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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条 谌容
释义

§ 简介

谌容

谌容(1936~ )当代女作家,汉族。原名谌德容,祖籍四川巫山,生于湖北汉口。童年和少年时代在动荡中度过,1951年到西南工人出版社门市部当店员,不久调到西南《工人日报》社读者来信组工作。1954年考入北京俄语学院。1957年分配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先后担任过音乐编辑和俄语翻译。1962年因病被机关精简,转到北京市教育局等待分配,直至1973年到北京市第五中学任俄语教员。此时曾多次到山西和北京郊区农村劳动和体验生活。1973年开始文学创作,写成长篇小说《万年青》和《光明与黑暗》。1975年开始发表作品。[1]

1979年5月发表中篇小说《永远是春天》,受到文艺界注意。1980年发表中篇小说《人到中年》,通过对眼科医生陆文婷的生活和工作的描述,反映了知识分子的境遇和追求,引起强烈反响,获1981年全国中篇小说奖;根据它改编的的同名影片曾多次获奖。以后又发表了一些反映社会现实的小说,其中《太子村的秘密》、《散淡的人》获奖。《减去十岁》获得好评。她坚持现实主义创作原则,勇于触及现实问题,使作品具有相当强烈的时代感。

现为中国作协北京分会专业作家。

§ 人生旅程

谌容1980年代与巴金

谌容于1936年10月3日在湖北省汉口出生后刚满九个月,就被中国历史上的“七七”事变卷进了动荡的生活。在从武汉到成都,到重庆乡下,到北平,又返回重庆的颠沛流离中,她度过了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时代。

她生命的航程中重大的转折点是重庆解放后的1951年。她要摆脱的那个家庭,曾给她起过很典雅、很封建的名字:德容;那个家庭还有一个毕业于中国大学法律系、当过国民党法官的父亲。她先后考取了部队文工团和西南工人出版社,家庭的熏陶令她在歌舞和书籍之间更钟情于后者,于是这个出版社门市部的小小营业员,便常常背着书沿着嘉陵江走向工厂矿山去卖书,从此同书结下了不解之缘。

1952年在西南工人日报社读者来信组工作,白天分发来稿来信、夜里记录广播新闻之余拼命读书的谌容,并不曾有过当作家的自我设计,但她自修了俄语和全部高中课程,广泛涉猎了解放区文学和苏联文学,于1954年考上了当时的北京俄文专修学校(即后来的北京俄语学院、北京外国语学院,今日的北京外国语大学),成为新中国第一批调干大学生,实际是为日后登上文学殿堂奠定了基础。起初她似乎很顺利地走上了另一条道路:读书,入团,结婚(丈夫是《人民日报》的范荣康),1957年毕业分配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先当音乐编辑后任俄文翻译,家庭、事业美满,真像“幸福的生活万年长”的样子。

然而,命运之神或说是义乙女神却不能容忍在二十世纪的女作家中没有谌容。他们让神经官能症之类的多种疾病把她击倒在打字机旁,在1962年逐(精简)出中央机关。为了寻找精神寄托,她读书,集邮,习画,听戏,操持家务,这一切都丰富了日后她写作的小说的细节,却没能使她的灵魂得到解脱。她八十年代写完《人到中年》便累得大病一场,但还写了散文《病中》为证,而九十年代她在病中编完一本自选集后竟感到从来没有过的累,累得连写一篇不足千字的杂文的力气都没有。

“四清运动”的声浪打破了乡间小路的宁静,作为国家干部,谌容被动员参加四清工作队的工作。回到北京两年后,在她创作的三个多幕话剧中《万年青》和《今儿选队长》被宣告失败,《焦裕禄在兰考》被北京人民艺术剧院选中,她已经同剧组一起去兰考体验过生活时,一场空前猛烈的文化大革命的政治风暴席卷了中国大地上的每一个角落,她同“旧市委”的干部一起下放到北京通县马驹桥公社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1972年冬天,她开始动用自己近十年间的全部生活积累,写作第一部长篇小说《万年青》,描写1962年万年青大队在支书江春旺的带领下,同县委副书记黄光推行“包产到户”试点工作进行斗争的故事。第一个读者是李希凡,后来便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严文井、韦君宜诸前辈。真要出书的时候,躲不过的“批林批孔”运动却给了她致命的打击:给谌容出书竟成为造反派们揭发严文井“举逸民”“兴灭国”的“钢鞭材料”。她给把持着文艺界最高领导权的江青(通过邮局)写了信,保卫自己出书的资格和生存的权利。五十天后,上面有了批示,1975年9月,《万年青》出版。

她1976年2月回到吕梁山下,住在乡宁小县城的县委机关里,雄心勃勃地开始写作长达九卷的鸿篇巨制《光明与黑暗》(这本书只在1978年7月出版了第一部)。茅盾在第四次文代会上对她于1979年5月发表在《收获》上的中篇《永远是春天》的赞扬,直到《人到中年》一举成名,谌容离开教育口成为北京作家协会驻会作家。

谌容成为名人是在1980年,那时她已四十四岁。《人到中年》的小说和电影都受到过“有严重缺陷”、“给生活蒙上阴影”等等指责,但此时自有广大读者和评论家们去应付这些笔墨官司,无须她自己上阵,然而她的痛苦未能就此结束。蜚声丈坛后她要应邀到全国各地世界各地参观访问,她要担任很多机构的理事或委员,要更富创造性地写作。

她成名后多次对采访者说过“我没有牧歌式的童年”,她给自己小说中的女主人公陆文婷们或惠莲们安排了孤苦寂寞的童年,大概就是在表达她自己对“童年”二字的理解和感受吧?当然,她的“根”是在四川,祖籍是她从未去过的巫山。所以她让《永远是春天》里的男主人公李梦而用川菜为女儿山妮饯行。但她的很多作品里回旋着的是纯正的京腔京韵,她甚至以北方人的耳朵和心理,感觉出拖长的川腔里风趣幽默的成分,她把这口音给了研究外国文学的沈志业,使他得以借此在小说《真真假假》中的政治学习会上严肃地扮演一个令人捧腹的角色,达到她对“文革遗风”调侃的目的。看来,浪迹天涯的人生旅程把这个川妹子改变得颇有些忘本了。

§ 写作历程

手稿

谌容1964年开始创作,1980年因发表中篇小说《人到中年》而蜚声中外,获中国作家协会第一届全国优秀中篇小说一等奖,由她改编的同名电影曾先后获金鸡奖、文化部优秀影片奖和百花奖。她的作品曾多次获奖。出版有长篇小说《万年青》、《光明与黑暗》,小说集《永远是春天》、《赞歌》、《真真假假》、《太子村的秘密》、《谌容小说选》、《谌容中篇小说集》,以及《谌容集》等。中篇小说《人到中年》、《太子村的秘密》分别获全国第二、三届优秀中篇小说奖。她还发表过一些散文。谌容善于在日常家庭生活中开掘出重大的社会主题,追求小说的诗意美和艺术表现的新颖独到,格调清新明丽、委婉细腻、朴实深沉。

她生命的航程中重大的转折点是重庆解放后的1951年。当时这个梳着两条小辫于的大眼睛初中学生“立志脱离家庭,参加工作”。她要摆脱的那个家庭,曾给她起过很典雅、很封建的名字:德容;那个家庭还有一个毕业于中国大学法律系、当过国民党法官的父亲。中断学业,自食其力,不知她当时是否感到过痛苦,但这样的政治抉择对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来说是够严峻、够沉重的。她先后考取了部队文工团和西南工人出版社,家庭的熏陶令她在歌舞和书籍之间更钟情于后者,于是这个出版社门市部的小小营业员,便常常背着书沿着嘉陵江走向工厂矿山去卖书,从此同书结下了不解之缘。以至过了三十年她成名后,人们得以借“从卖书到写书”之题大作文章。也许1952年在西南工人日报社读者来信组工作,白天分发来稿来信、夜里记录广播新闻之余拼命读书的谌容,并不曾有过当作家的自我设计,但她自修了俄语和全部高中课程,广泛涉猎了解放区文学和苏联文学,于1954年考上了当时的北京俄文专修学校(即后来的北京俄语学院、北京外国语学院,今日的北京外国语大学),成为新中国第一批调干大学生,实际是为日后登上文学殿堂奠定了基础。起初她似乎很顺利地走上了另一条道路:读书,入团,结婚(丈夫是《人民日报》的范荣康),1957年毕业分配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先当音乐编辑后任俄文翻译,家庭、事业美满,真像“幸福的生活万年长”的样子。

然而,命运之神或说是义乙女神却不能容忍在二十世纪的女作家中没有谌容。他们让神经官能症之类的多种疾病把她击倒在打字机旁,在1962年逐(精简)出中央机关,而北京市的中学也不敢接纳一次次晕倒在讲台上的病号,她只好回到北京市教育局,吃“劳保”,待分配。疾病的折磨,生活的孤独,“闲”的惨痛,成为她人生舞台上最不堪回首的黑暗一幕。为了寻找精神寄托,她读书,集邮,习画,听戏,操持家务,这一切都丰富了日后她写作的小说的细节,却没能使她的灵魂得到解脱。虽然拿着“劳保”在家中做贤妻良母的,无论是六十年代还是九十年代都大有人在;虽然在《真真假假》里谌容写过“烹调是通向家庭幸福的桥梁”;虽然她多次让自己笔下的陆文婷们、阿璋们抒发对丈夫、儿女和家庭的歉疚、负债的感情,但为一个有知识、有理想的新中国女性看来,“烹调蒸煮、缝纫洗涤”“只是家庭的需要,并不是社会所需要的。我毕竟还是一个对社会没有用处的人!”在谌容式的词典里,安于对社会没用即是“沉沦”。看来“自扰”的未必都是庸人。中国知识分子传统价值观念中社会责任感或使命感或义务感这些“自寻烦脑”、“自讨苦吃”的信念和感情,在谌容这一代人身上更被革命激情强化得执拗而狂热,她心无宁日,苦苦求索,终于在各种尝试中豁然开朗:“病体不能坚持八小时上班,有一小时的健康还不能写点什么?”于是她走上了文学之路。古今中外的作家们进行文学创作的动因是多种多样的。愤怒出诗人,病痛也可以出诗人。谌容视文学为生命,倒不是以文学谋稻粱,而是谋生存的高质量,高品位,寻求自身生命存在的最佳形态。她称文学是自己在“痛苦中的抉择”,殊不知,这一抉择给她带来的是更多更深的痛苦,这大概就是“人生识字痛苦始”吧。

当然,这痛苦主要不是指所有作家都体味到的文学创作的艰辛。虽然她八十年代写完《人到中年》便累得大病一场,但还写了散文《病中》为证,而九十年代她在病中编完一本自选集后竟感到从来没有过的累,累得连写一篇不足千字的杂文的力气都没有。作为新中国培养的大学生,无疑会本能地认定文学要为工农兵服务。六十年代的谌容不可能描写舞会剧院中的生活,更“不屑为自己的病痛呻吟”,她要到火热的斗争中去,为自己在小学生时代有所接触的农民服务。于是她自讨苦吃地拆散了自己的家庭:把两个儿子送到上海,把丈夫丢在城里,1963年7月她孤身一人自掏路费来到吕梁山下汾阳县内一个叫万年青生产队的小村。大自然的清新有力和农民的纯朴真诚,使她的身心如鱼得水般地得到调治抚慰和愉悦。可惜好景不长,

“四清运动”的声浪打破了乡间小路的宁静,作为国家干部,谌容被动员参加四清工作队的工作。出于对农民的深切同情,她不愿干伤害他们的事情。左右为难的结果,是一走了之。然而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就在她回到北京两年后,在她创作的三个多幕话剧中《万年青》和《今儿选队长》被宣告失败,《焦裕禄在兰考》被北京人民艺术剧院选中,她已经同剧组一起去兰考体验过生活时,一场空前猛烈的大革文化命的政治风暴席卷了中国大地上的每一个角落。排练停止,百业俱废,人人争当那“95%”又人人被打成过“5%”,改造别人又被别人改造,被别人伤害又伤害别人,谁也没能躲过那长达十年的混战。幸而谌容是“编外”人员,得以保持住“逍遥派”的身份,但最终还是同“旧市委”的干部一起下放到北京通县马驹桥公社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

这种“下放”似乎含有“变相劳改”的意味,但对谌容来说无异于放虎归山。她插秧耪地挖河喂猪地劳动了一年,又作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成员在群众和干部中工作;她既可以参加县、社、队各级干部会议,又能和大妈二婶子们盘腿坐在坑上纳鞋底拉家常。到了1972年冬天,她开始动用自己近十年间的全部生活积累,写作第一部长篇小说《万年青》,描写1962年万年青大队在支书江春旺的带领下,同县委副书记黄光推行“包产到户”试点工作进行斗争的故事。虽然业余创作被视为“不守本分”、“想入非非”的“个人主义”而不得不进入“地下”状态,但写书过程还是顺手的,1973年回北京做了五中的俄语教员后,书稿也完成了。第一个读者是李希凡,后来便是人民文学出版社的严文井、韦君宜诸前辈。真要出书的时候,躲不过的“批林批孔”运动却给了她致命的打击:给谌容出书竟成为造反派们揭发严文井“举逸民”“兴灭国”的“钢鞭材料”。原来她十五岁便立志脱离的那个家庭二十多年后还把她罩在自己的阴影里:那个早已被结论为“一般历史问题”的父亲此时却背上了“七条人命”的黑锅!书稿退回来了,在“没法活下去了”的心情中,她给把持着文艺界最高领导权的江青(通过邮局)写了信,保卫自己出书的资格和生存的权利。五十天后,上面有了批示,1975年9月,《万年青》出版。

于是这位“持重武器(指长篇小说)崭露头角”的女作家得到了学校和教育局给予的创作假,在1976年2月回到吕梁山下,住在乡宁小县城的县委机关里,雄心勃勃地开始写作长达九卷的鸿篇巨制《光明与黑暗》(这本书只在1978年7月出版了第一部)。然而,十月里的一声春雷让中国人在这个月的下旬欢度了不是国庆日的国庆,本该和全国人民一道获得解放的谌容却因为那封信又和出版社一起受到了清查。追查送信的“线”。书中的人起名“江春旺”和“邓万举”便是吹捧江青攻击邓小平。取消创作假,限期上班,最终在1977年4月停发工资。陆文婷啃凉烧饼喝白开水的细节,便是她生活拮据借贷度日的体验。上书中宣部后得到的两次批示,茅盾在第四次文代会上对她于1979年5月发表在《收获》上的中篇《永远是春天》的赞扬,都未能帮她脱离困境。直到《人到中年》一举成名,谌容离开教育口成为北京作家协会驻会作家的1980年9月,她才得到了补发的工资。风息浪止。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回顾坎坷的文学生涯,谌容的感觉是“累,真累”,她甚至难以相信自己当年竟然有那样的勇气和精力去应付无休无止的纷争。她表示再遇到类似前述的“大战”,“情愿不战而降”,因为“人生毕竟是短促的。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只要“还能写下去,我实在舍不得时间去打那些无头的笔墨官司了”(见《并非有趣的自述》)。然而,这一代人在政治斗争的风口浪尖上颠簸了几十年,他们的命运,他们的灵魂,都是被政治彻头彻尾、彻里彻外地“化”过了的,在一些难逃的“劫数”面前,她能退避三舍么?围绕着《万年青》的出版展开的两次“大战”结束了,但对《万年青》、对《光明与黑暗》的评价虽大有文章可做却并没有真正开始。一向不爱谈自己的经历和创作的谌容竟也按捺不住某种情绪地写道:《万年青》、《光明与黑暗》不会再出版了,因为它们“不符合现行政策”,但“我不能说我的处女作是《永远是春天》而不是《万年青》”。她不同意说自己是“脱离生活”写出了这样的作品,因为“生活同政治分不开”,“多年来我们的生活被‘左’的政治扭曲了,反映生活的文学作品只能反映那个被扭曲了的生活”,对这“特有的文学现象”“主要不能从作者个人身上去找原因”。我不打算针对这些看法占用本文有限的篇幅,因为《万年青》和《光明与黑暗》不是谌容的代表作或成名作,它们在谌容的创作中不能占据多么重要的地位,谌容不属于当代文学的“十七年”或“十年”,她是被称作“新时期”的那个时代的代表作家;而在中国当代文学两大传统题材之一的农村题材作品中,《万年青》的艺术成就也未能使它们出类拔萃占住显赫地位。若想理论作家反映生活与评价生活的问题,现实主义的“真伪”问题,人们多半会以《艳阳天》之类为例证,而不借《万年青》之题去发挥。

§ 作品特点

谌容的《太子村的秘密》简直是发表在1982年下半年的又一部《真真假假》,它尖锐而又及时地揭示了在政治运动反反复复、颠颠倒倒,上边儿脱离实际、唱高调、瞎指挥的年代里,农村基层干部只好通过弄虚作假、“糊弄”一切来坚持实事求是、“三不糊弄”的既不正常又被习以为常的社会现象。小说留给我们的,是大队支书李万举信奉的“不糊弄肚子”、“不糊弄庄稼”和“不糊弄社员”的质朴而又深刻的原则,而李万举的性格,却被匿名信造成的悬念及其引发的曲折故事淹没了,以至令读者找错了感觉,以为是在读一部侦破小说。小说的构思也十分巧妙:匿名信,座谈会记录,日记,为烘托李万举而迂回包抄;结尾处真相大白,写匿名信者也是假揭发,真褒扬,假批判,真学习,更加重了那“真真假假”的氛围,但始终未能逼深入到李万举的内心世界。同晚一年发表的张贤亮的《河的子孙》比,《太子村的秘密》就显得单薄了。两部小说在题材、主题和人物性格方面都有某些相似之处,但张贤亮不但让我们看到了魏天贵为保护农民的根本利益而耍弄的阳奉阴违的手段,更让我们看到了这“半个鬼”作为农村干部特有的忠厚与权力欲、善良与自私、智慧与狡黠的丰富而复杂的性格,看到了广阔的社会历史背景和复杂的现实矛盾汇成的“景深”;《河的子孙》的立意,已经从对农村基层干部忠心耿耿实事求是精神的赞美,扩展升华为对支撑我们灾难深重的中华民族得以生存发展下去的那种“健康的本能”的沤歌。用恩格斯的话来说,这部小说具有“较大的思想深度和意识到的历史内容”;用今天时髦的字眼评价,它比《太子村的秘密》有着更为深厚的“文化内涵”。

《人到中年》主要是通过身心交瘁的陆文婷昏迷中的幻觉,回顾她那艰辛的生活道路,特别尽情地渲染了她内心深处的感情。凡能真切赳表达人之常情的作品,都能触动读者的心弦,从而取得良好的效果,这在今天看来是不足挂齿的常识问题。但在当代文学史上,敢于在文学作品中毫无顾忌地宣泄人之常情只是在七十年代末才出现的现象。

这里似乎还应顺便提及《人到中年》的结构问题。这是因为谌容写小说时大爱在结构上“大作文章”,而《人到中年》的结构又备受称赞:新颖,精巧,严密,和谐,几近于完美。可能就在王蒙抛出他的“集束手榴弹”的同时,谌容也开始吸收西方现代派文学技巧中的精华来营造自己的《人到中年》,她摆脱了传统的讲故事思路的束缚,打乱时间顺序,以病危的陆文婷那时而清醒,时而朦胧的意识流动过程为主要线索,舒卷自如,跳跃性强,在两天之间、病房之内的现实生活中凝炼地展示她十八年的人生旅程,表露那颗为他人操劳半生、积劳成疾,停跳前的一刹还要把牵挂和深情献给自己的病人与亲人的苦难的心,令人信服地强化了陆文婷性格的崇高感和悲剧色彩。这以后谌容的很多中篇或长篇小说都要在叙事方法上花样翻新,往往贯之以两条甚至三条平行的线索,以便在有限的篇幅内加大容量,增强密度,衬托对比,深化内涵。《散淡的人》和《人到老年》是把描述现实的章节和追述历史的章节交叉着写,《散淡的人》尤其有规律,单数章节写现实(田家宴会),双数章节按时间顺序写杨子丰历史中几个重要片断。《杨月月与萨特之研究》由阿漳、阿维夫妇的通信组成,阿漳讲杨月月的故事,阿维写他读萨特的心得(很多论者都试图弄明白这种设置的内在统一性又都感到难圆其说);而《懒得离婚》里贯穿着三条线:一条是青年记者方芳对刘述怀家庭婚姻状况的采访,再一条是方芳与同宿舍神秘兮兮的李索玲的对话,第三条则是没名没姓的夫妻间的怄气,拌嘴及离婚的艰难。孤立地看,每一篇的写法都有些“意思”;整体上看,便因手法的重复而冲淡了新鲜感,倒是《人到中年》先入为主地让人牢记着作者运用新手法的老到娴熟而“永葆其美妙之青春”,不管从哪方面看都能当之无愧地成为谌容的代表作。难怪巴金说“我多么希望我能够写一部像《人到中年》那样的小说!”

也许陆文婷是个技术型的知识分子,或许因为她是个女性抽象思辨能力较弱,要么就是作者的疏漏,她的理念世界(即卢卡契所说“人物的智慧风貌”)逊于她的感情世界,以致影响了陆文婷形象的丰满厚实。而在《真真假假》里,我们看到了各具情态的学者型知识分子群像。这部小说不过写了某省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室的“大研究员”们奉命举行了三天的政治学习会的里里外外,却十分敏锐辛辣地描绘了极左路线的回光近照对一群惊弓之鸟的骚扰,既使人忍俊不禁,又使人慨叹不已;但历史留给新生活的阴影,毕竟遮不住新时代的曙光。开会,曾是中国人生活中的重要内容和极富特色的场景,而停工停产连续几日开会务虚,更是文化界知识分子的家常便饭。但在谌容之前,很少有哪位作家把开会写得如此引人入胜。走过极左政治冲击一切的年代、身经百会、出口成章又素请各种政策条文套话术语的知识分子们虽总结出一整套“人生在世,开会发言,真假并举,以真为主,以假为辅”的经验,但当省委赵部长点名批评他们的同仁那篇对西方现代派文学寓评于介的文章是拜倒在西方资产阶级脚下的立场态度问题,院党办吉主任敦促“学习讨论”赵部长讲话时,他们又一次面临在讲真话与讲假话之间抉择的痛苦。这种痛苦,看来也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个历史悠久的课题。一边是“左”的压力,一边是科学的真理,不讲话不行,讲真话不敢,说违心的话不情愿,于是除了决心“唤回党的思想政治工作的霞光”的支部书记杨昌明,和当年为右派鸣不平而“自投罗网”的右派室主任吴天湘光明磊落、仗义执言外,大多数与会者都采取了“前王朔”式的态度,或“批评青年奇装异服、痛斥电影胡编乱造”;或大谈访日见闻以证明资本主义的腐朽;或批判重庆灯会的崇洋媚外,避实就虚,避近就远地抵制、应付三天的会议,来保护自己,保护同志,保护学术研究的科学性。谌容用了“字斟句酌的表态”,“离题万里的表白”,“不着边际的联系实际”,“故作小心的检讨”,“貌似真诚的坦率”,“眉飞色舞的谎言”和“热烈的废话”这些相反相成的词构成的词组,高度概括、惟妙惟肖地表达了知识分子式的狡黠,准确地刻画出中国知识分子“外圆内方”的传统特征。“方”固然是可敬的,这使吉子宽未能真正达到预期目的;但谌容也通过吴天湘的言行对世俗所认可的“适度的变通”、“无伤大雅的圆滑”的消极面进行了批判,这对知识分子乃至全体国民的文化性格的改造,至今仍有着强烈的警省作用。

如今这部“问题小说”中的主要“问题”对处在“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而不是“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氛围中的读者可能已失去了政治的震撼力,但它的可读性并没有减弱,我看到一些1982年时还是幼儿园小儿的青年仍能把它当作一出喜剧玩味欣赏。书中的人物没有完整的性格和命运,但他们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强烈鲜明,潜台词丰富,令人过目难忘。因被打成“特嫌”而变得唯唯诺诺的张维,每次会上都要第一个结结巴巴艰苦地发言,两膝紧并,身子前倾,瘦骨嶙磷,粤味普通话,即使他说出要“自己整自己的风”,“自己搞自己的运动”这样的话来,全室同仁念他的“老实巴脚”,又提到“党员标准”等等“严肃”的事情,也暗自感激他的长篇发言“救了”大家的“驾”,所以全部都有教养地“正襟危坐”,“有礼貌地聆听”。而张维再紧张也不失学者的严谨,十分注意“英明领袖华主席”和“党中央、华主席”云云提法的区分。而会议冷场时吴天湘埋下眼吞云吐雾,叶菲研究秦童童毛衣的编结技法,西服革履、风度翩翩的“江南才子”朱盛以少有的殷勤给大家提壶续水,都受各自性格的支配以不同的方式表现了回避和掩饰的心理。当事人许明辉被迫说出自己的文章“有错误”时的脸上一红,“不觉朝”刚正不阿的吴天湘投去的“一瞥”没能逃过谌容的眼睛;而结在脑后的长发一甩一甩的秦童童,嬉笑怒骂,童言无忌,被作者赋予“高干”出身、“知青”资历的背景和依据。我由衷钦佩作者对生活观察、感受和表达的非凡能力,特别是她驾驭语言的功力。

书中人物的语言(和行为)是充分个性化的,而作者自己的叙述语言,也都在词汇、句型、语气、风格上同她所描绘对象的情味完全吻合。

谌容发表于1985年第三期《收获》上的《散淡的人》中的杨子丰,同吴天湘有很多相似之处。但他的刚正不阿,他的光明磊落,他的襟怀坦荡,以及被社会溢之为“恃才做物”、“孤芳自赏”的那些知识分子的特征,比吴天湘表现得更充分、强烈、鲜明;而且也许是因为他没有被打成右派妻离子散的遭遇,或者更因为他是除了真理别无他求的散淡的人,他比吴天湘少了些深思熟虑而锋芒毕露、落拓不羁。

§ 作品评价

谌容成为名人是在1980年,那时她已四十四岁。《人到中年》的小说和电影都受到过“有严重缺陷”、“给生活蒙上阴影”等等指责,但此时自有广大读者和评论家们去应付这些笔墨官司,无须她自己上阵,然而她的痛苦未能就此结束。蜚声丈坛后她要应邀到全国各地世界各地参观访问,她要担任很多机构的理事或委员,要更富创造性地写作。她曾构思了一组关于童年生活的散文,其中《童年的记忆》已经写完,此外还要写《卖豆腐的女人》、《背柴的小女孩》、《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和《美人儿》等多篇。谁知1983年初她去上海参加全国电影故事片创作座谈会,看了影片《城南旧事》,感到自己那几篇作品的手法同林海音的有几分相同,都是用一个小女孩的眼睛看人生。既然林海音的作品先于自己为观众和读者所知,自己就要退让,因为自己的作品不能雷同于自己,更不能雷同于别人。在“上天”“赐”她以新的写法之前,我们是无缘同那“小女孩”、“美人儿”们谋面了。这就叫“不以创作丰富自娱”,这就是自讨苦吃。对自己的作品如此苛刻,她就别想“著作等身”了。

早在1949年8月,上海《文汇报》上就讨论过小资产阶级(即知识分子)是否可以作文艺作品的主角而且结论是否定的,所以在1949年至 1976年的中国文学史上,以知识分子为主角的小说屈指对数,长篇里大概也就《青春之歌》、《小城春秋》那么两三部吧?而新时期描写知识分子的小说数不胜数,但艺术成就较高的知识分子形象也屈指可数。公认成功的陆文婷形象,就是谌容创造的。读了她的第二部写知识分子的中篇小说《真真假假》(发表于1982年《收获》第一期),拍案叫绝的同时让人们心中便下了个结论:谌容是写知识分子的有可多得的高手!虽然她凭着写农民的长篇《万年青》和《光明与黑暗》登上文坛,虽然她的西坡奶奶(《白雪》)和《关于仔猪过冬问题》受到好评,虽然她的《太子村的秘密》在《人到中年后又第二次获全国优秀中篇小说奖,虽然她忘不了在农村的岁月,自己觉得和农民结下了不解之缘,但同她自己比,同别人比,这些作品给人的感觉是:写农民,不是谌容的强项。

§ 个人作品

创作作品

先后出版长篇小说《万年青》、《光明与黑暗》(第一部)、《永远是春天》,小说集《谌容小说选》、《赞歌》、《太子村的秘密》、《谌容中篇小说集》等。

著作书目

万年青(长篇小说)1975,人文出版社

光明与黑暗(长篇小说)1978,人文出版社

永远是春天(中篇小说)1980,人文出版社

人到中年(中篇小说)1980,百花文艺出版社

谌容小说选 1981,北京出版社

赞歌(中篇小说集)1983,四川人民出版社

真真假假(中篇小说)1983,上海文艺出版社

太子村的秘密(中、短篇小说集)1983,人文出版社

谌容中篇小说集 1983,湖南人民出版社

杨月月与萨特之研究(中篇小说)1984,中国文联出版社

错、错、错!(中、短篇小说集)1986,花城出版社

谌容集(中篇小说集)1986,海峡文艺出版社 研究资料书目

谌容研究专集(何火任编)1984,贵州人民出版社

人到中年—从小说到电影1986,中国电影出版社

§ 所获奖项

谌容1964年开始创作,1980年因发表中篇小说《人到中年》而蜚声中外,获中国作家协会第一届全国优秀中篇小说一等奖,由她改编的同名电影曾先后获金鸡奖、文化部优秀影片奖和百花奖。她的作品曾多次获奖。出版有长篇小说《万年青》、《光明与黑暗》,小说集《永远是春天》、《赞歌》、《真真假假》、《太子村的秘密》、《谌容小说选》、《谌容中篇小说集》,以及《谌容集》等。中篇小说《人到中年》、《太子村的秘密》分别获全国第二、三届优秀中篇小说奖。

§ 个人评价

作为一位富有个性的优秀女作家,谌容的创作成就,主要体现在作家以其对现实的敏锐的感受力,紧紧抓住人们关心的热点,力图“把人间的悲喜剧放在一定的历史范畴,探索决定人物命运的渊源,写出更深刻、更本质地反映历史面貌的作品”。(谌容《奔向未来》)因此,作品大多蕴含着深刻的社会内容,闪现出现实主义的批判锋芒。同时,对艺术形式和表现手法敢于探索,勇于创新。或继承我国传统,融入新机,或借助外国良规,加以生发,显得写法灵活,形式多样。其格调端庄、凝重、洒脱,既不失女性委婉、细腻的情愫,又兼有开阔、恢宏、雄健的笔力。[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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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4/12/19 5:17: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