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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条 出麦田记
释义

基本信息

书名:出麦田记

副标题:与世俗无关

作者:潘沈斌

出版社: 重庆出版集团,重庆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2年4月1日

平装: 410页

ISBN: 9787229046828

内容简介

《出麦田记:与世俗无关》主要内容简介:这是一部全景式展现中国当代城乡社会生活的长篇小说。“麦田”便是指农村,“出麦田”便是指农村人想要走出农村融入城市的艰难。小说里的三个男主人公,分别是八十年代的夏念祥,他走出了麦田,实现了人生价值,但却迷失在麦田之外,找不到了自我;九十年代的许运动则没有走出麦田,最终搁浅在麦田里面,被世俗的麦芒刺穿,成为一个疯子;而二十一世纪初的许依桐,参加高考却落榜,是属于想出麦田而不得,想回麦田也不得的尴尬处境。三个年代,三种命运,三悲合一。

麦田是一座大围城,迈出土门,走出麦田成了麦田人的理想。但经过千辛万苦走出麦田的人却找不到人生的门、心灵的门、爱情的门,迷茫地在农村与城市,高考与成功,爱情与事业、真挚与虚荣的N重门中困顿挣扎。

小说力图指向两大问题,农民问题及高考制度,作者用黑色幽默的笔法,及厚重灵性的笔调,对高考制度进行了无情的解剖和鞭挞,并对农民如何走出麦田,如何在麦田中存在,进行了感人至深的白描。此书阅读过程,是一个让人回归到过去的过程。从面世至今,已经感动了很多读者,很多读者都是边抹泪边读。

这本书除了把故事讲成功以外,还是一部当之无愧的诗歌小说。这是一部具有诗性的小说。好的文学作品一定是有诗性的。所谓的诗性是指语言可以穿越知识的谎言,直达真理,感性地呈现。写小说是需要丰富的知识的,特别是现实题材的,只是可以使小说更显真实,增强读者对小说的确定性。小说离不开知识,但小说的本质并非呈现知识。小说不是教科书。小说真正关心的是生命、生活、心灵、真理……这就如同诗,如此才可震撼人心,才可感天动地,也才能收获自身。《出麦田记》做到了,并且小说中的诗歌占据了很大一部份。

小说的题目典出于《旧约》中的《出埃及记》,意在表现农村人走出农村,融入城市的艰难过程。整部小说有三条线索平行展开,一条是以南许村为背景,主要讲述了许家和胥家两个家族的故事,及南许村反抗镇上欺压的艰辛历程,其中最重要的一脉便是许依桐的高中时代以及与胥水儿的爱情故事。在这条故事线索中,小说看到了中国应试教育的种种弊端,又深入到了中国农村社会的肌理,表现出了农村人改变生活现状和渴望进城的艰辛与不易;第二条线索是以夏念祥的成长为主线,围绕着夏念祥与端木钰晴展开了两代人的爱恨情仇。这两条线索看似不想关,实则有着无它即无我的紧密,暗示着夏家、许家和胥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中间还穿插着许运动这一农村孤胆英雄的悲壮经历的线索,并以许运动的故事脉络带出童年的许依桐和胥水儿------最终三条线索合而为一,即三悲合一。小说还借讲小说人物之名,穿插了大量原创诗歌,诗歌在小说中,起到了一个朗朗夜空中皎皎黄月式的统摄作用。

端木钰晴本在麦田之外,却为了爱情舍弃麦田之外的优越生活,闯入了麦田,并最终因难产葬在麦田;夏念祥本在麦田之中,靠才气和求学出走麦田,后在官场中一心只想追求自己权势,丧失了自我,迷失在麦田外;许依桐一心想靠高考出走麦田,反高考制度的他却注定要接受命运的玩笑,在麦田的夹缝里矛盾的徘徊;许运动进城务工,走出麦田,后把指标让给三弟,自己返乡,后被逼疯,疯癫的行走在麦田和乡间旷野;许运亮接二哥许运动的班进城务工,走出了麦田,却一心只想听自己故乡人对其城里人身份的奉承,并对其乡亲父母兄弟丧失掉了感恩之心;水儿被麦田包围,并终将在麦海里磨灭自己的爱情梦想,嫁给了一个非其所爱的男人;许依禾靠自己姿色嫁给了城里人,走出了麦田,物质生活得到改观,拥有一个沾花惹草的城里人丈夫,却失去了拥有一份历久弥香的真爱……

从以上人物命运的罗列可以隐约看出:裹在麦田里的人是一场透明的悲剧,出走麦田后的人是一场模糊的悲剧。美丽的麦田并不诉说,而我们却注定如芒在背。生命和人类也不正是一场悲剧吗?而曾经给予我们美好想象和喂养我们成长的麦田却依然立于旷野广袤之下,随一条河流无言奔腾而去,这是一场怎样的象征和隐喻呢?!

小说中设问并提出的突出问题有:

(1) 遗忘问题

(2) 活在当下问题

(3) 命运问题

(4) 高考和社会问题

(5) 真与假虚与实问题

(6) 历史问题

(7) 爱与死亡问题

……

小说中突出的意象有:

(1) 麦海

(2) 槐花

(3) 桐花

(4) 自行车。

小说中突出的主要人物有:

(1) 许依桐

两小无猜青梅竹马的爱情

(2) 胥水儿

(3) 夏念祥(即文天)

凄美的爱情悲剧

(4) 端木钰晴(即文水)

(5) 许运动 被世俗束缚逼疯的进城做工人后又返乡的农民

小说的主要人物关系和身份有:

一、 夏念祥(文天)【水儿亲生父亲】{60年代人,幼时丧父,乡村知识分子遗子,家境贫寒,大学时代拥有如虹才气和理想信念,毕业后从政,后被同化为一心追求权力的私欲膨胀者}

二、 端木钰晴(文水)【水儿亲生母亲】{60年代人,端木村之女,出生大商之家,家财万贯,性格忧郁,怀揣事业和爱情的双重理想,拥有音乐文学天赋,美人}

三、 胥水儿【文水文天爱情结晶】{80年代人,胥先重和夏桂花养女,从小被虐待,性格忧郁,冰清玉洁,美人}

四、 许依桐【水儿青梅竹马】{80年代人,许正兴与梁爱玲之子,许家唯一一个被寄予厚望的学生,幽默风趣,勇敢真实}

五、 许依禾【许依桐姐姐】{80年代人,嫁给城里人的农村姑娘,善良}(依禾是这部小说中一个温暖人心的人物)

六、 许运动【许世云之子,依桐本家叔叔】{60年代人,许家村第一个进城做了工人的人,看出了世俗的势利、虚伪和社会的不公正的一面,却最终被逼疯,性格仗义果敢,重情敦实}

七、 夏天【夏念祥与宁姗之女,水儿同父异母的妹妹】{80年代人,高干子弟,高三转到封阳县一高参加高考,与依桐相识,天真纯洁,乐观,美人}

编辑推荐

《出麦田记:与世俗无关》编辑推荐:一部足以载入中国文学史册的纯净之作,比《山楂树之恋》更感人的纯爱,比《三重门》更尖锐的叛逆青春,比《平凡的世界》更味浓的皇天后土,浮华时下,《出麦田记》呼唤等等灵魂。

李春平倾情作序,贾平凹、许开祯、秦岭、墨白等名家鼎力推荐。

头在云端,脚在泥沼-------《出麦田记》背后的故事

在写作之初, 潘沈斌本想借《出麦田记》这本书表达他对高考制度的不满及对农民、土地的悲悯,但令人高兴的是,在写作过程中,除了这两条主线外,书中又分岔出了很多他想要表达的主题:爱与死亡、存在与遗忘、人在不同环境中的成长轨迹等等。然而通过这本书作者最想说的是:要爱脚下的土地,记住和珍惜身边的每一个人的一颦一笑。因为不管你们今生是相识或是陌生,你们来生都不会再见了。

出生于1986年的潘沈斌,学习道路坎坷,几经留级,最终升入大学。最传统的教育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求学路上的寂寞让写作成为他最大的动力。潘沈斌酷爱读书,但由于各种原因,大学后他才开始真正的阅读。迄今为止,对他影响最深的三本书分别是:路遥的《平凡的世界》、金庸的《笑傲江湖》以及余华的《在细雨中呼喊》。

“在文化氛围浮躁的当下,粗制滥造、低俗平庸的文学作品比比皆是,但《出麦田记》却处处闪耀着理想主义的光辉。无论是从小说中对理想爱情和美好人性的抒写,还是作者本身对于文学的态度都能看出这一点。”这是许开祯给予这本书乃至作者潘沈斌的肯定及鼓励。或许很多读者对这本书和作者潘沈斌还有些陌生,因为《出麦田记》从提笔开始写作到出版经过了七年的时间,但这并没有影响这本书散发出的文学之美。

本书不是我们通常看到的文学青年的小说习作,它没有堆砌令人炫目的华丽词藻,没有无病呻吟的个人情感,与同龄人相比,潘沈斌的这部作品更接近于一个成熟作家的倾心之作。事实上,像《出麦田记》这样的题材一些作家早已写过,但潘沈斌的不同在于,他将小说的视点聚焦在农村青年对城市向往的旅途上。这个题目很宏大,可以说,潘沈斌选择这样的主题无疑是一次冒险。然而初生牛犊不怕虎,他竟也在几年的断断续续中,完成了这个宏大的课题。

如果读者认为此书封面背后各文学大牌的推荐语让此书有炒作嫌疑,那么读者大可无视这些内容,毕竟这些推荐语只是阅读之前的指引。跳过序,才真正进入了麦田,进入了潘沈斌的世界。不同于其他年轻的作者,在写作上,潘沈斌的确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他很会讲故事,用笔老道,叙事从容,剪裁上干净。不过,他的不足也很明显,比如语言不够规范,对细节的把握还不到位等等。但是,对于一个长达57万字的长篇作品来说,这些都可以忽略不计。

《出麦田记》这本书是被出版商当作重点书推出的,精致的装帧结合给力的宣传,可以看出出版商对此书的重视。然而对于潘沈斌来说,这本书是深埋心底的一颗种子,如果有幸发芽,实属运气,如果无缘发芽,则是命运。这样的宿命论,来自潘沈斌的性格。从心底,他认为自己只是个来自乡野的自卑青年,他看惯了人们“事后诸葛亮”的样子,所以在此书的写作过程中,潘沈斌一直很沉默。并且他也认为,写作是关乎于心灵的私人行为。

不管经历了什么,生活总让人成长。由于潘沈斌自卑的个性,使得他对于一切都充满怀疑,打破这一切的,是在他人生道路上为其伸出援手的人。《出麦田记》的编辑王传丽用一年的时间,只以文字说话,最终打动了潘沈斌并同意出版此书。这件事让潘沈斌知道,有一种价值,是独立于金钱与世俗之外的,不管时代多么浮躁。如今,在出版的路上,潘沈斌也遇到了一些给他温暖的挚友。

对于此书,潘沈斌有着很深的感悟,毕竟人生中第一部作品带来的感受是无可代替的。这本书写于他青春期即将结束的时候,是他花费心血最大的一部作品,断断续续的写作和修改,持续了六年的时间。在这六年间,他本人也经历着人生中的悲欢离合。借此机会,他也将自己20年的感悟都融入其中,抒发了内心的爱与喜、恨与悲。一开始是潘沈斌在写《出麦田记》,后来是《出麦田记》在写潘沈斌。他说,《出麦田记》是独立于他存在的,从他写完最后一个字起,它就有了自己的生命。

潘沈斌说:“艺术来源于现实,不存在绝对意义上的杜撰。我本人也是出自麦田,不管在城市多久,我的心依旧还在麦田中徘徊游荡。我有过书中人物的生活,有着书中人物同样的困惑与焦虑。《出麦田记》表达了我的理想,有很强的理想成分在里面。但又鞭挞了现实,因为我本人迄今怀揣理想在现实中挣扎。我想,这就是大多数人的写照:头在云端,脚在泥沼。”

英雄不问出处,潘沈斌是否会成为继韩寒、郭敬明之后又一位“80后”的后起之秀?从目前来看,他已经有了一个漂亮的开头。而对于热爱阅读的读者来说,也有理由翘首以待。

-----《图书馆报》记者解慧

作者简介

潘沈斌,男,河南商丘人。文学学士。生于1986年,2010年毕业于河南科技学院人文学院。最欣赏的人:为了崇高理想而暂时卑微活着的人。

文摘

第一章

封阳县虽为县,却无县的实力。城区只有纵横交错的四条街道,高低不一的楼房好像胡牌后桌上的麻将,胡乱杂陈于街道两侧,这些房屋有的破烂不堪,有的富丽堂皇。封阳县县城虽然是弹丸之地,南关放屁北关可闻,但是属于封阳县辖区的农村面积却甚广,十多个乡镇广为分布,南北延伸百里之遥,且农村人多之极,若驱车下乡,每走几里便是一个村庄,有的一个村庄还未出去便又进入另一个村庄,庄庄重叠村村相望,不愁没人问路。村庄的规模却大相径庭,有一二百人占地为村,也有万余人聚居成镇。这些村庄好像人脸上大小不一的麻子,点缀在广袤的原野上。

封阳县除了贫穷无任何特点,土地不争气,除了五谷杂粮什么都长不出,一个县领导一上任,想燃几把火,下乡拼命考察想中药材奔小康,不料药农们栽种的药材好像缺钙,横竖长不成,那些药材好像公婆眼中刚过门的媳妇,左右都不是。一个县长屁股没暖热之后又调来一个新县长,开始提倡栽种果树,不料果树结出的果个个畸形,且果肉酸苦。封阳县宛如一个不争气的孩子,任你千般诱导均不成器,再来的领导便鉴于前车之鉴,知道烧三把火的结果是烧了自己,到县政府报到之后便直奔主题,拿出我党的看党本领:开会,每日开会都是学精神喊口号,开过会之后便是写总结,然后再开会再写总结,如此循环乐此不疲,县电视台的记者都具有超强的报道本领,三个人的小常委会能把意义渲染成与联合国大会同样的重量,报道的语言都是几十年不变的激情万丈,有着郭沫若式的激情和蒋光慈般的狂热。而县长活动范围便是县政府周围三百米之内的各大饭店和大小会议室,除此之外便是轿车内,脚上皮鞋由于不见土地,三月不擦依旧锃亮。

县城原本有个酒厂,生产封阳酒,封阳酒年代久远,传闻当年苏东坡曾涉足此地,喝了封阳酒之后赞不绝口,苏东坡已死一千年,死无对证,所以封阳酒厂吹得理直气壮,酒盒背面印着苏东坡举着封阳酒对月,旁边配上那阙《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意思是苏东坡喝了封阳酒之后憋不住,才文思泉涌,涌出这么一首经典。上世纪八十年代酒厂风光无比,封阳酒一度上了人民大会堂国宴。一酒厂得势,整个封阳都升天。大约那酒厂觉得这样吹嘘下去令它感到很过意不去,于九十年代末自觉倒闭,倒闭起了连带效应,酒厂厂长等左右官员先后入狱。酒厂破产后每个县领导均分到许多陈年老封阳酒,后来这些老酒便频频出现在市一级领导的库房内,再过一段日子这些老酒又出现在省领导的餐桌上,看来礼行天下。

酒厂倒闭无异使封阳失去它的太阳,封阳第一高中便在各部门万马齐喑的时候迅速升起。县一中原本处于封阳县城破败处,拥有一群老泰龙钟的最破败的教学楼,校园如炸弹炸过一般凌乱,处处显示着没有最破只有更破的真理,一度有个电视剧组想来这里做背景拍五六十年代的电视剧。县一中接收的大部分都是从农村来的学生,知学习不易,所以学起来全都是不要命的主,一中管理也效仿监狱式,采取封闭式管理折磨般教学,所以这里的学生一天除了拉屎撒尿吃饭等必须的生理活动外,全都在苦读圣贤书上下功夫。在老师往死里教学生往死里学的前提下,一中年年均出现几个高分高的吓人的考生,有恐高症的人都不敢听人家考的分有多高。随着招生规模的扩大,一中的知名度也逐年递增,开州市的家长均把一中看做是得道升天的风水宝苑,认为只要来到一中,便与北大遥遥相望。于是连开州市的学生也放弃城市教育,被吸引到这破县城来。

县政府始终怀念当年酒厂给封阳带来的风光,既然有了可造之材,那就不惜血本把一中打造成招牌菜。要发展首先得圈地,一中在县委撑腰下,在愚蠢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以当年俄罗斯强征远东的雄心,以并购,强征为手段,东张西扩南进北下,校区竟呈放射状扩大到两千亩。在这幅员辽阔的两千亩土地上,一中教学楼拔地而起,在县城以破败为主的灰色基调中,这些白色楼群耸入云霄气象万千。校领导建校建上了瘾,又开始筹建体育场,争取一年内赶上开州一中五年内傲视全省,校长周广青在动员大会上唾沫往八方飞溅,傲气不已,大有指挥封阳一高与哈佛耶鲁叫板的气势。于是县一中便堂而皇之成了诸领导唯一视察之地。时常见轿车车队蠕动进一中辉煌的大门,再在县领导或校领导的导游之下,分花拂柳赏鉴一番,之后带到与校毗邻的封阳县唯一上星级的紫西苑大酒店,以酒断后,这些领导便在酒后的晕乎中对封阳人民的成绩进行表扬。第二天报纸上便放卫星,说某某领导对封阳发展提出高度评价,说明封阳人民在开州市政府领导下走出一条合理科学的发展之路,我们要坚定这条路线一百年不动摇争取再上新台阶……

一中学生巨多,只高三一级,就纵横四十一班。若是把一中平移到南美北非,单是一校人口可以与几个国家对抗。一中采取精英式教育,注重学生的三六九等,从这四十一班中筛出尖子生,归为一班,号称北大班,再从校老师里挑出精干老师专门培育,入了北大班的学生自忖进了北大班出来便是北大人,有几位已经迫不及待穿上了印有北大的T恤衫。北大班的学生唯一的梦想就是北大,唯一的特长就是考试,一个月不考试便浑身不自在。而且一中北大班还有一个极为残酷的车轮制度,便是三月全校联考一次,全校前七十名便进北大班,然后三个月后再考一次,七十名之内的再进,如此轮转北大班人口流动极大。

许依桐所在的班共一百二十余人,教室中塞得好像密封罐头,放眼望去,满是高低不一的书山和无尽人头,人头上挂着深浅不一熠熠放光的镜片,可见我国教育业也带动了玻璃业的发展。二十七班为正宗的普通班,每次校内联考,年纪排名均在倒数第一至倒数第五这个小范围之内,稳定的令人洗洗想睡。他的学习成绩在普通班中也是无比普通,稳定在四十名和八十名中间,呈波浪状起伏不定。许依桐刚上高中那会也有过雄心,要考取全校第一,稳居北大班第一排,高考时再以开州市第一名考取北大。不料理想总是为了破灭生的,依桐开始很在乎考试成绩,但是在乎一次受伤一次,高中考试多如牛毛,屡战屡败之后,伤痕累累的许依桐如受了挫折皈依我佛的高人般大彻大悟,自忖再这样在乎下去是很危险的,索性视考试成绩为粪土,一时心态沉稳的如同洛阳石窟。自己的考试成绩则被封阳的经济传染,任你百般努力就是萎靡不前。许依桐的成绩已经长达八年陷入尴尬之地,最辉煌的历史记录还是小学五年级时考了个全校年级第一,虽然前提是全校年级只有一个班,一个班只有二十人,但儿时的昙花一现却给了依桐及其家人长远的荣耀和夸夸其谈。在以后依桐的成绩数次飞流直下甚至一下不回还时,整个南许村人还沉浸在当年的小许依桐带来的光环中,纷纷道:“许家那小子可以啊!还考过全校第一呢。”这给许依桐的感觉好比祖上出个人物,祖孙万代就都不是孬种。

许依桐来自一个小村庄,那小村距县城五十里之遥,是封阳县辖区的边缘。先前交通不便,那里的人们进城全靠“十一路”,双腿交替踩着水和泥交汇成的标准的“水泥路”,花上一上午的功夫才走到县城南关,匆忙办完事再匆忙赶回来,否则在路上便被夜幕吞没。依桐之所以没有像南许村其他同龄人一样娶妻生子外出打工挣钱,很大程度上依仗于姐姐许依禾的资助,依禾同大多乡村女孩一样,从小就不知学校门冲哪开,她从懂事起就知道男人生下来就是种地的,而女人生下来就是陪男人种地的。这种理论驱使她少女时代心安理得的种地再种地,唯一的梦想就是期待着有一天八抬大轿抬去另一个村庄种地。依禾后来也进了学校,勉强上到了小学毕业,就呆在家中与学校绝缘。在十六岁那年卖粮食的她跟着父亲许正兴推着架子车去了封阳县城,依禾的思想就此颠覆。她在颠簸的土路上望到越来越近的县城一片建筑时,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村庄还有另一片叫做城市的文明聚居之地。 她在高楼与马路之间推着架子车迷惘着前进时,便树立了一个雷打不动的梦想:一定要嫁一个城里男人,然后住到这城里来。依禾实现这个梦想是有本钱的,她在当时的南许村一带,可谓出水芙蓉风中雪莲,一双大眼睛在村道和田地之间迷倒男人无数,若无这个资本,进城生活的梦想可以说是泡影。可谓天佑美人,依禾最终梦想成真,但付出的代价是嫁给了一个体态臃肿,长相已越奇丑的城里男人。那男人叫龚美明,在城里一家小机关当一小职员,那工作可谓忽略不计,每天在办公室呆坐喝茶,当然也有不坐的时候,比如换茶叶和上厕所。偶尔也换个娱乐方式,领导不在的时候便下象棋打麻将,结果端坐的结果是越来越胖。

依禾嫁给这个城里人成为县城一员时,整个南许村都为之一动,女孩子们嫉妒依禾,妇女们嫉妒依禾母亲,就连上着小学的许依桐也感到了周围小伙伴骤然对他的高看八度。不少村里人摸着许依桐的小脑袋骂自己的孩子说:“看看人家城里的孩子,多和人家学学。”这户人家实现了与城里人的联姻,在南许村中无异于得道升天。父亲许正兴每日傍晚时分蹲在村头遥望着村外那条通向城里的路默默抽烟,兴奋地不知所以。当他那大腹便便的女婿出现在南许村的街道上时,许正兴总是躬身走在女婿的身旁,陪同女婿一同迎接无数村民羡慕的目光,包括一向趾高气扬的村长胥先重,这时也过来向许正兴的胖女婿搭讪。许依桐家笋瓜与野菜交替出现的厨房内,也增添了不少依禾从城里带来的稀罕食物。

从那时起,依桐曾长久的凝望着他熟悉但又陌生的姐姐挽着猪八戒式的姐夫消失在村外那条路,一次又一次的等待姐姐和“猪八戒”偕同城里的东西归来,然后看姐夫端坐自家堂屋内,向村里那些有头有脸的人高调说话,三句话里面必有“在我们市里面啊……”的口头禅,然后看村长胥先重一脸虔诚的聆听。那个时候,许依桐总是从那些稀罕物品中挑出能吃的东西,喊上村长胥先重的女儿胥水儿,去村后的麦秸垛旁分享,正如水儿有了好东西要让他分享一样。

第八章

一九八六年夏天来的时候,过于热情的雨水塞满了齐渡河的河床,使两岸与河沿稍微亲近一点的小麦全都受了水稻的待遇,河床里河水上泛,蛙群肆虐,一到傍晚时分,青蛙在河床里的呐喊声如交响乐团,奏鸣于南许村北面的堤坝处,在南许村听来,隐隐鼓噪一片。大堤上桐树葳蕤,夜风徐徐,使堤上桐林中穿梭着打着灯寻找爬蚱的儿童感到凉爽的快意。麦浪滚滚,黄色的麦子因为成熟,低着曾经骄傲过的头颅,悄然屹立在麦田里。麦田上蝙蝠飞舞,隐没在如血的晚霞中,西方的归鸟扇动翅膀,从一个村庄飞向另一个村庄,却始终飞离不了无垠的麦海。座落在这片麦海上的南许村,因为夜幕的降临也开始了走入宁静。每到傍晚时分,胥先重家便开始了晚饭,那个捡来的哑巴女人有规律的生活也让胥先重这个老光棍规律起来,一天三顿饭,雷打不动。

由于封阳县是全国百穷县,而洛宁镇又是全县乡镇经济力排名倒数第一,南许村在整个洛宁镇又是有名的穷村,可谓贫穷里的子集。因为穷,这里的人吃饭很是随意,就连最重要的早饭,便是很稀的米汤加上馒头,再加上一份腌制的咸菜,最多吃的菜的是豆浆蛋。午饭一般都是面条,里面能放上几棵青菜便是好事,或者漂着几片蛋花,晚饭一般称之为喝茶,就是把早上吃剩下的馒头再就着剩菜或者咸菜吃一次,喝些开水就算晚餐。女人则不然,一天三顿都要认真的生火做饭,就连最不重要的晚饭她都要炒上一个小菜,原料却很简单,只用些院中菜畦中的菜叶和院里老母鸡下的蛋,加上她也很爱吃这里的土菜豆浆蛋,日日翻修着来做。女人吃饭很有讲究,她总是先洗手,然后再找来一个小盘子当做碟子,再用筷子夹菜吃,喝稀饭的时候再用筷子的另一头,她咀嚼东西的方式总是细嚼慢咽,徐徐端碗送筷,气象万千。胥先重看惯了乡下女人风卷残云的吃饭方式,此时看女人吃饭,倒像是看一个人轻舞。他时不时在引口大嚼的时候看女人看得出神,而女人一旦发现他像只木头桩子一样的盯着她,便背转身去,留给胥先重一个雪白的颈。

女人的孩子出生在一个炎热的午后,那天是许依桐出生后的第十五天,那时的麦子已经成熟,只等待来收割。依桐后来听村里的老年人讲,那天中午天炎热的好像地下有人在烧火,阳光也似划着了的火柴,桐叶耷拉着脑袋以示对阳光进攻的投降,树上的蝉也不厌其烦的高声讥笑着人们对于炎热的惧怕,黄色的麦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是发出令人眩晕的色彩,在无风的田野上静静矗立。村里没有一丝风,大多数的村民都跑到地势比较高的齐渡河堤上的桐树凉荫下,打牌聊天,预测着今年的收成。大堤上桐树下麇集着黑压压的扇着芭蕉扇的村民,齐渡河里泡着许多光屁股的小孩和光着上身的男人。

大约是水儿感到了娘肚子里的炎热,才急着出来乘凉。当时女人正在闷热的门前写着东西,忽然感到肚子里的一阵绞痛,一开始她还能坚持写一会,孰料肚子疼得一会甚于一会,最后如胃裂肠断,她才感到事态的严重,她艰难的把写的东西锁起来,正想往外移动时,却双腿一软,肚中一阵入骨般的痛楚,紧接着她感到了大腿上在流着一些黏糊糊的东西,她感到这些黏糊糊的东西很快便从腿上流了下来,正是殷红的血。她强忍着这致命的痛楚,从屋中爬到了门槛边,她想张口叫人,却只发出微弱的声音,被淹没在更为鼓噪的蝉声中。她本能的往院中的门边爬,只有门边才有可能有人经过,在白热的阳光晒成的高温的土地上,她每挪动一下都感到肌肤被土地灼热。她爬了一会,艰难的回头看,她看到她爬过的地方一长串猩红的血迹,她为这些刺目的红从她体中流出而吃惊不已。四下里都是雄威刺目的阳光,正蒸着这人间,女人在这白热的阳光下不多时便被晒得眼黑,浑身上下发不出汗,而此时四肢无力,根本无法再向门边趋近一步。

这一时刻胥先重正在村后的大堤上的人群中间,在一群光着脊背的男人中间听一些人用夹杂着生殖器官的粗话来骂这滚热的天气,他在唾沫横飞的时候想象不出家中那个貌若天仙的女人正在经历生不如死。河里打水仗糊泥巴的孩子的嬉笑声打浪声不断传来,堤下的原野里铺张着平如黄海面的麦田。风此刻耍大腕似的不出场,树叶只好怄气似的的纹丝不动。坐在不远处几棵桐树下的经过世事沧桑的几位老头正在放羊,羊因为太热,也卧倒在草地上,卷着舌头嚼着草根以示食欲不振。一个姓许的老汉边看西面天空边说:“西天戴帽蛇过道,燕子低飞蚁筑巢,看样子又少不了一场大雨。“另一位许姓老汉看了看南方,也说:“雾气上升,大雨雷声,天要变。”,听见的人往南方看时,果然见麦田之上有绰绰约约的雾气,似乎也听到远方有些“呜噜”的雷声。

当女人卧倒在白色阳光下院中的时候,她身下的鲜血蔓延,她的意识越发不清,她依稀听到四下里有鸡叫和蝉鸣的声音,头再也抬不起来。全身上下只有修长的手指可以微微动弹。有几只老母鸡好奇的冲她围过来,甚至用嘴叨叨她的身体,才咯咯叫着阔步离开。

就在这个时刻,邻居许正云老汉的二儿子,当时已经十五六来岁的许运动穿着一个小裤衩偷偷爬上了他自己家院中那棵杏树。那棵杏树上已经结着不少麦黄杏,那些杏是许运动弟兄三人一天中盼望的最好吃食,尽管父亲许正云一再三令五申不准吃杏,但弟兄三人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如何禁止的住?许运动在这个炎热的午后像只蝉一样悄无声息的爬上了那棵梦中的树,他的眼珠在寻找着杏的同时还在偷偷往四周窥视,以免被家人看到。他就是在四下里偷窥的时候,不经意看到院墙外邻居胥先重家的院中的地上明晃晃的放着一件衣服,他又拨开一枝树枝才清晰看到邻居家的全貌,他这时看到那不是一件衣服而是一个人!他全身一颤差点没像个杏一样的从树上掉下来,他三蹦两跳像只猴一样便从树上下来。当时十七岁的大哥许运旺警觉的发现了二弟这一不耻的行径,他马上也从屋里飞跑出来,张开大嘴向父母的房里立刻报告了这一敌情:“爹!俺二弟又上杏树上偷杏了!”许运动在大哥嫉妒的喊叫中飞速出了自己院子门,来到了胥先重门前,却无奈的发现胥先重门上已经反锁。

夏天的天说变就变,刚才雾气蒙蒙的西南方忽然涌来一团云,云朵前进的速度如一列高速行进的飞机,在天上向着头顶天空滚滚而来。开始时是有一丝微风,堤上的树叶便夸张着和应着摇晃,堤上乘凉的人们忽然起了一阵欢呼声,一些经验丰富的老人已经闻到了这微风中蕴含的雨气,解开羊缰绳缓缓的朝村里走。大部分村民还在贪图凉快,在大堤上光着膀子等待凉风,不远处的河道里孩子的嬉笑声依旧越过麦田响亮的传来。大约只有三分钟后,便看见西南方向的麦田麦浪翻滚,好像一条黄龙在麦海里游动,朝着这边的麦田蜿蜒袭来。西南方向的一角天空忽然变得墨黑,而且这墨黑迅速在天空弥漫,头顶的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骄阳逐渐被隐蔽,一阵风带着冰凉的水汽开始从西南方劲吹来。堤上硕大的桐叶纷飞,涤荡着刚才的燥热。河里的光身子小孩开始穿衣服,穿得快的已经从麦埂上跑来,堤上的村民纷纷下了大堤喊叫着往村里飞跑。

雷声好像开路的仪仗队,呜噜噜的响在头顶,乌黑如炭的云已盘踞了整个南方天空,从堤上看来,南许村上空已经被黑色所笼罩,黑云以磅礴的气势压将上来。大堤上被风击下的桐叶直直抛上天空,毫无章法的乱舞着。胥先重享受着这份久违的凉意,维持着作为村长的气质,在路上边看着天上堆积的乌云悠然的往村里走。还没到村口时,花生豆般大的雨滴开始前赴后继的空投在村庄上空,天地之间像忽然拉起了帷幕一样暗淡无光,时间好像从午后忽然转为傍晚,只有明亮的闪电充当着天与地之间的照明灯。胥先重头发稀疏的头顶被雨点砸的生疼。他正在张皇间准备躲入南许北村第一户人家的门楼下避雨时,却忽然看见瓢泼大雨中的街道上一个孩子喊叫着向他跑来,村子里的枯枝摇晃,不时便会砸下一长串的被风吹掉的树枝,那个孩子便在这纷纷坠地的树枝缝隙间冒着风雨奔跑,胥先重认出了那是邻居家的二儿子许运动,许运动已经发现了门楼下正拧衣服上的雨水的胥先重,当浑身成落汤鸡的许运动把刚才看到的情景向胥先重大声说了一遍后,胥先重马上忘却了大雨狂风,他心中陡然一沉,裸露着上身便冲进了雨幕里。

此时的雨势已经达到顶点,雨珠已像若干个集团军的兵力向大地猛砸,只有五分钟时间,家家户户的下水道已经拥堵,坑坑洼洼里哗啦啦的流淌的都是雨水。胥先重摔了几交,头顶被飞下树枝砸破了皮,径直跌跌撞撞的到了自己家门口,手忙脚乱的开了自己家的木门.接下来的情景令胥先重不寒而栗,他看到那一场景的时候,嚎叫的声音在大雨中横贯而出,他倏忽间便冒着雨以惊人的速度飞奔到院子中。他看到女人躺在院子中间的雨水中,她粹白的身子在积水中几乎要漂浮起来,她身侧的水中好像还有一丝红,但迅即被流水冲散。由于雨水要靠墙角边的一处水道排泄出去,而因墙角处都被碎叶子堵住,一时雨水积满了整个院子。豆大的雨点继续砸下她的粹玉之体。胥先重大叫着跑到她的身边时,一个明亮的闪电恰到好处的君临头顶。在煞白的光线下,胥先重判断出女人身边积水中那迅速扩散的红是血。胥先重马上飞速的把冰凉的女人躯体拖到屋里,此时女人所穿的的确良布改造的裤子已经彻彻底底成了大红色。

这个村长遇到了他生平见到的最为可怕的事,他看着煞白脸色的女人手足无措。此时的女人似乎恢复了一些神志,但是这恢复的神志只能让她感受到更强烈的痛苦。她浑身颤抖,紧咬着唇,尽量使自己不发出声音,似乎在忍受着非人的折磨。胥先重心慌至极,他哆哆嗦嗦的抱来她的平时用破布改造的衣服预备给她换上时,女人竟神奇般的睁开眼睛,捍卫领土一般捍卫着自己的身体不受胥先重侵犯,而她腹中的感觉令她猛地又感到痛不欲生,她用力的抓住自己的头发在地上打滚,以她以往的风度做出这样的动作实属不可想象,可见这苦痛到了可怕的程度。

胥先重又一次嚎叫着冲进雨幕,他想到门口喊人,可哗哗的雨声很快覆盖了他的声音,他猛然间想起什么,发疯一般的冒雨回转,找到平时他在堂屋中下达上级政令的扩音器,把音量调到最大,然后歇斯底里的开始播音,院中那棵高高桐树上的喇叭则向全村发出了胥先重的惨嚎,胥先重这样叫的:“村委会紧急通知:村委会紧急通知::他娘的快来个出气的,会接生的谁不来谁是鳖孙!许铁婆!许铁婆快来!我媳妇要生了!我媳妇要生了!”由于他家距离许依桐家还算有些近,正在床上吃奶的许依桐听到这个比雷声还要可怕的声音禁不住嚎啕大哭,而头上缠块手巾的梁爱玲正喂依桐奶,他赶快叫正在屋檐下就着雨水洗尿布的许正兴,许正兴也感到了事情的不详,他披起一身雨衣就深一脚浅一脚的奔出门去。

许正兴来到胥先重家门前时,已经聚集了不少穿着雨衣附近的许姓人和胥姓人,雨势减了一半,天与地也逐渐明朗起来,开始恢复了一些白天应有的光明。许正兴刚想分开人群进门,却见一个胥姓小伙子拉着一架架子车喊叫着“让开”出来,还有三四个胥姓小伙。胥先重边走边往架子车上盖一张塑料布,另一边许铁婆也手忙脚乱的跟出来。那女人躺在架子车上,已经变小的雨点飘向覆盖着她的塑料布。胥先重一只手压着那片塑料布以防被大风掀翻,后面跟着的几个小伙摩拳擦掌准备随时替换拉车。胥先重脸上分不清是雨是泪,模糊中他看到了刚赶到的酒友许正兴,忙气喘吁吁的大叫说:“正兴哥!快点!你弟妹要生,要到镇上医院!快点!”许正兴哪里敢怠慢,忙踩着雨水紧随其后。

车子出了村外时,雨基本上已经停止,乌黑的云彩涌向东北方,西南方的天空一片亮堂,无垠的麦野经过刚才风雨的蹂躏,到处都有瘫倒在地的麦子。这条土路蜿蜒的通向五里外的洛宁镇,只有那里才有一个像模像样的卫生院。土路的泥泞更加剧了行走的艰辛,每个人都已经摔了几交,架子车轮在泥中打转。许正兴的胶鞋还跑掉了一只。路上铺满了乱七八糟的被风雨击打下的桐叶与枯萎的黄色桐花,两旁的麦穗带着雨珠在风里晃荡,怀念着刚远去的雷声。天空好像铁扇公主的扇子扇过一般,云开雾散的很快。太阳经过刚才的浩劫,开始在云层中间时隐时现,只是云依旧在天上飞奔一样的快,好像参加一个重要的约会,快速行进的乌云掠过麦田上面的天空,阳光忽隐忽现的闪现。麦野被风声鼓动,哗哗声响起,掀起一个一个的波浪,此起彼伏,推进向更远的远方。随着车子的颠簸,女人的呻吟声越来越大,走到离村三里的去洛宁镇和夏桥村的一个路口时,女人的表情骤然变化,在后面跟着的许铁婆以一个相对比较专业的接生素质敏锐地观察到她将要分娩,于是她开始权威的命令这几个小伙子将架子车停靠在岔路北面的一方麦田旁,以麦田为屏障,让男人们蹲在麦田的另一端耐心的等。许铁婆开始一个人大权独揽的开始做好新生命的接驾工作。

雨此时分明已经停止了,阳光拼命的在云端挣扎一番后,又神采奕奕的返回人间。黄色的阳光将无垠的黄色麦田烘托出,东南方一角还横贯着一弯短短的虹,好像在引渡桥那边即将出生的新的生命。几个男人蹲在路边,在大病初瘥般的阳光下,屏住呼吸听着麦田那边的动静,那边除了许铁婆唠叨神鬼的祈祷声和女人逐渐低沉的呻吟声,便只剩下哗哗的风吹麦子的声音。过了不久,风也逐渐停了,天与地经过刚才的浩劫而惊悚的不敢言语,开始了可怕的静!静!往往平静是最可怕的燥乱!

最终水儿第一声啼哭还是从麦田那边传来,她的哭声不像许依桐那般霸气,而隐隐像低微的哭泣,唯恐别人听见一样的低诉。胥先重听见孩子的哭声,激动的从麦田这边一跃而起,心里的那块石头却随着他的跃起而轰然坠地。许铁婆那边早喊将起来:“是个大馍!是个闺女!”按照豫东一方的习俗,因为每到过年的时候女儿都要回娘家送一个大馍,习惯上称呼女儿为大馍。胥先重他们早从麦田上面蹦了过来,围了上去,许正兴忙把孩子用带的被子裹住,恐怕她遭了风寒。女人则在刚才超越自己潜能的体力透支下,呻吟声已经逐渐小下去,在油布与被子的覆盖下,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瞳仁无光,显然大出血对她造成了极大的创伤。胥先重看见血还在继续从架子车的缝隙中“啪啪”的滴下来,心中害怕,便喝令小伙子继续拉着车往镇上走,女人的脸一直别向东南方,胥先重唯恐她扭了脖子,忙伸手把她的脖子扭转了一下,孰料女人依旧把脸又转向东南方向,胥先重疑惑的往东南方看了一下,那里还是无垠的黄色麦田,麦田那边只有几个村庄:殷堂村和夏桥村以及相对较小的索庄村。

孩子在女人被窝的一旁啼哭不止,女人神志不清,血依旧从架子车的缝隙中流出来,架子车越是颠簸,从缝隙中流出的血就越多。持续不断的血洒着从南许村到洛宁镇上漫长的四里路。架子车忽然掉进了一个泥沼中,几个力大的小伙绝不含糊,使尽平生力气拼命往上拽。胥先重两只手撑住架子车的一侧正呲牙咧嘴用力时,他忽然听见一个细若游丝的声音:"胥……大哥。”他当时正全神贯注的推车,一种惯性使然下,他朝声音发出的方向看去,却发现架子车上女人一双黑汪汪但却无神的眼睛望着自己。他此刻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这个与自己相处了长达半年多之久的哑巴女人竟会说话,胥先重迟疑了一下,在确定了那个声音是女人发出的之后,迅速把耳朵贴了上去,一旁的许正兴发现了这一非比寻常的情况,忙喝令拉车停止。

胥先重脸上的肌肉颤动,他想说话,但舌头打颤发不出声音,此刻他做梦一般的听着女人努力的说出每一个字,所吃的力简直比刚才他们拉车还要大,女人尽量把吐出的每一个字清晰一点:“胥……大哥。你是一个……好人,我下辈子……再……再报答你!孩……孩子……就托付给你了!她……孩子就叫……水儿……下……下……下水……”胥先重屏住呼吸,尽力的听清她的每一字,但最终还是听不懂,一时大急。看她用尽所有的力气把手扬起,似乎想指向天空,抑或是天空的一个方向,胥先重以为她说下雨,忙叫:“下?现在雨不下了!你别怕!俺们几个就是爬,也不让孩子淋雨,也要把你带到镇上医院里!”那女人又用了用力,说:“我……不行了…………水儿没……娘!我难受……难……受!”女人的眼角滑出一滴清泪,她嘴唇动了动,做最后的努力,才努力吐出几个字:“找……下……下……”

这一刻,胥先重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他听不清楚到底何意,但就在他准备向女人再说话时,忽然看见女人的头猛地别向东南方,一只胳膊耷拉在车辕上,用尽全力另一只胳膊落在了睡在一旁的水儿身上,那双眼睛恳求似的的望着东南方,眼珠一动不动,胥先重这时候才从震惊中恢复了他简单的思维,他刚想说话,却感觉到了女人神态的不对,许铁婆此时赶忙过来,将自己因为刚才接生小孩而血迹斑斑的手在女人面前晃了晃,女人的眼珠一动不动。胥先重也伸出自己颤抖的手去,摸了摸女人人中穴,又晃了晃她的手,女人身体如蜕化了的蝉壳,一动不动。此时天地陡然间又静了一下,胥先重只感到面前黄的眨眼的麦田忽地全都变成了黑色,天边那一条彩虹也霍然隐去,耳朵里只是刚才轰鸣着的雨声,嗡嗡作响。他浑身上下打战,周围的几个小伙子也悄悄抹着脸上的雨水,静静的伫立在一旁,谁都不说话。许铁婆才开始在一旁呼天抢地,说兔子精又回来,把女人收回天宫作丫鬟了。

胥先重怀着最后的希望指挥着这些人在这条充满泥泞的路上拼死前进,等到半个小时后到达镇上那破败的卫生院时,架子车胎上塞满了泥,索性把车胎去掉,只把架子车身当做担架来抬。女人早已经咽了最后一口气,她静静睡在“担架”上,一旁的水儿被晃荡的车身弄得哭个不停。镇上医院里正聚满了不少刚才因为大风而被树枝砸伤的邻村的病人,当胥先重嚎叫着找医生时,基本上没有几个医生可以派的上用场。一个平时只擅长看感冒拉肚的医生百忙中过来,看架子车上拉的是一个血迹斑斑的刚产的女病人时,竟一时感到面对的不是拉肚感冒病人的慌张。他装模作样的摸了摸女人的脉,发现那里如一根静止的琴弦。那个医生这才长出一口气,还倒打一耙说:

“人都不行了,还往我这拉,是不是还嫌我不够忙啊!”

长长的道路从洛宁镇向南许村辐射而去,那条路上还有着刚才来时挣扎的痕迹,想着刚才还有着救人的希望,而如今却之抬着一个死人回去了。一群人抬着架子车,默不作声的走。胥先重脸色铁青,垂头走路,跌了几交也浑然不觉。两边的麦田又掀起无垠的麦浪,呼啸着排列向远方,又从另一个远方呼啸着过来。太阳依旧发出它千万年不变的慈祥的光芒,布散向沉默的大地,让每一分光明都充斥到了每一棵麦穗之上,并照耀着这一群走的有气无力的人。架子车上女人的脸庞已经被被子盖住,只有招摇到路上的麦穗偶尔才轻拂过来。

回来的路上,由于路的颠簸,水儿在她还温热的母亲身体身旁放声哭泣,或许这是一个孩子此生最真的哭泣了,因为在伟大的母亲面前每一个孩子都有恸哭的权力。她因母亲而生,母亲却因她而死,但无论如何,母亲为她遮挡了这场大雨后,注定了这以后的任何一次风雨都由她一个人面对了。尽管她是一个婴儿,但只要失去母亲的大伞庇护,她注定要面对数倍以正常人的挫折存活在这世界上,这从一开始,便已注定。

只有麦田无语,在这一群人的四围浩荡着千年不变的规模,默哀着那场大雨的远去。

第二十章节选

春天来的时候,南许村所处的地方就成了花的演习场,梨花粹白,含着一树白色花瓣,高高耸入天边,月光下看时宛如画境。桃花夭夭,粉红花蕊高密度的排列在枝头,桃树就好比穿上件绯红外衣的少女,在春天里舞蹈。每当此时,依桐和水儿就会来到村头那棵大梨树下,依桐坐在明月照积雪般的梨树上,向下面站着的水儿扔梨花,自己身上也被梨花瓣沾满。接下来就是“癫狂柳絮随风舞来,落水桃花无奈逐水”的季节了,在轻轻飘扬的杨花柳絮里,依桐给水儿攀折着齐渡河边的柳枝,把中间的枝干去掉后,制作成呜呜而鸣的柳笛,两个孩子一起向着齐渡河中懒懒睡着的水鸟奏吹,引得它们拍拍翅膀朝对岸仓皇飞去。芳草绿了齐渡河两旁的堤坡,青青的河边草,从天涯之外绵延到了这里,黄红绿白的野花,好像漂浮在雨中的花伞,为冬天肆虐过的凄凉大地美容着。

河中冰凌化开,鱼儿上泛,依桐拿着柳条编成的鱼罩立于河边的浅水中,等待从此游过的鱼,鱼罩呈圆筒形状,上小下大,水儿就屏息拿着小筐站在岸上,等待依桐从河里抛出的鱼,之后两人一起回到柳条飘逸的堤上。依桐再折下巨大的桐叶,水儿则麻利的把鱼放在放在桐叶之中,用柔软的柳条捆扎。当田野里的荠菜和面条棵儿等野菜茁壮生长的时候,依桐和水儿会挎着小篮在刚开始复苏成长的麦地上游荡,四处找寻着野菜,有一回还不知不觉走到了五六里之外,来到了齐渡河堤下河畔处那片有着百年历史的老桐树林,那里古木参天,褐色的巨大桐树在天空中,树枝纠缠,遮天蔽日,下面盘根错节。白色的鸟屎覆盖了落叶霸占的地面,数以万计的麻雀斑鸠黄鹂在林间啁哳而鸣,依桐还和水儿在一棵粗大的桐树下面的枯草丛中发现了几个硕大的鸟蛋。

桐花不言自证明一岁春,花香无语空哄人间醉。刚到了烟花三月,桐花就开得昏天暗地,天地都被染成了粉红,远远望去就好像座座燃烧的红山相连,粉红色的桐花呈喇叭状高高挂于枝头,肆意随风摇晃,团团簇簇,把一棵高高的桐树装扮的好像待嫁的少女,桐花有着修长的花筒,花筒里还有一个修长的蕊,把桐花瓣去掉,剩下的花座好像莲花坐台,可以当做陀螺。依桐和水儿经常在花儿纷坠的路上,比赛谁的陀螺转的时间最长。茂密的桐花浓密的枝桠,荫蔽着新生的绿叶,填充着湿润的风,等待着云破月花弄影之时。

有时黄昏的时候,春雨不再吝啬,淅淅沥沥于廊前,狗与猫相拥而卧于廊下,一旁的鸡则抖着翅膀上的雨水,水儿和依桐坐在廊下的凳子上,等待着在屋檐下筑窝的燕妈妈回家,母燕子有着黑色羽毛黑色眼睛和白脖白肚皮,好像飞翔的微小企鹅,它在傍晚时分会衔着食物归来,小燕子伸着脖子叽叽喳喳,当母燕俯冲翻飞变着花样回来,小燕子欢喜的鸣叫的会更响亮。有几次母燕在天黑的时候还没有归来,依桐和水儿唯恐小燕子会饿,就拿来白天从地里捉来喂鸡的一瓶青蚂蚱,依桐踩着摞起的板凳,把蚂蚱倒进小燕子的窝。

柳絮刚穿帘,燕巢空又盈,一树花影匝地,两缕微风送香。在惨惨梨花已落尽,凄凄桐花未褪完春红时,槐花又银装素裹从天而降,一树树槐花好像碎琼乱玉砌成一座白山,远远望去,座座槐树好比千堆雪,傲然挺立于南北东西路,槐花淡妆淡抹,共东风带语摇摆,似夜雪初积,千树万树垂垂而立,又好像素云压低,茫茫千里全是说不尽道不明的没来由的白色。云海尘清白,轻风吹香雪,村庄与村庄全都披上云衣银装,只想引得鸾鹤回翔幽人往来。白白的槐花在风中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如七弦琴上暖暖悠远的音调,把边远的村庄化成城市无法企及的童话仙国。花团层叠,花山嵯峨,枝叶疏疏林鸟纵横,偶尔落花漫空,更似波心月清辉发,又好像彤云密积雪初散,又似四面云山齐崩动,只觉满地的云被东风吹散,一地白色羽毛被西风引走。

槐花开放这时节,依桐在树上开始对槐花大肆攀摘,小身板纵横于枝干间,水儿则依旧在树下翘首以待,待大串的槐花从天而降时,水儿则把枝上的槐花捋入筐中,一同回到依桐的家。水儿心灵手巧,会做很多槐花的吃食,如槐花汤:把水烧开之后放进洗干净的槐花,再放进调好的面糊,等烧开之后放凉,喝时花香馝馞,强煞茉莉花茶。此外还有槐花茶:先把槐花放进开水中洗一遍,再浇入磨好的花生油,放一点盐和醋,之后倒入盘中,即可成一盘可食的碎玉。还有用面粉伴槐花蒸成槐花糕,绵酥中带有一点甜蜜蜜的口感,直入人五脏六腑。最好吃的莫过于用半开的槐花制作成槐花焖饭:先用清水清洗,晾干后倒入大瓷盆中,倒入面粉搅拌均匀,要使每个白色花朵上均沾满面粉,之后在笼屉上放块纱布,再把槐花倒入,在槐花堆中用筷子扎几个出气孔,上火蒸十分钟,出笼后放在盆里,搅拌后散开,放凉后入炒锅加油葱炒热,放盐出锅,才算大功告成。水儿的手法娴熟无比,老练的不像六七岁的小姑娘。有时她也会做烙饼,依桐先去鸡窝里偷出一个鸡蛋,又去院中花椒树上摘下些许花椒,用盐调匀,倒入盛槐花的盆中,依桐用筷子搅匀,水儿则麻利的把面粉撒入盆中,与槐花搅拌成稠糊状,再用那个平常母亲炒豆子用的平底锅,加入花生油,待下面的一层烙至深黄时,再翻转过来烙下一面,依桐能吃这样的烙饼五六个。槐花的盛开,对于那时食物平淡单调的农村,无疑是天降美食,况且槐花清热凉血,止血降血压,可谓功能齐全,养就大批饕餮之徒。

每年开春之时,离南许村七八里之外的洛宁镇上经常唱大戏,每逢此时,盛况空前,十里八乡的乡亲偕老带幼推车带凳,汇集于洛宁镇坑中戏台周围,树上屋舍上,麇集了黑压压的人群,此时依桐和水儿也趟过麦田,踩着乡间黄色的小路,穿过丛丛枯林包围着的村庄,迎着春日明媚的阳光去戏台。他们哪里懂得戏曲?只是去买戏台周围的冰糖葫芦棉花糖罢了。老年人为戏曲的忠实拥泵,早早就带着凳子聚于戏台前侧,仰起头,眯着眼睛等待着《反徐州》、《跑沛京》、《闯幽州》、《铡美案》、《陈天宝吊孝》,看得津津有味如入其中。由于乡亲们接踵摩肩,人流攒动,不少生意人出摊于此,卖茶叶蛋的、卖烟酒瓜子的的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水儿和依桐买过红艳艳的冰糖葫芦和软绵绵的棉花糖后,再在悠扬的梆子声和唢呐声中边吃边踩着来时的小路返回。有时路上他们边走边踢着一个小石子,两人一直比赛看谁先踢住,这一颗石子能从镇上一直踢到南许村。

夏日,风吹处黄色麦浪波动,从寥廓的天边摇滚到天的另一边,麦子以舞姿,涤荡着大地一贯的沉默宁静。阳光炙热,依桐和水儿经常坐在齐渡河堤上,在阴凉的桐树阴影下,他们看着滚滚黄尘般麦浪从远方绵延开来。那时水儿常对依桐喃喃说:“依桐哥,听村里人说,俺娘就是在这个时候死的。”水儿说的时候,一双清澈如水的大眼睛里含有露水般的泪,她的柔顺头发耷拉在耳畔,白白的臂膊上隐隐有夏桂花掐过的青色伤痕。依桐大人般的叹着气,说:“水儿,你想你妈妈么?”水儿摇摇头,一滴泪珠落在堤上一朵蝴蝶花上,她抬起头看了看前面堤下黄澄澄的麦子,说:“村里人都说是我把俺娘克死的,我是个克星,我现在的娘就是这样说我的,要不是生我,我娘就不会死。”水儿静静的看着远方,好像期待她的母亲再从那金黄的麦海中再次走来,她安静的说:“依桐哥,村里人都不知道俺娘是从哪里来,连俺爹也不知道,他们都说俺娘长得像画里的仙女,我想俺娘没有死,她就是回到天上去了,坐着咱村后桐树上的凤凰飞走的。是么?”依桐看她秀美楚楚的脸庞认真的看着自己,就一个筋斗从草地上坐起来,对水儿大声说:“咱们现在就一起往天上喊,这大堤本来就高,要是大声喊,你娘就会听得见,让你娘下来看你。”说着他们一起朝着天上喊起来,只有漫天的桐叶摇晃,长空白云的寂然无声。

小说中诗歌举例:

《小爱人》

当你唱着歌

走在海面上

白莲花与晚霞一起绽放

你说要带我 飞向夕阳家

撒下蔷薇满天芬芳

当你笑着说

樱花已开放

我看见 你白衣上的花香

你说四月天 花草铺天堂

想要驾鹤陪我去求凰

当你唱着歌

舞在白云上

夕阳吻晚霞入画

你浅浅的酒窝 对我远远笑

秋水之西红霞飞

当你对我说

从此无相忘

月老已定鸳鸯谱上

枫叶红花天 与君长相守

读尽人间烟火 去远方

《花儿盛开的春夜》

月光加大马力 蓓蕾怒放 你起舞

月下古道 忽然斑驳退去

未名的花 恰如未名的你我

九杯已把花香灌醉

颠倒着风四处游移

白花垛满玉树 静立在幽暗的夜

宛如千百婚纱下新娘集结

我拂去诗篇 忽然高歌

八百里天涯回暖 抵不上一时春望

古道岑岑 潜伏凝固泼墨的槐影

春影叠嶂 夜风袭来伊的思量

纸鸢倒飞 背负昨夜星光

圆月挥舞月光 横跨我独立的奇志

花开哽咽 吐出天底岁月

谱成一曲栀子之歌 风弹琴

你歌唱 夜飘散

《听琴》

放琴中央似水流/云下千山皓月愁/八风凝固幡不动/蕙兰草管谩倚楼/忽有遒风惊乍起/鹿奔鹄落貔貅走/戈横山摇烛摇红/风挑琴弦琴不应/宫商惨惨不成情/唯俟白衣琴女款款落/玉手一挥千古动/扫却万古不平声/飘风飒飒月茫茫/万壑有声空度情/袖拂琴弦琴心生/诉尽拏云少年情/风乍起处水中央/须臾绕指扫张狂/琴音嘶风十八拍/秋生啸林天心张/龙吟虎啸琴横空/徒引悠悠云上白莲发/长鑱突变风雷鸣/天风横吹月华浓/电挟雷涌水火舞/肚中思肠转如轮/美人九霄不可见/瑶台天籁不盈咫/愿闻此曲脱红尘/直上云霄幽眇深/粼粼银河寻芍药/叱咤羲轮月光熊/骅骝竞进锦绣路/飞越千山长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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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23 19:59: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