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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条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
释义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1899-1977,Vladimir Nabokov),俄裔美籍小说家、文体家、诗人、文学评论家、翻译家。同时也是二十世纪世界文学史上最有影响力的文学家。著名作品有《庶出的标志》、《洛丽塔》、《普宁》、《微暗的火》、《说吧,记忆》、《阿达》、《透明》、《劳拉的原型》等。

生平介绍

俄罗斯出生的美国小说家、诗人、文学批评家、翻译家、文体家。被公认的二十世纪最杰出小说家和文体家之一。1899年4月23日,纳博科夫出生于圣彼得堡。布尔什维克革命期间,纳博科夫随全家于1919年流亡德国。他在剑桥三一学院攻读法国和俄罗斯文学后,开始了在柏林和巴黎18年的文学生涯。1940年,纳博科夫移居美国,在威尔斯理、斯坦福、康奈尔和哈佛大学执教,讲授文学。以小说家、诗人、批评家和翻译家的身份享誉文坛。

1955年9月15日,纳博科夫最流行的作品《洛丽塔》由巴黎奥林匹亚出版社出版并引发争议。

1961年,纳博科夫迁居瑞士蒙特勒。

1962年,《微暗的火》出版,这部作品是纳博科夫最奇特的作品,被普遍认为是其最佳作品。

1969年,《阿达》出版,这是纳博科夫本人最钟爱的作品,但因其晦涩难懂而使不少评论家望而却步。

1973年因其终身成就被美国授予国家文学金奖。

1977年7月2日在洛桑病逝,葬于南非的克莱伦斯。墓碑镌文:“弗拉季米尔-纳博科夫,作家”(Vladimir Nabokov, ecrivan)。

创作评价

作品特征

纳博科夫前后期的创作在基本主题和结构手段上的连续性是很突出的一个特征,从最初那部表现怀乡愁恩和移民生活的《玛丽》到他七十岁时所写的那部大掉书袋的探索乱伦爱情之作《阿达》莫不如此。

纳博科夫否认自己的创作有政治或道德的目的,对他来说,文学创作是运用语言进行的一种对现实的超越,因为“艺术的创造蕴含着比生活现实更多的真实”,他认为艺术最了不起的境界应具有异常的复杂性和迷惑性,所以他的作品致力于用语言制造扑朔迷离的时空迷宫,制造个人的有别于“早已界定”的生活与现实,显示出一种华美玄奥新奇的风格;此外,纳博科夫在昆虫学方面具有的兴趣和研究方式也使他的作品对事物的观察与描述显示出一种细致入微和精巧的特色。

纳博科夫作品的中心主题是以各种象征手段表达艺术本身的问题。表面上,《防守》描写下棋,《绝望》描写谋杀,而《斩首之邀》是个政治故事。实际上,这三部作品都在议论艺术,而这些论述才是理解全书的关键。纳博科夫最优秀的俄文小说《才能》(1963)是他从模仿某类作品形式达到讽刺目的的创作手法的开始。

他用英文写作的头两部作品成就不大,1954年,《洛丽塔》完稿后,“对几个上了年纪阅读能力差的人来说,是一部令人憎恶的小说”,于是先后遭到四家神经紧张的美国出版社的拒绝。此书在美国尽人皆知,是把它当做一本“黄书”来读的。从1955到1982年间,此书先后在英国、阿根廷、南非等国家遭禁。 1955年9月,历经挫折之后,《洛丽塔》终于在巴黎得到奥林匹亚出版社认可,并获得出版。在宽容的法国出版后,屡屡被批评是一部非道德甚至反美的小说,也是由于这部小说一眼看去必定会产生的这种理解(即使在九十年代,情况也是如此。一个有趣的例子是,在因特网上键入主题词“洛丽塔”,所搜出的全部网页中至少有百分之五十涉及到性和色情)。面对不同的议论,纳博科夫本人的回答非常明确:“在现代,‘色情’这个术语意指品质二流、商业化以及某些严格的叙述规则,那也是千真万确的。因此,在色情小说里,必须有一个个性描写场面。此外,书中描写性的场面还必须遵循一条渐渐进入高潮的路线,不断要有新变化、新结合、新的性内容,而且参与人数不断增加(萨德那里有一次花匠也被叫来了)。因此,在书的结尾,必须比头几章充斥更多的性内容。”纳博科夫也说:“《洛丽塔》根本不是色情小说。”

这部小说塑造了一个无英雄气质的人物赫伯特。他对年轻少女有着不可抗拒的情欲。其实,这是纳博科夫的又一篇寓言故事,从淫欲来检验爱情。小说《微暗的火》(1962)是由一首长诗和对长诗的长篇议论组成。它发展并完善了纳博科夫作品独树一帜的结构形式。《阿达》(1969)是他最费解的作品,采用世系家族小说的形式,同时运用俄、英、法三种文字,并概括应用了以往作品中的一切主题。

荣誉

除小说诗歌外,还发表过贬抑托马斯·曼的评论,和4卷普希金的《叶甫盖尼·奥涅金》的译作和论述。70年代,他的声望达到顶峰,被誉为“当代小说之王”。

个人特点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俄:Владимир Владимирович Набоков;英:Vladimir Vladimirovich Nabokov)(1899年4月23日 -- 1977年7月2日)是一名俄裔美籍作家,1899年出生于俄罗斯圣彼得堡。他在俄罗斯创作了他的第一部文学作品《洛丽塔》,但真正使他成为一个著名散文家的是他用英语写出的作品。他同样也在昆虫学、象棋等领域有所贡献。

纳博科夫在1955年所写的《洛丽塔》,是在二十世纪受到关注并且获得极大荣誉的一部小说。作者再于1962年发表英文小说《微暗的火》。这些作品展现了纳博科夫对于咬文嚼字以及细节描写的钟爱。

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是弗拉季米尔-德米特里耶维奇-纳博科夫和他的妻子艾伦娜所生孩子中年龄最大的,是家中的长子。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出生在当时地位显赫并且富有的家庭。他的孩童时代在圣彼得堡度过。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的家庭使用着三种语言俄罗斯语、英语、法语,所以纳波科夫在孩童时代就能讲三种语言。

生平事迹

1917年俄国二月革命爆发,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一家离开苏联,前往克里米亚,他们在那里住了18个月。在克里米亚的白军起义失败之后,纳博科夫一家离开苏联前往欧洲西部开始背井离乡的生活。在1919年从俄国移民之后,纳博科夫一家在英国定居,在英国,纳博科夫成为剑桥大学三一学院的一名学生,有计划的学习斯拉夫语和罗曼语。

在1922年,纳博科夫的父亲在德国柏林被俄罗斯君主制主义份子刺杀,原因是他尽力掩护了他们真正的目标Pavel Milyukov,一位拥护宪法的在野党领袖。这一关于错误认知而导致误杀的情节, 反反复复出现于作者的尤其是当角色因为误解而被暴力杀害时。例如,在《微暗的火》中,约翰-席德被错认为是Zembla之王而被刺杀。6月,纳博科夫接受剑桥法文与俄文学位,并迁往柏林与家人同住,以私人教授英语、法语、网球、拳击等维生。在1923年,他从剑桥大学毕业前往柏林。在柏林用Vladimir Sirin写作,获得了一些诗人与作家应有的名誉。

1923年,纳博科夫母亲偕妹 Elena移居布拉格,以V.D.Nabokov孀妇身份接受政府抚恤金。5月8日,纳博科夫于柏林一慈善化装舞会上,初识犹太律师之女薇拉(Vera Slonim),两人在1925年于柏林成婚。1929年,纳博科夫偕妻赴巴黎;1934年他们的儿子Dmitri出世;1937年,纳博科夫与薇拉移居巴黎,以避日渐蔓延的纳粹祸乱。

在欧洲生活的这些年里,纳博科夫出版小说《王、后、杰克》、《圣诞故事》、《防守》、《眼睛》、《荣誉》、《黑暗中的笑声》、《天赋》、《斩首之邀》,并发表和出版了一些翻译作品、诗集、诗剧和剧本。剧本《事件》与《华尔兹的发明》在巴黎以俄语上演。1940,纳博科夫一家搭"Champlain"轮赴美。1941年在纽约博物馆工作;1942年,任哈佛大学"比较动物学博物馆"研究员,每周三日于威斯利学院教授俄文。1945年,纳博科夫与薇拉成为美国公民;1948年,任康奈尔大学俄国与欧洲文学教授;1952年,任哈佛大学斯拉夫语文客座教授。这期间,他出版了《塞巴斯蒂安-奈特的真实生活》、《尼古拉-果戈里》、《俄国三诗人》、《庶出的标志》、《故事九则》、《确证》等书。

1955年,《洛丽塔》遭四家美国出版社拒绝后,由巴黎之Olympia Press出版。1958年,《洛丽塔》在美国出版。这期间,他还出版了《菲雅尔塔的春天》、《普宁》、《纳博科夫十三篇》,并与独子Dmitri合译出版莱蒙托夫小说《当代英雄》。

纳博科夫文学讲稿

这本讲稿内容所选作品大约可看成英文系学生必读有关欧洲文学的书单:简·奥斯汀的《曼斯菲尔庄园》、狄更斯的《荒凉山庄》、福楼拜《包法利夫人》、史蒂文森的《化身博士》、普鲁斯特的《在斯万家那边》、卡夫卡的《变形记》以及乔伊斯的《尤利西斯》等一共七本,其中《变形记》和《化身博士》还只能算是中篇而已。为什么是这些作品呢?这里充满独特偏颇的品味和无意间建立起来的选择。

1950年他在康乃尔大学开欧洲文学课程,之前和当时著名评论家,亦即《到芬兰车站》一书作者埃德蒙·威尔逊通信时,曾询问可否建议上课书单,其中至少包括两位英国作家。威尔逊立即提议简·奥斯汀和狄更斯,纳博科夫回信表示他从不读女性作家,她们属于不同层次范围,比如说说看,《傲慢与偏见》好看在哪里?威尔逊说,试试《曼斯菲尔庄园》,奥斯汀肯定是英国文学最伟大的六位作家之一(威尔逊权威地认为其它五位是莎士比亚、弥尔顿、斯威夫特、济慈以及狄更斯)。纳博科夫勉为其难接受,备课时还真为奥斯汀的这本小说写出许多独到不凡的见解。我怀疑这本小说很可能是他这辈子所读过的唯一女性作家所写的作品,在文学上,这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大男人沙文主义者。

在1950年代,纳博科夫算得上是后来罗兰·巴特及苏珊·桑塔格《反诠释》等所提倡“新批评”观念的先驱:文学伟大与否,不是看故事或意念的表达,而是看文字和风格。纳博科夫在本书中开宗明义讲得很清楚:“文字风格和结构是一本小说的精华,伟大的思想都是空洞的废话。”托马斯·曼是他心目中的第一号眼中钉;俄国文学中他的最爱的是普希金、果戈里、托尔斯泰、契诃夫、别雷、勃洛克。他讨厌的名家除了伟大的曼之外,还包括鼎鼎大名的康拉德和福克纳,为什么他会那么讨厌他们?坦白讲,到现在还是很少人弄得清楚,也许只是看不顺眼而已。至于他最痛恨的人则非弗洛伊德莫属,有一次访问时,对方提到有人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去诠释《洛丽塔》,他当场气到快要跳脚了。

纳博科夫当年教书时,准备这些讲稿,不管其中充斥着多少的武断和偏见,但不能否认的是,他藉此教导了学生学会使用尖锐的眼光去读文学作品,并从而学会思考与文学有关的一切,简单讲,就是学会读书和思考,这是他当时的学生后来回顾和他一起学习时受益无穷的地方。

纳博科夫的艺术观:纳博科夫有很多深刻的偏见:“风格和结构是一部书的精华,伟大的思想不过是空洞的废话。”他认为伟大的作家集三者于一身:讲故事的人,教育家和魔法师。他强调的是后者,认为大作家最要紧的是大魔术师。他并不看好现实主义,认为这是一个伪名词。他崇拜纯艺术,称文学作品为神话故事,强调作品的虚构性。

他说:“文学是创造,小说是虚构。说某一篇小说是真人真事,这简直是辱没了艺术,也辱没了真实。”他认为“狼来了”的故事就是绝妙的文学,因为在丛生野草中的狼和夸张故事中的狼之间有一个五光十色的过滤片,一幅棱镜,从而形成一种艺术所需要的迷幻效果。

他反复重申,“任何一部杰出的艺术作品都是幻想,因为它反映的是一个独特个体眼中的独特世界。”他举了很多例子来说明,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个不同于他人的世界。因为大多数客观词汇各自都有完全不同的主观含义。事实上,人们的这种主观生活是如此的强烈,以至于它能使所谓的客观存在成为一个空洞的、破碎的外壳。

他的作品同样体现了他的艺术观。在这部讲稿里,这位富有朗诵天赋的教师飞光溢彩的语言,才气横溢的讲授,情趣昂然的机智,他身上的艺术气质和科学的精确巧妙地融为一体,使他成为了一个奇妙的魔术师。他为他的学生,为我们这些今天的读者,铺展开了一个多么美妙奇幻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胜景处处,芳草萋萋,落英缤纷,带给我们无与伦比的艺术享受。

纳博科夫的阅读观:他要求学生在阅读的时候不要先入为主,因为这样第一步就走错了,而且会越走越偏。而是要“把它当作一件同我们了解的世界没有任何明显联系的崭新的东西来对待”,研究得越周密越好。

所以,首先请做一个优秀的读者,一个成熟的读者,一个思路活泼、追求新意的读者。而这样的读者只能是反复的读者,在反复阅读中寻觅作者情感的蛛丝马迹,寻找细节。

他认为阅读不是从书中寻找一个情感的寄托,或是旧日风景的回味,或者把自己当作书中的一个人物,也不是学会如何生存,也不是学术的目的,他认为这些都是等而下之的阅读。一个优秀的读者应该去感受艺术满足的颤栗,去分享作者的情感,(而不是作品中人物的情感),那种创造的喜悦与艰难。不是围绕书来谈论书事,而是直接走入一部名著的中心,走到作品活生生的心脏中去。

他提倡用脊椎骨阅读,认为它的“微微震颤是人类发展纯艺术,纯科学过程中所能达到的最高的情感宣泄形式。”

他不光自己在讲授中紧紧抓住作品的细节,还一再对学生说:“拥抱细节吧,那些不平凡的细节。” 如同纳博科夫品评他最心爱的狄更斯一样,我们由衷地承认,他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用纯真、易感受美的目光第一次注意到了这些细节”,并讲述出来,让我们也学会了探幽寻奇的阅读方式。我似乎可以看到纳博科夫在课堂上的表情、语气和他击节叹赏的热情。他是真正钻进了书里,钻进了作者的脑子,同时又站在作品旁边,对其进行细致剖析。他对作者的解读,我们不难推断出,他对这些作品读了很多遍,读得非常细。连他出给学生的试题都是这样的:赖昂对爱玛的第一眼印象是怎样的?/爱玛读过什么书?最少举出四部作品及其作者。/描述爱玛的眼睛、双手、阳伞、发型、衣着以及鞋。/诸如此类的问题,读过《包法利夫人》的你会做吗?纳博科夫说,讲这些课是想本着一种爱慕的心情,细细把玩,反复品味。因为这位把玩者有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心,对文学有着一双敏感“毒辣”的眼睛,因而别有了一种精彩。

纳博科夫的阅读方式:在这部书的扉页上印有纳博科夫的一句话:“我的课程是对神秘的文学结构的一种侦察。”他正是从作品的结构与风格出发来破解这些优秀作品的秘密的。

他说:“一个读者若能了解一本书的设计构造,若能把它拆开,他能更深地体悟到该书的美。”“我这课堂特别像侦探活动,要查出文字构造的奥秘。但是请记住,我在这儿所讨论的远非问题的全部。有许多事情――各个主题和主题的各个侧面。――是需要你们自己去发掘的。一本书就像一口结结实实塞满东西的大箱子。海关官员不过是插进一只手去,例行公事般地掏一下,而觅宝的人则不会放过每一根线头。”于是在他的课堂里,无数个线头被他牵扯出来,扯出作者的思想和他对这些作品的看法。多次阅读和丰富细腻的心灵是产生这些文字的先决条件,花繁叶茂的解读是从饱满的阅读根系中孕育出来的。

他的条分缕析是建立在细读深思的基础之上的,无论解读还是剖析,都以热血燃烧的情感为前提。真正进入文本,而不是用各种理论来肢解、注释作品。――我们很多理论家就是这样做的,满篇论文里看不到作者作品的思想。只有写作者的自以为是,只有理论名词的桀曲聱牙。――不进入作品就不能了解作品,不细读作品没有资格解读作品。在这篇讲稿里,闪烁着作者的真知灼见,跳跃着他的性情和好恶,我们甚至可以夸张地说通过讲稿,我们触摸到了他的心跳。他是真正读懂了这些作家的优秀读者。

看看纳博科夫对这些一流作家风格的概括:他说简·奥斯丁有着“特殊的笑靥”,指她的叙述中总有那么一点点微妙含蓄的讽刺,但是非常温和,是带着笑容的戏谑。熟悉奥斯丁作品的读者看看这个概括是否会会心一笑呢?

他对狄更斯简直爱到了骨髓,他并不掩饰自己的热爱,他说:“如若办得到,我真想把每堂课的五十分钟都用来默默地思考、潜心地研究狄更斯,赞叹狄更斯。然而,我的工作是对那些冥想和赞美加以引导,给予理性的说明。”他对狄更斯在语言和修辞的精妙把握,在比喻、重复、音韵等运用方面击节叹赏,认为他的语言能用强烈诉诸官能的修辞唤起逼真的感觉。称赞他塑造了群星攒聚的人物和主题,就连一个向空中抛两便士又接住的过场人物都写得过目难忘。

他用“多声部配合法”来概括福楼拜作品里高度精巧的艺术结构,认为他的小说将讽刺与悲悯相当精妙地融合在了一起。

他称赞斯蒂文森的《化身博士》“具有一种令人愉快的葡萄酒的味道。”

在讲授普鲁斯特的时候,他说,这部作品是由感觉、知觉向情感方向的衍变,那如潮水般在心中涌来退去的往事,由渴望、嫉妒和富有诗意的嫉妒之情等构筑成的绵延起伏的情感波澜,所有这些加在一起,构成了这部宏伟而又极其空灵的并透视出深邃意蕴的作品。他以一个例子说明普鲁斯特的语言风格:“这层薄雾宛如静谧中的沉睡。”指出这个句子里比喻套着比喻,是对常识的打击,从而显示出极其丰富的内容。

他同时给予了卡夫卡极高的评价:“他(卡夫卡)是我们时代最伟大的德语作家。与他相比,像里尔克一类的诗人,或者说像托马斯·曼一类的小说家,不过是侏儒或者泥菩萨。”大胆的蔑视和热烈的敬仰在此汇作一处。他把斯蒂文森与卡夫卡作比较的时候,指出前者是二维性质,而果戈理-卡夫卡的小说则有五维六维。

在“跋”中,纳博科夫承认,这种对名著结构与风格的研习,没有实用价值,不能教给人去处理生活中问题的方法,只是“纯粹的奢侈品”,但是它能让我们感受到一个充满灵感的精致的艺术品所提供的纯粹的满足感,“那么,尽管你在生活中有各种各样的跌跌撞撞和愚笨可笑的错误,生活内在的本质也同样是灵感与精致。”

我们读到这些准确解读的文字,“如相认般怦然心动了。”一个评论者首先应该是一个优秀的读者,应该让自己用全身心的热情去拥抱作品,去体察、关怀、追问作者的心灵,他是怎样在写作,而不是一味去问他为什么这样写。后一个问题我们问得太多太滥太粗糙了。长久以来我们过多地流连于中心思想、主题的揭示,而忽视了对艺术和美的探索。

每年诞生的论文或书评可以用汗牛充栋来形容。但是很多评论似乎偏离了本真的文学,热衷于崭新的理论名词,在概念与概念之间挣扎。手术刀般的剖解之后,作品不见了,作品的美不见了,只剩下了支离破碎。

而即使是在讲稿之中,纳博科夫语言天才的本领发挥得淋漓尽致,我们能够就像读一本趣味横生的小说一样来读它。读其语言,仿佛面对其人,听其抑扬顿挫或低徊婉转的发言,全都充满激情,表情历历,其品质、脾气、好恶、知识、见解、性情……都如同耳闻目睹,给人熏陶、涵咏。他的幽默机智的语言俯拾皆是,那略带揶揄的口吻,深藏若虚的暗示,清晰简洁的评价,变化多端的技巧,都令人读后大为受益。

代表作品

洛丽塔

《洛丽塔》是作者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流传最广的作品,绝大部分篇幅是死囚亨伯特的自白,叙述了一个中年男子与一个未成年少女的恋爱故事。小说最初未获准在美国发行,于1955年首次被欧洲巴黎奥林匹亚出版社出版。1958年终于出版了美国版,作品一路蹿升到《纽约时报》畅销书单的第一位。《洛丽塔》已被改编成电影。 另有与此相关的歌曲、名词和时尚风格。

《洛丽塔》最令人叹服的成就之一就是,作为一个移民作家的纳博科夫比绝大多数土生土长的美国作家更逼真地创造了美国的社会和文化背景。但这种“逼真感”在很大程度上仅仅是必不可少的自然背景,并没有给亨伯特的欲望世界赋予任何社会学意义上的现实感。纳博科夫始终是一个醉心于操纵幻觉的魔术师。

和纳博科夫笔下的许多人物一样,亨伯特是一个化了装的极端个人主义的艺术家。他禀然敏感,想象力丰富,但近于偏执。他在小说中曾引用一位诗人的话说,“人性中的道德感是一种义务,而我们则必须赋予灵魂以美感。”当然,在《洛丽塔》中,这种所谓的“美感”既有艺术华丽的诗意,也充满了堕落者阴恶的罪恶感。作为他的欲望对象,洛丽塔只不过是亨伯特意识的产物,是他异想天开地企图从外部的现实和时间中抢夺出来的一个幻想。

小说描述了一位从法国移民美国的中年男子亨伯特·H·亨伯特(Humbert Humbert)在少年时期,与一14岁的少女安娜贝儿发生了一段初恋,最后安娜贝儿因伤寒而早逝,造就了亨伯特的恋童癖(The child love),他将“小妖精”定义为“九到十四岁”。亨伯特最先被一名富有的寡妇抛弃,后来又迷恋上女房东Charlotte Haze的12岁女儿洛丽塔(Lolita),称呼她为小妖精。洛丽塔恣意的挑逗亨伯特,使得亨伯特无法自拔,为了亲近这位早熟、热情的小女孩,亨伯特娶女房东为妻,成为洛丽塔的继父,他利用零用钱、美丽的衣饰等小女孩会喜欢的东西来控制洛丽塔。小说中的女孩原名桃乐莉·海兹(Dolores Haze),西班牙文发音的小名为洛丽塔(Lolita)或洛(Lo),因此作为书名。后来女房东发现自己的丈夫与女儿的不伦之恋,一时气疯往外跑,被车子撞死。亨伯特将洛丽塔从夏令营接出来一起旅行,两人尽情的缠绵。洛丽塔在和继父旅行的过程中被剧作家奎尔蒂带走了。奎尔蒂在洛丽塔十岁的时候就见过她了。那时候洛丽塔就喜欢他了。但是奎尔蒂是个变态狂,强迫洛丽塔在他面前和别人拍色情电影,洛丽塔不接受他就把洛丽塔赶走了。然后洛丽塔过着近乎流浪的生活,然后遇到了后来的丈夫。 一日亨伯特收到洛丽塔的来信,信上说她已经结婚,并怀孕了,需要继父的金钱援助。亨伯特给了她400美元现金和3600美元的支票,还把屋子卖了,买家先付的10000美元跟房子的契约。洛丽塔拒绝了亨伯特再续前缘的要求,亨伯特伤心欲绝,他枪杀了那个带走洛丽塔的剧作家奎尔蒂,1952年亨伯特因血栓病死于狱中。十七岁的洛丽塔则因难产而死。

1954年,《洛丽塔》完稿后,“对几个上了年纪阅读能力差的人来说,是一部令人憎恶的小说”,于是先后遭到四家神经紧张的美国出版社的拒绝。此书在美国尽人皆知,是把它当做一本“黄书”来读的。从1955到1982年间,此书先后在英国、阿根廷、南非等国家遭禁。

1955年9月,历经挫折之后,《洛丽塔》终于在巴黎得到奥林匹亚出版社认可,并获得出版。在宽容的法国出版后,屡屡被批评是一部非道德甚至反美的小说,也是由于这部小说一眼看去必定会产生的这种理解(即使在九十年代,情况也是如此。一个有趣的例子是,在英特网上键入主题词“洛丽塔”,所搜出的全部网页中至少有百分之五十涉及到性和色情)。

关于小说,争议的焦点自然是有关艺术的社会责任问题。《纽约时报》的一篇书评称:“《洛丽塔》无疑已是图书世界的一桩新闻……”《洛丽塔》争议的关键和最令人难解的是,纳博科夫对道德问题显得很没兴趣。许多人的阅读动机可能确实出于要看一看《洛丽塔》到底有多“不道德”,好奇的读者总是由它联想到因为色情描写而引起世界性争议的《尤利西斯》和《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一位论者自觉找到了被这种含混性掩埋了的真义,称《洛丽塔》是“衰老的欧洲诱奸年少的美国”的象征,但另一位论者却发现:《洛丽塔》是“年少的美国诱奸衰老的欧洲”的寓言。

面对不同的议论,纳博科夫本人的回答非常明确:“在现代,‘色情’这个术语意指品质二流、商业化以及某些严格的叙述规则,那也是千真万确的。因此,在色情小说里,必须有一个个性描写场面。此外,书中描写性的场面还必须遵循一条渐渐进入高潮的路线,不断要有新变化、新结合、新的性内容,而且参与人数不断增加(萨德那里有一次花匠也被叫来了)。因此,在书的结尾,必须比头几章充斥更多的性内容。”纳博科夫也说:“《洛丽塔》根本不是色情小说。”

几乎没有人不知道《洛丽塔》,但或许正因为如此,到现在为止,纳博科夫也没有在中国产生真正的重大影响,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对第一个译介纳博科夫的梅绍武来说更是如此—— “我是第一个介绍纳博科夫进入中国的人。上世纪八十年代初,上海译文出版社要出一套书介绍美国文学,找到我的时候,我就选择了纳博科夫,因为他当时是西方很重要的一个作家,被称为‘小说之王’。

他们本来要我翻译《洛丽塔》,但我拒绝了,这个小说讲的是一个老头和一个小姑娘谈恋爱,我不太喜欢,觉得它和我们中国的道德不太相符。但后来我看到评论,说它讽刺了美国社会,还是有积极意义的,所以不要把它当做一部黄色小说。现在它在美国也得到很高的评价,我想,它还是一部好作品吧。

1985年,一位美国作家到我家里来聊天,听说我翻译了《普宁》,就建议我翻译《微暗的火》,说它是纳博科夫最好的作品。我看了之后觉得这部书太难翻译了,李文俊建议我选译。我花了半年的时间翻译了其中几章刊登在《世界文学》上。1999年的时候,我才又花了半年多的时间,把它全部翻译了出来。

纳博科夫好用生僻的古典字,翻译他的书得备一本《韦伯斯特国际大词典》。他的文笔晦涩,头一遍让你云里雾里,第二遍理出些头绪,第三遍才能茅塞顿开。所以,翻译自有翻译的乐趣。像纳博科夫就尽制造谜语,有时我怎么也想不明白,等到豁然开朗就会很高兴。

纳博科夫的作品在世界上很有名,但在中国知道他的人不多,大约是因为他没有象米兰·昆德拉那样被宣传得厉害。

《洛丽塔》当时的风行一时就是因为读者们的这类双重兴趣。内容的奇特与写作的精妙使它成为一本雅俗共赏的书。

《洛丽塔》的成功,立即把作者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升华为一位国际知名人物。在一个访问记中,纳博科夫告记者道:“出名的是洛丽塔,不是我。”这是他的谦虚。纳博科夫的名字不但在国际文坛上响亮,而且也成为出版界的畅销商标,他出生于一八九九年,到了一九五八年才在西方享受盛名,当时已六十岁。他的成功可以作为对那些年近花甲而尚在苦苦耕作的未成名作家们的鼓励。

《洛丽塔》初版仅五千本。英国作家格雷厄姆·格林读了以后,在伦敦《泰晤士报》写评论,把它称扬为一九五五年最佳三部小说中之一部。此后,《洛丽塔》就不胫而定,成为国际畅销书。

格林与威尔避及书局编辑的见解不同点是在,前者所看到的是文学与文字,后者却只看到了浮面的淫意淫词。《洛丽塔》的最后在文坛的胜利可以说全是格林的功劳。格林予以佳评后,美国的小型文学杂志《铁锚评论(AncIIor Review)也予注意,节录登载,这家杂志当时的年轻编辑即是目前主持《纽约书评》双周刊编务的杰逊。埃浦斯坦。不久美国与英国的书局也改变原意,陆续在英、美、加拿大出版了《洛丽塔》。

当《洛丽塔》初版在巴黎由奥林比亚书局出书时,英国政府当局曾要求法国政府查禁。

在英美问世后,英国内阁也曾开会辩论,但是没有禁售。新西兰则后来一度禁售。

《洛丽塔》在美国由普特南书局于一九五八年七月二十一日出版,立即成为畅销书,于一九五九年一月爬升《纽约时报》畅销书目单第一位!(最终被另一个俄籍作家帕斯捷尔纳克的《日瓦戈医生》挤出宝座。)当时多半的书评都把评论集中于所谓“洛丽塔事件”的纠纷,而不是小说的文学艺术价值。

微暗的火

《微暗的火》是纳博科夫所有小说中最奇特的一部。它怪模怪样的一问世,差点把正统的批评家吓着,甚至连先锋批评家也认为它不是小说,例如戴维·兰普顿认为它的“杂交形式”使人对“小说”一词的意义产生怀疑。

这部小说由前言、一首四个篇章的长诗、评注和索引组成。单看这以评注为主体的四板块结构就不能不令人生疑。据说纳博科夫是在翻译普希金的《叶甫盖尼·奥涅金》过程中产生了灵感,其注释部分的页码超出译文部分达十倍之多。作为一个前卫性的探索作家,纳博科夫一直在寻找独创的小说形式。这种以评注为主体的互文结构,反映了纳博科夫的一个观点:“人类生活无非是给一部晦涩难懂而未完成的杰作添加的一系列注释罢了。”

“微暗的火”首先是包含四个篇章的长诗的名字,正如金波特评注部分所点明的那样,它出自莎士比亚悲剧《雅典的泰门》第四幕第三场,也即“那位愤世嫉俗的贵族对三名窃贼谈话那一段落”。莎士比亚的原文为:“太阳是个贼,用他的伟大的吸力偷窃海上的潮水;月亮是个无耻的贼,她的惨白的光辉是从太阳那儿偷来的;海是个贼,他的汹涌的潮汐把月亮溶化成咸的眼泪。”

我们不妨这样理解:一方面金波特从谢德诗歌中偷来了银色炫目的光让众人关注他的赞巴拉故事,另一方面,谢德所写的诗歌也像太阳一样,也是个贼。它以无可置疑的崇高艺术引诱了金波特离题却精彩的注释并窃夺了该注释的合法性。

这部小说的结构确实十分奇特,全书是以“前言”、“诗篇”、“注评”和“索引”四部分组成;前一部分是999行诗,仅占全书十分之一,后一部分则是对长诗所做的繁琐注释,“前言”和“索引”也纯属虚构。纳博科夫的意图是要读者与作者合作,通过反复对照阅读,自行在头脑中构成一个曲折的故事情节。这部作品恰恰又与纳博科夫自己的写作方法吻合。他一般在创作时并非按顺序一章接一章地写下去,而是零零碎碎地写在卡片上(《微暗的火》中的主人公谢德就是这样写诗),最后再把它们颠来倒去的整理安排成篇。纳氏还喜欢用冷僻的词藻,因此,有的西方评论家说他操纵笔下人物如操纵木偶,语言如蝶翼上绚丽的色彩(纳氏本人是位收集蝴蝶品种的业余爱好者),认为他是福克纳以来美国最重要的一位作家,或是乔伊斯以来最有风格、最具独创性的作家。

这篇小说梗概是:诗作者是美国阿巴拉契亚州(虚构的州名)的著名诗人、华兹史密斯大学教授约翰·谢德。这首分成四章的诗一共有999行,谢德花了不到20天写完。后来有一名罪犯误认谢德是判他入狱的法官而将他枪杀。(谢德住在法官的隔壁,长相也有点像法官。)真正住在法官房子里的另一个教授查尔斯·金波特实际上是遥远的“白色国度”赞巴拉国的前国王,1958年5月1日被废黜后隐姓埋名躲到这个美国大学里教书。他一天到晚沉浸于赞巴拉的历史之中,忧心忡忡地等着一个化名格拉杜斯的杀手来杀他。当他得知谢德在写一首长诗的时候,想让谢德把赞巴拉的历史写进这首诗里,让真实的赞巴拉永存于伟大的诗中。谢德很有名,在美国的诗人排名中“差一步排在弗罗斯特之后”。在遥远的赞巴拉,谢德的诗作也曾脍炙人口,连王后迪莎都曾把谢德的诗抄在自己的摘记本里。

金波特决心已下,题目都替谢德想好了,叫《孑然一身的国王》。但谢德虽然对赞巴拉的故事有兴趣听一听,却不想写进自己的诗里,对金波特的追问一直以哼啊哈的态度来打发。谢德去世之后,金波特拿到了手稿,读完之后,气愤地发现这首诗里,“我一直怀着催眠师的耐心和情人的激情催逼他接受我所提供的错综复杂的题材,根本就一点也没有。”这是首什么诗呢?金波特刻薄地说这是“一位阿巴拉契亚地区的知名人士模仿蒲柏的韵律风格写的一首相当老派的自传体叙事诗。”

金波特没有泄气,他决心利用他独有的财富——手稿来行使他的编辑权,撰写他独特的注释。他声称:“我在诗中,尤其是啊,尤其是在那些宝贵的异文中,这儿那儿都发现了不少我那种思绪的回响和彩饰亮片儿,我那光荣业绩泛起的一阵阵涟漪余波。”经过仔细地分析甄别,我们可以发现,那些“异文”许多是金波特自己杜撰的。另外,据金波特自己解释,“我对这首诗的注释,不过是试图拣出那些回响,细致的火浪,微暗的点点磷光和无数潜在的受惠于我的地方罢了。”

这本小说还有另几种读法,喜爱金波特的读者可以发现金波特可能是那家学府俄语系中的一个腐儒教授波特金,幻想自己成了赞巴拉国王。而喜爱谢德的读者可以发现书中虚构的阿巴拉契亚可能就是赞巴拉,长诗和注释也可能皆出自诗人谢德之手,等等。调皮的金波特最后还意味深长地说了:“我也许在另一个校园里,变成了一个上了年纪,快乐而健康,异性恋的俄国佬,一名流亡作家,没有名望,没有未来,任什么也没有,而只有他的艺术。”

《微暗的火》是对小说体裁的一次极为成功的颠覆,它的后现代性还表现在主旨的转变。它是一本绝对的认识论不确定性文本,对它至少有六种明晰的假设:

(1) 金波特一直在讲真话并只讲真话。谢德的诗《微暗的火》确实是金波特本人的传记,一部间接的,掩饰得很绝妙的传记。金波特就是查尔斯二世,赞巴拉前国王。

(2) 金波特确实是赞巴拉的流亡国王,他的故事是真实的,但是他错误地把谢德的诗当成他自己生活的曲折的反映。

(3) 金波特是俄国流亡者,本名叫波特金。关于赞巴拉的一切全是幻觉。不言而喻,谢德的诗肯定与赞巴拉国无关。

(4) 金波特是俄国流亡者,不仅赞巴拉是幻觉,连有关谢德的一切都是幻觉。

(5) 谢德没有死,因此也就没有什么金波特、波特金或查尔斯。

(6) 一切——赞巴拉及国王、谢德和他的诗是被一个既不叫谢德也不叫金波特的人构建出的。他是谁?或许是纳博科夫?还有没有别的可能?

因此我们知道在发生一些事情,却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这么大的认识困惑必然导致了认识的崩溃和对本体的质疑。如果我们相信前面两个假设,王国就存在;反之,就不存在。这样在《微暗的火》中,我们就从现代主义的“世界能否认识”转向了“世界是什么?”这一本体的问题。纳博科夫的三部作品实现了从现代主义到后现代主义的转向:《塞巴斯提安·奈特的真实生活》是一部现代主义的成熟作品,《洛丽塔》是过渡作品,而《微暗的火》则是典型的后现代作品,它正如玛丽·麦卡锡所说,“是一个玩偶匣,一块瑰丽的宝石,一个上弦的玩具,一次疑难的棋局,一场地狱般的布局,一个捕捉评论家的陷阱,一部由你自行组织的小说。”

在这本小说里,纳博科夫的确什么也不在乎,他没有“总的思想要去开拓”,没有想把道德理想灌输给谁。在这里,所有的情节尚在熔铸之中,原生态的艺术全身心地展示了自身。纳博科夫把滚烫的乡愁、对艺术的迷恋、沉思的癖好、对痛苦的玩味全部包裹在热切的幽默里奉献给了20世纪。尽管20世纪的读者有他们自己读书的习惯,“不理解幽默本身是伟大的,不需要附加什么道德说教。”

纳博科夫由于1955年那部争议性很大的小说《洛丽塔》而遐迩闻名,当时西方一般读者大都视他为一部通俗畅销书作者,纳博科夫对此大不以为然。美国作家兼评论家怀特·麦克唐纳认为纳博科夫写《微暗的火》,好像是带着一种高傲的微笑,对广大读者说:“你们认为我是个畅销书制造者,那就请读读这部作品试试看!”

阿达

《阿达》是纳博科夫晚年的一部长篇小说,也是他本人最长最钟爱的一部大作。但因其晦涩难懂而使不少评论家望而却步。《阿达》的问世,如同作者另一篇风靡全球的小说《洛丽塔》一样,产生了巨大的轰动效应,并引起了一场争论。著名文艺评论家阿佩尔在《纽约时代》 杂志书刊栏首页发表文章, 称赞作者又创作了“一部伟大的艺术作品”,说纳博科夫本人已经与当代文学的三大巨擘普鲁斯特、乔伊斯、卡夫卡并驾齐名。还有一位批评家要求授予纳博科夫诺贝尔文学奖, 声称:“如果纳博科夫不能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话, 那唯一的原因只能是该奖不配纳博科夫。”

在读者界里,《阿达》同样受到了热烈的欢迎,虽然没有《洛丽塔》那样风靡全球,但在美国依然是当年度畅销小说之一,名列排行榜第四,仅次于《教父》 、《爱情机器》和《一位裁缝师的自白》 。

小说的梗概大致是:1884 年夏天,小说的男主人公14岁的少年万温来到阿尔季斯庄园姨妈家做客。姨妈玛林娜有两个女儿,小女儿名叫柳谢塔, 才8 岁。大女儿阿达12 岁,过几天就是她的命名日。阿达不仅长得漂亮,而且显得早熟,“性感少女” 般地迷人。万温刚一到来, 立即被阿达吸引住了。阿达对表哥的到来也感到高兴, 因为有了一个玩耍的男孩伙伴。于是她带着万温参观庄园,与表哥一块儿玩各种游戏,两人每天形影不离, 玩得非常快活。不久, 两人渐渐地体验到一种难以名状的情感:不可一日不见,即使晚上睡觉时也是梦想着对方。随着在一起相处的日子越来越多,这种感情的发展也越来越快,互相渴望着对方,特别是男主人公万温对表妹的占有欲越来越强烈。起初, 他们偷偷地接吻,继而相互拥抱,触摸,终于有一天在大家都去看戏的晚上,他们借口留了下来,在玩乐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偷吃了人类的“ 禁果”。自从尝到了“禁果”的甘甜之后,他们的关系一发不可收拾,两人利用一切场合,寻找一切机会,随时随地享受偷吃“ 禁果”甘甜的快乐。阳台上,浴室里,草丛中,树林里,阁楼上,琴房里,处处都留下了他们纵享激情快乐的美好回忆。遗憾的是,暑假结束了。万温不得不告别美丽的阿尔季斯庄园,离开心爱的表妹阿达。分别前,两人在林中发誓,私订终身。分别后, 两人用暗语通信,互吐思念之情。以后, 每年的假期万温都来到阿尔季斯庄园, 与阿达一起共度欢乐的时光, 同享激情的快乐。但是,他们的幽会不时被妹妹柳谢塔打搅,柳谢塔总是好奇地缠着万温要和他一起玩。因而,万温和阿达不得不想出各种办法支走这个小淘气鬼,或哄或骗,或打或骂,甚至恐吓威胁。随着岁月的流逝, 柳谢塔渐渐长大了,出落成一个标致的大姑娘。她不仅知道了姐姐阿达与表哥万温之间是怎么一回事,而且也深深地爱上了表哥, 不惜以身相许。但是风流的表哥在和她玩玩之后,却不能给她任何许诺。深感痛苦的柳谢塔自知无法取代姐姐在表哥心中的位置,得不到万温的爱情,遂跳江而死, 成了爱情的牺牲品。万温与阿达的这种关系一直持续了10 多年。这期间,万温已大学毕业,开始了医生生涯。阿达也继承了母亲的职业,进入了演艺界。一次,万温的父亲杰蒙到万温的寓所里来看望儿子,无意中发现了阿达也在这里,他问万温是怎么回事。万温吞吞吐吐, 不敢正面回答。杰蒙猜到了儿子的􀀁 难言之隐􀀁 , 于是与儿子进行了一场严肃的交谈。原来, 万温与阿达是同胞兄妹。20 多年前,万温的父亲杰蒙和阿达的母亲玛林娜曾是一对人,他们在一起生下了万温。后来由于玛林娜演艺的职业生涯使她东奔西飞,不能经常在家照顾儿子和丈夫,于是她把这一职责交给了孪生妹妹阿克娃。天长日久,杰蒙与阿克娃的感情日渐笃深,二年后,杰蒙突然宣布与阿克娃结婚。玛林娜只好自食其果,带着痛苦和腹中的阿达嫁给了杰蒙的同龄堂弟丹尼拉。1884 年,当万温来到阿尔季斯庄园时,他的母亲阿克娃已因病去世。在父亲的苦苦劝阻下, 万温答应与阿达分开。1905 年,阿达与一位名叫安德烈的男子结了婚。但在此期间,他们仍不时地安排约会。与此同时,万温与阿达的亲人也相继谢世。1922 年, 当丈夫安德烈去世之后,阿达立刻飞往瑞士,与万温汇合,两人甜蜜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他们不时地外出捕捉蝴蝶,上山散步, 撰写回忆录,回忆当年的风流往事。本篇故事即是他们的回忆记录。

阅读《阿达》, 我们始终感觉到作品的对话性、辩论性和颠覆性。话题可能是某种思想或观念, 对象可能是某个作家或人物, 等等。在对话和辩论中, 作者始终以反传统的面貌出现, 即充当反方的角色, 将传统的思想和观念颠覆, 树立一种新的话语。《阿达》开篇即戏仿列夫·托尔斯泰《安娜·卡列尼娜》的篇首语“幸福的家庭家家相似, 不幸的家庭各各不同”,将它换成“ 幸福的家庭各各不同, 不幸的家庭家家相似”。在这句话中看似只换了一个词, 但整个句子的意思全颠倒了。如果说《安娜·卡列尼娜》中重点讲述的是各各不同的几个不幸家庭的故事,那么在《阿达》中,纳博科夫则强调了一个与众不同的幸福家庭: 即万温与妹妹阿达组合的家庭。在《安娜·卡列尼娜》中,安娜因外遇伏伦斯基而导致了自己和家庭的不幸, 然而在《阿达》中,万温与妹妹阿达的结合却是那么的幸福。这里, 我们明显地感觉到纳博科夫在与托尔斯泰进行着某种对话,颠覆了后者的伦理道德观念,提出了自己的家庭道德观。在人类文明发展的过程中,禁止与血缘亲属通婚或发生性关系( 即乱伦禁忌) 是人类的共识,现实生活中这种乱伦关系为人们所不齿。即使在文学作品中,虽有不少作品对这种关系进行过描写,但却没有哪一位作家像纳博科夫那样如此公开大胆地描写兄妹关系的无忌,并声称这种关系的正常和美好。恰恰相反,在诸多乱伦母题的作品中,我们读到的,要么是主人公只有精神上乱伦的欲念和渴望,而无实质性的乱伦行为,如《儿子与情人》中的莫雷尔太太对儿子的渴望,《喧哗与骚动》中的昆丁对妹妹的欲念;要么虽然发生了乱伦行为,但完全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发生的,如《俄狄浦斯王》 中的俄狄浦斯弑父娶母;要么即使有乱伦行为,也是暗中往来,偷鸡摸狗,决不张扬,如《雷雨》中后母繁漪与周萍的通奸;在作者的另一篇同一题材小说《洛丽塔》中,主人公亨伯特也不敢向外暴露自己与继女洛丽塔之间的实质关系,而以父女家庭遮人耳目。总之,在以往的诸多文学作品中所描写的乱伦现象都是犯忌的,属于被禁止行为之列。凡是有乱伦行为哪怕是只有乱伦意念的人,都要受到惩罚,这是一项传统的游戏规则。莫雷尔太太在失去了“情人”儿子之后,作为感情上的无家可归者,在一无所有中一步步走向死亡;昆丁在企图保护妹妹凯蒂的贞操完全失败后,于精神毁灭和心灵绝望中了结了生命;俄狄浦斯在知道了真相后刺瞎了自己的双眼;繁漪不堪心灵的重负,最后走进了疯人院;亨伯特终于良心发现,在杀死情敌后被捕入狱卒死狱中。总之,乱伦禁忌,这是人类生活的道德准则,违背不得,谁要是违背了,破禁犯忌了,必然走向命运的悲剧结局,走向不幸。

然而,当我们阅读《阿达》时,我们的观念被颠覆了,传统禁忌被推翻了,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另外一个世界,体验的是另一种感觉。故事发生地阿尔季斯庄园,这是一个人世间的世外乐园。在这个乐园里,不仅自然界呈现出百花齐放,百鸟争鸣,生机勃勃,欣欣向荣的景象, 而且这里人们的生活也是像自然界一样自由自在, 无拘无束, 其乐融融。我们的主人公们就是在这样的自然环境里, 走进了人的自然本态, 展现了人的自然本能, 体验着人的自然情感, 享受着激情的快乐。这里没有什么禁忌,只有人性与自然的和谐——灵与肉的统一。这里我们感觉不到主人公们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任何羞怯感和犯罪感,相反,却和主人公们一道体验着生命激情欢畅淋漓流泻的快感。如果说,万温与阿达最初几年在阿尔季斯庄园的“浪漫史”只能算作不更事少年男女在一起的玩耍和游戏( 当时他们并不知道自己是同胞兄妹) ,那么,几年之后,当他们都已长大成人,特别是在杰蒙告诉儿子真相以后,万温与阿达如果再继续发生性关系就是犯大忌了。按照传统作品的处理方法,万温听到父亲的话后,会感到震惊,并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虽不至于刺瞎双眼,但最起码应该停止这种关系。然而我们的主人公却不是这样,他为这件事被父亲发现了感到懊丧。迫于父亲的压力,他虽口头答应离开,但实际上并没有放弃与阿达的约会,最后发展到与阿达同居,两人幸福和谐地生活着,直至老死。这里,一切都颠倒了过来。传统文学批评认为, 任何一部作品都应是现实生活的反映,而不是作者的杜撰世界,应该提出和解决人类社会的重大问题,对读者有所教益。但纳博科夫却终生反对所谓的“思想文学”,反对在他的作品中寻找道德的说教和直接的教育意义。他认为,文学既不教你什么,也不回答“什么是生活的意义”等问题,它具有独立存在的价值,即给人们带来“审美的愉悦”,一种与“其他存在形式相关的一种感觉,在这里,艺术( 好奇心、柔情、善良感和兴奋) 是标准 ”。 当读者感觉到“一阵突然的冷颤” ,“毛发倒竖” , 而这种效果不是因为实际的寒冷而是由于作者文字的叙述力量,此刻,该书的目的就达到了。

《阿达》的故事即是纳博科夫上述思想的最好说明。在这篇故事中,从头至尾没有涉及任何重大的社会问题,也没有进行道德说教。副标题虽为“家庭纪事”,但却不像传统的家庭纪事小说那样,通过一个家庭( 家族) 的兴衰史来反映社会的变迁,也没有通过家庭成员命运的发展来给予任何道德警示,甚至对主人公的生平传记即生活中的大事件这些最基本的要素也是略带而过。相反,对阿尔季斯庄园,对主人公万温与阿达的罗曼史却不惜笔墨,重金描绘,呈一种自然状态,让你和主人公们一道享受“多么自由,多么无拘无束的爱情”的体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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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4 1:11: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