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条 | 熊大缜 |
释义 | 熊大缜(1913—1939),又名熊大正,熊正琦之子,江西省南昌冈上月池熊家人。1913年生于上海新闸路,小名曰“新”。他自幼读书,1931年由北京师范大学附中考入清华大学,第二年入物理系,为该系第七级毕业生,曾与著名科学家汪德熙、钱伟长、彭桓武、林家翘等为中学或大学同班同学。 生平简介在同学们的记忆中,清华求学期间的熊大缜,中等身材,相貌英俊,豪爽大气,聪明能干,且多才多艺,不但学习成绩优异,也酷爱文体活动。他参加过学校话剧团,并且在其中担任重要角色;校内外体育竞赛,他是有名的田径运动员、网球队长,足球场上更是个风云人物。如果能够继续发展,他或许不难成为一颗耀眼的艺术或体育明星。但这一切在熊大缜身上都似乎根本不值得一提。他最擅长的还是搞科学研究。 1939年夏熊大缜被诬为特务,被当时的中共冀中军区锄奸部逮捕秘密处死,年仅26岁。 家世地方大族熊氏家族位于南昌县冈上乡月池村,因而又称为月池熊氏。据熊氏后人记载,该族乃是在唐后期安史之乱时,由江陵迁移入赣。至明末,该族的“定方支”一派迁居到现南昌县冈上乡西边一金姓村庄定居下来,成为南昌月池熊氏的祖先。定居南昌后,为改变家族的不良境遇,熊氏子弟曾试图走科举之路,但直到清中期都未取得成功。先人在科场的失意和家中的贫寒,促使熊氏后辈走向了经商之道。经过两辈人的奋斗,熊氏家族在商业上取得了巨大成功。除在家乡经营盐铺外,熊家还在在汉口拥一个大规模的盐号。同时,熊家还涉足典当业,分别在义宁、汉口拥有自己的当铺。至光绪年间,熊氏家族的经济实力达到一个鼎盛阶段。 他们不仅加强宗族建设,还频频致力于地方公益活动,随着经济实力的上升,熊氏又开始了对科名的追求。除出资捐纳一定的虚衔外,他们还向县考棚捐款。在“祀六乡倡始捐建考棚及增费于后者”的同善祠中,熊氏一族就有四人名列其中,分别是“通奉大夫月池熊理堂,通奉大夫月池熊咏和,通奉大夫花翎道衔月池熊谏和,通奉大夫月池熊世昌”。此外,为了鼓励族中子弟治举业,熊氏还建立了“心远堂”,资助族中子弟从事科举之业。根据规定,熊氏子弟中举人者,可得银700 两,中进士者得银则高达3000 两,生员、贡生等亦有相应的奖励数额。心远堂的设立,为熊氏子弟专心治举提供了良好的条件,他们在府县两级考试中亦取得了一定成功。光绪十四年(1888)年,熊氏家族出现了第一位中举者。十年后,熊氏子弟熊光瓒高中夏同龢榜进士,熊氏家族获得其他各级功名的子弟亦日益增多。这一时期,由于捐纳的盛行,熊氏子弟也纷纷捐纳实缺和虚衔。通过正、异两途,熊氏家族在科举之路上取得了巨大成功。 父亲熊大缜的父亲熊正琦(1882-1938),清光绪二十八年举人,度支部主事,后入震旦学院学习。民国时曾任吉林省财政厅长、国会议员。民国二年,熊正瑗熊正琦两兄弟均成为众议院议员。 名师学生熊大缜非常聪明能干,深得当时清华大学理学院长兼物理系主任叶企孙先生赏识和器重,师生关系甚为密切。在叶企孙培养教导下,熊大缜进步很快而且善于理论联系实际,有超过一般人的操作能力。他曾从学校物理系借了一架莱卡式照相机,在学校里开了一家小照相馆,取名“清华照相馆”,自己当老板,一年内居然挣了许多钱,还添购了一些新设备,准备作毕业论文,熊大缜接受叶先生建议,选了“红外”(当时也称“红内”)摄影研究。其实在国际上红外摄影还是极为保密的军事技术,国内没有任何资料,又缺资金。熊大缜利用物理系光谱实验室和X射线衍射对胶卷进行研究,取得了一系列突破性成果。在一个漆黑的夜晚,他站在香山鬼见愁峰顶上,竟拍出了整个清华园的俯视全景图和整个北平城全景图。此事在当时的清华以至全国高教界,都引起了很大的轰动。后经证实,这张珍贵的照片成为了中国第一张红外照片。 熊大缜1935年清华大学物理系毕业,毕业论文题目即《红外光照相技术》。同年秋,因品学兼优而留校当助教,继续从事红外光研究。第二年,他还为著名科学家吴有训和余瑞璜的X光实验室设计制作了那时国内少见的大型连续冲洗暗室。1937年,熊大缜考取赴德国留学名额。正当他准备在出国前与恋人完婚时,“七七事变”爆发,他的命运和祖国的命运一样,发生了一次重大转折,并由此揭开了一出大悲剧的序幕。事变之后,清华大学举校南迁,与北大、南开合并成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在迁校的过程中,叶企孙全面负责图书资料和仪器设备的抢运工作,熊大缜放弃出国和新婚,做了叶企孙的重要助手。抢运工作还没有结束,日军的铁蹄就踏进了清华园,幽静优美的水木清华变成了肮脏混乱的军营,宽敞明亮的体育馆变成了脓血横流的伤兵医院。叶、熊被迫转至天津,在英租界戈登路清华大学同学会,建立临时办事处,安排帮助南下师生员工和家属顺利通过津门。此间由于长时间紧张的奔波劳累,叶先生不幸染病住院,熊大缜悉心照料老师的同时,还联络安排了诸如王力、钱伟长、朱自清夫人等师生和家属自津南下,安全到达昆明。叶企孙病愈和迁校任务完成后,熊大缜本该和老师一道赶赴昆明投入新校建设和教学工作,但上路之前却由于一个偶然的也似乎是必然的原因,使他的前途又一次发生了重大的转折。 投身抗战背景就在抗战全面爆发的这一年年底,东北军从华北撤离时,万福麟手下一个叫吕正操的团长坚决留下来继续抗战,后来又接受共产党的领导,在冀中建立了中国战争史上第一块敌后平原抗日根据地。冀中平原地形简单,又正处于敌人严密的四面包围之中,东津浦线,西平汉线,南石德线,北平津线四条铁路均已为日军所占有。敌人运输便利,特别适宜机械化运动作战。在这里建立根据地,条件极为恶劣,斗争非常艰难,缺医少药,伤病员得不到及时有效治疗,只好眼睁睁看着死去。通讯工具匮乏,内外联络都跟不上,打起仗来前后方上下级很难沟通。 一个面积有二十五个县之大的区域,衣食住行生产打仗、物资供应和流通,都需要大批有经验的管理干部和专门人才。最重要的,打仗需要武器弹药,根据地没有自己的兵工厂,“没有枪,没有炮,自有敌人给我们造,”歌曲唱着轻松,实际是要用鲜血和生命换取的。抗日军民有时也有自己动手制造土炸药,但因技术问题而十分困难。要么威力不够,要么容易出问题。有一回因为在平房顶上翻晒炸药,不慎发生爆炸,死伤好多战士。根据地急需大量武器炸药通讯器材医疗器械和药品,急需大批知识分子的帮助和参与。 奔赴根据地就在这样的背景下,先期来到冀中,后曾担任冀中军区二分区参谋长的张珍(原名张学渊,解放后曾任化工部长,全国人大常委委员)接受军区司令员吕正操的命令,在北平、天津、保定之间建立秘密交通站,负责为根据地搜罗和输送人才和物资,张珍接受任务后,潜回北平,利用他曾在辅仁大学作过助教的关系,找到他的辅仁同学孙鲁(解放后任天津大学化学系教授),动员他和自己一起工作。1939年春节,孙鲁回到天津老家,在英租界找到熊大缜。孙鲁向熊大缜介绍冀中情况,熊大缜找到叶企孙,很郑重地提出自己要到根据地参加抗日。 叶先生感到很吃惊:“那么,你不去昆明了?也不去德国了?到根据地,你觉得自己能行吗?”熊大缜对老师的疑问一一都做了肯定的回答。约定好上路的日子到了,告别的时候师生都感到,心情很沉重。七八年朝夕相处,不是父子,却亲如骨肉,不是兄弟,却情同手足。此一去不知何日才能相见。叶企孙内心深处总有一种赶不走驱不掉的“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不祥之感。因为他太了解这个弟子,熊大缜太年轻,太单纯,却又太聪明,太能干,在血与火的年代这一切恐非什么好兆。临别,他再一次叫住了熊大缜;“你放心去吧,我也暂不离开这里。你到那里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及时告诉我。” 他到达根据地后改名熊大正,先是在军区修械所当技术员,不久又调任印刷所所长。他过人的才干和胆识,深得吕正操将军赏识,三个月后,使被任命为供给部部长,全面负责整个根据地的物资工作。在叶企孙先生的帮助下,他的麾下很快就聚集起一百多名平津大学生和其他青年知识分子,各项工作开展得轰轰烈烈,如火如荼。吕正操将军在晚年所作的回忆录中写道:“熊任职后通过关系和各种渠道,购买了几十部电台的原材料,装备了部队。为解决部队黑火药威力小的问题,他动员了有专业知识的大学生和爱国知识青年到冀中军区参加各方面的工作,还成立了技术研究社研制烈性炸药,炸毁日寇火车。同时他还为部队购买了不少医药和医疗器械。熊大正为创建抗日根据地做出了重要贡献。” 飞来横祸“大清洗”——锄奸运动1939年春天,国共关系急剧恶化,共产党在各个根据地都成立了锄奸部,发起了一个旨在清洗汉奸特务的锄奸运动。冀中军区锄奸部怀疑军区内部有一个庞大的特务组织,供给部是它的大本营,技研社则是它的活动中心,熊大缜无疑是首要分子。他们广撒罗网,抓捕了熊大缜等技研社全部技术员。接着又把供给部、炸药厂、印刷所、卫生部、医院、电台、银行、学校、报社、商店、教会等机关中平津来的所有知识分子全部抓了起来。其中还包括刘云、陈影、黄秀等女大学生,总共一百多人,搞成了一起轰动天下的大特务汉奸案。张珍是“引狼入室”的罪魁,当然也在劫难逃。受审次数最多。受刑最残酷的当然还是熊大缜。 “罪证”解放后,在北京市安全局档案室所存熊档案材料有三十二卷,仅口供就有八十一页。他的主要罪名是国民党CC特务,主要罪证则是一封密信。密信是1938年8月通过平津保交通站顺子牙河从天津给供给部送来的一批“肥皂”(TNT)里夹带的。内容是:你派来的人我们已经见了,你们需要的东西,已送了几批。急需的物资,最好在秋收之前,由河运较方便。信尾署名是:天津党政军联合办事处。就因这个署名,被锄奸部坚持认为是国民党在天津的特务机关。白纸黑字,铁字如山。而后来的调查证明,事实上它却是一个国共合作的统战组织。当时的天津地下党负责人姚客广(即姚依林,清华大学化学系学生,解放后曾任国务院副总理等职)、朱其文(解放后曾任中国驻越大使)等都为此作过专门证明。 惨死冀中抓捕关押了这么多知识分子,严重影响了这里的抗日斗争,引起了党中央的高度重视,派彭真和许建国等人前去复审,复审最后的结论是:逼供不足为凭,锄奸扩大化应予纠正。结果是除熊大缜作为首犯尚需进一步审查之外,其余人员全部无罪释放。然而更为悲惨的还在后面 1939年夏秋之交,日军对冀中根据地发起了更为疯狂的大扫荡。7月下旬的一天,在军区机关的转移途中,锄奸部一名叫史建勋的战士负责押解犯人,半路上因与熊大缜发生口角,一怒之下,竟擅自决定要将熊大缜处死。面对死亡,面对这天大的奇冤和屈辱,年仅二十六岁的熊大缜都想到了些什么,我们已经无从推测,但当史举枪向他射击时,他却像在运动场上一样叫“暂停”了。作为供给部部长,作为技研社和兵工厂的创业人,他深知每一颗子弹的来之不易,不,他不能死在自己亲手制作出来的枪弹之下。他诚恳地建议省下一粒子弹去打日本鬼子,自己则宁愿被石头砸死。 于是,史建勋放下步枪,真的找到了一块大石头……一颗本来可以跟他的同学们、跟两弹一星的功臣们一同站在领奖台上接受勋章、鲜花、掌声和国人永远景仰的巨星,就这样倏地一下子过早地陨落了! 余波然而,事情并没有就此结束,悲剧还没有最后谢幕。到了“文化大革命”,红卫兵为了批判吕正操将军,又旧案重提,到处串联,大搞株连,批斗、抓捕、关押了包括叶企孙等在内的当年的所有涉案人员。叶先生以古稀之年而蒙牢狱之灾,已做了青海省检察院检察长的李猛等人竟至于受迫害致死。众多受此案牵连的人只有一个门本中幸免于难——因为他早在1942年3月的一天,被几乎以同样的方式用铁丝穿了锁骨,游行示众,然后枪毙了。不过,那是日本人干的,门本中好歹还落下个革命烈士的英名。 平反昭雪“文化大革命”结束之后,全国各地差不多所有的冤假错案都先后得到了纠正,而身在皇城根前已含冤而死的叶企孙先生却迟迟得不到平反昭雪。其中一个最重要的症结就是牵涉到熊大缜案。熊案里记得明明白白,是叶企孙介绍熊大缜参加了CC特务组织。叶先生为人一生只钻研学术,从来不过问政治,未参加过任何政治组织。一个根本不是CC的人,怎么可能介绍另一个参加内部组织系统极其严密的特务组织呢? 熊大缜之死似乎更成了覆盆之冤,一因年代久远,而又遭到了一些身居高位者的重重阻挠。但熊大缜的亲人、师友、同学、海内外许多清华人却一直耿耿块垒填膺,尤其是钱伟长先生,更为之多次吁请,吕正操将军以八旬高龄,犹且念念不忘,撰文致信中共河北省委,说明当时情况,提出要求要为熊大缜平反昭雪。直到1986年10月,河北省委根据调查取证的大量事实,终于作出了《关于熊大缜特务问题的平反决定》。此时距熊大缜被害已近半个世纪,“文化大革命”结束也已整整十年。 恩师怀念叶企孙怀念爱徒熊大缜的诗文: 匡庐钟灵秀,望族生豪俊,吾人清华年,君生黄浦滨。孰知廿载后,学园方聚首(方结鱼水缘)。相善已六载,亲密如骨肉。喜君貌英俊,心正言爽直。急公好行义,待人以赤诚。每逢吾有过,君必直言规。有过吾不改,感君不遗弃,至今思吾过,有时涕泪垂,回溯六年事,脑中印象深。初只讲堂逢,继以燕居聚。待君毕业后,同居北院中,春秋休假日,相偕游名胜,暑季更同乐,名山或海滨。君有壮健躯,尤善足网球。才艺佩多能,演剧与摄影。戏台饰丑角,采声时不绝。西山诸远峰,赤外照无遗。师生千五百,无人不识君。塘沽协定后,相偕游浙鲁,孰知五年内,国难日日深,芦沟事变起,避难到津沽,吾病医院中,获愈幸有君。同居又半载,国土更日蹙。逃责非丈夫,积忿气难抑。 一朝君奋起,从军易水东,壮志规收复,创业万难中。从君有志士,熙维与琳风。吾弱无能为,津沽勉相助。倏忽已半载,成绩渐显露。本应续助君,聊以慰私衷。但念西南业,诸友亦望殷。遂定暂分道,乘舟向南行。良朋设宴饯,好友江干送。外表虽如常,内心感忡忡。此行迥异昔,身行心仍留。舟中虽安适,心乱难言状。时艰戒言语,孤行更寂寥。终日何所思,思在易沧间。 图注:第四排正中,身着黑色西服。由于资料有限,熊大缜的个人图片无法找到,只能找到这幅。 相关文学作品奇死 陈修琪 《北京文学》2009年第1期 异样的闷热和压抑中,熊大缜挣扎着醒过来,在那很短的时间里,他习惯性地想翻身而起,但浑身的疼痛提醒他,自己已是失去自由的人了。他重又躺下,在一种近乎荒诞的沉寂与闷热中,他一动不动地死盯着椽木已经发黑的屋顶,沉没于难言的无奈里。 这是1939年7月25日的清晨。阳光透过窄小的窗户落在斑驳不堪的墙上,显出一种苍凉的意味。一种腐烂的霉味在闷热的蒸发下越来越浓。熊大缜有些渴,爬起来,却找不到一点水,舔舔干裂的嘴唇,坐下来,悲怆地埋下头去。 屋外传来嘈杂而忙乱的喧嚣声,熊大缜警觉地辨听着,门突然开了,一个背着步枪的战士站在门口,喝道:“熊大缜,出来!” 骤然涌进来的阳光刺得熊大缜的眼睛不自觉地眯了起来,等他适应了这满地的阳光,才发觉高大的战士背后,大队人马川流不息地向西涌去,久旱未雨的乡道上,尘土飞扬,迷蒙了半边天。熊大缜心头一紧:鬼子又要扫荡了。 知了在枝叶间烦躁不安地喧噪着难以忍受的酷热,有一只鸟不知受了什么惊吓,惊惶地叫着,划过天空,消失于明晃晃的天边。熊大缜被那个叫史建勋的战士押解着,裹挟在浩荡的队伍里向西涌去。 没走多久,伤痛让熊大缜无法跟上队伍的速度,慢慢落在了后面。“快走,磨蹭什么?想逃跑啊?”史建勋一声断喝。熊大缜却站住了,转过身,打量着史建勋:“你叫什么名字?”“问什么,你,走!”史建勋把枪从肩上拿下来,握在手里。熊大缜却没有动:“别那么凶,好不好?”“对你这种汉奸特务,还用得着客气?”史建勋满脸的横肉显出一种凶狠。“你说我是汉奸特务?”“就是!”“放屁!我是冀中军区供给部部长,你手里的枪和子弹都是我造的。”“我只知道你是汉奸特务!”“我不是!”熊大缜气得脸色苍白。“就是!,走,再不走,我毙了你!”史建勋一拉枪栓,发出一声清脆的撞击声。这响声在这酷热的田野上,显得异常的刺耳。熊大缜心头一动,这响声多么熟悉,他为了检验子弹的射程和效力,曾无数次地拉动枪栓,那枪栓撞击的声音让他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意。史建勋用枪杆顶着熊大缜:“走!” 熊大缜眼里骤然亮起的一丝光芒又黯然下去,转达过身,艰难地移动着脚步,望着尘土飞扬的田野,重又感觉到那种难以言喻的悲怆。 其实这种情绪在他被关押的那天夜里,就一直藏在心里。 1939年的春天,国共合作急剧恶化,各根据地都成立了锄奸部,发起了一场旨在清洗汉奸特务的锄奸运动。一次,熊大缜批评一个下属,而这位下属偏又是他中学同学,由于言辞有些过分,这位同学气急得乱骂,甚至是骂他是汉奸特务,被人听见,很快报告给军区锄奸部。锄奸部怀疑军区内有一个特务组织,军需供给部是它的大本营,而熊大缜无疑是首要分子。在一个风平浪静的深夜,熊大缜等一百多人被抓紧了起来。这么多知识分子被抓,引起了中央的重视,派彭真等人去复查。复查的结论是:逼供证据不足为凭,锄奸扩大化应予以纠正。结果是:熊大缜尚需进一步审查外,其余人员全部释放。 阳光越来越毒了,汗水湿透了熊大缜有些肮脏的衣衫,伤口被汗水一浸,揪心的痛。他虚弱得有些走不动了,但面对满脸凶气的战士和他的枪口,熊大缜咬着牙,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突然,他的眼前闪过一道亮光,一眨眼又不见了。奇怪,熊大缜心里叫一声站住了,不断地变换着视角,终于看到了一颗金黄黄的子弹躺在尘土里,被阳光一照,反射出耀眼的光芒。他似乎忘记了疼痛,冲动地扑过去,捡起那颗子弹,捧在手里,用衣衫擦拭着子弹上的尘土。多好的一颗子弹啊!熊大缜禁不住感叹一声。 “干什么?”史建喝一声。“子弹,看看,多好的子弹!一看就知道是我们的兵工厂造的。”熊大缜孩子似的絮叨着,脸上竟有一丝沉迷。 史建勋一把夺过子弹,看了看,然后把子弹放进口袋里:“走,快点!”熊大缜一下子茫然了,有些无措地站在那里,看着史建勋竟说不出话来。“走啊!”“你得答应我,用它消灭一个鬼子。”“这是我的事。”“不,你得答应我!”“用不着你指使我,再哆嗦,别怪我不客气。”史建勋猛地用枪一顶熊大缜的身子。熊大缜一个趔趄,跌倒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在毒得有些难以忍受的阳光里飞扬开去…… 太阳开始偏西了,可酷热一点未退,又没风,天地间像个蒸笼。熊大缜实在迈不动步子,走到树荫下,一屁股坐在地上:“歇歇吧。”史建勋抬头看看太阳,又看了看熊大缜:“起来,走!”“走不动了。”“走不动也得走,你想让鬼子撵上是吧?”熊大缜没有作声,把目光移向远方,空茫茫的,战争中的田野什么也没有。 “起来,你这个汉奸特务,你想逃跑吗?”史建勋抓住熊大缜的手臂,想把他拉起来。熊大缜一甩手:“我说过我不是汉奸,更不是特务!”“你不是汉奸特务是什么?”史建勋突然冷笑起来,阳光在空旷的田野上震颤起来。“起来,再不起来,我一枪毙了你!”“你敢!”“我就敢!”熊大缜气得一下站起来:“你没有这个权利!”“我就有这个权利!”史建成拉开枪膛,从口袋里拿出那颗子弹,放进去,又一拉枪栓,顶上子弹,把枪口对准了熊大缜。 天地间一下子哑然了,空气中突然有了一种死亡的气息。“你不能这样!”熊大缜大叫一声。满脸怒火的史建勋端起了枪。“等等。”熊大缜又叫一声。史建勋没有应声,黑黝黝的枪口依然在熊大缜的眼前晃动。“死,我不怕,但我无法死在自己制造的枪弹之下。这颗子弹,你还是用它去消灭一个鬼子吧。”熊大缜一脸诚恳地说。“不,你这汉奸特务,我就是要让你死!你知道吗?我的父母还有我的兄妹都有是死在鬼子的手里。”史建勋的手指扣在枪机上。 熊大缜突然“扑”的一声跪在地上:“我从来不求别人,就求你一次,别浪费子弹,你就用石头砸死我吧!” 史建勋的目光离开了枪星,落在熊大缜的脸上,静静地看了一会,然后慢慢地放下枪,转身从附近找来一块石头,对着熊大缜的头猛然砸了下去……天空中溅起一片血色的霞光。 附记: 熊大缜生于1913年,1931年考入清华大学物理系,与著名科学家钱伟长是同班同学。1937年考取赴德留学名额,“七七事变”爆发,他毅然放弃留学,投身到吕正操领导下的冀中根据地,负责枪弹的研制,后任冀中军区供给部部长。八十岁的吕正操将军犹且念念不忘熊大缜的冤死,致信中共河北省委,说明当时情况,要求为熊大缜昭雪。1986年10月,河北省委终于作出《关于熊大缜特务问题的决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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