿 可用成年演员戴上大头娃娃面具扮演。 (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出场,唱或哼着) 摘棉花谣 小河流水哗啦啦 我和姐姐摘棉花 姐姐摘了一筐半 我才只摘一朵花 (重复一遍或多遍) (以下是童谣《看守瓜田谣》——几个小流浪儿的游戏。一个小女孩坐在中间——蹲下,其他小儿坐在周围,有一儿从远处而来,这个流浪儿让人一看就是巴比仑王) 众儿问:干什么的? 王:走大路的。 众儿:大路有水。 王:走小路。 众儿:小路有鬼, 王:走刺窝里。 众儿:刺窝有刺, 王:走瓜田里。 众儿:瓜日有瓜, 王:那我就摘一瓜, 抱了就走。 (王牵“瓜”手,众儿追他下,又追上) 流浪儿合唱: 老怪物,上了场 没有枪的也有了枪 老怪物,上了场 不是王的做了王 老怪物,上了场 我们一起上战场 老怪物,上了场 兴风作浪的不是浪 老怪物,上了场 挖了洞,种了粮 老怪物,上了场 众流浪儿有爷娘 第十三场(众纵火者举火把上,点燃一些火堆,朗诵或唱,冲下) 白色的火焰 我告诉你 我祈求你 我双膝跪在泥里 我两眼红肿 我是火焰 我没有出路 我没有锁链 我一身通红 我没有粮食 我没有家园 我不当强盗 我不识文字 我没有历史 也没有心肝 白色的火焰,我告诉你,祈求你 我不能歌唱我没有棕榈 没有铁锅没有草原没有三块岩石 没有大理石没有萄萄园 我不能哭泣没有鸽子没有山楂 我只有你,白色的火红的你 我没有死亡我没有生命我空无一人 我没有伴侣没有仇恨也没有交谈 我头也大了脚也肿了身子也垮了胃也坏了 牙齿也掉了头发也落了我没有脑袋 纵火犯一大帮,纵火犯好快活 我的头颅埋在暗无天日的地牢 我的手足斩断在刑台左右 我的内脏活在高飞的猛禽的内脏 我的躯体漂浮在死亡之河沉下又浮起 我的心抛出早已供奉太阳 我没有形体没有真理没有定律 我没有伤疤没有财富 我没有盘缠没有路程 没有车轮滚滚没有大刀长矛 我没有回忆也没有仇恨 我甚至没有心情 白色的火焰,我告诉你,祈求你,双膝跪下 我两眼红肿,我只有你 你快在山坡上烧起 快在宫殿和诗歌上烧起 这是诗歌竞赛场上我的一首诗,一首诗! 第十四场(音乐只用喇叭。呜咽之声。一饮酒诗人醉态踉跄,冲过舞台,高喊:) 我再也不想当诗人啦! 我再也不当诗人啦! 我不是诗人啦!我是烈士啦! 我永垂不朽啦! 万岁,我再不当诗人! 万岁,我再不是诗人! 万岁!非诗人万岁万万岁!万岁! (一个人抱着大酒桶在舞台上狂饮,然后像受伤的狼一样,披散着毛发对着背景的沙漠狂吼嚎叫:叫嚷的词同上,重复一遍) (几个酒鬼手挽手醉态万状上)(朗诵) 山上有水 水中有鬼 此鬼叫酒鬼 山东有酒王 山西有酒狂 河南有酒仙 河北有酒山 全世界都有酒鬼 随着年龄的增长 酒就是兄弟 酒借人说话 酒为人说话 他自己要说出 他必然要说的 他要吃的 他必然吃 就是酒吃人 你也没办法 先让酒吃一遍血肉 再让法律吃一遍骨头 再让火吃一遍 再让鬼吃一遍 我已是纯粹的粮食 粮食, 已认不出自己 饥饿的腹部 第十五场(有一个兵拿着大斧子站在身后,一直站在身后。舞台在整个一场中每隔一会儿就有另一个兵押着五花大绑的年轻人上场、默默地穿过舞台,下场。 (舞台上一点声音也没有 在上场下场时有一些隐约而激烈的鼓声) 第十六场(大沙漠巴比仑河。 (戴着大司祭面具扮成大司祭的巴比仑王) 大司祭: 今天的黄昏格外惨烈。我看见巨大的、浑圆的、燃烧的落日把巴比仑河水染得血红。大海的海鸥开始了尖厉凄惨的叫唤。在大地王国的边缘。更为尖厉凄惨的叫声是夜晚之枭不祥的啼鸣。在大地王国的中央,在痛苦的山上,我觉得那不祥的啼鸣发自王座和王冠。 巴比仑王在这个日子中要择定一个接班人。在这一大群年轻人,在这一大群热血沸腾的诗人中,择定一位巴比仑王自己王位的继承人。还有那顶戴上国王颅骨的王冠——她曾骑在多少国王的颅骨上,又目睹这些颅骨愤怒或幸福、残暴或英明地生活过,并一一在一个不能预知的时刻死于非命。于是那些颅骨似乎是兴高采烈地被兵器——被另一只手碰一下,颅骨自己兴高采烈地跳到地上,再也回不到原来的地方,再也回不到原来的脖子上 我这年高德劭的大司祭曾经几次目睹这条河流上这些王国的兴衰。早在十三反王起事之前的几个朝代,我就经常着着王位的更替,继承王位时的激烈行动。血腥的日子一到来,那巴比仑河水就会被落日映照得血红。似乎一个断头台放在了巴比仑河上——那血流成这条巴比仑河,又像是一个伟大女人的生产。这个日子的河水血红,把这个日子和千万个别的日子分开。变故已经来临。事变已经来到。我甚至还记得以前的朝代几个先王的名字和事迹。先王举办祭典、选择牺牲。有的王用处女,有的王用纯洁青年,更有的残暴的王用一对童男童女作为献祭,作为牺牲,有时王也用海豚、牦* 牛或骆驼作为牺牲。但当今伟大的巴比仑王一改往日。他要实现一个梦想,他要在年轻的热血沸腾的诗人中,选择牺牲品同时选择接班人。成功的被立为王子,失败的就要人头落地。牺牲者的头颅头盖骨也将供奉在太阳神庙中,作为人民朝拜的永久神器。 (以下叙述时将以转换的太阳神庙的布景配合。) 太阳神庙是在朝东的一块圣地上建造起来的。整个神庙是由平坦而巨大的石板砌成。当初,巴比仑王为了修建这座神庙,花费了全国一半的劳力。他们费尽血汗,用巨大的石板砌成庙宇的围墙和正门。有多少举世闻名惊天地泣鬼神的天才巨匠和建筑师的尸骨就砌在这些巨大石头的墙和门中。建造神庙过程中,他们用精心修凿的直角石块彼此衔接,结合得相当紧密而不用任何粘合物质,以至它们之间的缝隙连一把巴比仑最薄最锋利的刀都插不进去。 太阳神庙还有一个根优美的祭台。大殿的四周墙壁上下全部是金子。所以这座神庙又名叫“黄金宫殿”。在正墙上绘有太阳神偶像。他全身黄金,周围环绕火焰。他面朝东方,接受着初升的太阳光芒的直接照射,就放出万丈金光。大殿中央放着一个华丽的御椅,远远地放在中心。举行典礼时,巴比仑王就坐在这上面。巴比仑王知道自己年纪已老,尚无接班人。那位唯一的王子自小就失踪。这些年少有消息。有的说他去了沙漠死在沙漠上了。近日有所传闻。民间的小道消息很多。山坡上种了许多消息树。风吹草动,但又有所平息。所以巴比仑王横下一条心,决定在青年诗人中选定王子,让他来继承王位。以诗歌大竞赛来选择王子和接班人,这是历史上少有的行动。这是少有的慷慨也是少有的残酷。像这位巴比仑王其他的行动一样,充满了着魔的东西。充满了火焰和灰烬的品质。充满了力量与魅惑。这就是大地的魔法。 这就是大地的魔法。地母的咒语。大地母亲啊,等会儿我用最纯洁的年轻人的血——那年轻的诗人之血,献给你。 在这个日子里只剩下两个年轻人,诗人。 在全巴比仑境内,各部族各地方最优秀的诗人举行全巴比仑诗歌大竞赛后,只剩下两个年轻的诗人。 一个是青草。一个是吉卜赛。这两人名字很好。他们的诗歌更好。诗中也都有王者之声。他们的面貌英俊,彼此酷似,简直像一对孪生兄弟。 但是,伟大的巴比仑王让他俩今日在此王官大厅里举行他们最后的诗歌竞赛。其他的诗人,像那些诗人,已上场的无名人、小瞎子、稻草人、流浪儿、纵火犯、酒鬼等等早已退场,或赴刑死去了。 伟大的巴比仑王让他俩今日在此王宫大厅里举行他们最后的诗歌竞赛,也就是要进行巴比仑王自己的选择。因为他在旁边要静静观看这一竞赛,让长老们秘密投票,然后由他决定,那被决定为王子的必须充当一次刽子手!杀死那被充当今日祭典中牺牲的一人!这个时刻令人不寒而栗,因为被选择作为牺牲的,总是头生子、最美丽的处女、最优秀的青年和最纯洁的儿童。我既然曾经献身于大地之母的魔法,我就必须进行到底。我现在是神魔附体。我是这儿的大司祭。我这条命已完全着了魔。甚至渴望那恐怖的事情早一点发生,好让我早一点目睹,早一点体会到恐怖。巴比仑王干了好多恐怖的事情,但从没有今日干的事倩这样恐怖。 用牺牲供奉一个日子 坐在这大神庙的台阶上 多少人头铺垫而成 我坐在大沙漠上一个断头台 是多少人血流了干净 我是苍老而空虚的剑。这就是 寂寞的剑,在绝望孤独的日子 时刻说的话:我要宰人 我要让鲜血从大沙漠上经过而流过、流光 太阳大神你知道 让兄弟俩在我面前互相残杀 让一个人踏着另一个的头颅走向王座 用理想和诗这心中之剑互相屠杀 老巴比仑王啊,你这一招是想绝了。真是空前绝后。算得上巴比仑王国史上一大笔。也就是这土地上的一大笔。是给血腥的太阳大神的丰厚的牺牲之礼。我要抖擞精神,举行这次献祭。 看!他们上来了! (青草、吉卜赛、巴比仑王上 巴比仑王是公主红装扮的,头戴王冠巨大,面戴面具。大家 沉默的、严肃的走上,没有谁说一句话) (另外有五位长老白发苍苍排列一旁) (众人仍然被红色布条蒙上眼睛) 第十七场(一群台下红色盔甲的兵涌上舞台。一兵押青草穿过人群上舞台中央 (荒芜的山上。断头台) 青草: 青草被秋天和冬天处死在荒芜的山上。 那时,我仿佛躺在一辆残破的骷髅上。 骷髅是一辆车子和四只轮子。 车子叫生命也叫死亡。车夫叫思想也叫灭亡。 四只轮子是手是脚是内脏是营养是草根是土壤。 身上盖着一堆杂乱的黄草杆。 青草变黄。人成白骨。 吉星闪耀。黎明就要来到 在荒芜的山上处死青草 秋天的刑法!秋天的刑罚1 降临无辜的和灭不绝的青草 我告诉你。我知道自己是谁。我的命是什么。我的女人是谁。我的事物是什么,但是在我的诗歌中不能告诉你这些。 在我的诗歌中,我的名字叫青草。山冈上牧羊人和羊群叫我青草。太阳叫我青草。月亮叫我青草。风叫我青草。黎明和黄昏叫我 青草。 在我的诗歌中,春天流血,夏季繁衍,大雪中的火在狂舞,还有无穷无尽地翻滚而来的,从天上飞来的秋天。白云,死亡和问候。还有寂寞的尸体上的星光、草原,草原上死去的新娘,以及牧羊人在山峰上的问候。 在我的诗歌中,你知道我叫青草,但不知道我是谁。你知道我的诞辰、我的一生、我的死亡,但不知道我的命。你知道我的爱情,但不知道我的女人。你知道我歌颂的自我和景色,但不知道我的天空和太阳以及太阳中的事物。 但是在我的诗歌中我不能告诉你我的事物。这不是蔑视你们。我的皇帝。我的司仪。我的对手我的兄弟。我们一母所生,但你死我活。诗歌是我们的内容,是杀害我们的内容。 一个灵魂迎面而来 肉体长出青草,梦变成真实 事实的法律和酒的法律——是两扇日夜的 大门。青草借我肉体说话 青草借我这暂时的肉体,和他的声音说 青草他开口说 我是青草的王,星系的王 我投向人类之外,生死隔开 人类和青草再不会是同胞兄弟 我要投入种籽、河流或一只独放的花 居住在花朵的蕊,我和她一起另外地开放 另一次男女 受孕 青草杀死了青草 (女巫,在荒芜的山顶出观,旁白:) 我为什么要让你们一个一个上路,一个一个的去干,去行动,而不能集体行动。这一下你该明白了吧。如果你们之中谁想两个人一起去干,他们一定会互相残杀。老家来人了。前后没有人。左右没有人。但老家来人了。 劫难之中老家来人了。 青草:让我们一道飞离这荒芜人烟的山梁 (舞台黑暗。很长很长时间的鼓声) 第十八场吉卜赛: (吉卜赛神思恍惚,已被摧毁,上) 十个太阳同时出现在大海的天空上。 大海中央有一棵树。 根在太阳枝叶花朵盛开在大地上。 那一日天地裂开无以为继。 树上跳下一个遍体通红的女婴。 一座血红的山在天上飞。 村庄在天上飞。 所有的人马和东西在天上飞。 所有的水火中都长出了人形。 似乎有一个红色燃烧的人在拔苗助长。 (在舞台深处有一人着红衣拔苗助长) 人类粮食喂养胃和眼睛。 水火中长出了无毛的,在地上爬行、行走。 固体的鲜血从天空深处飞来。 小仙女歌队 甲:谁爱过人类? 乙:人类爱过人类? 丙:美丽的女儿爱过人类? 丁:人类真的爱过人类自己? 歌队长: 剑带着鲜血和霞—— 捧住渐渐溶化的女神 女孩和少年,这都是 你们自己铸造而用来灭亡的 一柄剑如今捧在我手上。 吉卜赛: 青草已把他的头颅送给我做武器。我的同胞兄弟。让我抱着他的头颅做武器。我一定要坚持到最后。完成这个工作。我以诗歌为武器,杀死了我的同胞兄弟。我现在已成了王子。(疯狂大笑)这是暴君的王子。现在都是没头的王子。我一定要完成无头王子的使命。 (红,扮成巴比仑王。上。巴比仑王,扮成大祭司。上。红在此场一直沉默。) 大祭司: 恭喜你,吉卜赛。巴比仑王今日通过诗歌竞赛,选了你作为王子。让你继承王位。你高兴吧,我看你都流泪了。 现在你走近我们伟大的巴比仑王,吉卜赛。让他授予你一柄宝剑。把王子的身份和像征传授于你。你今后就是巴比仑王国的当然继承人。 吉卜赛: 对,就在今天。 (接过红默默递过的宝剑。红的手臂在微微发抖。)对,就在今天!今天! (把剑刺入红)我终于成功了。巴比仑王,暴君,我终于让你的血染红了宝剑。两位哥哥,你们安息吧。 红: (慢慢倒下) 吉卜赛,哥哥,摘下我的面具,好好看看我是谁。早在草原和沙漠上,我就认识你,你也认识我。你爱我,可我只爱宝剑。我为什么没有爱上你呢。在这生命的最后时刻。我似乎清醒了。我的疯狂的理智又回来了。我是自己要求扮演巴比仑王的。想一想,不要悲哀,没有什么好悲哀的。人类的事只有很少几件。不就是在这彩色的布景——沙漠、草原、河流和王国宫殿——前面的一些谈话吗?我们大家不都是在这彩色布景前讲几句话,做几个动作?有时,我们的时间错了——就像私人的钟比公共的钟快了一点或慢了一点,地点错了,也许我们扮演的角色也错了,这不是你我的过错。你不要悲哀。就像在沙漠上我拒绝你的爱一样,你刺了我,这都没什么错。我们都是彩色布景前的角色。我就是红,我就是你在无数诗歌中歌唱或倾诉的红,我爱你的诗。 (吉卜赛把剑插入胸膛) 红: (转向大祭司) 我知道你是谁。我不怪你。我只想让你把宝剑在我死前找来。我想看一看他,最后。(鼓,沉闷激烈) 第十九场(红,宝剑) 剑: 我一定要替你报仇。 红: 天上的白云多么美丽。每当季节转换的时候,我多么爱这一切,爱被新的季节换下的旧季节。我爱一切旧日子,爱一切过去的幸福。爱那消逝了的白云。天上的白云多么美丽。每当天上的白云飘过,当你仰望万里晴空,那朵朵白云使你觉得已到初秋——却还只是初夏的时候,每当你暴雨的黑夜里孤灯守剑的时候,每当青草麦儿变黄而穗儿垂得更低,青青豆角盛在篮筐里的时候……每当找出去年的花裙、去年的凉鞋和扇子的时候,我多想留住这即将逝去的春天和花朵的红色……你不要忘了天上的白云。忘掉我吧,不要忘了季节转换的那一瞬,不要忘了眼泪一样的雨滴抹在窗子上,不要忘了一棵灯和北方的九棵树,也不要忘了大河上涨,更不要忘了雪山、草原和我们流浪的日子。忘了我吧。如果有可能,也不要忘了我。不要勉强你自己。不该忘记的就不要忘记。 剑: 我一定要为你报仇。 红: 不要用我的眼泪和言语去擦亮你的宝剑。不要把你的宝剑磨得格外锋利。它刺入的每一人都会是我,你最爱的人。磨亮它的每一滴鲜血都是我的鲜血。不要在午夜时分把你的宝剑磨得格外锋利。它会在它锋利时突然要走我。我就要走了。来,抬起我的头,让我枕你的双膝休息片刻。一片白光的天空把我背在它的背上,又空又轻,无边无际。会带到一个你我从来都不知道的地方。那儿比天空更高、比大地和远方更远、比子夜更黑、比北方的冬天更冷、比南方的沙漠更热、这宝剑会把我带走,也会把一切人入带走 (死去) 剑: 我一定要报仇! 宝剑 (独白); 在你们找到归宿的时候,我却要上路了。不要忘记这一点。闭紧你们的眼睛吧。你们放心地睡去吧。我就要背着一只很破很旧的袋子上路了。 这只破旧的袋子就是我。 曾经在大沙漠上长大。 多少人用手撕破了他。 多少豹子用爪子撕了他。 但这只破旧的袋子 就是我和我的心啊。 会感到什么 有没有心情 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不知道前面等待我的 是什么? 我要独自前行 第二十场(此场为两幕之间过场) (舞台沉默三分针。黑暗,灯光大亮 (宝剑他仍坐在那儿。又上来一位老头——由疯子头人扮演者扮演——和一位小女孩——由红的扮演者扮演) (幕间幕;演鲁迅的《过客》小剧) 第二十一场(疯子老头,绿色小鸟) 疯:你知道吗? 鸟:我知道什么? 疯:那位最小的反王逃走了。 鸟.逃到哪儿去了? 疯:逃到沙漠上去了。 鸟:那么,被押上刑场的是谁? 疯:是魔王的兄弟。 鸟:他为什么替小反王去死 疯: 他自己愿意。这样,最小的反王,也就是天下经常传说的那位不死的无名的国王,可以逃脱了,逃走了,他当然有自己的使命。 鸟: 是不是天下传说他从来不会死? 疯: 对。从不死亡。像我一样。不过,我是超出死亡之外,而他是屡屡逃脱死亡的拥抱。我真想见见他,见见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鸟: 那位无名的国王总算从死亡和刽子手、断头台的手中逃脱了,他有什么使命?那位魔王的弟弟竟心甘情愿地为他去死。他有什么使命? 疯: 他要到沙漠上去建立一个新的王国。他还有一个次要的使命,就是要为兄弟——也就是为那些反王报仇,杀死巴比仑王,也就是要杀掉他的八哥。 鸟: 他完成自己的使命了吗? 疯: 十五年前,或者说世纪交替之时就完成了。他在沙漠上建立了一个十分强大十分完美的王国。他自己当上了国王。另外,为了完成较小的使命,这次,四个诗人杀巴比仑王,就是他的安排。 鸟: 但是,巴比仑王到现在还没死呵。 疯: 他离他自己的死亡不远了。你一定会看到的。绿色的小鸟,你一定会看到巴比仑王的死亡,绿色的生命的小鸟。 鸟: 这四个年轻的诗人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疯: 他在逃亡沙漠的时候,其实并不是逃亡。因为实在的说来,他——这位最小的反王,这位人称无名的国王的人,并不是我们巴比仑的人。他也不是喝巴比仑河的河水长大的。他是沙漠上的人。他在沙漠上出生。他在沙漠上长大。连沙漠上的人都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谁。 鸟: 他自己知道他的父母是谁吗? 疯: 这一点我也不清楚.但我见过他写下的一些杀父的诗。置下人传说,他认为他的父母是巴比仑人。所以他少年时代就回到巴比仑。他一身是胆,虽然年纪最轻,可仍然是反王中最勇敢的一个。他还是个诗人,他是世纪交替之际最伟大的诗人。这四个年轻的诗人——就是要杀巴比仑王的这四个年轻的诗人,猛兽,吉卜赛,青草,宝剑,甚至还有我们的公主,为什么都是诗人,就是受这位无名的国王的影响。他不光是无名的国王,不光是无名的伟大的国王;还是一位无名的伟大的诗人。据说——不,其实是返回他的沙漠故乡,之后,尤其是他当上沙漠上的王以后,那诗歌更是数代以来无人能望其后尘。 鸟: 有这么严重吗? 疯: 因为我读过他在沙漠上写的几首诗,还有几首是沙漠上的王者之诗,而且因为我好歹也算是个诗人。不是夸口,在几百年前的巴比仑,到处都流传着我的诗歌。再让我们继续回到谈话上来。他去沙漠时带走了魔王的儿子,猛兽,还偷走了巴比仑王的小婴儿,宝剑,远走高飞,在沙漠奋斗了多年,在他的故乡终于当上了国王。终于成了全世界唯一的沙漠之王,我还要说,他是全世界唯一的诗歌之王,诗歌皇帝。 第二十二场(疯子头人,宝剑) 疯:我知道你就会再来的。 剑:我来了。 疯:是谁让你来的? 剜:青草和吉卜赛。 疯:他们都已经死了。 剑:是的。 疯:你要找的人也死了。 剑:是的。 疯:你要找的是个女人。 剑:对。 疯:是个公主。 剑:对。 疯:她是你妻子。 剑;对。 疯;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剑。我有好多话要问你。 疯:问吧。 剑: 吉卜赛和青草为什么在几年前突然离开了自己的父母和部落,来到巴比仑? 疯: 因为巴比仑不光是你的故乡,也是他们的故乡,还因为他们俩同时爱上了一个妇女,那个妇人又美丽又高贵,又是他们好朋友的妻子。那个好朋友就是你。 (停顿片刻) 剑:好。这我早就猜出一些。 疯: 所以他们抛弃父母,远走他方,寻找另外的生活。他们也知道你会把他们的父母当成自己的一样。 剑: 因为我从小就和他们一块长大。他们的妈妈也是我的妈妈。我是喝这个妈妈乳汁长大的。我后来才知道,我是一个孤儿,被人抛弃,是他们将我收养的。 疯: 后来你又离开这位母亲了。 剑: 我是万不得已。把她托付给部落里的人了。我们的族人都非常好。比巴比仑的人好千万倍。我的妻子有一天突然离开了我,那时她已经怀孕。我离开妈妈出来找她,千辛万苦来到巴比仑。 疯: 见到了吧。 剑: 见到了。 已经死了。 刚才说过了。 第二十三场(巴比仑王在疯狂地奔跑——背景通红闪动不熄。巴比仑王在奔跑。众回声——几个与巴比仑王一样的人在后面紧追不舍。众回声的声音比巴比仑王的声音更响) 王:我怎么啦 回声:我怎么啦 王:难道我疯啦 回声:难道我疯啦 王:我要干什么 回声:我要干什么 王:你们这些鬼魂要干什么 回声:你们这些鬼魂要干什么 王:为什么总纠缠着我 回声:为什么总纠缠着我 王:我受不了啦 回声:我受不了啦 王:你们是沙漠上的鬼 回声:你们是沙漠上的鬼 王:你们是海底的鬼 回声:你们是海底的鬼 王:你们是火焰中逃出的鬼 回声:你们是火焰中逃出的鬼 王:你们是屈死鬼 回声:你们是屈死鬼 王:我受不了啦 回声:我受不了啦 王:我真的受不了啦 回声:我真的受不了啦 王:我的头盖骨都碎了 回声:我的头盖骨都碎了 王:我崩溃了 回声:我崩溃了 王:我完蛋了 回声:我完蛋了 王:滚开 回声:滚开 王:饶了我吧 回声:饶了我吧 第二十四场................. 第二十五场(山上,宝剑似乎抱剑坐在山顶 老女奴,女巫) 巫:就让他哭吧;就让他哭个够吧。 奴:巴比仑河在巴比仑深夜的肉体上像血液静静地流。 巫:就让它流吧,既然它愿意。几千年来不就是一直这样流着。 奴:我的儿子又裹紧了身上黑色的斗篷,止住了哭泣。 巫:但仍然在对着鬼魂讲话。 奴:不,他是在独自歌唱。 巫:宝剑闪着寒光, 奴:今夜更加昏暗, 巫:河水还在上涨, 奴:月亮已经发红。 巫:这不是河水上涨的季节。 奴:宝剑闪着寒光。 巫:下面是腐败的山河, 奴:宝剑照着腐败的山河。 巫:下面是无知无觉的粘土。 奴:白花花的石头, 巫:红惨惨的地火, 奴:黑铁和青铜, 巫:还有更少的黄金, 奴:铸成他手中宝剑, 巫:寒光闪闪, 奴:似乎比黑夜本身更深; 巫:剑叶上浸透鲜血。 奴:恨不得跳起来, 巫:刺穿谁的喉咙。 奴:手不能发抖, 巫:心不能脆弱, 奴:当心…… 巫:当心…… 奴:不要独自一人呆在山上。 巫:不要独自在夜深歌唱。 奴:不要歌唱失去的一切。 巫:更不要哭泣。 奴:鼓起你勇气。 巫:剑在人在。 奴:剑亡人亡。 (沉默) 奴:我们走吧。 巫:已讲过一切劝告。 奴:我们走吧。 巫:还要在今夜。 奴:爬上山顶。 巫:我把剩下的粮食堆在一块, 奴:还要竖起一块高大的石头做为仓门。 第二十六场(造剑的场所。造剑师与几柄剑的对活。 都戴面具。几柄剑似乎在饮血吃饭) 剑甲:食物放在这一切上面。 剑乙:血放在食物上面。 剑丙:剑放在血上面。 剑丁:即使这样,我也不后悔。 剑甲:魔,所不能达到的东西,我己经达到了。 剑乙:他是皇帝还是戏子?! 剑丙:什么叫脱胎换骨?! 剑丁:一只碗放在一只碗中。 剑甲:水 剑乙:冲下来 剑丙:是血 剑丁:两只勺子,两马 剑甲:还在我另一只碗中! (铸剑师,面向观众,大声): 我是铸剑人。 我不说的事情。在这之后我不说 我不说就是不说 我要。水变成大水 冲开了缺口。完成普通人早已完成的 是多么难——还要和 命运之诗连锁在一起 这就是铸剑人的命。 长过大火。 长过他们。 (这都是不太重要的)。 (一柄红色宝剑的独白。演员着红色盔甲,其他人是白色盔甲): 三道门下 我一身红色盔甲。 我一定是一位年轻的皇帝。 我是大革命的儿子。 这是什么日子? 我为什么俯伏在肮脏的酒柜上 我是大革命中谁的宝剑 ——被扔在这肮脏的酒柜上。 我在哪些日子中闪闪发亮。 又在哪些日子里暗淡无光,蒙上了灰尘 宝剑之母你在何方? 众剑之母,我问你 我为何一无所有的走在大街上。 第二十七场(这一场是一次秘密谈话,给人的感觉要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好像从山腹中传出了一些片言只语,给那些山上的人。这一场舞台的幕布紧合。或者,舞台一片黑暗,看不见任何东西。或者,舞台上空空荡荡,像挖空的山的肚子,只有两把空空的椅子,在舞台中央,面对面放着,像是两个人坐在山肚子里进行秘密的谈话。舞台上有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混乱巨大嘈杂的声音。用省略号的地方表示混杂用一面巨大的鼓。) 你亲手杀死了我的两个兄弟。他们几乎还是像儿童一样纯洁……她是我女儿,她自己愿意……互相残杀,因为他们要杀我……孩子,你一定要我说出真相吗?你是她的兄弟。她是我的女儿。你是我的儿子……我就把你的脖子拧断去喂每一条过路的巴比仑的狗……我只想让你一人继承王位,如果我不杀死他们……我干了一切可以干的事。我喝下毒药。我只有一个时辰可活。我活不到黎明了。我活不到下一个黎明了。我把手诏和王印留给你。……那么,让这铁打的江山黄金的土地变成这同一个黑夜……你被遗弃后,在沙漠部落中长大。而她长大后就出门寻找哥哥,没想到遇见了你,更没想到你就是她哥哥……有人告诉了她……思念家乡,,还发了疯……我把——手诏——和——王——印——留——给——你。(以下声音变得清晰)今夜是你我的日子。今夜是黑暗之夜,空虚之夜。今夜只适合死亡不适合出生。我们已没有明天。明天是别人的日子。巴比仑河上又涌起无边的朝霞的大浪。我的兄弟和爱人又会复苏在他们之间,在曙光中间。只有你我不会复活。你我的生存只有一次。你我的关系,你我一切仇恨和血决定了你我的这一次。那就是今夜。那就是这个子夜。那就是这个最后的日子,夜的语言和宝剑。你我都必须满身肮脏地死去,在这个纯洁得像空气和水的黑夜里,父王,让你和我一起肮脏地死去吧。你我都必须在这个子夜,夜深人静的时辰死去。子夜……这个回忆的粘土层……比王冠和王座还要漫长。巴比仑,这个几乎一直被魔法统治的国土,好几千年了,天空的数学,人类之梦大同之梦,你为全巴比仑制订的法律只是咒语。 第二十八场................ 第二十九场................. 第三十场.............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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