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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条 孙嘉淦
释义

孙嘉淦(1683-1753年),字锡公,又字懿斋,号静轩,山西兴县人,历康熙、雍正、乾隆三朝,是清前期一位突出的有胆识的宰相级官员。前人评价说,“嘉淦初为直臣,其后出将入相,功业赫奕,而学问文章亦高,山西清代名臣,实以嘉淦为第一人”。

人物经历

踏入仕途

孙嘉淦,字锡公,号懿斋,别号静轩,赐谥文定,山西兴县人,是康乾之际著名的敢言直谏、刚直不阿的名臣,也是一位政见卓越的学者、思想家。 孙嘉淦自幼聪颖,敏而好学,家境贫

寒,且耕且读,康熙五十二年,中进士,自此踏入仕途。历仕康熙、雍正、乾隆三朝,皆受到三朝皇上的赏识与重用。历任学政、盐务、河工等要差,官至工、刑二部尚书,协办大学士。

康熙时期

康熙五十二年,孙嘉淦中进士,时年30岁。值得一提的是,孙嘉淦亲兄弟三人都是进士。一门三进士的荣耀在兴县至今还被人称道。但是孙嘉淦在康熙朝中9年仕途生涯,一直没有什么值得入载史册的事。

雍正时期

正所谓“板凳敢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康熙驾崩,雍正继位,年届不惑的孙嘉淦突然血气方刚起来。他给新皇帝上书,劝诫三件事:亲骨肉、停捐纳、罢西兵。后两件倒也罢了,第一件简直就是捋虎须。雍正在康熙末年“九王夺嫡”中胜出,为了稳定地位,剪除先帝八子、九子也就是自己两弟弟的势力手段残酷、不遗余力。这么做是否必要先不说了,影响是相当地不好。

孙嘉淦的折子算朝雍正的脸上给了一个响亮的耳刮子,效果当然明显,那就是满朝轰动、皇帝震怒。好在有雍正的老师朱轼求情,说:“嘉淦诚狂,然臣服其胆。”雍正自己也对孙嘉淦说真话不要脑袋的胆识表示佩服,转怒为笑说:“朕也服其胆。”没有砍了他,当时保留了孙嘉淦在翰林院工作,之后又提升他为国子监司业,相当于最高学府的教务长。

政治手腕 此事过后,孙嘉淦名声鹊起。但随后,不能释怀的雍正还是抓了孙嘉淦的一个过失,交刑部议处。刑部的负责人领会上意,说,按律当斩。雍正作为一个明君这时候体现了高明的政治手腕,对孙嘉淦加恩免死,说这个人性气不好,我不待见,但是他出了名的不要钱,念在还有这么个长处,“著在银库行走”。孙嘉淦在国库临时打杂的差事结束后,又被委任为河东盐政。在别人眼里,这也是个肥差。能得此官,和孙嘉淦不爱财也有莫大关系。

乾隆时期

乾隆继位后,年轻有为,相中了敢言直谏的孙嘉淦,擢升他为左都御史,兼吏部侍郎,专管监察。孙嘉淦也不含糊,很快给皇帝上了篇绝代谏论《三习一弊疏》。兴县县委宣传部副部长、新闻办主任王奋勤对他们老乡的这篇文章评价极高:“只此一篇文章,足以让一个人青史留名,永垂不朽。”

“三习一弊”的大意是:“人君耳习于所闻,则喜谀而恶直”,“目习于所见,则喜柔而恶刚”,“心习于所是,则喜从而恶违”,这三种习惯形成后,那就会产生喜小人而厌君子的弊病,希望皇帝您哪应该“予除三习,永杜一弊”,可不要自以为是。《三习一弊疏》着眼之高,恰恰适合于做皇帝的人看,抨击之广则直指人性的普遍弱点,语言之美足以令人拍案惊奇,但其笔锋之利让所针对的人读来难免汗流浃背,坐卧不安。好在乾隆帝看了之后挺喜欢,表示采纳,而且因此又升了孙嘉淦的官,让他做刑部尚书,并“总理国子监事”。

孙嘉淦是谏臣也是能臣,查贪官、平冤狱、整修河道、调和民族矛盾,办过许多出色的事。敢说、能干又遇上了好皇帝,使得他在仕途上创造了奇迹,兴县的老乡说孙嘉淦一生当过兵部、吏部、刑部、工部“四部尚书”,还当过直隶、湖广两任总督。最后死的时候是吏部尚书兼协办大学士。

雍正初即位时,命大臣们上疏言事,孙嘉淦上疏陈述了三件事:请亲骨肉、停捐纳、罢西兵。因为雍正帝继位有许多舆论说他是篡逆夺取的,孙的上疏有“请亲骨肉”之语,颇有影射之嫌,故十分恼怒,便将他的疏文出示诸大臣,并说:“翰林院乃容此狂生耶?”孙的好友大学士朱轼听后,慢慢地说道:“孙嘉淦确实狂妄,但臣却佩服他的胆量。”雍正帝沉默半晌即笑着说道:“朕也同样佩服他的胆量!”故没有对孙加罪。乾隆帝即位后,召孙嘉淦来京。因孙嘉淦一向耿直忠事,思虑深远,便任他为御史。经过深思,孙觉得,乾隆帝初临国政,春秋方盛,政务繁多,当以修心养性为先。于是便上了一道堪与贞观名臣魏征的《谏太宗十思疏》媲美的《三习一弊疏》。清廷前期一百多年间的鼎盛时期,史称康乾盛世。乾隆在康熙奠定基业的基础上,成就六十年雄图伟业的原因是多方面的,孙嘉淦在其执政初年,力主根除“三习一弊”的修心养性法,当使乾隆受益不小,成为众多的因素之一

孙嘉淦一生的主要精力在于从事政治活动,但他又是颇孚众望的三朝元老,博学多才桃李满天下的饱学先生。他一生勤学,精研六经,常常静坐闭目沉思,在他从政的四十多年中,除了每任干了不少事业外,流传下来的著作就有百余万言。他所注古书不拘泥于前人成说,多有自己的见解。主要有《春秋义》、《南华通》、《诗义折中》、《周易述义》、《司成课程》、《近思录辑要》、《成均讲义》、《诗删》、《孙文定公文录二卷》、《孙文定公奏议》以及部分序论碑文。 《春秋义》是孙嘉淦在翰林院时所著,他认为:“春秋之旨,天下有道一章,孔子自叙也。其余诸家各抒己见,其大旨皆不谬于圣人,学者得其门而入焉,去褒贬进退之例,遵属比事之教,联络经文,得其肯絮,则一代之事,始终具见,而微文大义不辩而自明矣。”所以,他尽去《春秋》的各种传注,只录原文,反复诵读,闭目冥想,然后提出自己的见解,写下了《春秋义》。他认为,《春秋》是齐家、治国、平天下的教科书,是万世不易之大法。 《南华通》是孙嘉淦解释庄子的一本书。人们通常认为“南华之文天下至奇,来不知所自来,去不知所自去,忽而如此,忽而如彼,使人不得其所指归”。孙嘉淦对此不以为然,他认为:“一部如一篇者,凡其所作,皆确有原委,又确有次第,增之损之而不能,颠之倒之而不可。” 自古解释《诗经》者众多。自小序而下,笺 疏 传注,各名其家,各是其说,辩难纠纷,几如聚讼。孙嘉淦也对《诗经》加以解释,写下了《诗义折中》,其所见平实近理,不落窠臼,取前人之所长,折诸圣用。孙嘉淦认为不能简单把《诗经》当作一般的文艺词章,《诗经》其实是一部社会生活教科书,是与 《春秋》相表里的圣贤书。《诗义折中》深受乾隆帝赞许,乾隆还为其作序。 孙嘉淦不仅精于孔孟儒学和程朱理学,他的散文游记也颇有成就。《南游记》是其代表之一。这是孙嘉淦早期母逝守制期间南游后写成的一篇游记。全文长达一万五千余言,有对祖国壮丽山川、文物景观、风土人情的描绘,有对历史事件、历史人物追忆评说,有繁有简,有收有放,有起有落,气势跌宕,语言优美,感人肺腑。孙嘉淦本人亦以此文为其快意作。 孙嘉淦还与兄鸿淦、弟扬淦,合编了《兴县志》十八卷。 孙嘉淦从事教育事业时间长,并亲自教学,经验丰富,教育思想比较成熟,所以他关于教育方面的一些言论著作,很能切中时弊,较具体地指出问题所在,也能提出一套改革措施和实施意见。《近思录辑要》一书是孙嘉淦做学政时编辑而成的,他告诉弟子说这是圣学阶梯,让士子好好研读。他还将自己在太学讲学的讲义辑成《成均讲义》。 纵观孙嘉淦的为人处世,著述政见,堪称是一位具有超群胆识、才智、超前思维的知识分子。更是一位洁身自爱的廉吏。应该说,他是清王朝的有功之臣。康乾盛世的出现,其中也有孙嘉淦的一分辛劳。他的著作,无论是哲学方面的,经学方面的,还是史学方面的,不仅在当朝传播广、影响深,就是对后学也很有益处。同时,孙嘉淦又是深受人民爱戴的朝廷大员,下层人民的代言人。当然,我们也应看到孙嘉淦的历史局限性,他心灵深处传统的等级观念、礼教思想占主导地位,是一个封建礼教的信徒。但全面地、历史地看其主流和本质,孙嘉淦是一个忧国忧民、正直敢言的好官。他的为官八戒,他的治学态度都非常值得后人借鉴、效法。

孙嘉淦名气的响亮程度出人意料。吕梁一带现在知道孙嘉淦的老百姓挺多,而且关于孙嘉淦有众多故事流传。在其故乡兴县,老辈人讲得最多的孙嘉淦故事有四个,其中一个是皇帝过寿,众臣上贺,孙嘉淦提来青菜一桶,寓意“大清一统”。还有就是山西的房子越制(超越规定的规格)而建的多,是孙嘉淦为民请命所致。其他两个都与孙嘉淦“好名”相关。

一个说,皇帝———是哪个皇帝没有必要考究了———某天突有所思,问诸多臣子:天下有几种人?大家各说不一。而孙嘉淦则言:人之熙熙,皆为利来,人之攘攘,皆为名往。普天之下只有两种人,一种为名,一种为利。

皇帝问:既然这样,孙爱卿是为名还是为利?孙嘉淦说:为臣不爱钱。言下之意当然是为名了。

另一个说,孙嘉淦告老还乡,从京城回兴县之前,他老人家犯嘀咕了:我一辈子不贪不沾,没有攒下几个钱,如今荣归故里,还是一副穷酸模样遭乡绅土财耻笑不说了,也给朝廷丢脸啊。思谋良久,计上心来,让仆人连夜买来十几口厚重木箱,然后亲自动手装满了砖头。第二天,辎重浩荡启程回家。没料到,皇帝得到举报说,孙嘉淦平常装清廉,实际也是个贪墨官,不信您看,他回家的时候金银财宝带了好几骡车。于是,孙嘉淦行至半路遭到检查,装阔的事露馅儿了。此事一经汇报,皇上很是感动,命令沿途官府以真金实银换下了孙嘉淦箱子里的砖头,算是重重赏了他一笔。

乡语村言自然可听不可信,但是孙嘉淦的确是个个性十足的政治名人,把名声看得甚重,所作所为都非同一般。这是有正史记载的。

死因猜想

孙嘉淦的死耐人寻味。对吕梁文化名人深有研究的赵桂溟先生分析说,他这位胆大的老乡竟然是被吓死的。

1750年,登基15年的乾隆皇帝筹划他的首次南巡,有的官员对皇帝的这种举动有意见,企图阻止皇帝,但又担心自己的影响力不够,就想了个办法,假托孙嘉淦的名义伪造了一篇为此上谏的奏稿,还伪造了皇帝的御批,然后在民间和官场传播,以求制造舆论,耸动人心。

借了孙嘉淦的名声,这篇文章还真的产生了挺强的号召力,流传甚广。伪奏稿事让乾隆皇帝发现后,在全国范围内追查作者,仅在四川一省,就有280余人因传抄而获罪。

赵桂溟说,孙嘉淦直言抗上的牌子很响,梗直不假,但是他更是一位有政治智慧的臣子,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时机、尺度把握准确有当,这样越轨的事不会干。

事情发生以后,孙嘉淦非常不安。清朝的文字狱非常厉害,雍正在位13年,兴文字狱20起,乾隆皇帝在60年的统治期内,更是发动过130起文字狱。在这样的政治环境下过了几十年,年近七旬的孙嘉淦再直也弯了,晚年的他已经表现得极其圆通谨慎。据史料记载,查处伪奏稿的事延续了三年,孙嘉淦对家人说:“先帝(指雍正)及今上,尝戒我好名,今独假我名,殆生平好名之累未尽,有此致之。”

1753年,孙嘉淦惊惧而终,时年71岁。

《清史稿》孙嘉淦传

孙嘉淦,字锡公,山西兴县人。嘉淦故家贫,耕且读。康熙五十二年,成进士,改庶吉士,授检讨。世宗初即位,命诸臣皆得上封事。嘉淦上疏陈三事:请亲骨肉,停捐纳,罢西兵。上召诸大臣示之,且曰:“翰林院乃容此狂生耶?”大学士朱轼侍,徐对曰:“嘉淦诚狂,然臣服其胆。”上良久笑曰:“朕亦且服其胆。”擢国子监司业。雍正四年,迁祭酒,命在南书房行走。六年正月,署顺天府府尹。丁父忧,服未阕,召还京,仍授府尹。进工部侍郎,仍兼府尹、祭酒。十年,调刑部侍郎,寻兼署吏部侍郎。嘉淦为祭酒,荐其弟扬淦为国子监丞。教习宋镐、方从仁等期满引见,嘉淦言镐等皆可用;上诘之,又言从仁实不堪用。上乃大怒,斥嘉淦反覆欺罔,夺职,交刑部治罪,当挟诈欺公律拟斩。上语诸大臣曰:“孙嘉淦太戆,然不爱钱。”命免罪,在户部银库效力行走。嘉淦出狱,径诣库。果亲王允礼时领户部,疑嘉淦故大臣,被黜,不屑会计事;又闻蜚语谓嘉淦沽名,收银皆不足。乃莅视,嘉淦方持衡称量,与吏卒杂坐均劳苦。询所收银,则别置一所,覆之,无丝毫赢绌。事上闻,上愈重嘉淦。十二年,命署河东盐政。

十三年八月,高宗即位,召嘉淦来京,以侍郎候补。九月,授吏部侍郎。十一月,迁都察院左都御史,仍兼吏部。嘉淦以上初政,春秋方盛,上疏言:“臣本至愚,荷蒙皇上圣恩,畀以风纪重任。日夜悚惶,思竭一得之虑;而每月以来,捧读圣训,剀切周详,仁政固已举行,臣愚更无可言。所欲言者,皇上之心而已。皇上之心,仁孝诚敬,明恕精一,岂复尚有可议?而臣犹欲有言者,正於心无不纯、政无不善之中,窃鳃鳃私忧过计而欲预防之也。治乱之循环,如阴阳之运行。阴极盛而阳生,阳极盛而阴姤。事当极盛之地,必有阴伏之机。其机藏於至微,人不能觉;及其既著,积重而不可返。此其间有三习焉,不可不慎戒也。主德清则臣心服而颂,仁政行则民身受而感,出一言而盈廷称圣,发一令而四海讴歌,在臣民本非献谀,然而人主之耳则熟於此矣。耳与誉化,非誉则逆,始而匡拂者拒,继而木讷者厌,久而颂扬之不工者亦绌矣。是谓耳习於所闻,则喜谀而恶直。上愈智则下愈愚,上愈能则下愈畏,趋跄谄胁,顾盻而皆然,免冠叩首,应声而即是。此在臣工以为尽礼,然而人主之目则熟於此矣。目与媚化,非媚则触,故始而倨野者斥,继而严惮者疏,久而便辟之不巧者亦忤矣。是谓目习於所见,则喜柔而恶刚。敬求天下之事,见之多而以为无足奇也,则高己而卑人;慎辨天下之务,阅之久而以为无难也,则雄才而易事;质之人而不闻其所短,返之己而不见其所失。於是乎意之所欲,信以为不逾,令之所发,概期於必行矣。是谓心习於所是,则喜从而恶违。三习既成,乃生一弊。何谓一弊?喜小人而厌君子是也。今夫进君子而退小人,岂独三代以上知之哉?虽叔季之君,孰不思用君子?且自智之君,各贤其臣,孰不以为吾所用者必君子而决非小人?乃卒之小人进而君子退者,无他,用才而不用德故也。德者君子之所独,才则君子小人共之,而且小人胜焉。语言奏对,君子讷而小人佞谀,则与耳习投矣。奔走周旋,君子拙而小人便辟,则与目习投矣。即课事考劳,君子孤行其意而耻於言功,小人巧於迎合而工於显勤,则与心习又投矣。小人挟其所长以善投,人主溺於所习而不觉,审听之而其言入耳,谛观之而其颜悦目,历试之而其才称乎心也,於是乎小人不约而自合,君子不逐而自离。夫至於小人合而君子离,其患可胜言哉?而揆厥所由,皆三习为之蔽焉。治乱之机,千古一辙,可考而知也。我皇上圣明临御,如日中天,岂惟并无此弊,抑且并无此习。然臣正及其未习也而言之,设其习既成,则或有知之而不敢言,抑或言之而不见听者矣。今欲预除三习,永杜一弊,不在乎外,惟在乎心,故臣原言皇上之心也。语曰:‘人非圣人,孰能无过?’此浅言也。夫圣人岂无过哉?惟圣人而后能知过,惟圣人而后能改过。孔子谓五十学易,可无大过。文王视民如伤,望道如未之见。是故贤人之过,贤人知之,庸人不知也。圣人之过,圣人知之,贤人不知也。欲望人绳愆纠谬而及於其所不知,难已。故望皇上圣心自懔之也。反之己真知其不足,验之世实见其未能,故常欿然不敢自是。此不敢自是之意,流贯於用人行政之间,夫而后知谏争切磋,爱我良深,而谀悦为容者,愚己而陷之阱也;夫而后知严惮匡拂,益我良多,而顺从不违者,推己而坠之渊也。耳目之习除,取舍之极定,夫而后众正盈朝,太平可睹矣。不然,自是之根不拔,则虽敛心为慎,慎之久而觉其无过,则谓可以少宽;厉志为勤,勤之久而觉其有功,则谓可以少慰。此念一转,初亦似於天下无害,而不知嗜欲燕安功利之说,渐入耳而不烦,而便辟善柔便佞者,亦熟视而不见其可憎。久而习焉,或不自知而为其所中,则黑白可以转色,而东西可以易位。所谓机伏於至微而势成於不可返者,此之谓也。大学言‘见贤而不能举,见不贤而不能退’,至於好恶拂人之性;而推所由失,皆因於骄泰,骄泰即自是之谓也。由此观之,治乱之机,转於君子小人之进退;进退之机,握於人主之一心;能知非则心不期敬而自敬,不见过则心不期肆而自肆。敬者君子之招而治之本也,肆者小人之媒而乱之阶也。然则沿流溯源,约言蔽义,惟望我皇上时时事事常守此不敢自是之心,而天德王道举不外乎此矣。”疏上,上嘉纳,宣示。迁刑部尚书,总理国子监事。河南郑州有疑狱,命使者往勘,仍不得实。上命嘉淦往讯,得其冤状十馀人尽脱之。

乾隆三年四月,迁吏部尚书,仍兼管刑部事。九月,直隶总督李卫劾总河朱藻贪劣误工,命偕尚书讷亲往鞫,得实,论如律。十月,授直隶总督。时畿辅酒禁甚严,罹法者众。嘉淦疏言:“前督李卫任内,一年中获私酿三百六十四案,犯者千四百馀名。臣抵任一月,获私酿七十八案,犯者三百五十馀名。此特申报者耳,府、厅、州、县自结之案,尚复不知凡几。吏役兵丁已获而贿纵者,更不知凡几。此特犯者之正身耳,其乡保邻甲、沿途店肆、负贩之属牵连受累者,又复不知凡几。一省如是,他省可知。皇上好生恤刑,命盗案自罹重辟,尚再三酌议,求一线可原之路。今以日用饮食之故,官吏兵役以私酿为利薮,百姓弱者失业,强者犯令,盐枭未靖,酒枭复起,天下骚然,殊非政体。臣前言酒禁宜於歉岁,不宜於丰年,犹属书生谬论。躬莅其事,乃知夺民之赀财而狼藉之,毁民之肌肤而敲扑之,取民之生计而禁锢之。饥馑之馀,民无固志,失业既重,何事不为?歉岁之不可禁,乃更甚於丰穰。周礼荒政,舍禁去讥,有由然也。且也酒禁之行,无论适以扰民,而实终不能禁。借令禁之不扰,且能永禁,而於贫民生计,米谷盖藏,不惟无益,抑且有损。夫作酒以糜谷,此为黄酒言也,其麹必用小麦,其米则需睟稉,皆五谷之最精。若烧酒则用高粱,佐以豆皮、黍壳、谷糠,麹以大麦为之,本非朝夕所食,而豆皮、黍壳、谷糠之属,原属弃物,杂而成酒,可以得价,其糟可饲六畜。化无用为有用,非作无益害有益也。今欲禁烧酒而并禁黄酒,则无以供祭祀、宾客、养老之用。若不禁黄酒止禁烧酒,省大麦、高梁之粗且贱者,而倍费小麦、睟稉之精且贵者,臣所谓无益於盖藏也。百工所为,皆需易之以粟,太贵则病末,太贱则伤农,得其中而后农末俱利。故农有歉荒,亦有熟荒,十年以内,歉岁三而丰岁七,则粟宜有所泄,非但积之不用而已。今北地不种高粱,则无以为薪、席、屋墙之用,

种之而用其稭秆,则其颗粒宜有所售。烧锅既禁,富民不买高粱,贫民获高粱,虽贱价而不售。高粱不售,而酒又为必需之物,则必卖米谷以买黄酒。向者一岁之内,八口之家,卖高粱之价,可得七八两,今止二三两矣;而买黄酒之价,则需费七八两。所入少而所出多,又加以粃糠等物堆积而不能易钱,自然之利皆失。日用所需,惟粜米麦。粜而售,则家无盖藏;粜而不售,则百用皆绌。臣所谓有损於生计者此也。小民趋利,如水就下。利所不在,虽赏不为。利之所在,虽禁弥甚。烧锅禁则酒必少,酒少则价必贵,价贵而私烧之利什倍於昔。什倍之利所在,民必性命争焉。孟子曰‘君子不以所养人者害人’,本为民生计,而滋扰乃至此,则立法不可不慎也。”疏上,诏弛禁。民王宰谋得诸生马承宗产,贿太监刘金玉等投献贝勒允祐门下,嘉淦疏请交刑部具谳,上嘉其能执法。民焦韬被诬坐邪教,株连者数百人,嘉淦白其枉。民纪怀让食料豆汁染衣,会村有贼杀人,侦者以为血,诬服。决有日,正定知府陈浩廉得冤状,嘉淦亲鞫,雪怀让。寻命兼管直隶河工,嘉淦议治永定河。初至官,即请於金门闸上下多建草坝,使河流渐复故道。

四年正月,复疏请於金门闸下增设草坝一,引永定河归故道,自中亭、玉带达天津归海。得旨,偕总河顾琮悉心经理。嘉淦复疏言:“天津南北运河与淀河会於西沽以入於海河。南运河水浊,久必淤垫,况通省之水皆汇於此,秋潦时至,宣泄不及。大学士鄂尔泰曾奏准於静海独流疏引河,实下游治水之关键。但开河易,达海难,设中途梗阻,必更漫溢为患。且海口开深,又恐潮水倒灌。臣等现勘通省水道,凡众河交会及入淀、入海之路,有急宜修濬者,即於今夏兴修。”报闻。五月,晋太子少保。

五年九月,疏言:“直隶经流之大者,永定、子牙、南运、北运四河,与东西两淀。治永定河,拟於叶淀之东疏引河,由西沽北入海;治子牙河,拟濬新河,引上游诸水入淀,开旧河东堤,使渐由西沽南入海;治北运河,两岸去沙裁直,濬减河,培堤岸;治南运河,两岸筑遥堤,濬河使行正溜,安陵镇建闸,濬减河三十馀里,入老河口达於海;治西淀,拟开白沟河故道以入中亭,九桥南别疏一河,并濬青门河别派分流,下游已畅达,复将金门闸西引河改由东道,於苑家口叠道建木桥五,使沥水通行;治东淀,拟濬上游三岔河令宽深,杨家河、卞家河洼诸处疏引河,并行而东会於西沽,庶使四河顺轨,两淀畅泄。”又引永定河改归故道,各工俱全,上嘉之。时江南总督高斌入都,上命会同嘉淦议河务,十月,合疏言:“永定河当於固安南、霸州北顺流东下,接东淀达西沽入海,则上游涨水自消。霸州北当筑堤护城,保定县西新庄至城东路甿村堤根逼溜,应加宽厚,其路甿村东至艾头村接营田围埝约五十馀里,拟筑月堤作重障。”嘉淦方锐意引永定河归故道,河溢,傍河诸州县被水。

六年正月,谕曰:“朕闻永定河经理未善,固安、良乡、涿州、雄县、霸州诸州县田亩往往被淹,孙嘉淦不能辞其责也。”於是命大学士鄂尔泰莅勘,请暂塞金门闸上游放水口,嘉淦奏:“旋开旋筑,实与放水本意相左,将来泥沙壅入玉带,恐为患更大。”谕曰:“此奏固是,然鄂尔泰慎重,欲筹万全,卿不必固执己见。卿此事自任甚力,而料理未善,朕不能为卿讳。然朕终以卿为是者,不似顾琮为游移巧诈之计耳。”其后上巡天津,阅中亭河工,赋诗纪事,犹病嘉淦之失计也。是年八月,调湖广总督。

七年五月,疏言:“内地武弁不得干预民事。苗疆独不然,文员不敢轻入峒寨,但令差役催科,持票滋扰而已。争讼劫杀之案,皆委之於武弁,威权所及,摊派随之。於是因公科敛,文武各行其令;因事需索,兵役竞逞其能;甚至没其家赀,辱及妇女。苗民不胜其忿,与之并命,而嫌衅遂成。为大吏者,或剿或抚,意见各殊。行文查勘,动经数月。苗得闻风豫备,四

处句连,饮血酒,传木刻,乱起甚易,戡定实难。幸就削平,而后之人仍蹈前辙,搜捕株连,滋扰益甚。苗、瑶无所告诉,乘隙复动,惟力是视。历来治苗之官,既无爱养之道,又乏约束之方。无事恣其侵渔,有事止於剿杀。剿杀之后,仍事侵渔。侵渔既久,势必又至剿杀。长此循环,伊於胡底。语曰:‘善为政者,因其势而利导之。’苗人散居,各有头人。凡作奸窝匪之处,兵役侦之而不得者,头人能知之;斗争劫杀之事,官法绳之而不解者,头人能调之。故治苗在治头人,令各寨用头人为寨长。一峒之中,取头人所信服者为峒长,使各约束寨长而听於县令。众苗有事,寨长处之不能,以告峒长;又不能,以告县令。如是,则於苗疆有提纲挈领之方,於有司自收令行禁止之效。且峒长数见牧令,有争讼可告官区处,而无仇杀之举。牧令数见峒长,有条教可面饬遵行,而无吏役荧蔽之患。扰累既杜,则心志易孚。所谓立法简易,因其俗而利导者也。”

八年正月,命署福建巡抚,未赴,湖南粮道谢济世劾善化知县樊德贻、衡阳知县李澎浮收漕米,巡抚许容庇德贻等,疏劾济世,下嘉淦察谳。长沙知府张琳按衡阳丁役,得浮收状,申署粮道仓德,布政使张璨致书仓德,请易府牒。仓德持不可,以其实揭报嘉淦及漕运总督顾琮。嘉淦欲寝其事,而顾琮以上闻。御史胡定复论劾仓德,又揭都察院,上遣侍郎阿里衮往按,直济世。上责嘉淦徇庇,夺官,责修顺义城工。九年,授宗人府府丞。十年,迁左副都御史。十二年,以老乞休,许之。十

四年,召来京,直上书房。十五年正月,授兵部侍郎。八月,擢工部尚书,署翰林院掌院学士。十七年,进吏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十八年十二月,卒,年七十有一,谥文定。

嘉淦居官为八约,曰:“事君笃而不显,与人共而不骄,势避其所争,功藏於无名,事止於能去,言删其无用,以守独避人,以清费廉取。”用以自戒。既以直谏有声,乾隆初,疏匡主德,尤为时所慕。四年,京师市井传嘉淦疏稿论劾大学士鄂尔泰、张廷玉等,高宗谕步军统领、巡城御史严禁。十六年,或又传嘉淦疏稿斥言上失德有五不可解、十大过,云贵总督硕色以闻。命求所从来,遣使者督谳。转相连染,历六省,更三岁,乃坐江西卫千总卢鲁生伪为,罪至死。高宗知无与嘉淦事,眷不替,嘉淦益自抑。尝著书述春秋义,自以为不足,毁之。子孝愉,以荫生授刑部主事,官至直隶按察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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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史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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