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条 | 阿Q正传 |
释义 | 鲁迅作。1921年发表。阿q是未庄的雇农,一贫如洗,但靠着“精神胜利法”的麻醉而怡然自得。辛亥革命爆发后,他也开始神往于革命,但却遭假洋鬼子斥骂。不久,因赵秀才诬告,阿q被当作抢劫犯枪毙。小说揭示了贫苦农民的落后和愚昧,表达了作者“改造国民性”的思想观点。 小说《阿Q正传》《阿Q正传》简介《阿Q正传》是鲁迅小说中最著名的一篇,写于一九二一年十二月至一九二二年二月之间,最初分章刊登于北京《晨报副刊》(注:《阿Q正传》第一章发表于1921年12月4日《晨报副刊》的“开心话”栏,开头讽刺考证家的那些近似滑稽的写法,就是为了切合这一栏的题旨。但鲁迅“实不以滑稽或哀怜为目的”,所以越写越认真起来,第二章起便移载“新文艺”栏。至1922年2月12日登毕),以后收入小说集《呐喊》。《阿Q正传》以辛亥革命前后闭塞落后的农村小镇未庄为背景,塑造了一个从物质到精神都受到严重戕害的农民的典型。阿Q是上无片瓦、下无寸土的赤贫者,他没有家,住在土谷祠里;也没有固定的职业,“割麦便割麦,舂米便舂米,撑船便撑船”。从生活地位看,阿Q受到惨重的剥削,他失掉了土地以及独立生活的依凭,甚至也失掉了自己的姓。当他有一次喝罢两杯黄酒,说自己原是赵太爷本家的时候,赵太爷便差地保把他叫了去,给了他一个嘴巴,不许他姓赵。阿Q的现实处境是十分悲惨的,但他在精神上却“常处优胜”。小说的两章“优胜记略”,集中地描绘了阿Q这种性格的特点。他常常夸耀过去:“我们先前——比你阔的多啦!你算是什么东西!”其实他连自己姓什么也有点茫然;又常常比附将来:“我的儿子会阔的多啦!”其实他连老婆都还没有;他忌讳自己头上的癞疮疤,又认为别人“还不配”;被别人打败了,心里想:“我总算被儿子打了,现在的世界真不象样……”于是他胜利了;当别人要他承认是“人打畜生”时,他就自轻自贱地承认:“打虫豸,好不好?”但他立刻又想:他是第一个能够自轻自贱的人,除了“自轻自贱”不算外,剩下的就是“第一个”,“状元不也是‘第一个’么?”于是他又胜利了。遇到各种“精神胜利法”都应用不上的时候,他就用力在自己脸上打两个嘴巴,打完之后,便觉得打的是自己,被打的是别一个,于是他又得胜地满足了。他有时也去欺侮处于无告地位的人,譬如被假洋鬼子打了之后,就去摩小尼姑的头皮,以此作为自己的一桩“勋业”,飘飘然陶醉在旁人的赏识和哄笑中。但是这种偶然的“勋业”仍然不过是精神的胜利,和他的自轻自贱、自譬自解一样是令人悲痛的行动。阿Q的“精神胜利法”实际上只是一种自我麻醉的手段,使他不能够正视自己被压迫的悲惨地位。他的“优胜记略”不过是充满了血泪和耻辱的奴隶生活的记录。 作品突出地描绘了阿Q的“精神胜利法”,同时又表现了他的性格里其它许多复杂的因素。阿Q的性格是充满着矛盾的。鲁迅后来曾经说过:阿Q“有农民式的质朴,愚蠢,但也很沾了些游手之徒的狡猾”(注:《且介亭杂文·寄〈戏〉周刊编者信》)。一方面,他是一个被剥削的劳动很好的农民,质朴,愚蠢,长期以来受到封建主义的影响和毒害,保持着一些合乎“圣经贤传”的思想,也没改变小生产者狭隘守旧的特点:他维护“男女之大防”,认为革命便是造反;很鄙薄城里人,因为他们把“长凳”叫做“条凳”,在煎鱼上加切细的葱丝,凡是不合于未庄生活习惯的,在他看来都是“异端”。另一方面,阿Q又是一个失掉了土地的破产农民,到处流荡,被迫做过小偷,沾染了一些游手之徒的狡猾:他并不佩服赵太爷、钱太爷,敢于对假洋鬼子采取“怒目主义”;还觉得未庄的乡下人很可笑,没有见过城里的煎鱼,没有见过杀头。阿Q性格的某些特征是中国一般封建农村里普通农民所没有的。即瞧不起城里人,又瞧不起乡下人;从自尊自大到自轻自贱,又从自轻自贱到自尊自大,这是半封建半殖民地社会这样典型环境里典型的性格。出现在阿Q身上的“精神胜利法”,一方面是外国资本主义势力侵入后近代中国农村错综复杂的社会矛盾的表现,另一方面也为阿Q本身的具体经历所决定。鲁迅从雇农阿Q的生活道路和个性特点出发,按照自己艺术创造上的习惯——“模特儿不用一个一定的人”(注:《二心集·答北斗杂志社问》),遵循主体的需要进行了高度的概括。在思想熔铸的时候,又突出了人物复杂性格中的某一点,使某具有鲜明的精神特征,从而塑造了阿Q这样一个意义深刻而又栩栩如生的典型。 《阿Q正传》目录第一章:序第二章:优胜记略 第三章:续优胜记略 第四章:恋爱的悲剧 第五章:生计问题 第六章:从中兴到末路 第七章:革命 第八章:不准革命 第九章:大团圆 《阿Q正传》原文(前五章)第一章:序 我要给阿Q做正传,已经不止一两年了。但一面要做,一面又往回想,这足见我不是一个“立言”的人,因为从来不朽之笔,须传不朽之人,于是人以文传,文以人传——究竟谁靠谁传,渐渐的不甚了然起来,而终于归结到传阿Q,仿佛思想里有鬼似的。 然而要做这一篇速朽的文章,才下笔,便感到万分的困难了。第一是文章的名目。孔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这原是应该极注意的。传的名目很繁多:列传,自传,内传,外传,别传,家传,小传……,而可惜都不合。“列传”么,这一篇并非和许多阔人排在“正史”里;“自传”么,我又并非就是阿Q。说是“外传”,“内传”在那里呢?倘用“内传”,阿Q又决不是神仙。“别传”呢,阿Q实在未曾有大总统上谕宣付国史馆立“本传”——虽说英国正史上并无“博徒列传”,而文豪迭更司也做过《博徒别传》这一部书,但文豪则可,在我辈却不可的。其次是“家传”,则我既不知与阿Q是否同宗,也未曾受他子孙的拜托;或“小传”,则阿Q又更无别的“大传”了。总而言之,这一篇也便是“本传”,但从我的文章着想,因为文体卑下,是“引车卖浆者流”所用的话,所以不敢僭称,便从不入三教九流的小说家所谓“闲话休题言归正传”这一句套话里,取出“正传”两个字来,作为名目,即使与古人所撰《书法正传》的“正传”字面上很相混,也顾不得了。 第二,立传的通例,开首大抵该是“某,字某,某地人也”,而我并不知道阿Q姓什么。有一回,他似乎是姓赵,但第二日便模糊了。那是赵太爷的儿子进了秀才的时候,锣声镗镗的报到村里来,阿Q正喝了两碗黄酒,便手舞足蹈的说,这于他也很光采,因为他和赵太爷原来是本家,细细的排起来他还比秀才长三辈呢。其时几个旁听人倒也肃然的有些起敬了。那知道第二天,地保便叫阿Q到赵太爷家里去;太爷一见,满脸溅朱,喝道: “阿Q,你这浑小子!你说我是你的本家么?” 阿Q不开口。 赵太爷愈看愈生气了,抢进几步说:“你敢胡说!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本家?你姓赵么?” 阿Q不开口,想往后退了;赵太爷跳过去,给了他一个嘴巴。 “你怎么会姓赵!——你那里配姓赵!” 阿Q并没有抗辩他确凿姓赵,只用手摸着左颊,和地保退出去了;外面又被地保训斥了一番,谢了地保二百文酒钱。知道的人都说阿Q太荒唐,自己去招打;他大约未必姓赵,即使真姓赵,有赵太爷在这里,也不该如此胡说的。此后便再没有人提起他的氏族来,所以我终于不知道阿Q究竟什么姓。 第三,我又不知道阿Q的名字是怎么写的。他活着的时候,人都叫他阿Quei,死了以后,便没有一个人再叫阿Quei了,那里还会有“著之竹帛”的事。若论“著之竹帛”,这篇文章要算第一次,所以先遇着了这第一个难关。我曾经仔细想:阿Quei,阿桂还是阿贵呢?倘使他号叫月亭,或者在八月间做过生日,那一定是阿桂了。而他既没有号——也许有号,只是没有人知道他,——又未尝散过生日征文的帖子:写作阿桂,是武断的。又倘若他有一位老兄或令弟叫阿富,那一定是阿贵了;而他又只是一个人:写作阿贵,也没有佐证的。其余音Quei的偏僻字样,更加凑不上了。先前,我也曾问过赵太爷的儿子茂才先生,谁料博雅如此公,竟也茫然,但据结论说,是因为陈独秀办了《新青年》提倡洋字,所以国粹沦亡,无可查考了。我的最后的手段,只有托一个同乡去查阿Q犯事的案卷,八个月之后才有回信,说案卷里并无与阿Quei的声音相近的人。我虽不知道是真没有,还是没有查,然而也再没有别的方法了。生怕注音字母还未通行,只好用了“洋字”,照英国流行的拼法写他为阿Quei,略作阿Q。这近于盲从《新青年》,自己也很抱歉,但茂才公尚且不知,我还有什么好办法呢。 第四,是阿Q的籍贯了。倘他姓赵,则据现在好称郡望的老例,可以照《郡名百家姓》上的注解,说是“陇西天水人也”,但可惜这姓是不甚可靠的,因此籍贯也就有些决不定。他虽然多住未庄,然而也常常宿在别处,不能说是未庄人,即使说是“未庄人也”,也仍然有乖史法的。 我所聊以自慰的,是还有一个“阿”字非常正确,绝无附会假借的缺点,颇可以就正于通人。至于其余,却都非浅学所能穿凿,只希望有“历史癖与考据癖”的胡适之先生的门人们,将来或者能够寻出许多新端绪来,但是我这《阿Q正传》到那时却又怕早经消灭了。 以上可以算是序。 第二章 优胜记略 阿Q不独是姓名籍贯有些渺茫,连他先前的“行状”也渺茫。因为未庄的人们之于阿Q,只要他帮忙,只拿他玩笑,从来没有留心他的“行状”的。而阿Q自己也不说,独有和别人口角的时候,间或瞪着眼睛道: “我们先前——比你阔的多啦!你算是什么东西!” 阿Q没有家,住在未庄的土谷祠里;也没有固定的职业,只给人家做短工,割麦便割麦,舂米便舂米,撑船便撑船。工作略长久时,他也或住在临时主人的家里,但一完就走了。所以,人们忙碌的时候,也还记起阿Q来,然而记起的是做工,并不是“行状”;一闲空,连阿Q都早忘却,更不必说“行状”了。只是有一回,有一个老头子颂扬说:“阿Q真能做!”这时阿Q赤着膊,懒洋洋的瘦伶仃的正在他面前,别人也摸不着这话是真心还是讥笑,然而阿Q很喜欢。 阿Q又很自尊,所有未庄的居民,全不在他眼睛里,甚而至于对于两位“文童”也有以为不值一笑的神情。夫文童者,将来恐怕要变秀才者也;赵太爷,钱太爷大受居民的尊敬,除有钱之外,就因为都是文童的爹爹,而阿Q在精神上独不表格外的崇奉,他想:我的儿子会阔得多啦!加以进了几回城,阿Q自然更自负,然而他又很鄙薄城里人,譬如用三尺长三寸宽的木板做成的凳子,未庄叫“长凳”,他也叫“长凳”,城里人却叫“条凳”,他想:这是错的,可笑!油煎大头鱼,未庄都加上半寸长的葱叶,城里却加上切细的葱丝,他想:这也是错的,可笑!然而未庄人真是不见世面的可笑的乡下人呵,他们没有见过城里的煎鱼! 阿Q“先前阔”,见识高,而且“真能做”,本来几乎是一个“完人”了,但可惜他体质上还有一些缺点。最恼人的是在他头皮上,颇有几处不知起于何时的癞疮疤。这虽然也在他身上,而看阿Q的意思,倒也似乎以为不足贵的,因为他讳说“癞”以及一切近于“赖”的音,后来推而广之,“光”也讳,“亮”也讳,再后来,连“灯”“烛”都讳了。一犯讳,不问有心与无心,阿Q便全疤通红的发起怒来,估量了对手,口讷的他便骂,气力小的他便打;然而不知怎么一回事,总还是阿Q吃亏的时候多。于是他渐渐的变换了方针,大抵改为怒目而视了。 谁知道阿Q采用怒目主义之后,未庄的闲人们便愈喜欢玩笑他。一见面,他们便假作吃惊的说: “哙,亮起来了。” 阿Q照例的发了怒,他怒目而视了。 “原来有保险灯在这里!”他们并不怕。 阿Q没有法,只得另外想出报复的话来: “你还不配……”这时候,又仿佛在他头上的是一种高尚的光荣的癞头疮,并非平常的癞头疮了;但上文说过,阿Q是有见识的,他立刻知道和“犯忌”有点抵触,便不再往底下说。 闲人还不完,只撩他,于是终而至于打。阿Q在形式上打败了,被人揪住黄辫子,在壁上碰了四五个响头,闲人这才心满意足的得胜的走了,阿Q站了一刻,心里想,“我总算被儿子打了,现在的世界真不像样……”于是也心满意足的得胜的走了。 阿Q想在心里的,后来每每说出口来,所以凡有和阿Q玩笑的人们,几乎全知道他有这一种精神上的胜利法,此后每逢揪住他黄辫子的时候,人就先一着对他说: “阿Q,这不是儿子打老子,是人打畜生。自己说:人打畜生!” 阿Q两只手都捏住了自己的辫根,歪着头,说道: “打虫豸,好不好?我是虫豸——还不放么?” 但虽然是虫豸,闲人也并不放,仍旧在就近什么地方给他碰了五六个响头,这才心满意足的得胜的走了,他以为阿Q这回可遭了瘟。然而不到十秒钟,阿Q也心满意足的得胜的走了,他觉得他是第一个能够自轻自贱的人,除了“自轻自贱”不算外,余下的就是“第一个”。状元不也是“第一个”么?“你算是什么东西”呢!? 阿Q以如是等等妙法克服怨敌之后,便愉快的跑到酒店里喝几碗酒,又和别人调笑一通,口角一通,又得了胜,愉快的回到土谷祠,放倒头睡着了。假使有钱,他便去押牌宝,一堆人蹲在地面上,阿Q即汗流满面的夹在这中间,声音他最响: “青龙四百!” 咳——开——啦!”桩家揭开盒子盖,也是汗流满面的唱。“天门啦——角回啦!人和穿堂空在那里啦!阿Q的铜钱拿过来——!” “穿堂一百——一百五十!” 阿Q的钱便在这样的歌吟之下,渐渐的输入别个汗流满面的人物的腰间。他终于只好挤出堆外,站在后面看,替别人着急,一直到散场,然后恋恋的回到土谷祠,第二天,肿着眼睛去工作。 但真所谓“塞翁失马安知非福”罢,阿Q不幸而赢了一回,他倒几乎失败了。 这是未庄赛神的晚上。这晚上照例有一台戏,戏台左近,也照例有许多的赌摊。做戏的锣鼓,在阿Q耳朵里仿佛在十里之外;他只听得桩家的歌唱了。他赢而又赢,铜钱变成角洋,角洋变成大洋,大洋又成了迭。他兴高采烈得非常: “天门两块!” 他不知道谁和谁为什么打起架来了。骂声打声脚步声,昏头昏脑的一大阵,他才爬起来,赌摊不见了,人们也不见了,身上有几处很似乎有些痛,似乎也挨了几拳几脚似的,几个人诧异的对他看。他如有所失的走进土谷祠,定一定神,知道他的一堆洋钱不见了。赶赛会的赌摊多不是本村人,还到那里去寻根柢呢? 很白很亮的一堆洋钱!而且是他的——现在不见了!说是算被儿子拿去了罢,总还是忽忽不乐;说自己是虫豸罢,也还是忽忽不乐:他这回才有些感到失败的苦痛了。 但他立刻转败为胜了。他擎起右手,用力的在自己脸上连打了两个嘴巴,热剌剌的有些痛;打完之后,便心平气和起来,似乎打的是自己,被打的是别一个自己,不久也就仿佛是自己打了别个一般,——虽然还有些热剌剌,——心满意足的得胜的躺下了。 他睡着了。 第三章 续优胜记略 然而阿Q虽然常优胜,却直待蒙赵太爷打他嘴巴之后,这才出了名。 他付过地保二百文酒钱,忿忿的躺下了,后来想:“现在的世界太不成话,儿子打老子……”于是忽而想到赵太爷的威风,而现在是他的儿子了,便自己也渐渐的得意起来,爬起身,唱着《小孤孀上坟》到酒店去。这时候,他又觉得赵太爷高人一等了。 说也奇怪,从此之后,果然大家也仿佛格外尊敬他。这在阿Q,或者以为因为他是赵太爷的父亲,而其实也不然。未庄通例,倘如阿七打阿八,或者李四打张三,向来本不算一件事,必须与一位名人如赵太爷者相关,这才载上他们的口碑。一上口碑,则打的既有名,被打的也就托庇有了名。至于错在阿Q,那自然是不必说。所以者何?就因为赵太爷是不会错的。但他既然错,为什么大家又仿佛格外尊敬他呢?这可难解,穿凿起来说,或者因为阿Q说是赵太爷的本家,虽然挨了打,大家也还怕有些真,总不如尊敬一些稳当。否则,也如孔庙里的太牢一般,虽然与猪羊一样,同是畜生,但既经圣人下管,先儒们便不敢妄动了。 阿Q此后倒得意了许多年。 有一年的春天,他醉醺醺的在街上走,在墙根的日光下,看见王胡在那里赤着膊捉虱子,他忽然觉得身上也痒起来了。这王胡,又癞又胡,别人都叫他王癞胡,阿Q却删去了一个癞字,然而非常渺视他。阿Q的意思,以为癞是不足为奇的,只有这一部络腮胡子,实在太新奇,令人看不上眼。他于是并排坐下去了。倘是别的闲人们,阿Q本不敢大意坐下去。但这王胡旁边,他有什么怕呢?老实说:他肯坐下去,简直还是抬举他。 阿Q也脱下破夹袄来,翻检了一回,不知道因为新洗呢还是因为粗心,许多工夫,只捉到三四个。他看那王胡,却是一个又一个,两个又三个,只放在嘴里毕毕剥剥的响。 阿Q最初是失望,后来却不平了:看不上眼的王胡尚且那么多,自己倒反这样少,这是怎样的大失体统的事呵!他很想寻一两个大的,然而竟没有,好容易才捉到一个中的,恨恨的塞在厚嘴唇里,很命一咬,劈的一声,又不及王胡响。 他癞疮疤块块通红了,将衣服摔在地上,吐一口唾沫,说: “这毛虫!” “癞皮狗,你骂谁?”王胡轻蔑的抬起眼来说。 阿Q近来虽然比较的受人尊敬,自己也更高傲些,但和那些打惯的闲人们见面还胆怯,独有这回却非常武勇了。这样满脸胡子的东西,也敢出言无状么? “谁认便骂谁!”他站起来,两手叉在腰间说。 你的骨头痒了么?”王胡也站起来,披上衣服说。 阿Q以为他要逃了,抢进去就是一拳。这拳头还未达到身上,已经被他抓住了,只一拉,阿Q跄跄踉踉的跌进去,立刻又被王胡扭住了辫子,要拉到墙上照例去碰头。 “‘君子动口不动手’!”阿Q歪着头说。 王胡似乎不是君子,并不理会,一连给他碰了五下,又用力的一推,至于阿Q跌出六尺多远,这才满足的去了。 在阿Q的记忆上,这大约要算是生平第一件的屈辱,因为王胡以络腮胡子的缺点,向来只被他奚落,从没有奚落他,更不必说动手了。而他现在竟动手,很意外,难道真如市上所说,皇帝已经停了考,不要秀才和举人了,因此赵家减了威风,因此他们也便小觑了他么? 阿Q无可适从的站着。 远远的走来了一个人,他的对头又到了。这也是阿Q最厌恶的一个人,就是钱太爷的大儿子。他先前跑上城里去进洋学堂,不知怎么又跑到东洋去了,半年之后他回到家里来,腿也直了,辫子也不见了,他的母亲大哭了十几场,他的老婆跳了三回井。后来,他的母亲到处说,“这辫子是被坏人灌醉了酒剪去的。本来可以做大官,现在只好等留长再说了。”然而阿Q不肯信,偏称他“假洋鬼子”,也叫作“里通外国的人,”一见他,一定在肚子里暗暗的咒骂。 阿Q尤其“深恶而痛绝之”的,是他的一条假辫子。辫子而至于假,就是没有了做人的资格;他的老婆不跳第四回井,也不是好女人。 这“假洋鬼子”近来了。 “秃儿。驴……”阿Q历来本只在肚子里骂,没有出过声,这回因为正气忿,因为要报仇,便不由的轻轻的说出来了。 不料这秃儿却拿着一支黄漆的棍子——就是阿Q所谓哭丧棒——大踏步走了过来。阿Q在这刹那,便知道大约要打了,赶紧抽紧筋骨,耸了肩膀等候着,果然,拍的一声,似乎确凿打在自己头上了。 “我说他!”阿Q指着近旁的一个孩子,分辩说。 拍!拍拍! 在阿Q的记忆上,这大约要算是生平第二件的屈辱。幸而拍拍的响了之后,于他倒似乎完结了一件事,反而觉得轻松些,而且“忘却”这一件祖传的宝贝也发生了效力,他慢慢的走,将到酒店门口,早已有些高兴了。 但对面走来了静修庵里的小尼姑。阿Q便在平时,看见伊也一定要唾骂,而况在屈辱之后呢?他于是发生了回忆,又发生了敌忾了。 “我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这样晦气,原来就因为见了你!”他想。 他迎上去,大声的吐一口唾沫: “咳,呸!” 小尼姑全不睬,低了头只是走。阿Q走近伊身旁,突然伸出手去摩着伊新剃的头皮,呆笑着,说: “秃儿!快回去,和尚等着你……” “你怎么动手动脚……”尼姑满脸通红的说,一面赶快走。 酒店里的人大笑了。阿Q看见自己的勋业得了赏识,便愈加兴高采烈起来: “和尚动得,我动不得?”他扭住伊的面颊。 酒店里的人大笑了。阿Q更得意,而且为满足那些赏鉴家起见,再用力的一拧,才放手。 他这一战,早忘却了王胡,也忘却了假洋鬼子,似乎对于今天的一切“晦气”都报了仇;而且奇怪,又仿佛全身比拍拍的响了之后更轻松,飘飘然的似乎要飞去了。 “这断子绝孙的阿Q!”远远地听得小尼姑的带哭的声音。 “哈哈哈!”阿Q十分得意的笑。 “哈哈哈!”酒店里的人也九分得意的笑。 第四章 恋爱的悲剧 有人说:有些胜利者,愿意敌手如虎,如鹰,他才感得胜利的欢喜;假使如羊,如小鸡,他便反觉得胜利的无聊。又有些胜利者,当克服一切之后,看见死的死了,降的降了,“臣诚惶诚恐死罪死罪”,他于是没有了敌人,没有了对手,没有了朋友,只有自己在上,一个,孤另另,凄凉,寂寞,便反而感到了胜利的悲哀。然而我们的阿Q却没有这样乏,他是永远得意的:这或者也是中国精神文明冠于全球的一个证据了。 看哪,他飘飘然的似乎要飞去了! 然而这一次的胜利,却又使他有些异样。他飘飘然的飞了大半天,飘进土谷祠,照例应该躺下便打鼾。谁知道这一晚,他很不容易合眼,他觉得自己的大拇指和第二指有点古怪:仿佛比平常滑腻些。不知道是小尼姑的脸上有一点滑腻的东西粘在他指上,还是他的指头在小尼姑脸上磨得滑腻了?…… “断子绝孙的阿Q!” 阿Q的耳朵里又听到这句话。他想:不错,应该有一个女人,断子绝孙便没有人供一碗饭,……应该有一个女人。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若敖之鬼馁而”,也是一件人生的大哀,所以他那思想,其实是样样合于圣经贤传的,只可惜后来有些“不能收其放心”了。 “女人,女人!……”他想。 “……和尚动得……女人,女人!……女人!”他又想。 我们不能知道这晚上阿Q在什么时候才打鼾。但大约他从此总觉得指头有些滑腻,所以他从此总有些飘飘然;“女……”他想。 即此一端,我们便可以知道女人是害人的东西。 中国的男人,本来大半都可以做圣贤,可惜全被女人毁掉了。商是妲己闹亡的;周是褒姒弄坏的;秦……虽然史无明文,我们也假定他因为女人,大约未必十分错;而董卓可是的确给貂蝉害死了。 阿Q本来也是正人,我们虽然不知道他曾蒙什么明师指授过,但他对于“男女之大防”却历来非常严;也很有排斥异端——如小尼姑及假洋鬼子之类——的正气。他的学说是:凡尼姑,一定与和尚私通;一个女人在外面走,一定想引诱野男人;一男一女在那里讲话,一定要有勾当了。为惩治他们起见,所以他往往怒目而视,或者大声说几句“诛心”话,或者在冷僻处,便从后面掷一块小石头。 谁知道他将到“而立”之年,竟被小尼姑害得飘飘然了。这飘飘然的精神,在礼教上是不应该有的,——所以女人真可恶,假使小尼姑的脸上不滑腻,阿Q便不至于被蛊,又假使小尼姑的脸上盖一层布,阿Q便也不至于被蛊了,——他五六年前,曾在戏台下的人丛中拧过一个女人的大腿,但因为隔一层裤,所以此后并不飘飘然,——而小尼姑并不然,这也足见异端之可恶。 “女……”阿Q想。 他对于以为“一定想引诱野男人”的女人,时常留心看,然而伊并不对他笑。他对于和他讲话的女人,也时常留心听,然而伊又并不提起关于什么勾当的话来。哦,这也是女人可恶之一节:伊们全都要装“假正经”的。 这一天,阿Q在赵太爷家里舂了一天米,吃过晚饭,便坐在厨房里吸旱烟。倘在别家,吃过晚饭本可以回去的了,但赵府上晚饭早,虽说定例不准掌灯,一吃完便睡觉,然而偶然也有一些例外:其一,是赵大爷未进秀才的时候,准其点灯读文章;其二,便是阿Q来做短工的时候,准其点灯舂米。因为这一条例外,所以阿Q在动手舂米之前,还坐在厨房里吸旱烟。 吴妈,是赵太爷家里唯一的女仆,洗完了碗碟,也就在长凳上坐下了,而且和阿Q谈闲天: “太太两天没有吃饭哩,因为老爷要买一个小的……” “女人……吴妈……这小孤孀……”阿Q想。 “我们的少奶奶是八月里要生孩子了……” “女人……”阿Q想。 阿Q放下烟管,站了起来。 “我们的少奶奶……”吴妈还唠叨说。 “我和你困觉,我和你困觉!”阿Q忽然抢上去,对伊跪下了。 一刹时中很寂然。 “阿呀!”吴妈楞了一息,突然发抖,大叫着往外跑,且跑且嚷,似乎后来带哭了。 阿Q对了墙壁跪着也发楞,于是两手扶着空板凳,慢慢的站起来,仿佛觉得有些糟。他这时确也有些忐忑了,慌张的将烟管插在裤带上,就想去舂米。蓬的一声,头上着了很粗的一下,他急忙回转身去,那秀才便拿了一支大竹杠站在他面前。 “你反了,……你这……” 大竹杠又向他劈下来了。阿Q两手去抱头,拍的正打在指节上,这可很有一些痛。他冲出厨房门,仿佛背上又着了一下似的。 “王八蛋!”秀才在后面用了官话这样骂。 阿Q奔入舂米场,一个人站着,还觉得指头痛,还记得“忘八蛋”,因为这话是未庄的乡下人从来不用,专是见过官府的阔人用的,所以格外怕,而印象也格外深。但这时,他那“女……”的思想却也没有了。而且打骂之后,似乎一件事也已经收束,倒反觉得一无挂碍似的,便动手去舂米。舂了一会,他热起来了,又歇了手脱衣服。 脱下衣服的时候,他听得外面很热闹,阿Q生平本来最爱看热闹,便即寻声走出去了。寻声渐渐的寻到赵太爷的内院里,虽然在昏黄中,却辨得出许多人,赵府一家连两日不吃饭的太太也在内,还有间壁的邹七嫂,真正本家的赵白眼,赵司晨。 少奶奶正拖着吴妈走出下房来,一面说: “你到外面来,……不要躲在自己房里想……” “谁不知道你正经,……短见是万万寻不得的。”邹七嫂也从旁说。 吴妈只是哭,夹些话,却不甚听得分明。 阿Q想:“哼,有趣,这小孤孀不知道闹着什么玩意儿了?”他想打听,走近赵司晨的身边。这时他猛然间看见赵大爷向他奔来,而且手里捏着一支大竹杠。他看见这一支大竹杠,便猛然间悟到自己曾经被打,和这一场热闹似乎有点相关。他翻身便走,想逃回舂米场,不图这支竹杠阻了他的去路,于是他又翻身便走,自然而然的走出后门,不多工夫,已在土谷祠内了。 阿Q坐了一会,皮肤有些起粟,他觉得冷了,因为虽在春季,而夜间颇有余寒,尚不宜于赤膊,他也记得布衫留在赵家,但倘若去取,又深怕秀才的竹杠。然而地保进来了。 “阿Q,你的妈妈的!你连赵家的用人都调戏起来,简直是造反。害得我晚上没有觉睡,你的妈妈的!……” 如是云云的教训了一通,阿Q自然没有话。临末,因为在晚上,应该送地保加倍酒钱四百文,阿Q正没有现钱,便用一顶毡帽做抵押,并且订定了五条件: 一 明天用红烛——要一斤重的——一对,香一封,到赵府上去赔罪。 二 赵府上请道士祓除缢鬼,费用由阿Q负担。 三 阿Q从此不准踏进赵府的门槛。 四 吴妈此后倘有不测,惟阿Q是问。 五 阿Q不准再去索取工钱和布衫。 阿Q自然都答应了,可惜没有钱。幸而已经春天,棉被可以无用,便质了二千大钱,履行条约。赤膊磕头之后,居然还剩几文,他也不再赎毡帽,统统喝了酒了。但赵家也并不烧香点烛,因为太太拜佛的时候可以用,留着了。那破布衫是大半做了少奶奶八月间生下来的孩子的衬尿布,那小半破烂的便都做了吴妈的鞋底。 第五章 生计问题 阿Q礼毕之后,仍旧回到土谷祠,太阳下去了,渐渐觉得世上有些古怪。他仔细一想,终于省悟过来:其原因盖在自己的赤膊。他记得破夹袄还在,便披在身上,躺倒了,待张开眼睛,原来太阳又已经照在西墙上头了。他坐起身,一面说道,“妈妈的……” 他起来之后,也仍旧在街上逛,虽然不比赤膊之有切肤之痛,却又渐渐的觉得世上有些古怪了。仿佛从这一天起,未庄的女人们忽然都怕了羞,伊们一见阿Q走来,便个个躲进门里去。甚而至于将近五十岁的邹七嫂,也跟着别人乱钻,而且将十一岁的女儿都叫进去了。阿Q很以为奇,而且想:“这些东西忽然都学起小姐模样来了。这娼妇们……” 但他更觉得世上有些古怪,却是许多日以后的事。其一,酒店不肯赊欠了;其二,管土谷祠的老头子说些废话,似乎叫他走;其三,他虽然记不清多少日,但确乎有许多日,没有一个人来叫他做短工,酒店不赊,熬着也罢了;老头子催他走,噜苏一通也就算了;只是没有人来叫他做短工,却使阿Q肚子饿:这委实是一件非常“妈妈的”的事情。 阿Q忍不下去了,他只好到老主顾的家里去探问,——但独不许踏进赵府的门槛,——然而情形也异样:一定走出一个男人来,现了十分烦厌的相貌,像回复乞丐一般的摇手道: “没有没有!你出去!” 阿Q愈觉得稀奇了。他想,这些人家向来少不了要帮忙,不至于现在忽然都无事,这总该有些蹊跷在里面了。他留心打听,才知道他们有事都去叫小Don。这小D,是一个穷小子,又瘦又乏,在阿Q的眼睛里,位置是在王胡之下的,谁料这小子竟谋了他的饭碗去。所以阿Q这一气,更与平常不同,当气愤愤的走着的时候,忽然将手一扬,唱道: “我手执钢鞭将你打!……” 几天之后,他竟在钱府的照壁前遇见了小D。“仇人相见分外眼明”,阿Q便迎上去,小D也站住了。 “畜生!”阿Q怒目而视的说,嘴角上飞出唾沫来。 “我是虫豸,好么?……”小D说。 这谦逊反使阿Q更加愤怒起来,但他手里没有钢鞭,于是只得扑上去,伸手去拔小D的辫子。小D一手护住了自己的辫根,一手也来拔阿Q的辫子,阿Q便也将空着的一只手护住了自己的辫根。从先前的阿Q看来,小D本来是不足齿数的,但他近来挨了饿,又瘦又乏已经不下于小D,所以便成了势均力敌的现象,四只手拔着两颗头,都弯了腰,在钱家粉墙上映出一个蓝色的虹形,至于半点钟之久了。 “好了,好了!”看的人们说,大约是解劝的。 “好,好!”看的人们说,不知道是解劝,是颂扬,还是煽动。 然而他们都不听。阿Q进三步,小D便退三步,都站着;小D进三步,阿Q便退三步,又都站着。大约半点钟,——未庄少有自鸣钟,所以很难说,或者二十分,——他们的头发里便都冒烟,额上便都流汗,阿Q的手放…… 《阿Q正传》读后感三毛说过:“如果只是为了看蓝蓝的天空,飞翔的鸟儿,那不叫流浪。”阿Q是绝对不会有这种情调的,然而,阿Q却称得上是个名符其实的流浪者。就凭这“名符其实”四个字,阿Q又该得意一阵子了,“怎么样,看到没有,老子可是正宗的,你想要还得不到呢!”可谁又能说流浪者不配有爱情?是人,总会有七情六欲,阿Q也绝不例外,他想女人想得失眠。他“喜欢”吴妈,又敢于向吴妈告白这又有什么错?只是那句“我和你困觉,我和你困觉。”让人觉得似乎含有耍流氓的成分,可是要阿Q来引经据典大表爱意,他可能做到吗?如果他阿Q能说出:“我只有两天时间用来把握,一天用来出生,一天用来死亡,我只有两天时间用来把握,一天用来想你,一天用来想我,我只有两天时间用来把握,一天用来希望,一天用来绝望……”他就不是流浪者阿Q了,就要改名为诗人阿Q或阿Q大师,从而受到人们敬仰,可是阿Q就是阿Q,他只能说出“我和你困觉”这样最直截了当的表白。 美国一位心理学家说过:“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地说出一句话,即使是再最紧迫的情况下说出的话,也是经过一定思考的。”可见,阿Q是经过思考才会说出这句话的。也许阿Q失眠的那个晚上,翻来覆去想的就是这句话,只是由于语言水平有限,才使吴妈听上去以为阿Q要耍流氓。可是,难道吴妈真的一点也不喜欢阿Q吗?那为什么还要赶到城里去看阿Q被拉着游大街?是因为阿Q是流浪者的缘故?还是因为阿Q的癞疮疤太刺眼?我觉得最重要的原因还是在于吴妈为了保住自己所谓的名节,从而也加入不惜将阿Q送上绝路的行列。 正如文化大革命时期所谓的“成分”问题也使一些人加入了“看客”或“帮凶”的行列。“成分”不好,生活也不会幸福,可是无论是“癞疮疤”还是“成分”都是命中注定社会使然的,爱情之于阿Q或吴妈对于阿Q,喜欢怎么样,不喜欢又怎么样?社会使然又能改变什么呢?封建礼教一直束缚着国人,尤其是妇女。 从“女子无才便是德”到足不出户,想出用又长又臭的裹脚布把脚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住,还美其名曰“三寸金莲”。结果呢?目的是达到了,可这“妙计”的副作用是吓人的。妇女的脚骨折断,疼痛难忍是一方面,足不出户,不知天下事,又长又臭的裹脚布把妇女的思想也裹了个密不透风。什么追求自由,为爱挣扎,结果只会以悲剧收场,还落了个不重名节的坏名声。可是悲剧还是子孙代代或残或缺的延续着。再说千古大师孔老二又雪上加霜地填上了几笔,这几笔更是给封建礼教加上了个感叹号,使其根深蒂固。 这吴妈正是很好的遗传了我们的“优良传统”,名节保护得连碰都碰不得,普通人的思想尚且禁锢于如此,又何况他阿Q呢?这个头上长着癞疮疤,比人低几等的流浪者,即便吴妈着实有点喜欢他,可这是关系到名节的大事啊,哪能因小失大?要怪就怪阿Q他自己,要是他不是个踉踉跄跄、衣着破破烂烂的流浪者;要是他不是个头上长着癞疮疤被人高兴时拿来当笑料,不顺心时连看看都觉得碍眼,恨不得给他来碰几个响头的流浪者……总之跟阿Q在一起,简直是往我吴妈名节上泼污水,这可是万万划不来使不得的。 就这样,我们的阿Q,可怜的流浪者的爱情,被吴妈这等小女子的名节,这封建的礼教所谓思想给断送了前途,还死活地把命给搭上,这就是流浪者的爱情,悲哉! 电影《阿Q正传》基本信息上海电影制片厂1981年摄制。 导演:岑范 摄影: 陈震祥 美术: 葛师承、赵宜轩 作曲:王云阶 主要演员: 严顺开——阿 Q 王苏娅——吴 妈 李 纬——赵太爷 陈 希——白举人 金一康——假洋鬼子 剧情简介短工阿Q住在绍兴城外未庄的土谷祠 里。他头上有几块癞疮疤,整年都戴 着一顶破毡帽,虽常遭人们取笑,但却能以“精神胜利法”安慰自己。阿Q也看不起别人,经常奚落王胡和小D,有一回却被王胡打了,他认为这是平生第一件耻辱。这时,剪掉辫子的钱大少爷从东洋回来,阿Q鄙夷地 骂他是“假洋鬼子”。阿Q连个姓都没有,当有人谈论赵大少爷中秀才时 ,阿Q便吹嘘:“只有我们赵家才会 中秀才”,并自称比秀才长三辈。不料这话传到赵太爷耳中,阿Q因此遭到训斥并挨了嘴巴。庙会来到,赵家佣人吴妈陪着太太和少奶奶逛庙会。 阿Q想娶寡妇吴妈但又没钱,于是便去押宝。当他所赢的钱又被抢走而且还挨了揍时,确有点痛苦,但转念想到被打的不是自己而是别人时,便释然入睡了。次日,阿Q又因骂钱大少爷“秃儿,驴……”而挨了几拐杖, 他认为这是平生第二件耻辱。可是过了一会儿,他又在街上寻小尼姑开心 。小尼姑咒他“断子绝孙”,由此阿Q想到了女人。阿Q被雇去赵府当短 工,吴妈待他很热情。在他贸然跪在 吴妈面前求婚时被赵太爷看见,阿Q 挨了一顿打被赶出赵门。从此再没有 人雇他打短工。当阿Q被人们冷落时 ,小D却常到各家做工。阿Q主动挑 衅打小D,偏偏又未能打赢,只好进 城去寻找出路。过了一段时间,阿Q“衣锦还乡”,并大肆吹嘘,引起人 们的敬畏。妇人们争相购买阿Q从城 里带回的衣物,但赵太爷判断他的东 西多半是偷来的。衣物卖光了,阿Q又从“中兴”走向了末路。辛亥革命的浪潮波及绍兴,举人老爷们吓得惶 惶不可终日,阿Q又飘飘然起来,人 们都以为他是革命党。不久,赵秀才 和钱大少爷都投革命之机,戴起了“ 银桃子”。阿Q主动去找钱大少爷,钱大少爷竟不加理睬。阿Q认为假洋 鬼子不许他革命,所有抱负皆成了泡 影。这时,赵家被抢,赵太爷一口咬 定是阿Q私通革命党所为。阿Q稀里 糊涂地被捕,稀里糊涂地在判决书上 画了押,直到被拉到法场时才意识到 要被杀头了。 本片于1982年获第二届 中国电影金鸡奖最佳服装奖(曹颖平 )、瑞士第二届韦维国际喜剧电影节 最佳男演员金手杖奖(严顺开), 1983年获第六届电影百花奖最佳男演 员奖(严顺开)、葡萄牙第十二届菲格拉达福兹国际电影节评委奖。 编剧:陈白尘(根据鲁迅的同名小说 改编) 《阿Q正传》观后感时间流逝,冲淡了那些对过往哀伤的记忆,而这部泛黄的电影辗转几十年和今天的我们仍有千丝万缕撇不清的关联。电影结束时那句:阿Q子孙繁多至今不绝更是意味深长,尽管阿Q是虚构人物,但我仿佛在他身上看到了似曾相识的身影,他像我,像你,是身边不曾缺少的角色,当自己扮演着阿Q的时候,我们却浑然不自知,演得畅快淋漓。 阿Q没有正式的名字,没有姓氏,没有社会地位,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谁的市井小民,生活在清末民初,那个世局纷乱的大中国时代下,他属于贫贱卑微的阶级,处于被人压榨、轻视的环境中,虽然处在捉襟困窘、饥寒交迫的状态下,却拥有比一般人更坚毅、更刚强的心性。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他的伟大的“发明”——“精神胜利法”。正如我们所说的“阿Q对物质上的解放感到绝望,就去追求精神上的解放来代替,就去追寻思想上的安慰,以摆脱完全的绝望处境。他是下层社会一个平凡的劳动者有着对生活平凡的要求,但社会的悲凉与阿Q的美好理想却格格不入。 麻木,无知,肤浅,在他对待革命的态度上体现得淋漓尽致,面对革命党被杀,阿Q将它视为进城的精彩见闻,当作茶余饭后的笑谈讲给大家听;后来革命军进城了,他也做起了“革命”的一份子,其中“梦中革命”一段令我记忆深刻:他摇身一变成为了革命的头目,磨刀霍霍要“革”那些曾经欺辱过他,压榨过他的人的“命”,他的“精神胜利法”在梦中得到了深化。而这只不过是对他的又一次讽刺而已,是因为生活太过坎坷,对疼痛已经麻木,还是在那个原本就麻木的的年代人们都变得愚昧无知?就连死亡迫近时还毫无知觉,而最后时刻的清醒已经没有丝毫的意义,只能看见那些因阴谋得逞而笑的狰狞的脸。 虽然鲁迅先生尽量用幽默风趣的语言来描写这个主人公却无法掩盖他悲剧性角色的身份,可怜可悲,而他生活中的这些磨难都从何而来?首先就是这冷漠无情的社会吧。在这个动荡不安的年代每个人都为保全自己的利益而机关算尽,“狮子的凶心,兔子的怯弱,狐狸的狡猾”。这是鲁迅用《狂人日记》来形容农村土豪劣绅的品性,而在《阿Q正传》中赵太爷父子则是当时农村土豪劣绅的代表。在小说中,他们基本上没有表现出善性,而是因富贵尊显而骄横,又因腐败没落而怯懦。他们剥夺了阿Q的最低的生存权利。他们自己可以妻妾成群,却以封建礼教的维护者的面目出现,惩治向吾妈求爱的阿Q,当革命的风声传到未庄,他们卑谦地称阿Q为“老Q”,当看到革命风暴势不可挡时,他们又投机钻营,成为革命队伍中的破坏力量,最终为了脱离干系嫁祸给阿Q。而那些官吏豪绅便不分青红皂白抓人邀功领赏,拿人命当儿戏,人并关天最后竟草草了之。 其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阿Q在挨打时本应反抗而他却只是说一句“儿子打老子”完事 。在对待这类事时,无原则的退让,无原则的自宽自解,这便是他的的精神胜利法。没有原则,面对生活只是一味的想入非非而不去努力奋斗,天生的奴隶性面对强权只是一味的退缩。糊里糊涂的被抓然后糊里糊涂的画了个圆圈结束了自己糊里糊涂的一声。正常的精神安慰对人的心理健康是十分有益的,每个人都必须学会从失落中走出来,都必须学会调节心理,使它获得某种平衡。否则,我们将长期处在名利的斤斤计较中而痛苦当我们事业失败时,我们常会说胜败乃兵家常事,谁笑到最后,谁笑得最好;当我们受人欺侮时,我们会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当我们失恋时,我们会说天涯何处无芳草。这些安慰都是我们所需要的。因为只有以良好的心态去面对现实,我们才能赢得最后的成功。但是,如果我们只会作虚无的宽解而不能够有切实的行动,那就不免带有几分阿Q味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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