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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条 青铜葵花
释义

《青铜葵花》(长篇小说)是作家曹文轩在2005年激情奉献、心爱备至的最新力作。讲述一个男孩与一个女孩的故事。男孩叫青铜,女孩叫葵花。一个特别的机缘,七岁的城女孩葵花和乡村男孩青铜成了兄妹相称的朋友。他们一起生活,一起长大。但十二岁那年,女孩葵花被命运召回了她的城市,男孩青铜从此常常遥望着芦荡的尽头,遥望着女孩葵花所在的地方……

图书版本1

图书信息

作 者: 曹文轩 著出 版 社: 江苏少年儿童出版社、凤凰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05-4-1

页 数: 246

开 本: 32

纸 张: 胶版纸

I S B N : 978-7-53463336-2

包 装: 平装

所属分类: 图书 > 少儿 > 儿童文学 > 小说

定价:18.00元

编辑推荐

《青铜葵花》(长篇小说)力作新鲜出炉,作者心爱备至。

每一个时代的人,都有每一个时代的人的痛苦,痛苦绝不是今天的少年才有的。少年时,就有一种对痛苦的风度,长大时才可能是一个强者。

——曹文轩

《青铜葵花》经历了漫长而艰辛的写作。在书中,曹文轩将苦难、大美、至爱三位一体,抒写了一个乡村男孩青铜和城市女孩葵花的故事。在接受本报记者专访时,曹文轩在向晨报读者再次问好的同时,也对他的新作颇为自得。他直言《青铜葵花》一样张扬着天下人间的真善美主题。

作品人物独特鲜活,叙事简洁流畅,文字纯净唯美,意境高雅清远,情感真挚深沉,字里行间无不充盈着感人肺腑、震撼人心的人间真情,无不闪耀着人道主义的光辉。作品写苦难——大苦难,将苦难写到深刻之处;作品写美——大美,将美写到极致;作品写爱——至爱,将爱写得充满生机与情意。这种对苦难、对真情、对美好人性的细腻描写和咏叹宛如一股温暖清澈的春水,将湿润和纯净着每一个读者的眼睛、心灵,牵引着我们对生命中真善美的永恒追寻?。

简介

城市女孩葵花跟随爸爸来到一个叫大麦地的村庄生活,她认识了一个不会说话的男孩青铜。爸爸的死使葵花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葵花和青铜成为了兄妹,他们一起生活、一起长大。粗茶淡饭的生活中,一家人为了抚养葵花用尽了心力。12岁那年,命运又将女孩葵花召回她的城市,失去妹妹使青铜很痛苦,他从心里高喊 “葵花!”喊声震动了所有人的心灵。

本书是作家曹文轩在2005年激情奉献、心爱备至的最新力作。作品人物独特鲜活,叙事简洁流畅,文字纯净唯美,意境高雅清远,情感真挚深沉,字里行间无不充盈着感人肺腑、震撼人心的人间真情,无不闪耀着人道主义的光辉。作品写苦难——大苦难,将苦难写到深刻之处;作品写美——大美,将美写到极致;作品写爱——至爱,将爱写得充满生机与情意。这种对苦难、对真情、对美好人性的细腻描写和咏叹宛如一股温暖清澈的春水,将湿润和纯净着每一个读者的眼睛、心灵,牵引着我们对生命中真善美的永恒追寻。

内容提要

本书是中国现代著名作家曹文轩在2005年激情奉献、心爱备至的最新力作。

作者写苦难——大苦难,将苦难写到深刻之处;作者写美——大美,将美写到极致;作品写爱——至

爱。将爱写的充满生机与情意。

作者介绍

曹文轩,1954年1月生于江苏盐城农村。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中国现当代文学博士生导师。

有文学作品集、长篇小说《忧郁的田园》《红葫芦》《蔷薇谷》《白栅栏》《甜橙树》《追随永恒》《山羊不吃天堂草》《草房子》《红瓦黑瓦》《根鸟》等15种。

主要学术著作有《第二世界——对文学艺术的哲学解释》《小说门》《中国八十年代文学现象研究》《二十世纪末中国文学现象研究》《面对微妙》《曹文轩文学论集》等。

主编《二十世纪末中国文学作品选》《五十年中国小说选》《现代名篇导读》《外国文学名作导读本》《外国儿童文学名作导读本》等。

有作品翻译为英、法、日、韩等文字。曾获国家图书奖、宋庆龄文学奖金奖、冰心文学奖、金鸡奖最佳编剧奖、中国电影华表奖、德黑兰国际电影节评审团特别大奖“金蝴蝶”奖、意大利第十三届Giffoni电影节“铜狮”奖、中国金鸡百花电影节优秀学术论文奖、北京市文学艺术奖、《中国时报》1994年度十大优秀读物奖等学术奖和文学奖30余项。

在书后还附赠了一句话:每一个时代的人,都有每一个时代的人的痛苦,痛苦绝不是今天的少年才有的。少年时,就有一种痛苦的风度,长大时才可能是一个强者。

曹文轩一生大事记

1954年1月生于江苏盐城市农村。1974年入北京大学中文系读书,后留校任教。中国作家协会全国委员会委员,北京作家协会副主席,北京大学教授、现当代文学博士生导师、当代文学教研室主任,儿童文学委员会委员,中国作家协会鲁迅文学院客座教授。中国少年写作的积极倡导者、推动者。主要文学作品集有《忧郁的田园》、《红葫芦》、《蔷薇谷》、《追随永恒》、《三角地》等。长篇小说有《山羊不吃天堂草》、《草房子》、《红瓦黑瓦》、《根鸟》、《细米》等。有人评价他的作品是“追随永恒的力作”。主要学术性著作有《中国80年代文学现象研究》、《第二世界——对文学艺术的哲学解释》、《20世纪末中国文学现象研究》、《小说门》等。2003年作家出版社出版《曹文轩文集》(9卷)作品大量被译介到国外,《红瓦》、《草房子》以及一些短篇小说分别翻译为英、法、日、韩等文字。获省部级以上学术奖、文学奖30余种。其中有宋庆龄文学奖金奖、冰心文学大奖、国家图书奖、金鸡奖最佳编剧奖、中国电影华表奖、德黑兰国际电影节“金蝴蝶”奖、北京市文学艺术奖、中国台湾中国时报年度开卷奖、“好书大家评”年度最佳小说奖等奖项。曹文轩于2004年获得国际安徒生奖提名奖。2008年9月来到青岛的各个学校进行巡回演讲。

出版年表

出版年表

1983年2月 《没有角的牛》(中篇小说)少年儿童出版社

1985年5月 《古老的围墙》(长篇小说)江苏人民出版社

1986年2月 《云雾中的古堡》(短篇小说)重庆出版社

1986年12月 《哑牛》(短篇小说)少年儿童出版社

1988年6月 《中国八十年代文学现象研究》(专著)北京大学出版社

1988年9月 《埋在雪下的小屋》(中篇小说)广西人民出版社

1988年11月 《暮色笼罩的祠堂》(中篇小说)中国少年儿童出版社

1989年1月 《忧郁的田园》(中短篇小说集)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1991年5月《思维论》(专著) 上海文艺出版社

1991年12月 《山羊不吃天堂草》(长篇小说)江苏少年儿童出版社

1992年4月 《绿色的栅栏》(短篇小说集) 教育科学出版社

1993年11月 《红帆》(短篇小说集)安徽教育出版社

1994年3月《水下有座城》(与左珊丹合作)(短篇小说集)黑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

1994年7月 《山羊不吃天堂草》(长篇小说) 台湾民生报社

1994年7月 《红葫芦》(短篇小说集)台湾民生报社

1994年12月 《埋在雪下的小屋》(短篇小说集)台湾国际少年村

1996年7月 《少年》(散文) 台湾民生报社

1996年8月 《蔷薇谷》(短篇小说集)福建少年儿童出版社

1997年 《曹文轩文学论集》 21世纪出版社

1997年《红瓦黑瓦》长篇小说 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1997年《三角地》(中短篇小说集)台湾民生报社

1997年 《追随永恒》(散文集)北京大学出版社

1997年 《草房子》(长篇小说)江苏少年儿童出版社

1999年 《面对微妙》泰山出版社

1999年 《根鸟》(长篇小说)春风文艺出版社

2000年《红瓦房》(长篇小说)台湾小鲁出版社

2005年《野风车》(中短篇小说集)江苏少年儿童出版社

2005年《青铜葵花》(长篇小说)江苏少年儿童出版社

2006年《细米》(长篇小说)江苏少年儿童出版社

2007年《大王书》(黄琉璃)接力出版社

2008年《大王书》(红纱灯)接力出版社

目录

第一章 小木船 001

第二章 葵花田 020

第三章 老槐树 042

第四章 芦花鞋 061

第五章 金茅草 087

第六章 冰项链 115

第七章 三月蝗 148

第八章 纸灯笼 186

第九章 大草垛 220

美丽的痛苦(代后记) 243

书摘内容

第一章 小木船

1

七岁女孩葵花走向大河边时,雨季已经结束,多臼不见的阳光,正像清澈的流水一样,哗啦啦漫泻于天空。一直低垂而阴沉的天空,忽然飘飘然扶摇直上,变得高远而明亮。

草是潮湿的,花是潮湿的,风车是潮湿的,房屋是潮湿的,牛是潮湿的,鸟是潮湿的……世界万物都还是潮湿的。

葵花穿过潮湿的空气,不一会儿,从头到脚都潮湿了。她的头发本来就不浓密,潮湿后,薄薄地粘在头皮上,人显得更清瘦,而那张有点儿苍白的小脸,却因为潮湿,倒显得比往日要有生气。

一路的草,叶叶挂着水珠。她的裤管很快就被打湿了。路很泥泞,她的鞋几次被粘住后,索性脱下,一手抓了一只,光着脚丫子,走在凉丝丝的烂泥里。

经过一棵枫树下,正有一阵轻风吹过,摇落许多水珠,有几颗落进她的脖子里,她一激灵,不禁缩起脖子,然后仰起面孔,朝头上的枝叶望去,只见那叶子,一片片皆被连日的雨水冼得一尘不染,油亮亮的,让人心里很喜欢。

不远处的大河,正用流水声吸引着她。

她离开那棵枫树,向河边跑去。

她几乎天天要跑到大河边,因为河那边有一个村庄。那个村庄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大麦地。

大河这边,就葵花一个孩子。

葵花很孤独,是那种一只鸟拥有万里天空而却看不见另外任何一只鸟的孤独。这只鸟在空阔的天空下飞翔着,只听见翅膀划过气流时发出的寂寞声。苍苍茫茫,无边无际。各种形状的云彩,浮动在它的四周。有时,天空干脆光光溜溜,没有一丝痕迹,像巨大的青石板。实在寂寞时,它偶尔会鸣叫一声,但这鸣叫声,直衬得天空更加的空阔,它的心更加的孤寂。

大河这边,原是一望无际的芦苇,现在也还是一望无际的芦苇。

那年的春天,一群白鹭受了惊动,从安静了无数个世纪的芦苇丛中呼啦啦飞起,然后在芦荡的上空盘旋,直盘旋到大麦地的上空,嘎嘎鸣叫,仿佛在告诉大麦地人什么。它们没有再从它们飞起的地方落下去,因为那里有人——许多人。

许多陌生人,他们一个个看上去,与大麦地人有明显的区别。

他们是城里人。他们要在这里盖房子、开荒种地、挖塘养鱼。

他们唱着歌,唱着城里人唱的歌,用城里的唱法唱。歌声嘹亮,唱得大麦地人一个个竖起耳朵来听。

几个月过去,七八排青砖红瓦的房子,鲜鲜亮亮地出现在了芦荡里。

不久竖起一根高高的旗杆,那天早晨,一面红旗升上天空,犹如一团火,静静地燃烧在芦荡的上空。

这些人与大麦地人似乎有联系,似乎又没有联系,像另外一个品种的鸟群,不知从什么地方落脚到这里。他们用陌生而好奇的目光看大麦地人,大麦地人也用陌生而好奇的目光看他们。

他们有自己的活动范围,有自己的话,有自己的活,干什么都有自己的一套。白天干活,夜晚开会。都到深夜了,大麦地人还能远远地看到这里依然亮着灯光。四周一-片黑暗,这些灯光星星点点,像江上、海上的渔火,很神秘。

这是一个相对独立的世界。

不久,大麦地的人对它就有了称呼:五七干校。

后来,他们就“干校干校”地叫着:“你们家那群鸭子,游到干校那边了。”“你家的牛,吃了人家干校的庄稼,被人家扣了。”“干校鱼塘里的鱼,已长到斤把重了。”“今晚上,干校放电影。”……

那时,在这片方圆三百里的芦荡地区,有好几所干校。

那些人,都来自于一些大城市。有些大城市甚至离这里很远。也不全都是干部,还有作家、艺术家。他们主要是劳动。

大麦地人对什么叫干校、为什么要有干校,一知半解。他们不想弄明白,也弄不明白。这些人的到来,似乎并没有给大麦地带来什么不利的东西,倒使大麦地的生活变得有意思了。干校的人,有时到大麦地来走一走,孩子们见了,就纷纷跑过来,或站在巷子里傻呆呆地看着,或跟着这些人。人家回头朝他们笑笑,他们就会忽地躲到草垛后面或大树后面。干校的人觉得大麦地的孩子很有趣,也很可爱,就招招手,让他们过来。胆大的就走出来,走上前去。干校的人,就会伸出手,抚摸一下这个孩子的脑袋。有时,干校的人还会从口袋里掏出糖果来。那是大城市里的糖果,有很好看的糖纸。孩子们吃完糖,舍不得将这些糖纸扔掉,抹平了,宝贝似的夹在课本里。干校的人,有时还会从大麦地买走瓜果、蔬菜或是成鸭蛋什么的。大麦地的人,也去河那边转转,看看那边的人在繁殖鱼苗。大麦地四周到处是水,有水就有鱼。大麦地人不缺鱼。他们当然不会想起去繁殖鱼苗。他们也不会繁殖。可是这些文文静静的城里人,却会繁殖鱼苗。他们给鱼打针,打了针的鱼就很兴奋,在水池里撒欢一般闹腾。雄鱼和雌鱼纠缠在一起,弄得水池里浪花飞溅。等它们安静下来了,他们用网将雌鱼捉住。那雌鱼已一肚子籽,肚皮圆鼓鼓的。他们就用手轻轻地捋它的肚子。那雌鱼好像肚子胀得受不了了,觉得捋得很舒服,就乖乖地由他们捋去。捋出的籽放到一个翻着浪花的大水缸里。先是无数亮晶晶的白点,在浪花里翻腾着翻腾着,就变成了无数亮晶晶的黑点。过了几天,那亮晶晶的黑点,就变成了一尾一尾的小小的鱼苗。这景象让大麦地的大人小孩看得目瞪口呆。

在大麦地人的心目中,干校的人是一些懂魔法的人。

干校让大麦地的孩子们感到好奇,还因为干校有一个小女孩。

他们全都知道她的名字:葵花。

2

这是一个乡下女孩的名字。大麦地的孩子们不能理解:一个城里的女孩,怎么起了一个乡下女孩才会起的名字?

这是一个长得干干净净的女孩。这是一个文静而瘦弱的女孩。

这个女孩没有妈妈。她妈妈两年前得病死了。爸爸要到干校,只好将她带在身边,一同从城市来到大麦地。除了爸爸,她甚至没有一个亲戚,因为她的父母都是孤儿。爸爸无论走到哪,都得将她带在身边。

葵花还小,她不会去想像未来会有什么命运在等待着她、她与对岸的大麦地又会发生什么联系。

刚来的那些日子,她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新鲜感。

好大一个芦苇荡啊!

好像全部世界就是一个芦苇荡。

她个子矮,看不到远处,就张开双臂,要求爸爸将她抱起来。爸爸弯腰将她抱起,举得高高的:“看看,有边吗?”

一眼望不到边。

那是初夏,芦苇已经长出长剑一般的叶子,满眼的绿。爸爸曾经带她去看过大海。她现在见到了另一片大海,一片翻动着绿色波涛的大海。这片大海散发着好闻的清香。她在城里吃过由芦苇叶裹的粽子,她记得这种清香。但那清香只是淡淡的,哪里比得上她现在所闻到的。清香带着水的湿气,包裹着她,她用鼻子用力嗅着。

“有边吗?”

她摇摇头。

起风了,芦苇荡好像忽然变成了战场,成千上万的武士,挥舞着绿色的长剑,在天空下有板有眼地劈杀起来,四下里发出沙拉沙拉的声音。

一群水鸟惊恐地飞上了天空。

葵花害怕了,双手搂紧了爸爸的脖子。

大芦苇荡,既吸引着葵花,也使她感到莫名的恐惧。她总是一步不离地跟随着爸爸,生怕自己被芦苇荡吃掉似的,特别是大风天,四周的芦苇波涛汹涌地涌向天边,又从天边涌向干校时,她就会用手死死地抓住爸爸的手或是他的衣角,两只乌黑的眼睛,满是紧张。

然而,爸爸不能总陪着她。爸爸到这里,是劳动的,并且要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爸爸要割芦苇,要与很多人一起,将苇地变成良田,变成一方方鱼塘。天蒙蒙亮,芦苇荡里就会响起起床的号声。那时,葵花还在梦中。爸爸知道,当她醒来看不到他时,她一定会害怕,一定会哭泣。但,爸爸又舍不得将她从睡梦中叫醒。爸爸会用因劳动而变得粗糙的手,轻轻抚摸着她细嫩而温暖的面颊,然后叹息一声,拿着工具,轻轻将门关上,在朦胧的曙色中,一边在心里惦着女儿,一边与很多人一起,走向工地。晚上收工,常常已是月光洒满芦荡时。在这整整一天的时间里,葵花只能独自走动。她去鱼塘边看鱼,去食堂看炊事员烧饭,从这一排房子走到另一排房子。大部分的门都锁着,偶尔有几扇门开着——或许是有人生病了,或许是有人干活的地点就在干校的院子里。那时,她就会走到门口,朝里张望着。也许,屋里会有一个无力却又亲切的声音招呼她:“葵花,进来吧。”葵花站在门口,摇摇头。站了一阵,她又走向另外的地方。

有人看到,葵花常常在与一朵金黄的野菊花说话,在与一只落在树上的乌鸦说话,在与叶子上几只美丽的瓢虫说话……

晚上,昏暗的灯光下,当爸爸终于与她会合时,爸爸的心里会感到酸溜溜的。一起吃完晚饭后,爸爸又常常不得不将她一人撇在屋子里——他要去开会,总是开会。葵花搞不明白,这些大人白天都累了一天了,晚上为什么还要开会。如果不去开会,爸爸就会与她睡在一起,让她枕在他的胳膊上,给她讲故事。那时,屋子外面,要么是寂静无声,要么就是芦苇被风所吹,沙沙作响。离开爸爸,已经一天了,她会情不自禁地往爸爸身上贴去。爸爸就会不时地用力搂抱一下她,这使她感到十分的惬意。熄了灯,父女俩说着话,这是一天里最温馨美好的时光。

……

第三章.老槐树

干校的人,千里迢迢来到这片大芦苇荡,是要劳动,并且要从事繁重的体力劳动。

祖祖辈辈都从事劳动的大麦地人,怎么也搞不明白这些城里人的心事:为什么不好好的、舒舒服服地待在城里,却跑到这荒凉地界上来找苦吃?劳动有什么好呢?大麦地人,祖祖辈辈都劳动,可还祖祖辈辈做梦都不想劳动,只是无奈,才把一生缚在这土地上的。这些城里人倒好,专门劳动来了,实在是奇怪得很。许多时候,大麦地人看到,大麦地的庄稼人都收

工了,干校那边的人却还在劳作。不止一次,大麦地人都已在梦乡里了,却被干校那边干夜活的人的歌声与号子声惊醒。“这些人疯了呢!”醒来的人,在嘴里叽咕着,又翻身睡去。这些疯了的人,越是刮风下雨,就越干得起劲。大麦地人常常干干净净的,而干校那边的人倒常常泥迹斑斑的像从泥坑里爬上来的一般。

干校那边的人必须劳动。

那么,总是要往那片葵花田跑的葵花怎么办?总不能抽出一两个人来专门照料她吧?她父母又都是孤儿,这天底下竟没有一个亲戚可以托付的。就这样过了半个多月,干校方面就来与地方上联系,看看大麦地有哪位老乡家愿意领养这个女孩。地方上觉得,人家干校对大麦地实在不错,人家的拖拉机无偿地帮助大麦地耕过地,人家还出钱给大麦地搭了一座桥,还派人到大麦地人家的墙上画画儿,现在人家有了难处,应该帮人家分忧,便说:可以试试看。

干校方面怕大麦地人觉得责任太重大,说:也可以说是寄养。

干校有人曾建议将葵花送进城里,然后交由谁家抚养。他爸爸生前的几个朋友不赞成:“还不如交由大麦地人抚养,一河之隔,那边万一有个什么事情,我们也好照应这孩子。”

在干校方面将葵花送过来的头天晚上,大麦地方面的高音喇叭在黑暗中响了,村长很郑重地向大麦地人宣布了这件事情。后来,他一连重复了三遍:明天上午八点半,人家将小闺女送来,地点在村前的老槐树下。村长恳切地希望,大麦地人家,都来看一看。最后一句话是:

那小闺女,长得俊着呢!

哑巴青铜,耳朵却很灵。虽然是在屋里,外面高音喇叭里所说的,却一字一句,都真真切切地听到了。晚饭吃了一半,他不吃了,出了门,牵了牛,朝外走去。

爸问:“晚上牵牛出去干什么?”

青铜没有回头。

哑巴青铜在大麦地人眼里,是一个聪明绝顶的哑巴,也是一个行为十分古怪的哑巴。他与所有孩子一样,都有喜怒哀乐,但他的表达方式却是另样。早几年,他遇到伤心的事,常常独自一人钻到芦荡深处,无论怎么呼唤他,他也不会走出来。最长的一次,他居然在芦荡里一连待了三天才走出来——那时他已瘦得跟猴一般。奶奶的眼泪都快流尽了。遇到高兴的事,他会爬到风车顶上,朝着天空,独自大笑。放在十岁之前,假如这件事情,特别让他兴奋,他会脱光了衣服,赤条条地,满世界奔跑。大麦地的人至今还记得他九岁那年的冬天,不知是一件什么事情让他兴奋了(一般来说,大麦地人很难知道究竟是什么事情会使他兴奋),将自己脱得只剩下一件小裤衩,跑出了家门。当时,地上的积雪足有一尺厚,而天空还正在飘着大雪。几乎全体大麦地人都跑出来观望。见有那么多人观望,他跑动得更欢。爸爸、妈妈和奶奶,一边叫着,一边跟在他屁股后头追他。他根本不听。跑了一阵,他居然将小裤衩也脱掉了,扔在雪上,朝远处跑去。雪花飘飘,他的跑动像一匹小马驹。几个大汉猛追上去,好不容易才将他捉住。妈妈在给他穿衣服时,一边穿一边哭,而他却还一个劲地要挣出去。那些使青铜感到高兴、兴奋的事,也许在大麦地人看来微不足道。比如,他放牛时,在一棵桑树上,发现了一窝绿莹莹的鸟蛋,他就天天藏在芦苇丛后面去看两只羽毛好看的鸟轮流着孵蛋,这一天,他再去看时,发现两只鸟都不在了,心里一阵担忧,就去看鸟窝,只见那一窝蛋,已经变成了一窝一丝不挂的小鸟,他这就高兴了,兴奋了。再比如,河边上有棵柳树死了——死了好几年了,而这一天,他在河边割草,抬头一看,见那棵柳树的一根枝条上居然长出了两片小小的绿叶,那绿叶在寒风中怯生生地飘动着,他这就高兴了,兴奋了。所以,大麦地人永远也不能知道他究竟因什么事而高兴,而兴奋。

每天,他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他的世界,与大麦地孩子们的世界似乎不属于同一个世界。

他会用半天的时间看着清澈的水底:那里,一只河蚌在用令人觉察不出的速度向前爬行着。他会一下子折叠出数十只芦叶小船,然后将它们一一放入大河,看它们在风中争先恐后地漂向前方。其中,若有几只被风浪打翻,他会在心里为它们好一阵难过。他甚至有点儿神秘,使人不可想像。有人看见他在一口别人看来根本不可能有鱼的水塘中摸鱼,但却硬是捉住了好几条大鱼。有人看见他常常钻进芦苇荡,在一汪水泊边拍手,拍着拍着,就会有十几只鸟从芦苇丛里飞起,在他头上盘旋了一阵之后,落在水泊中。那些鸟,是大麦地人从未看到过的鸟,一只只都十分的好看。他似乎不太喜欢与大麦地的孩子们玩耍,也不特别在意大麦地的孩子们愿不愿与他玩耍。他有河流,有芦苇,有牛,有数也数不清的、不知道名字的花草与虫鸟相伴。大麦地的一个孩子说,他曾经看见过青铜张开手,掌心朝下,来来回回地在一片蔫头耷脑的草上抚摸了几下,那些草一根根地直立了起来。大人们不相信,孩子们也不相信,那个孩子说:“我可以发誓!”然后,他真的发了誓。发了誓,人们也不相信。那孩子说:“不相信拉倒!”但当大麦地的人总看见青铜独自一人在田野上走来走去——走来走去的,手上就会有一串用柳条穿起的鱼时,也觉得这个哑巴有点儿不同寻常。

现在是晚上,青铜骑着牛出现在了长长的村巷里。

“这哑巴心里有什么事了。”看见他的人说。

牛蹄叩击着青砖,发出踢踏踢踏的声音。

青铜的心思被什么牵引着,骑在牛背上居然没有觉得骑在牛背上,更没有注意到那一张张从门里探出来向他好奇地张望着的脸。牛慢条斯理地走着,他的身体随着牛的晃动而晃动,像船在水波上。他的目光,省略了大麦地村,看到的是夏末秋初的夜空:那是一片深蓝的天空,浩瀚的星河里,成千上万颗星星在沉浮,在闪烁。

这孩子显得有点儿迷迷瞪瞪的。

踢踏、踢踏……

牛蹄声在空洞的村巷里响着。没有人知道哑巴青铜要骑着他的牛到什么地方去。

青铜自己也不知道。他听牛的。牛愿意将他驮到什么地方,就驮到什么地方。他只想在夜空下游走,不想待在家里。

牛走过村庄,走过田野。青铜看到了大河。夜晚的大河,显得比白天的大河要大,既宽,又十分的遥远。他看到了大河那边的干校,一片灯光在芦荡中闪烁。

大河那边有个女孩,明天早上,她要从那边过来,到老槐树下。

月光似水,泻满一河一地。草丛里,秋虫在鸣叫。芦苇丛里,有鸟受了什么惊动,突然飞起来,在天空里叫了几声,不知飞向了哪里。天空离大地远了许多。天气已经凉爽。一切,都是秋天的景象。

青铜从牛背上跳下来,赤脚站在被秋露打湿的草丛中。

牛昂着头,在看月亮。它的目光黑晶晶的,像两颗黑宝石。

青铜也去看月亮,今晚的月亮是个白月亮,特别的柔和。

牛低下头去吃草时,青铜双膝跪在了草丛里,望着它,用手比划着。他相信牛一定能听懂他的话。他总是与牛说话,用眼神与手势。他问道:“你喜欢葵花吗?”牛嚼着草。但青铜却听到了牛的回答:“喜欢。”

“我们把她接到家,好吗?”

牛抬起头来。

青铜又听到了牛的回答:“好。”

他用手拍了拍它的脑袋,他很想抱住它的头。它不是一头牛,青铜从来不将它看做是一头牛。在青铜家,所有的人都将它看成是家里的一员。不光是青铜常跟它说话,奶奶、爸爸与妈妈也常跟它说话。他们有时会责怪它,或者是骂它,但就像是责怪或是骂一个孩子。

牛总是用温顺的目光,看着这一家子人。

“我们就这样说好了。”青铜又拍了拍它的脑袋,然后再次爬到它的背上。

它驮着他,走进村子。在村头的老槐树下,它停住了。老槐树下,是石碾。明天上午,葵花将坐在这石碾上等大麦地的一户人家将她领走。青铜好像看见了她——她坐在石碾上,身边放了一个包袱。她低着头,一直低着头。

月亮移到老槐树的上空,一切变得朦胧起来。 第二天上午八点半钟,葵花准时被干校的人领到了老槐树下。 干校的几个阿姨很精心地打扮了这个小姑娘。一个干干净净、体体面面的小姑娘。这小姑娘的头发被梳得一丝不苟,小辫上扎着鲜艳的红头绳。脸很清瘦,眼睛显得有点儿大,细细的但却又很深的双眼皮下,是一双黑得没有一丝杂色的眼睛。目光怯生生的。她一动不动地坐在石碾上,身旁是一个包袱。 干校的叔叔阿姨们,这些日子一直在做她的工作,一切都已经向她说清楚了。 她没有哭。她对自己说:“葵花不哭。” 几个阿姨就一直守候在她身旁。她们或是用手轻轻掸去她衣服上刚沾的灰尘,或是用手抚摸着她的头。有个阿姨发现她的耳根旁有道淡淡的泪痕,就去河边,用手帕蘸了点儿清水回来,细心地将那道泪痕擦掉了。 面对着大麦地人,几个阿姨用目光诉说着:“多么好的一个女孩啊!” 老槐树下,早聚集了很多人。 “在哪儿呢?在哪儿呢?……”很多人还在往这边走。他们一边走,一边嚷嚷着。但他们一旦走到老槐树下,看到葵花这小小人儿时,像被什么东西镇住了一般,立即鸦雀无声。人越聚越多,男女老少,站了满满一场地,仿佛赶集似的。与赶集不一样的是,这里没有喧哗,最多只有小声的嘀咕。 望着这么多人,望着这么多厚道而善良的面孔,葵花会一时忘记自己的处境,觉得今天很热闹。她抬起头来,羞涩地看着这些人。一时间倒变成她看别人了。但,不一会儿,她就会突然地记起她今天坐在这石碾上,是干什么来了。那时,她就会将头低下去,用眼睛看着自己的脚——脚上穿着新鞋新袜,是阿姨们买的。 老槐树的叶子,已被秋风吹黄。风大些时,就会有几片落叶飘下来。有片落叶掉在了葵花的头发上,站在她身旁的阿姨,就低头用嘴去吹这片落叶。她的头发在那股小小的气流下,就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葵花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头上,当阿姨用嘴去吹时,她缩起了脖子。这一小小的动作,被在场的人看到了,更生了怜爱之心。 坐在石碾上,有时,她会忘记了周围有这么多人,当自己就是一个人坐着。她会想起爸爸。她又看到了葵花田。她看到爸爸就站在葵花田里。这时,她的眼睛眯着,仿佛是在阳光下。人们谁也不说话。 太阳越升越高,秋天的太阳又大又亮。 谁家也没有表示希望领养葵花。 大麦地的大部分人家,都不缺孩子。新鲜的空气,明亮的阳光,新鲜的鱼虾和高质量的稻谷,使这里的女人都特别能生养孩子。一生就是一串,若按高矮走出来,看上去就像一列火车。 “朱国有结婚好几年了,还没有孩子,他家应当领养这小闺女。” “谁说啦?他老婆已怀上了,肚子都挺老高了。” “还有谁家只有儿子没有闺女的?” 于是,他们就一户一户地分析着。其中有一户,是嘎鱼家。嘎鱼家就嘎鱼一个小子,看样子,他妈妈也不会再生了。而且嘎鱼家是大麦地最富的人家。他家祖祖辈辈都养鸭,他家具有大麦地任何一户人家都不具备的财富。然而,嘎鱼家的人并没有出现在老槐树下。 人们看到了青铜一家人。青铜家就青铜一个男孩,而且还是一个哑巴。但,谁也没有去想他家能否领养葵花。因为青铜家太穷。 青铜一家人都看到了葵花。一头银发的奶奶,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女孩。人挤来挤去的,很难站得住,但奶奶拄着拐棍,却就是站在那儿不动。 葵花看到了奶奶。以前,她没有见过青铜的奶奶,现在是第一次见到,但却觉得她像在哪儿见过了。奶奶看着她,她也看着奶奶。她觉得奶奶的头发非常非常好看。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头发,一根一根的,都像是银丝。风吹来时,这些银丝在颤动,闪着亮光。奶奶慈祥和蔼的目光,在她的脸颊上抚摸着。她仿佛听到了奶奶颤抖的声音:“别怕,孩子!”奶奶的目光,无声地牵引着她。

不知是什么时候,奶奶转身走了。她要在人群里找到儿子、媳妇与孙子。她好像有话要对他们说。

已近中午,也没有一户人家出来表示愿意领养葵花。

村长有点儿急了,在人群里走来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多好的一个闺女!”

后来他才知道,正是因为大麦地的人觉得这闺女太好了,才忧虑起来。很想领养一个孩子的人家,看过葵花,就走到人群背后叹息:“没有这个福分呢!”他们觉得,这么好的一个闺女,得对得起她。而大麦地是个穷地方,家家日子都不富裕。谁都喜欢这个闺女,太喜欢了!正因为如此,大麦地人倒没有一户人家敢领养她了,他们怕日后委屈了她。

陪着葵花的几个阿姨,一直眼巴巴地等着有人家走出来。看看太阳已到头顶,她们几个转过身去,一边流泪一边说:“我们走,我们轮流养着,它大麦地谁家要,我们也不给了。”但却没有走。她们要再等一等。

葵花的头,垂得更低了。

村长看到了青铜一家人,走过来说了一句:“你们一家人倒都是好人,这孩子到你们家最合适不过了,可你们家就是……”他没有将“太穷”两个字说出口,摇了摇头走了。走过青铜身边,他用大手在青铜的头上,非常惋惜地抚摸了几下。

一直蹲在地上的爸爸,过了一会儿,站起身来说:“回去吧。”

一家人都不说话。奶奶记着村长的话,没有回头再去看一眼葵花。除了青铜,一家人都想早点离开老槐树。爸爸见青铜站着不动,过来拉了他一把。

一旁吃草的牛哞地一声长鸣。

老槐树下,所有的人都停止了说话。他们掉过头来时,看到青铜一家正在离去。这正午阳光下的一幕,留给大麦地人一个深刻的印象:奶奶颤颤巍巍地走在前头,接下来是妈妈,再接下来是爸爸——爸爸用力抓着显然不愿离开老槐树的青铜的一只胳膊,走在最后的青铜牵着牛,那牛不肯走,常用前蹄抵着路面,将身子向后倾着。

葵花看着青铜一家渐渐远去,泪水顺鼻梁而下……

人渐渐散去时,嘎鱼一家出现在了老槐树下。

整个上午,嘎鱼父子俩都在远处放鸭。

一家人在离石碾丈把远的地方站着。晒得黑不溜秋的嘎鱼,不时地瞟一眼父母的眼神与脸色。他觉得,父母对葵花似乎挺喜欢,一副动了心的样子。他心里有一种说不清楚的兴奋,朝葵花笑嘻嘻的。

嘎鱼的爸爸抬头看了看太阳,对嘎鱼耳语了几句,嘎鱼转身跑了。不一会儿,他又跑了回来,一手抓着一只煮熟了的鸭蛋。

妈妈示意嘎鱼把这两只鸭蛋送到葵花的手上,但嘎鱼不好意思,把两只鸭蛋放到了妈妈的手上。

妈妈走过去,弯腰对葵花说:“闺女,都中午了,肚子饿了吧?快把这两只鸭蛋吃了。”

葵花不肯接下,将手放到身后,并摇了摇头。妈妈就将鸭蛋分别放到葵花衣服上的两只口袋里。

嘎鱼一家人,后来就一直站在老槐树下。偶尔走过几个人,嘎鱼的父母就会与来人嘀咕一阵。嘀咕一阵之后,就又会再度站在那里去观看葵花。不知不觉之间,他们离葵花越来越近了。原来站着的几个阿姨,也在石碾上坐了下来。她们想再等一等。青铜一家人回到家,都默不作声。妈妈将饭菜端上桌后,没有一个坐到桌前的,妈妈叹息了一声,也走开了。转眼间,青铜不见了。妈妈就出门去找他,路上遇到一个孩子,问:“看见青铜了吗?”那孩子一指青铜家东边的一条河:“那不是青铜吗!”妈妈掉头一看,只见青铜坐在河中心的一根水泥桩上。几年前,这里本打算造一座桥的,刚打了一根水泥桩,因为资金的问题,就又把这计划撤消了。打下的一根,也没有拔,就孤零零地留在了水中。一些水鸟飞累了,常在上面歇脚,因此这水泥桩都是白色的鸟粪。青铜驾一只小船靠近水泥桩,然后就抱着它爬了上去。他故意没有将小船拴在水泥桩上,等他爬到水泥桩的顶端,小船也早就漂远了。

四周是水,高高的一根水泥桩。青铜坐在上面,就像一只大鸟。

妈妈看罢,就回去叫爸爸。爸爸上了已经漂到岸边的小船,将它撑到水泥桩下,仰起脸来叫着:“下来!”

青铜动也不动。

“下来!”爸爸提高了嗓门。

青铜看都没有看爸爸一眼。他以一个固定不变的姿态坐在面积极其有限的水泥桩的顶端,目光呆呆地望着河水。

不一会儿,就聚来不少围观的人。那时正是吃午饭的时候,围观的人,不少手中还端着饭碗。

这是大麦地初秋时节的一道风景,一道奇特的风景。青铜经常给大麦地制造这样的风景。

河水晃动着,青铜投在水面上的影子,梦幻一般,一会儿大一会儿小。

爸爸火了,举起竹篙威胁着:“你再不下来,我就用竹篙揍你了!”

青铜根本就不理会爸爸。

妈妈在岸上喊着:“青铜,下来吧!”

爸爸见三番五次地呼喊他下来而他就是固执着不肯下来,便急了,用竹篙去推他的屁股,想将他掀到河里。

青铜早有了准备,一边用双手死死抱住水泥桩,一边又用双腿死死夹住水泥桩,人就如同长在了水泥桩上一般。

岸上有人感叹:“你别说,这还得有一番功夫。放在一般人,能在上面坐一刻,就算不错了。”

“你就死在上面吧!”爸爸无可奈何,只好将船撑到岸边,气呼呼地爬上岸,牵着牛耕地去了。

人们看够了,也一个一个地离开了岸边。

“你就坐在上面吧!有本事一辈子别下来!”妈妈也不管他,回家去了。

青铜觉得,这世界一下子变得很安静。他坐在那里,将双腿垂挂着,用双手托着下巴。河上有风,不停地掀动着他的头发与衣服。

妈妈回到屋里后,一边惦记着坐在水泥桩上的青铜,一边在屋里收拾着。收拾着收拾着,她停住了。因为她忽然觉察到自己的收拾,有点儿莫名其妙。干吗要收拾出一张小床来呢?干吗把青铜床上的蚊帐摘下来放到水盆里呢?干吗要把柜子里一条干净被子抱出来呢?干吗拿出一只枕头来了呢?……她坐在那张刚收拾出来的干干净净的小床边,目光里满是狐疑。

此时,青铜的爸爸正在与牛怄气。那牛平素总是很听话的,而今天却总是找别扭。一会儿拉屎,一会儿撒尿,让它走路,它磨磨蹭蹭,还一边走,一边偷吃人家的庄稼。到了地里,爸爸刚将轭头架在它的脖子上,就被它一甩脑袋甩掉在地里。爸爸几次扬起鞭子要揍它。它却昂起头来,朝爸爸哞哞叫着,然后不住地从鼻子里喷出气来。终于将轭头拴好,爸爸正要去扶犁把,它却猛地往前跑动起来,那犁躺在地上,被它一路拖了去。爸爸好容易才将它追上。他真的火了,甩起一鞭子,狠狠地抽在它的脑袋上。爸爸很少用鞭子抽打它。牛没有反抗,甚至都没有叫一声,而是低下头去。爸爸立即后悔了,走上前来看它。他看到,牛的眼睛里似乎有泪水。他心里酸溜溜的,对牛说:“你不能怪我,是你不听话!”他没有再让牛干活,而是卸掉了它的轭头,将缰绳绕在它的犄角上,意思是说:“随你去吧。”然而牛却站在那里,一步不动。爸爸在田埂上坐下了,一个劲地抽着烟。

奶奶从老槐树下回来后,就一直站在门前的篱笆下,拄着拐棍,朝老槐树方向望着。

当妈妈再度回到河边呼唤青铜从水泥桩上下来时,奶奶过来了。望着孙子,她没有立即呼唤他。在这个家里,最疼青铜的就是奶奶,最能懂得青铜心的,也是奶奶。爸爸妈妈要下地干活,他基本上是奶奶带大的。五岁之前,他还和奶奶睡一张床——睡在奶奶脚底下。奶奶的小脚碰到这暖和和的、软乎乎的肉蛋儿,心里别提有多圆满。寒风肆虐的冬夜,奶奶觉得脚底下的孙子是只火盆儿。大麦地的人总是见到,奶奶不管去什么地方,总要将青铜带在身边。人们见到,他们俩总是在没完没了地说话。青铜用的是眼神与手势,然而奶奶却总能心领神会,没有一点儿障碍。哪怕是最复杂、最微妙的意思,奶奶也能毫不费力地“听”懂。青铜的世界,只有奶奶一个人能够进入,而且奶奶非常喜欢待在孙子的那个奇妙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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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2/6 2:04: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