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条 | 冯景元 |
释义 | 1、诗人,作家冯景元 1941年生人,诗人,作家。原天津文学杂志社副社长,通俗小说报主编。 现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一级作家,天津作家协会理事。16岁开始发表作品,从事文学创作,至今半个多世纪。诗歌、散文、剧本创作见长,70年代的诗歌,遍布全国,为臧克家称道,80年代开始随笔散文创作,是天津开专栏最早的作家。先后在《天津文学》、《天津青年报》、《天津日报》、《今晚报》等报刊用笔名和真名,开过“六弦琴”、“五色笔”、“走廊人语”、“甲子人语”等众多专栏,散文《人生游戏机》、《藏说》,被收入世纪经典。从事剧本创作多年,先后搬上舞台和银幕的有:话剧《黑砂》,电视连续剧《古牌楼下》、《天津卫》、《四号女监》,大型专题片《永恒的瞬间》、《飞越津门》、《魅力天津》、《全景天津》。 作品选《一月的感动》写于2010年 人至耆年,还说感动,有点不合窑性,然而,这个春天的感动是确实的。 跨年得到几个关于自己文字的信息,竟让一辈子侍弄文字的我,心灵和屋外霜枝上的风一样,有些颤动的不能。 先是收到内蒙文化出版社出版的,收有我《藏说》的《百年中国经典散文》,继而是吉林人民出版社出版,收录有我杂文的《中国当代杂文200家》,再是康泓、傅国栋在天津首出的《诗歌月刊》,“天津诗歌六十年纪念版”中,刊载了臧克家35年前给我的,谈我诗歌创作的一信——原本这信被粗心的我,遗放到了不知何处,2005臧老去世那年,河北省的尧山壁发表了39封《臧克家给尧山壁的信》,其中有两封谈到了我,友人告知后,忆想当年翻箱倒柜,在一叠陈了颜色的旧笺里,竟然找拾到这封信,且又逢康、傅二位,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让原信和着臧老手迹一起问世,真是让我心按不住,波浪翻滚。 两家出版社,根本不认识,我不是当红名人,没任何学生、弟子在编位上,更无一呼天下应的宦位现职,人家只是就内容选编,凭文字定人,让素日平实粥字低调的我,一下子在诸领域获俱收获,实在是有些悚悚战战惊惊。 而一月的感动不惟于此。偶或席间小座,从和平作协主席秦岭递过的手机中,得悉其岳丈——一个搞了一辈子印刷的老人,竟然是我文字粉丝,这些年一直保存剪留有,我在报刊发过的各种文字;而近在身边的布纹,竟然在2010开年际,将她悉心剪存下的2001至2004,三年一册的厚厚《冯景元剪报集》,作礼物送我。这本剪报集,不仅有我长达两年在晚报开《甲子人语》专栏的全部文字,而且包括散见其它报刊上的文章,有些连我自己都已散佚丢却。人生为文,不在你出了多少书,发表多少文字,而在让人记住,并留下了什么。 它让我想起,一次采访中,采访的主人公从箱子底找出的一份,保存了30年的,我发在天津日报上的报告文学《钢珠之歌》,想起一位教高三的中学语文老师,发给每个同学他刻印下的,我的那篇《小子不让》,想起香港收入课本的散文《穷是极地》,想起人们至今传唱的,我写那段歌词,“河拥着你,海抱着你”。 我这人很没出息,从文一生无巨制,小打小闹。但我很认真,勤奋,我知道为文者,当怎样不昧良德,真情达世。我是天津开专栏最早的作家,从上世纪七十年代始,先后化名在日报、青年报开过《五色笔》、《六弦琴》、《走廊人语》等三四个专栏,后又连续三年,在假日100,写《翻阅一周》,至今在两家报纸,仍有《语花》,《谈健》间或发着。 一月的感动,让我觉得,文学永远是个长旅。只管文字,莫问其它,功夫下到,好东西自当着风,是不会被寂寞下的。 附二: 给《诗歌月刊》天津诗歌六十年纪念版:关于早年的诗及活动 一、当年我的几首工业诗 《锤》1975年4月13日《光明日报》 风吼雷呜 血铸汗凝 成型在重压之下 诞生在水火之中 烈焰中的无畏者 在斗争中锻就 又担负起新的斗争! ——铿铿!铿铿! 打铁,锻钢 砸得黑皮四溅 砸得火迸飞星 砸得心热血热 砸得天红地红 嘿!这劲头呵—— 真的是又稳又准又狠 又猛又勇又冲! 钝的砸尖 软的砸硬 没有角的砸角 没有棱的砸棱 千锤——锻钢筋铁骨 万锤——砸轮箍轴承 奴隶创造世界的力量 工人要管天下的决心 统统汇在一起呀 ——铿铿!铿铿! 哪怕云山雾障 哪怕水复山重 抡起来,抡起来呀 砸它个烟消雾散 砸它个地裂山崩 一锤砸倒三座大山 一锤把资产阶级等级台阶 砸个溜平 ——铿铿!铿铿! 这锤底下进行的永远是 钢的较量,铁的战争! 《钢丝绳谣》1976年第一期《诗刊》 千股钢筋齐汇拢 万根钢丝合成绳 要问劲头有多大 拉山——山倒 拽天——天倾 钢丝绳,拧呵拧 根根钢丝经拉拔 股股注满阶级情 奋力投身入集体 风吹不断 雷轰不崩 浪打不散 水泡不松! 钢丝绳,拧呵拧 上下前后手挽手 东西南北齐向中 拧成一股劲 拧成一根绳 拧成一条心 拧得紧绷绷! 钢丝绳,拧呵拧 门吊等着起万吨 绞车等着拉起重 巨轮等着缆铁锚 钻塔等着钻地层 哪里建设都急需呀 分分秒秒要力争! 钢丝绳,拧呵拧 千拧万拧不断头 万米千米方向明 登矿山,下盐井 入海洋,上高空 钢丝齐心劲无敌 团结起来劲无穷 钢丝绳,拧呵拧 国家拧成钢丝绳 帝修反,胆战惊 人民拧成钢丝绳 日月也要改进程 《我是电线,我的血是热的》1983年第九期《人民文学》 组诗《电的爱,爱的电》之一 不管那天边的远暗距离多长, 不管这无尽的小路蜿蜒多远, 我是电线,脉冲的线,压强的线, 架在城市上空光的导索,田野上火的渠灌, 我的血是热的,热的。 跨沟壑峡谷,越山岭湖淀, 置四方于一线,化千里于瞬间, 我静静地,静静地横置在那里, 横置在需要和可能,沉思和果断,理 想和现实之间, 用最短的距离画着联接符号, 以长韧之躯做志的伸展, 我的血是热的,热的。 我是有色金属的生命纤维, 我是马达机组的传动之蔓, 时代架在空间的跑道, 事业弹奏现代化的金弦, 我的生命属于那巨大的,强悍的,每秒 亿万次搏动的心脏, 属于那疾风浩泻之瀑,火力喷薄之川, 我的血是热的,热的。 纵是冰封湖泊,雨堵风灌, 我不曾死去,不曾冬眠, 牵引那鼓翼的灯蛾,不灭的星盏, 通向生活的每个静区,每个角落,每个 触点, 哦,太阳上班我上班, 太阳歇班我值班, 我的血是热的,热的。 《非工业诗三题》1989年1月22日发在全国诗赛的 《工人日报》上,获一等奖 <人(脱皮吟)> 没有纯自然的域外,逃避 生下来就要脱去混原胎衣 在锻打烧冶中,钢也一样 脱去层层金鳞甲羽 生之锤下活之砧上,不断 痛楚顽强,把自己撕裂扭曲 用蛇和鸟的呻吟,蚕和蝉的颤栗 支撑苦难的世纪 活的劫难,生的炼狱,死的生机 为了更生,进化和存在,人—— 必须举起这面痛苦自扼的旗 <社会(挤压唱)> 挺实的铁板开出解体的镂孔 难言的凹凸合力,闪奔电纵 松的变紧,软的变硬,硬的变形 冲床下一个个金属部件,就这样 在强力的挤压整合下,问世脱颖 地在挤压中隆起,山在挤压中诞生 车翼亮翅,大梁成型,螺纹上升 天地合盖,扫荡世间一切平庸 生活的每套模具上 都凛凛写着:无情 <个体(弹簧颂)> 脊梁终于弯作环状的螺旋弓体 竟生发了如此超凡的弹性,把一切 山倾海掀的震荡,都转换成波浪伏起 从块的方钢大锭变成绕指柔的坚韧体 莫不屈从力——缠绕,扭曲;扭曲,缠绕 就这样反反复复被折过来拧过去 活生生的挤压拉拔彻悟求生者的智力 面对直面的一切,学会了松懈,缓消,抵御 ——于是就,固定了这种被扭曲的形状 在扭曲中找到了自己 二、关于工业诗的我的天津经历 天津工业诗,源自50年代。 我参军前,16岁在汽车修理厂,就发过工业诗。两年后离开,到海军。那时天津工人文学社中,很多人写诗。对全国诗发生影响的代表,是刘中枢和白金。 刘中枢在自行车厂,最早写自行车的,他的自行车诗,风及一时,后来也及其它。那时天津归河北省管,我在《河北诗抄》上,读过他写英雄模范的著名小叙事诗《晋桂香》。白金63年发在《诗刊》上,写三条石的《血铸的檄文》和《铁工厂的歌》,都影响不凡,到现在还依稀记得他那种朴实句式:“咱铁工,脾气拧/扛活不怕重”。 整个60年代,天津工业诗有过一个高峰期,这与那时文坛以工农兵为主有关。 70年代中期从部队回来,天津已形成一支较庞大的写工业诗的队伍。 印象深深的有:写盐工业诗,讲“立在天地间的盐坨/焊接着/太阳和盐滩”的谷正义;写铸工房,后来讲“诗是个世界/许多事/都到这里了结”的唐绍忠;写石油诗,《赞大港路》,《海上油城》、“一吨原油一吨汗/滔滔油海最知音”的周维成、卢莽;还有专写纺织写《梭》,写“一匹布一面不落征帆”写得特有味的李超元。前期好象还有个,写“主席走遍全国/山也乐水也乐”出名的邢序风,汉沽写化工出名的田宗友。后续的许前卫、苗绪法、王光烈、范中立、张连波,就更多了。 我1973年回来,74年进冶金实验厂同时步入天津诗界,开始第一篇东西,即写“走进咱钢厂/满眼都是钢”,“连迎面扑来的空气/都发出亮光带着响”的《钢之歌》。那时文化大革命革文化命,文化遭禁忌,刊物连同报纸上沾文艺的副刊版面都没了,诗唯一的传播地是诗朗诵会。1975年《光明日报》,在全国率先恢复副刊版的第一个版,就是到天津组稿。在一个会上约了蒋子龙一篇文艺评论,阎桂芳(铁路的)一篇小说和我的一首诗。 给北京诗界造成影响,被臧克家一眼看中的,就是我在这个版面上发表的《锤》。 一个月后《人民日报》恢复副刊第一个版,发了我写的《炼钢人》。76年1月,作为文学稍稍变暖的信号,《诗刊》复刊,又发了《钢丝绳谣》。随后从上海的《解放日报》、《文汇报》,到北京的《人民文学》、《解放军文艺》,先后发表我的《燃烧的生命》、《钢厂的火》等一系列组诗,在一个特殊年代,用天津工业诗,在中国诗界风光了两年。 2005年,臧克家去世后,河北的尧山壁发表39封《臧克家给尧山壁的信》,友人告我:其中两封信谈到我和我的《锤》诗,令我忆想当年,翻出旧物,找出一封76年11月24日臧老写给我的信,如实述及当年。全文为: “您赠我的诗集,昨日转到,甚谢!我是您的作品爱好者。记得前年(?)(问号臧老加,实为去年)在“光明日报”上读到您的“锤”,我一再吟诵,高兴万分,逢人辄道。为它特辟一袋,封面上题上一句杜诗:“人间要好诗”。并向尧山壁同志大力推荐,殷之光也能背诵它了。后又在“人民日报”读到另一首,不及“锤”。“诗刊”筹备期间,李季、葛洛同志到我处,谈约稿事,我大力推荐两个人:你及尧山壁同志。你的诗,生活底子厚,钢强有力。你发在“天津文艺”上的“自序”我也觉得不错,“诗刊”后来转载了。以后发表的多了,我未能篇篇(□)读。我觉得,您可以以钢为钢,但也望能把题材在可能范(围)内扩大一点,只写钢,赚窄了一些。这里想法也不一定对。我精力差,不多写。” 在那样一个年代,因为没能谋面,臧老信中多处把你称作您。后来大概是那年岁末,在《诗刊》社人带领下,去北京东四绕了许多胡同,进到臧老家居的那个四合院时,两眼发光,精神矍铄的臧老,给我的第一句话便道出原委:啊,原来你这么年轻,除了瘦些,其它都是我想象的那样! 在那样一个年代,一个中国诗界的前辈对后生的关注和提携,包括对工业诗的关注和喜爱,溢于言谈,蕴汇其间。 1978年后,因为人事关系离开创评组,加上家事、它事所牵,写作慢慢由诗转文,其间,除非应约,基本不写诗了。83年《人民文学》发的《电的爱,爱的电》组诗和89年北京《工人日报》发的获奖诗《非工业诗三题》,应是我写工业诗的最后一抹,其间有我大化激情后的入思感受和般若认知,即:我的血始终是热的,同时,在扭曲中找到了自己。 《蠢》有句说蠢的话,是这样讲的:很多让公众感觉愚蠢的行为,实际上都是那些非常聪明人干的;蠢人办的蠢事一般都是小事,聪明人办的蠢事才是天蠢、特蠢、大蠢。 有段笑蠢的歌是这样唱的:当你以为别人都是大笨蛋时,你可能就敢为所欲为,当你以为别人都是傻子时,你就是那个总光屁溜上街的皇帝。 其实我们真的很蠢,我们做过很多傻事,甚至现在还正在做着傻事。 一说绿色都绿色,一说数字都数字,一说诚信都诚信,一说基因都基因,就是蠢。 兔子不吃窝边草,强盗都遵守的准则,现在到处都吃窝边草--杀熟,杀得没有立足地,只管今天没明天,完活。人连兔子都不如,蠢。 好多事平时不办,一年甩手364天,临到什么什么日来时,宣传一周,最后明正言顺,就办一天事,还四处张狂,说这一天办了多少多少,怕天下不知,蠢到了家。 还有宣传少年天才,哪个发达国家都有少年奇人,但人家没闹这么火的,唯独咱中国,卖孩子。 敢说,谁在中国写一部蠢事录,谁准能上瑞典的诺贝尔奖。因为有些蠢,不是一步蠢,是步步蠢,目无天下,总以为天下无人,最能就是他自己。得了一点势了,不行,还要再得,沾了一些便宜,不够,还要沾更大的便宜,于是蠢事就一件件做将出来。最典型的就是晓庆女士,她的事刚发生,谁都知道,不过现下做蠢事的媒体又帮她的忙,把她说过了,反倒得同情,因为这世上发大财不上税的人太多了,晓庆女士的蠢只是女人的蠢,张狂,乱说话,乱投钱,毕竟从影路上她还有个人奋斗史,过人的非凡处。 有个秋雨先生,我是读他的书的,才子,正因为此才婉惜,他太好出头了。学者,作家,总卖相,就不是好事。那年倪萍搞文化视点节目,拿着本书在镜头前晃,谁都看出她不是干这个的料,秋雨先生却让他抬出来,作弄了一回,那时我就为他可惜,觉得他有点蠢。这回歌手大奖赛,当了一回点评不过瘾,第二回还当,而且连“这个该懂”,那个“不应该不知道”,自己出国到哪里去了,哪个题出的不好,也点评出来,实在有些蠢得忘乎所以。须知,我们这个天下能人有多少,谁能当全体人民的教师爷? 学问多的人容易蠢,位获殊异的人,也容易蠢。央视有个哄骗天下的节目《朋友》,实际它应该叫《圈里人》,因为它总是找一些文艺圈里人,在那里互相吹捧,今天说,我为你做了哪些,明天说,他为你付出了若般。这个栏,明眼人一看是驴唇,是朋党、圈子,主持节目的、制作的、还有帮腔的,非说是马嘴,而且几次以采访制作人方式,出面向全国人民解释,他们这就是朋友。这就有点出奇了,他们以为别人都不懂,别人都是傻子,都是他们请来愿意出镜,帮他们鼓掌的,其实蠢,太蠢了,蠢到最后,连央视自己都看不过眼,一枪,毙了。 足球,请米卢做国足教练不蠢,把米卢当神不蠢吗? 中国篮协,那么多人,加在一起比一个20多岁的王治郅,岁数大多了,竟像公布外交照会般,利用舆论抛材料,把王治郅参加不参加世锦赛的事,逼致绝境。王治郅就是像现在这样,在美国NBA打球,难道只为他自己而不是为华为国争着誉争着光吗?非把他逼走,逼得在美国打不成球,就高兴,就心安所得吗?杨振宁获诺贝尔奖时是美籍华人,他入了美国籍在美国生活了那么多年,我们还国宝似的礼遇,怎么一个拼命想在国外呆一呆,多打些年球,长些本事能耐的孩子就容不得?世锦赛就这一次,篮协就这一届了不成?中国体育的高官们,急功近利至如此,蠢不蠢? 过往年代,中国最蠢的一件事,就是该控制人口增长时,讲人多议论多,力量大,奖励多生育的妈妈。类似的蠢事还在干,比如狂热鼓吹轿车家庭化,现在的北京三环以内就已车满为患,再发展,所有大城市就要熬粥、糗浆子。 自然的弯路可以走,弄不好还可以成景观,社会的弯路不能走,走了就难再回来。关于建国初期的城市建设,正是由于对梁思成先生思想的误读,才造成对北京建筑不可挽回的破坏,这是无补的,谁能把拆了的元明古城墙,再复活回来? 蠢事都是决断人做的。卸任不决断了,在位不明退位明,事前无知事后知,写历史抑或回忆录行,于事无补。 其实,我这样说别人,自己也蠢,人生一世谁无蠢。 思一生来路,也是做过无数蠢事的。不过只是蠢自己,不害天下罢了。一次在工厂夜间值班,临街二楼的办公室窗外,一男一女坐边道牙上吵起来,越吵声音越大,那男的后来竟撕打起那女的,门卫跑上来报告,我本是可以不管的,那毕竟在厂外,可越打越厉害,万一出了事也是责任。就带了两人出去把他们拉开,顺便申斥了几句那个打人的男的,谁想被打的女人忽转过头来说:你们别管,我俩这是搞对象。 天大的憋气,你说这事办得蠢不蠢。人家自家的事,外人掺乎什么? 还有一件蠢事是,有一年负责编辑刊物的小说、报告文学,脑子发热从办刊出发,想推出一批本地作者,于是费好大劲,找主编要来版面,并与同人携手连续发了一年头条,且发作品同时发评论,一期往外推一个人。谁想发到中间,出了麻烦,一个原先有影响的作者,拿来别家的退稿,稍差,我想同时推出另一个,自费跑到塔克拉玛干大沙漠采访的,很不错的新人的作品,行话叫双头题。结果有影响的鼓捣,闹出了好多事端,除了义气之士出面替我秉理直说外,包括编辑部上下,很多人站一边儿看乐,敲铲子。其实那时刊物主编不是我,我把刊物搞好了与我无关,作者也是,有的后来成名,出道的作品就是那一年在刊物上发出去的,人家根本不认。那时的领导更是,巴不得你不干事,但是别惹事,惹了事就是事,有人甚至怀疑你想干什么。 在这个世界上像我这等人,办这等蠢事的,有的是。为什么有的人,一有了位置就不再管别人,以前我不解,现在想,那或许是对的。但也或许,那又是蠢,最蠢最蠢,因为天地之间一张纸,那上面清楚印着黑白。 活着,谁也当不了做出蠢事,蠢不是一个坏词,它的意思是,八爪挠心动可以,但是你别过,好事坏事都有个度,把好那个度。100度是水,超100度就是气了。 蠢不可怕,做出蠢事,还不认为蠢,认为天下没人能识得你蠢,甚至自认为那是谁也识不得的聪明,就是蠢上加蠢--大蠢、恶蠢了。 我见过众多“拿鸡毛当令箭”的大言不惭。 2002年9月 《话屁》屁也,五谷杂粮之气也。吃五谷杂粮的人,特别是以粮食为主食的中国人,没有不放屁的。 不过,有人放蔫屁,有人放响屁,有人躲在没人的角落放,独自听闻,有人在公开场合,大庭广众之下,毫不掩饰、回避的放。 不管怎么放,屁都不会是香的。从前有个流传于河北农村的故事,讲过去哥俩分家,哥哥把家产土地都要了去,弟弟无法生活,一天在屋里吃了个黄豆放了个响屁,觉得挺香,于是就炒了一盆吃下肚去,沿街吆喝:吃黄豆,放屁香,我给谁家熏衣裳?从此竟以放香屁熏衣为业,得以存活。 这是一个极古老愚昧而又荒诞的故事,实际吃黄豆放屁,特别是吃多了黄豆放不消化的屁,恶臭不过。与其说能把衣服熏香,不如说那臭气窒死所有虫子。 香屁没有,即使整天吃山珍海味的皇帝,放的屁也不会香。屁和屎尿一样,都是人的排泄物,古文把拉屎作“出恭”说,放屁就是“出虚恭”,是化成气的屎,谁能说屎是香的?除非以大便为食的狗,才觉得人屎香。对于人来说,只能说有的屁没味儿,有的屁带味儿,有的屁臭不可闻,把人熏死不偿命。 那是在一本笑话集中看到的,两个昔日的顽童戏谑,一个脱裤子蹶腚让另一个看后面长了什么,说挺痒的,另一个却就笑着俯过脸去看,结果一个响屁恰就放到嘴里,当场噎死。屁是人肚子里的瘴气,闹不好还真的会有这事。难怪有个伟人兼诗人的人,在诗兴发到最至处时,把“不许放屁”直接写进,作尾句收,屁,不是什么时候都能放的。 放屁对于人,虽属“管天管地,不能管爷放屁”的正常,也并不光彩。倘若有人讲话被斥为放屁,那当是极大的受辱。 真正的屁都是在不得不放时才放的,谁也不会故意当众出丑,因此,大庭广众之下放屁,多不出声的闷了,即或有臭味异常喷出时,放屁者也不会堂皇承认,而且多半首问别人:谁放屁了,这么臭?如此这般,这个屁便在推脱中扔了出去,因为终究不会有人认,有人拾的。 人的后门有布包着,谁也看不见,可以遮羞,人的脸面不行,挂不住。 有这样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位怀抱孩子的妈妈,在邻里姑嫂结群聊天时,忍不住小声放了个屁,偏偏有些味道,被周围几位大嫂讪骂:谁在人堆里放了臭屁,真缺德!妈妈认骂不吱声,怀里的孩子诚实不会说瞎话,伸指着小手笑答道:是我妈妈。妈妈一下脸红了,不知怎么下台,万怒之下拉下了脸,一边张开食指和拇指,朝孩子的屁股狠狠地拧掐下去,一边训斥着:这么小就学坏了,明明你放的屁怎么赖妈妈?孩子初不解,妈妈就下死手的掐,直掐到屁股青紫实在受不了,承认屁是自己放的为止。自此以后孩子学乖,凡遇妈妈在人堆里放屁,便立即脱口承认:妈,我放了个臭屁。 世界上什么东西都可拣而拾之,拣而用之,唯独放屁这玩艺儿,拾之恶心,拾之乏味,因此什么都可以拾,屁不能拾。屁不是你放的,切莫去拾,哪怕你是儿子。 1989年6月 《吃“排”饭》排排坐,吃果果。人生下来就要被编排,幼儿园阿姨就是这样教孩子的,讲的是文明。 小时家里弟兄姐妹多的也是这样,按顺序排:老大,老二,老三;甲乙病丁,ABCD。那叫排序。 顺序的名次没长幼,但第一个总是好的。按顺序来,一如街上买东西排队,谁也没得说,谁让人家就是先来的呢,凡事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而且有的顺序是大循环,比如十二生肖,无所谓先后,可以说都在先,也都在后。据说原先排第一个的是牛,但是鬼精灵的鼠,在黄帝钦定排肖序的一刹那,跳到牛前,牛前鼠后瞬间变成了鼠前牛后,昏君不识,牛不上诉,大家也乐不得天下太平,也便就是它了。更主要的是这个排序一圈圈转,无所谓谁先谁后,不犯争执。 还有不犯争执的,按成绩排,当场决胜负的武行,体育,下棋都是。甭管平时多牛,出招下式看,厉害的一枪定胜负,讲究的三局两胜,连着两招下去,你倒那了,用北京人话讲,没得说,第一让人家拿走,你老实排在后面,得认,得服。 按长幼排以年龄说的,分场合,一次两次行,长了也有论资排辈嫌。 按姓氏笔划没问题,不过笔划多的总排后头,也不是回事,现在就有不管姓什么,给孩子起名就叫丁一、方一的。 排名见殷红、见血红的,是在官场上,那排的是权。这个排位是绝对的上下前后,不能有丝毫马虎和错位的,“克已复礼,唯此为大”。小了说关系个人仕途荣辱,大里讲维系朝纲生死存亡。文化大革命最厉害,那时每次开会、接见,关心国家大事的人们都要仔细听排名,那是晴雨表,总是在排序上,微妙出变化,忽一天这人排在前头,又一天不知和谁换了个儿,都是事出有因的,连权威的发这个排名表的新华社也决定不了。记得那时总有一个名字放在“还有”的后面,就是余秋里。每次大名单列过,念到最后都是“还有余秋里”。老百姓不是傻子,念来念去就明白了,这位一定是实在离不开又不能划进圈的能人,否则不能总是另列排在“还有”的名单中。 正因为此,文化大革命中有人就专门研究起了排名,吃排饭,包括一些外国的新闻记者们。那时叫铁幕,紫金城不让任何人进,关于中国政局情况的一些重要报道,就是凭着对每次政要出来排名,推测研究出的。 再有是旧时人死后,入列祖列宗的坟场排列,那是排尊,也是极严极不能乱序的。谁在前谁在后,包括谁在左谁在右,谁能进祖坟谁不能进祖坟,都是有严格说法的。《周礼》春官的司职中,专有“先主之葬居中,以昭穆为左右”说,所谓昭穆,即“左为昭,右为穆;父为昭,子为穆”,谁挨谁,“父子、远近、长幼、亲疏之序”的排位,是一点不能错乱的。 官场极严,坟场极严,谁也不能加塞,谁也不能乱序。 最有意思的是,一次参加一位英年故去的文友追悼会,大家都很悲痛,到会场后,无一例外,默默无声的排序签到登记,这时后面传来一个声音,让一让,让一让,某某主任来了。届时大家都回头看了看,没一个让的。那位跟包张罗的,不死心,还在后面嚷,让一让,让一让。这时一位直言带刺儿的就说:主任有什么,市长来了不也是参加追悼会吗,又不是抢包子,走后门。 这跟尊位无关,人们反感的是乱使特权。 现在生活宽松了许多,影视许多涉史的事情都戏说了,但排名的问题依然很中国。 一张报纸出来,哪个新闻排在前,哪个排在后,不是一般学问,而是大学问。因为没排好,就有惹事、出事,丢帽子的。有个官运很不错的朋友,起运就在掌“春官”职,安排开会主席台名单和入场先后坐次上,有着过人的决非一般的水平。他说,每次开会至少要三过目,一是开会的头天晚上,二是转天上午,最后是临开会前,一个人一个对,什么错了这个次序都不能错。他就是一次临开会前得悉了一个变化,在极微妙的位置上倒了一个序位,从此受到垂青,并步步腾达的。 官场如此,文场效官场也不一般。总是有人在研究顺序,有人在自排顺序,有人在较真顺序。一次不十分重要的活动,私下里可以来也可以不来,但见了报导,名字顺大溜排下可不行,一定要排在谁先谁后,我亲见过几位杀上门来大闹的。其实文人大可不必,包括现在官场也大可不必,文人以文面世,文章写的好,作品叫人,排在末名又如何呢。 前几年一段时间里,凡一部戏或一篇文章有众多排名的,摆在第一的,大都是虚名实得者。官场也是,官做好了,有百姓口碑,比什么都重要。会议报导你整天往哪跑,作神似的见谁不见谁,有什么用啊?谁做实事谁不做实事,人们看得真真,有时候越往前蹿,出面越多越坏。 我做过几年不出名字的刊物主编,可以明说,真正的好作品,叫座的东西,不在头条,接到兄弟刊物,也常常倒着看。名人不名,真正好东西,大都出自未名者。一部水浒,前边七十回英雄好汉出世,轮番精采,一写到七十一回梁山英雄排座次就没劲了。 排序是商业,政治,名、利、权操作的事,事实上有些名次你是无法排,也排不出的。比如,给四大名著排排个,哪个在前,哪个在后?是西游还是水浒还是红楼。再如:京剧的四大须生、四大名旦呢?萧邦和门德尔松,贝多芬和舒伯特呢? 有人明明自己不愿意被人编排,但却吃排饭,召集一些人弄这个排行榜,那个排行榜。什么鸟协会都有,什么鸟行都排,排行榜太多了,据说现行的音乐排行榜,有名的,没名的,有来由的,没来由的,有说词没说词的,每年多达几百上千。而且排来排去就是那几个人。把谁谁排错了,叫街的、骂娘的、摔话筒的、大打出手的,干什么的都有,以至有的人连奖都不愿去领了。我就听一个大牌主持人说过:什么这天王,那天王,狗屁,不为了混世吃饭,我认得他是谁呀! 有需要排名的,就有当排名官、赚排名钱、吃排名饭的,就有做排名奴、为排名生气、被排名累的。 汉语排字当挤讲,因为“挤也”,才排,还是人多。 2001年4月 《读毛泽东的家庭生活账》 能够看到大人物的重要讲话和文章,没什么稀奇,重要时刻重要报刊的头条位置都是,若要能看到他们日常生活,极普通、极真实的一面,特别是能看到随记的生活流水账,那就拟足珍贵了。 我在主持刊物工作时,就碰到过一次。 1998年,正是夏末这个时候,接到北京一位作者的电话,说他最近有机会读到毛泽东在世时部分家庭生活账,问我感不感兴趣,我当时就问:具体吗?他说具体,只是没什么情节。我一下兴奋起来,说,不需要什么情节,请你尽可能快点寄来。 那时我正在发第11期即11月的稿子,一般刊物都是提前两月就把稿筹齐了。 我是在焦急中,等了一周后拿到的,那封写着我名字的挂号信。 稿子写得很零碎(许是好多事不便直叙的原因),但就在这零碎中,我有机会读到了1968年1月毛泽东一家的收支详细情况,并从中了知不少内容。 1968年,是文革中关键的一年,这一年开年的社论上就讲,是迎接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全面胜利的一年,毛泽东本人无疑也是革命的。账目的收入部分有三栏,分别是:“上月接转14095.45元;毛泽东工资:404.8元;江青工资:243元。” 那个年代,一个国家主席家中,有一万多元活钱扒在账上不新鲜,特别是毛泽东,据那个写“走下神坛”的毛泽东警卫李银桥说,毛泽东五十年代的稿费就达100万元,毛泽东本人不经手,由中央特别会计室管理。家用不够,或有重大的派场花销时,经毛泽东同意,从稿费中拨转、开支。例如在1986年1月的这月支出账上,有“送王季范、章士钊4400元”一笔,就是这样走的。还有众人皆知的一件事,江青哭着找毛泽东要钱,毛泽东一次批给她三万。据说毛泽东去世前后,中央办公厅还曾给毛泽东的子女亲属,李敏、李纳、毛岸青、贺子珍送过现金和家电产品,也都是从稿费上走的。 毛泽东的工资404.8元。1955年7月,国家行政机关人员实行薪金制时定的,行政五级,直到他离世一直没动。江青的工资243元,是当时的文艺二级,后来文化大革命,她当了中央文革小组组长,一下调到342.7元。那时全国人民工资都不动,她能一下长近100元钱的工资,也是破天荒。 支出一栏列有六项:“月房租费125.02元;12月、1月党费40元;日用消费品92.96元;液化气9.6元;伙食659.13元”,其中还包括前面提到的,“送王季范、章士钊4400元”。 毛泽东住中南海付房租费。这是我第一次知道,不是有这个账目在,我还以为首长住房是供给了。因为1955年以前干部都是供给制,直到现在,许多地方还保留着供给制的尾巴,比如有的干部行政调动,家属没来以前,长期住高级宾馆,要是不供给,哪一级干部靠工资能住得起?党费按比例说,两个月40元钱,是只有党员毛泽东的。江青的工资在账上,但此一项支出里,不包括她的党费,她的党费怎么缴,不得而知。 日用消费品。据说此账之外,还专有一个日常杂费开支表,其中包括毛泽东买书,孩子的衣物、生活用品,老家亲友来访在京的花销、往返路费,江青看戏、买唱片和摄影方面的花费等。在生活费用开销上,毛泽东很注意节约,平时不过问,月收支不平衡,钱不够用时,就找工作人员来询问查对,叮嘱注意节俭。对江青,摄影方面钱花多了,就控制购衣物。江青跟着毛泽东的时候,也不是想买什么就能买什么。1955年实行薪金制以后,李银桥曾草拟过一个《首长薪金使用范围、管理办法及计划》,毛泽东批示了照办。那上面列的主要开支是九个项目,其中主食450元,副食品120元,日用开销15元,加上杂支零用18元,才33元,但那是五十年代。到1968年中国第一家庭的日用开支的92.96元,也没逾百,仅相当于当时,两个每月46元中等工人的工资。 伙食659.13元,比五十年代拟定的主副食加在一起的570元,多不到90元,但这个费用也超出了当月毛泽东和江青工资的总和。说明在六十年代,毛泽东的家庭和中国普通民众的家庭一样,工资收入的主要用途是糊口,吃是家庭支出的第一要事。毛泽东在伙食上的开支是实在的,至少说明,作为当时的党和国家主席,他主要是吃在自己,不走公费,也没有各种各样的应酬,餐会,请吃,白吃。 最令人可感触的是,账上明标的用液化气钱。尽管仅仅是9.6元,让我为之肃然起敬。住在中南海,公家的什么不能用,连个人的用气都在账上,你不能不承认,他在生活上对自己的严格束约。 生活账是人心灵的一面镜子,让人从中能了知一个人。 毛泽东家庭的生活账,让我深谙了毛泽东。困难时期国人怎样他怎样,包括每月粮食定额,购物使用各种票证,无不与民同。湖南韶山毛泽东纪念馆,到现在还保存有,毛泽东吃饭前交粮票的收据93张。这是一个身为领袖人的平民一面。 毛泽东家庭生活账的发现是一次偶然。1990年10月,中南海毛泽东遗物交接工作结束,即将接近尾声时,原在毛泽东身边的工作人员忽然想起,可能还有些生活账之类的东西,存放在中央警卫局大楼的地下室里,他们不知有用没用。征得中央办公厅的同意后,到地下室去寻找,因为整理毛泽东生前遗物,这里已经清理过很多次了,开始没有看到,后来在一个大柜子角上有人发现了一堆尘封的纸张,翻开一看,果然是毛泽东一家的生活账,其中有日常杂费开支表,生活费收支表,物品分类账,粮食食品账,以及部分单据、票证。最早的时间为1952年,最晚的止于毛泽东逝世后的1977年1月。 来稿说:这些账目上面,每个都有原中央警卫局局长汪东兴的签字,后经整理,被国家文物鉴定专家组鉴定为国家一级文物。 文以载史,物在其中,安知有账?幸亏没有遗失。 就作用讲,账比文章、书信还入实,它紧紧地锲入人的生活,哪怕是简单的流水账,记下来,也可以见到一个人。 曾为中国第一家庭的毛泽东的家,都有这样的生活账,其它诸多家庭呢,谁能例外?作为公众人物,即便是没记账的人,百姓心中也有账。 这篇稿子后来被我发在是年的第12期上。 2002年10月 《条子》 条,原本是生物词,小枝叫条,大枝称干,树身叫本。 条,不是本,不是干,是枝,小枝为条儿。 诗说草为丝,木为条。李白《折杨柳》有句:攀条折春色,远寄龙庭前。后来条成了量词,一条路,曲曲弯弯长又长,一条水,中分旧城或西东。再后来,条到了纸上,成了用词,成了日用俗语。五子,票子,房子,车子,孩子,妻子之外,成为路子的条子。 那年头,一个外来户,进到大城市,腰里就带着几万元钱,人生地不熟,出门方向都不认识,靠什么?条子。带一张条子来,找到条子上的那个人,再从那人手里拿到一张任何部门都不敢再挡你的条子,几万元钱的信封从桌上推过去,一垫底,那就成了,从此,成百上千万地进账。 真正当领导的,没有跟着跑道的,也没有像现在人这样,沾不沾就喂喂地打手机,称哥们儿叫叔舅的。字写在条上,见字如面,条子就是化身。 有“条”不紊,是网在纲。 久为汉吏知文法,当使从人识上条。旧时,入仕进机关的第一要,就是识认上峰的字,知道谁谁的撇挪怎么写,哪个圈点的笔划怎么弯,特别是那些明令禁忌的事,在官场里通行是怎么说的。否则,不丁点的事,在你那挡了驾,坏了菜,你就得挪挪窝了。条,不是条,是威,是权。 在中国,最早条子是金货的代称。求人办事先问你,有条子吗?那叫逢金开路,见条眼开。后来条子是证明。没身份证的年代,是路条,便条,尤其搞抗战的年代,所有卡口都要查路条,身上有了那个条子,就是自己人,可以放心大胆地走,没路条当你是伪军,奸细,把你办了,一点辙没有。 在城市,缠在工资上的清单,是条子,那上面扣什么,奖什么,各项名目一一列得清清楚楚。工厂工人请病事假,到材料库领材料,要转要用的,也是条子。 在农村,领什么,办什么都得用条子,分东西看条,那是草根阶层的依仗。说是一大二公,集体所有,凡公有的东西都有你一份,没有条子,你连根柴禾棍儿也甭想拿回家。 条是晋见。圈外人,局外人,没有条,你连大门都迈不进。那才叫:大千世界,非你可走,朗朗乾坤,见条方行。 有人曾问我,当代社会无路不通的东西是什么?他说是钱,我说不是钱,是条子。许多重要关节的地方,钱打不通,条通,一张条子下来无拦阻。许多有钱人,花各种钱买通关系,要的就是一张条子。 熟人有条子,上下级间有条子,朋友办事也用条子。条子太多了,有时也不是全管事,但是真要急着想办事,没有条子还真不行。我就得到过一回条子济,那事情当时非办不行,而且限定在两个月之内办成,那是一件在规定里可以办的事,人家不给办你也没办法。两个月里,每天睁开眼就往外跑,什么门都登了,什么人都求过了,到最后还有两天限的时候,连个影子都没有。同样的事情别人办成了,我却办不下来,在几乎心灰意散的时刻,有人出面,说我帮你试一下,结果他给我拿来一个条子,开始我还有些犹豫,不知行不行,没想到条子一到,我登时成了上宾。原来连门都不让进,只在门口打官腔,敷衍接待我的人,把我接进到里面的会客室,告诉我,您不用再跑了,这事我们立即办。而且我发觉他们连称呼也变了,我一下从你成了您。 条子的作用真神了,比虎符还虎符,比王牌还王牌--我感谢条子。那件事后,我深知,有条子和没条子,是大不一样的。 条在公文票证,方式方法,规则定要之外,是另一条路,而且是便利,便捷的路,是通道。 站在街头讲大话,说我是谁谁的什么,或者拿出一张不知在哪弄到的名片,有时也唬唬人。但是进正式机关不行,口说无凭,拿条子来。领导的字没错,带着人望,带着传话,带着权威,那才叫震。 在众多规矩、规定之上,只一句:拿我条子去,就全权了。 条上有写字的,有写号的,一般不盖戳儿。除合作社时期,农村大队分东西的条子,和那年头城市街道出的,买论户分配的鸡蛋条上,怕你作假盖上公章外,一般都不盖章。 条是私办。万一案发,出了什么事,不盖章的条子都不算数。 默契的上下级关系中,还有一种真条、假条之分。都来找,谁都有人托,并不是谁都给办,上边的条子,到办事人那里分亲疏,哪种条子是虚的,来了应付应付就可,哪种条子是必办的,拿到手后必须认真当事办,一看便知。 许多当面不便说的事,也用条子转。额外的事,账外的事,例外的事,都用条子。 有条子才能办事,这事很公开。到哪去,先问你有没有条子?有条子优先,这没法。热门管事人的手里,都有一把把条子。 最坑人的是白条,你种的东西,收了,你干的活,干了,但是不兑现,不给你现金,给你一张白条。这个条说有用,就能用,说没用,多少年后,也许就是废纸一张。 在所有的条中,管组织干部的条最厉害:叫努力一生,全在纸中。 这是个真实的故事:一个在外面惹了事的人,只因为拿到上边管组织人的一个条子,回来一步登天,连他自己都懵了。 那是市场经济刚刚开始,各单位都往外撒人出去找钱的年头,他从外面调来,刚开始不见什么能量。那时能从外面调进来的人,一是原来有黪儿,一是在那里可有可无,调人时放你一马,因此来时就不受待见,恰又赶上试行新体制,让自己出去单闯,结果他就出去了,而且一下闯到最上面。后来遇上事,他被查了一下,本来是要单位去领回的,不知怎么那个具体管组织的人,图省事写了个条子,让他带回。他本以为成破罐听凭处理,爱怎么怎么吧,没想单位负责人,拿到组织部门的条子,本能反映的重视起来,恰赶上调班子,于是他一下子荣升成班子成员,当上做梦都想当的副职。好在他不是那种料,当了官,也没什么作派。一次,下边人上去晋见,遇见写条子的人,讨好的说,谁谁的事我们给按排了。管组织的一楞,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呀。如此这般,前因后果一说,才知是对条子的误会。很快那人,一夜秋风又下来。当然,我说的不是那人,是条子的威力。 为官之要。有不便于书不便于信不便于文的,就便于条。一外地任主编的文友,接上面用铅笔写的,要他把某名人的稿子撤下来的条,因没说明原因,只供参考。我这文友认了真,他不知这里是什么事,说要么你下文,讲有什么问题,我就撤,供参考,我审过看过了,文字没问题,就不撤呗。结果,没按条子办,条子发威了,再来的就不是条子,而是主编免职的公文了,你说条子厉害不厉害? 它不留痕迹,又办事,关键时刻,力大无边。 在我们的社会,层层官卡,要办成一件事,没条儿真不行。但是处处都要条说话,法不成法,道不成道,人也就更非人了。 条子在旧天津,是娼,妓女的别称。到哪,一说叫条子,那就是要陪客的来。那时没车,讲究背条子,要一路飞跑,非常累人。现在讲的这条子,当然和那条子不是一码事儿,但能叫到叫到一块去,怕又不单单是个巧。 2004年1月 《那一面》 不知为什么,老祖宗用字,把方面的面、全面的面、脸面的面、面目的面,通用在面粉粉的面、细面面的面上。 面是什么,是线的展开,点的扩大?还是线的绞碎,点的纷齑? 也许都是,都不是。 有人说,自然面,存在面,不管什么样子,方圆立横,斜平凹凸,不会消失;粉饰面,制造面,时间长了,不用光阴时日的磨研,也会成粉的。 人要脸,东西卖脸。好的一面放外边,叫面儿,不好的一面放里边,叫里儿,藏着。衣服都是这样的,包括时装。折口,缝边、烂线,都在里儿的里面。戏装更是这样,外面灿烂得要死,里面,乱得不能看。 有里面比外面好的,地里生的东西,稻子、谷子、麦穗,去了外面包裹的壳后,里面是香喷喷的洁白、金黄。 一首小诗:积雪的小路/一冬的脚印踩过/阳光不洁,冰的污脏/让白失了颜色 春将来时,嬉戏的孩子们/从翻起路面上发现/贴近地面的那层雪/仍很洁白 除了社会和人,里面都比外面干净。 由是我说,面从来不是一个,面是两面学;只要有一个面构成了,就会产生另一个面;没有单面,单面不成面,不管你是平铺,还是立起的。 儿时最早知道的一个词,是反面有用。那时讲惜纸,常常正面写了反面写,只要一面用过写过的本,妈妈都给留下来,说还有另一面。现在电脑写稿,我仍是这样,凡看过的打印材料的纸,大都留下,反过来用别人没用的那一面。不是吝啬,是可惜,丢了一面,对于那纸来说就不完整了。 因为,另一面也是面,另一面也可用。 全的东西都是两面,就像钞票,谁见过只印一面的? 事也一样,制造噱头的排行榜上,总讲一句话:经济富有。事实上,从买卖于世间生成那天起,经济就写着两句话:富有和贫穷。 就像播过的电视剧《北京人在纽约》中讲的纽约:那里是天堂,也是地狱。 什么叫全面?知道了或者讲过另一面才叫全面。人们通常说的全面,实际都是片面。 黄河三门峡,40多年前上马时,力排众议,持反对意见的只有一位被称为不知天高地厚的教授,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技术员。40多年后,当渭河发难,陕西遭受历史上从未见过的大水灾时,报复的大自然,终于让我们看到另一面。事实上三门峡水库建成,开始蓄水的第三年,1962年就发现已经淤沙15亿吨,40年后国家水利部副部长到库区考察,始公开承认渭河成了悬河。 据说中国科学院和工程学院双院士,92岁高龄的张光斗,曾直言不讳,三门峡水库是个错误,前水利部部长钱正英,临到退休时也呼吁,三门峡水库要放弃发电,停止蓄水。 许多时候,利害不是在一个平面上。利小,但来得快,使人一眼就看到了利面,害大,来得缓、迟,一旦害起,不可回挽。 科学的份量,万不可用急功利的秤称,即便是九利一害,也得清楚那一害是什么,有多大。 2003年,从非典开始的,前所未有的灾难透明,使多年来电视新闻使用的,那种上对下的口气发生变化,让人们看到新闻关注民生,关注众多的弱势人众的那一面。 尽管假话依然在,但门缝推开,有了平民语气,平民意识。 早在1987年,就有个叫王安的人,爆过新闻走穴,新闻花钱买的内幕,16年过后,新华社终于自己曝了包括新华记者在内的11名新闻记者,“6.22”采访山西繁峙金矿特大爆炸事故,收受现金、金元宝,隐瞒事实的真相。 南京最火爆的一档新闻节目,叫《南京零距离》,打破新闻业内形成的许多常规做法,一周播发170条新闻中,负面和非正面的新闻多达93条,他们叫“关注百姓生活状态,反映民众生活心声”。 那个主持人,留着光头的孟非,被奉为“市民的儿子”,成为南京最受欢迎的人。 外逃贪官4000多人,涉案50亿美元,两年前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布的,老黄历了。 还有外逃资金的数额,银行的呆账,都是谨慎的,根据有关方公布的数字统计认定的。广州最新的民意调查,教育、看病、打官司、人事安排,四个非经济领域,成了公众认定的腐败滋生的高发地带,无不源自那一面:公民意识。 单就教育讲,乱收费已是不争的事实,和看病吃药一起,排入中国十大暴利行业。现在的问题是收费有理的理在哪里?常用的话是与国际接轨,国际的情况是什么? 印度的大学每学期只收相当中国人民币70元的300多卢比,德国大学生免费就读,英国1998年才开始试行收费,法国只收少量注册费,日本、美国最高,公立大学在3000美元左右,你和谁接轨?和美国、日本吗?美日两国的人均GDP是中国大陆的几十倍,它的大学学费只占其中的5-10%,这个轨怎么接,接哪个? “勤俭办奥运”的提出,让人想到我们在集体兴奋之后,是不是应该勤俭办一切事。 衡阳大火,20名消防官兵生命牺牲的背后,违规建筑的楼房进入全社会视野,让人担心的是,层层转包几经回扣已经建成,和正在在建的无数建筑。 河北省前书记程维高的两任秘书,吴庆五和李真,一个死缓,一个死刑,都因横行无忌,走上了不归路。让人不解的是,秘书一职是何职?何以只是服务于领导的一个近侍,却能如此神通,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滔天浪? 世界粮食涨价,是国内近一轮粮价上调的一个致因,联想到美国的单方钢铁提关税,日本人对中国进口农副产品的官司,人们应该明白,经济全球化的另一面。 数学家陈省身教授说,早在2300多年前,欧几里德就提出,空间中存在着5种正多面体:四面的,六面的,八面的,十二面的,还有二十面。前4种在大自然中,都已经找到,最后一种,今天在病毒身上,也得到了证实。 我们的社会有多少面,不得而知,但至少不是一面。 无垂不缩,无往不收,无落不起,无顺不逆,无行不停,无伸不屈。 就简单的认知说,有正面就有反面,有前面就有后面,有上面就有下面,有外面就有里面,有阳面就有阴面。 所谓面对,不仅只是让面上的眼睛看到,耳、鼻、嘴、脑,都要觉到、感到、问到、思到。 2、花鸟画教授冯景元 ,花鸟画教授,1960年生于哈尔滨,毕业于哈师范大学美术教育系,现为黑龙江北天书画院画家、黑龙江省美术家协会会员,一级美术师,善长写意花鸟、写意动物、草虫等,作品入选国家、省级、市级画展,并有作品获奖,多次在老年报发表美术作品、点评及讲座。出版多本合集画册,多幅作品在省市报刊发表及专题报道,部分作品被国际友人收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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