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词条 《八大名著(全六卷)》
释义

八大名著(全六卷) 特色及评论

全书采用16开精装。印刷精美、装帧优良、非常适于阅读和收藏,可以说是文学爱好者不可多得的一套好版本。

八大名著(全六卷) 内容简介

中国古典文学名著多如烟海,各类集粹也是多种多样,所收名著各有不同。这套由长征出版社出版的《八大名著》便是其一。它在传统四大名著的基础上,又收入了《儒林外史》、《聊斋志异》、《镜花缘》、《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等四部名著,共计六册。

八大名著(全六卷) 本书目录

红楼梦  水浒传  聊斋志异  镜花缘

西游记  三国演义  儒林外史  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

红楼梦

第一回

甄士隐梦幻识通灵 贾雨村风尘怀闺秀

第二回

贾夫人仙逝扬州城 冷子兴演说荣国府

第三回

贾雨村夤缘复旧职 林黛玉抛父进京都

第四回

薄命女偏逢薄命郎 葫芦僧乱判葫芦案

第五回

游幻境指迷十二钗 饮仙醪曲演红楼梦

第六回

贾宝玉初试云雨情 刘姥姥一进荣国府

第七回

送宫花贾琏戏熙凤 宴宁府宝玉会秦钟

第八回

比通灵金莺微露意 探宝钗黛玉半含酸

第九回

恋风流情友入家塾 起嫌疑顽童闹学堂

第十回

金寡妇贪利权受辱 张太医论病细穷源

第十一回

庆寿辰宁府排家宴 见熙凤贾瑞起淫心

第十二回

王熙凤毒设相思局 贾天祥正照风月鉴

第十三回

秦可卿死封龙禁尉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

第十四回

林如海捐馆扬州城 贾宝玉路谒北静王

第十五回

王凤姐弄权铁槛寺 秦鲸卿得趣馒头庵

第十六回

贾元春才选凤藻宫 秦鲸卿夭逝黄泉路

第十七回

大观园试才题对额 荣国府归省庆元宵

第十八回

隔珠帘父女勉忠勤 搦湘管姊弟裁题咏

第十九回

情切切良宵花解语 意绵绵静日玉生香

第二十回

王熙凤正言弹妒意 林黛玉俏语谑娇音

第二十一回

贤袭人娇嗔箴宝玉 俏平儿软语救贾琏

第二十二回

听曲文宝玉悟禅机 制灯迷贾政悲谶语

第二十三回

西厢记妙词通戏语 牡丹亭艳曲警芳心

第二十四回

醉金刚轻财尚义侠 痴女儿遗帕惹相思

第二十五回

魇魔法姊弟逢五鬼 红楼梦通灵遇双真

第二十六回

蜂腰桥设言传心事 潇湘馆春困发幽情

第二十七回

滴翠亭杨妃戏彩蝶 埋香冢飞燕泣残红

第二十八回

蒋玉菡情赠茜香罗 薛宝钗羞笼红麝串

第二十九回

享福人福深还祷福 痴情女情重愈斟情

第三十回

宝钗借扇机带双敲 龄官划蔷痴及局外

第三十一回

撕扇子作千金一笑 因麒麟伏白首双星

第三十二回

诉肺腑心迷活宝玉 含耻辱情烈死金钏

第三十三回

手足耽耽小动唇舌 不肖种种大承笞挞

第三十四回

情中情因情感妹妹 错里错以错劝哥哥

第三十五回

白玉钏亲尝莲叶羹 黄金莺巧结梅花络

第三十六回

绣鸳鸯梦兆绛芸轩 识分定情悟梨香院

第三十七回

秋爽斋偶结海棠社 蘅芜苑夜拟菊花题

第三十八回

林潇湘魁夺菊花诗 薛蘅芜讽和螃蟹咏

第三十九回

村姥姥是信口开合 情哥哥偏寻根究底

第四十回

史太君两宴大观园 金鸳鸯三宣牙牌令

第四十一回

栊翠庵茶品梅花雪 怡红院劫遇母蝗虫

第四十二回

蘅芜君兰言解疑癖 潇湘子雅谑补余香

第四十三回

闲取乐偶攒金庆寿 不了情暂撮土为香

第四十四回

变生不测凤姐泼醋 喜出望外平儿理妆

第四十五回

金兰契互剖金兰语 风雨夕闷制风雨词

第四十六回

尴尬人难免尴尬事 鸳鸯女誓绝鸳鸯偶

第四十七回

呆霸王调情遭苦打 冷郎君惧祸走他乡

第四十八回

滥情人情误思游艺 慕雅女雅集苦吟诗

第四十九回

琉璃世界白雪红梅 脂粉香娃割腥啖膻

第五十回

芦雪庵争联即景诗 暖香坞雅制春灯谜

第五十一回

薛小妹新编怀古诗 胡庸医乱用虎狼药

第五十二回

俏平儿情掩虾须镯 勇晴雯病补雀金裘

第五十三回

宁国府除夕祭宗祠 荣国府元宵开夜宴

第五十四回

史太君破陈腐旧套 王熙凤效戏彩斑衣

第五十五回

辱亲女愚妾争闲气 欺幼主刁奴蓄险心

第五十六回

敏探春兴利除宿弊 时宝钗小惠全大体

第五十七回

慧紫鹃情辞试忙玉 慈姨妈爱语慰痴颦

第五十八回

杏子阴假凤泣虚凰 茜纱窗真情揆痴理

第五十九回

柳叶渚边嗔莺咤燕 绛云轩里召将飞符

第六十回

茉莉粉替去蔷薇硝 玫瑰露引来茯苓霜

第六十一回

投鼠忌器宝玉瞒赃 判冤决狱平儿行权

第六十二回

憨湘云醉眠芍药茵 呆香菱情解石榴裙

第六十三回

寿怡红群芳开夜宴 死金丹独艳理亲丧

第六十四回

幽淑女悲题五美吟 浪荡子情遗九龙佩

第六十五回

贾二舍偷娶尤二姨 尤三姐思嫁柳二郎

第六十六回

情小妹耻情归地府 冷二郎一冷入空门

第六十七回

见土仪颦卿思故里 闻秘事凤姐讯家童

第六十八回

苦尤娘赚入大观园 酸凤姐大闹宁国府

第六十九回

弄小巧用借剑杀人 觉大限吞生金自逝

第七十回

林黛玉重建桃花社 史湘云偶填柳絮词

第七十一回

嫌隙人有心生嫌隙 鸳鸯女无意遇鸳鸯

第七十二回

王熙凤恃强羞说病 来旺妇倚势霸成亲

第七十三回

痴丫头误拾绣春囊 懦小姐不问累春风

第七十四回

惑奸谗抄检大观园 矢孤介杜绝宁国府

第七十五回

开夜宴异兆发悲音 赏中秋新词得佳谶

第七十六回

凸碧堂品笛感凄清 凹晶馆联诗悲寂寞

第七十七回

俏丫鬟抱屈夭风流 美优伶斩情归水月

第七十八回

老学士闲征诡画词 痴公子杜撰芙蓉诔

第七十九回

薛文龙悔娶河东狮 贾迎春误嫁中山狼

第八十回

美香菱屈受贪夫棒 王道士胡诌妒妇方

第八十一回

占旺相四美钓游鱼 奉严词两番入家塾

第八十二回

老学究讲义警顽心 病潇湘痴魂惊恶梦

第八十三回

省宫闱贾元妃染恙 闹闺阃薛宝钗吞声

第八十四回

试文字宝玉始提亲 探惊风贾环重结怨

第八十五回

贾存周报升郎中任 薛文起复惹放流刑

第八十六回

受私贿老官翻案牍 寄闲情淑女解琴书

第八十七回

感深秋抚琴悲往事 坐禅寂走火入邪魔

第八十八回

博庭欢宝玉赞孤儿 正家法贾珍鞭悍仆

第八十九回

人亡物在公子填词 蛇影杯弓颦卿绝粒

第九十回

失绵衣贫女耐嗷嘈 送果品小郎惊叵测

第九十一回

纵淫心宝蟾工设计 布疑阵宝玉妄谈禅

第九十二回

评女传巧姐慕贤良 玩母珠贾政参聚散

第九十三回

甄家仆投靠贾家门 水月庵掀翻风月案

第九十四回

宴海棠贾母赏花妖 失宝玉通灵知奇祸

第九十五回

因讹成实元妃薨逝 以假混真宝玉疯颠

第九十六回

瞒消息凤姐设奇谋 泄机关颦儿迷本性

第九十七回

林黛玉焚稿断痴情 薛宝钗出闺成大礼

第九十八回

苦绛珠魂归离恨天 病神瑛泪洒相思地

第九十九回

守官箴恶奴同破例 阅邸报老舅自担惊

第一零零回

破好事香菱结深恨 悲远嫁宝玉感离情

第一零一回

大观园月夜感幽魂 散花寺神签惊异兆

第一零二回

宁国府骨肉病灾襟 大观园符水驱妖孽

第一零三回

施毒计金桂自焚身 昧真禅雨村空遇旧

第一零四回

醉金刚小鳅生大浪 痴公子余痛触前情

第一零五回

锦衣军查抄宁国府 骢马使弹劾平安州

第一零六回

王熙凤致祸抱羞惭 贾太君祷天消祸患

第一零七回

散余资贾母明大义 复世职政老沐天恩

第一零八回

强欢笑蘅芜庆生辰 死缠绵潇湘闻鬼哭

第一零九回

候芳魂五儿承错爱 还孽债迎女返真元

第一一零回

史太君寿终归地府 王凤姐力诎失人心

第一一一回

鸳鸯女殉主登太虚 狗彘奴欺天招伙盗

第一一二回

活冤孽妙尼遭大劫 死雠仇赵妾赴冥曹

第一一三回

忏宿冤凤姐托村妪 释旧憾情婢感痴郎

第一一四回

王熙凤历幻返金陵 甄应嘉蒙恩还玉阙

第一一五回

惑偏私惜春矢素志 证同类宝玉失相知

第一一六回

得通灵幻境悟仙缘 送慈柩故乡全孝道

第一一七回

阻超凡佳人双护玉 欣聚党恶子独承家

第一一八回

记微嫌舅兄欺弱女 惊谜语妻妾谏痴人

第一一九回

中乡魁宝玉却尘缘 沐皇恩贾家延世泽

第一二零回

甄士隐详说太虚情 贾雨村归结红楼梦 返回

水浒传

第一回

张天师祈禳瘟疫

洪太尉误走妖魔

第二回

王教头私走延安府

九纹龙大闹史家村

第三回

史大郎夜走华阴县

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第四回

赵员外重修文殊院

鲁智深大闹五台山

第五回

小霸王醉入销金帐

花和尚大闹桃花村

第六回

九纹龙剪径赤松林

鲁智深火烧瓦官寺

第七回

花和尚倒拔垂杨柳

豹子头误入白虎堂

第八回

林教头刺配沧州道

鲁智深大闹野猪林

第九回

柴进门招天下客

林冲棒打洪教头

第十回

林教头风雪山神庙

陆虞候火烧草料场

第十一回

朱贵水亭施号箭

林冲雪夜上梁山

第十二回

梁山泊林冲落草

汴京城杨志卖刀

第十三回

先锋东郭争功

青面兽北京斗武

第十四回

赤发鬼醉卧灵官殿

晁天王认义东溪村

第十五回

吴学空说三阮撞筹

公孙作画应七星聚义

第十六回

杨志押送金银担

吴用智取生辰纲

第十七回

花和尚单打二龙山

青面辣双夺宝珠寺

第十八回

美髯公智稳插翅虎

宁公明私入显然天王

第十九回

林冲水寨大并火

晁盖梁山小夺泊

第二十回

梁山泊义士尊晁盖

郓城县月夜走刘唐

第二十一回

虔波大闹郓城县

朱仝义释宋公明

第二十二回

阎婆大闹郓城县

朱仝义释宋公明

第二十三回

横海郡柴进留宾

景阳风武松打虎

第二十四回

王波贪贿说风情

郓哥不仇闹茶肆

第二十五

王婆计啜西门庆

淫妇蕴含鸩武大朗

第二十六回

偷骨殖何九叔送丧

供人头武二朗设祭

第二十七回

母夜叉孟州道卖人肉

武都头十字坡遇张青

第二十八回

武松威镇安平寨

施恩义夺快话林

第二十九回

施恩重霸孟州道

武松醉打蒋门神

第三十回

施恩三入死囚牢

武松大闹飞云浦

第三十一回

张都临血溅鸳鸯楼

武行者夜走蜈蚣岭

第三十二回

武行者醉打孔亮

锦毛虎义释宋江

第三十三回

宋朝江夜看小鳌山

花荣大市清风寨

第三十四回

镇三山大闹青州道

霹雳火夜走瓦砾场

第三十五回

石将军村店寄书

小李文梁山射雁

第三十六回

梁山泊吴用举开戴宗  揭阳岭宋江逢李俊

第三十七回

没遮兰追赶及时雨

船火儿大闹当阳江

第三十八回

及时雨会神行太保

黑旋风斗浪里白跳

第三十九回

当阳楼宽敞江噙反诗

梁山泊载宗传假信

第四十回

梁山泊动法场

白友庙英雄小聚义

第四十一回

满意江智取无为军

张顺活捉黄文炳

第四十二回

还道村受三卷天书

宋公明遇九天玄女

第四十三回

楣李逵剪径劫单人

黑旋风泊岭杀四虎

第四十四回

锦豹子小径逢戴宗

病关索长街遇石秀

第四十五回

杨雄醉骂潘巧云

石和智杀裴如海

第四十六回

病关索大闹翠屏山

拼命三火烧祝家店

第四十七回

扑天雕双修生死书

宋公明一打祝家庄

第四十八回

一丈青单捉王矮虎

宋公明两打祝家庄

第四十九回

解珍解宝双越狱

孙立孙新大劫牢

第五十回

吴学空双掌连环计

宋公明三打祝家庄

第五十一回

插翅虎枷枷打白秀英

美髯公误失小衙内

第五十二回

李逵打死殷天锡

柴进失陷高唐州

第五十三回

戴宗智取公孙胜

李逵斧劈罗真人

第五十四回

入云龙斗法破高谦

黑旋风拧穴救柴进

第五十五回

高太尉大兴三路兵

呼延灼摆布连环马

第五十六回

吴用赚金铃吊挂

宋江闹西岳华山

第五十七回

徐宁教使钩镰枪

宋江大破连环马

第五十八回

三山聚义打青州

众虎同心归水泊

第五十九回

吴用赚金铃吊挂

宋江闹西岳华山

第六十回

公孙胜芒砀山降魔

晁天王曾头市中箭

第六十一回

吴用智赚玉麒麟

张顺夜闹金沙渡

第六十二回

放冷箭燕青救主

劫法场石秀跳楼

第六十三回

宋江兵打北京城

关胜议取梁山泊

第六十四回

呼延灼月夜赚关胜

关胜议取梁山泊

第六十五回

托塔天王梦中显圣

浪里白跳水上报冤

第六十六回

时迁火烧翠云楼

吴用智取大名府

第六十七回

宋江赏马步三军

关胜降水火二将

第六十八回

宋公明夜打曾头市

卢俊义活抻史文恭

第六十九回

东平府误陷九纹龙

宋公明义释双松将

第七十回

没羽箭飞石打英雄

宋公明弃粮擒壮士

第七十一回

忠义堂石碣受天文

梁山泊英雄排座次

第七十二回

柴进簪花入禁苑

李逵元夜闹东京

第七十三回

黑旋风乔捉鬼

梁山泊双献头

第七十四回

燕青智扑擎天柱

李逵寿张乔坐衙

第七十五回

活阎罗倒船偷御酒  黑旋风扯沼骂钦差

第七十六回

吴加亮布四斗五方旗 宋公明排九宫八卦阵

第七十七回

梁山泊十面里伏

宋公明两赢童贯

第七十八回

十节度议取梁山泊  宋公明一败高太尉

第七十九回

刘唐放火烧战船

宋江两败高太尉

第八十回

张顺凿漏海稣船

宋江一败高太尉

第八十一回

燕青月夜遇道君

戴宗定计出乐和

第八十二回

梁山泊分金大买市  宋公明全伙受招安

第八十三回

宋公明奉诏破大辽   陈桥驿滴泪斩小卒

第八十四回

宋公明兵打苏州城

卢俊义大战玉田县

第八十五回

宋公明夜度益津关

吴学究智取文安县

第八十六回

宋公明大战独鹿山  卢俊义兵陷表青石峪

第八十七回

宋公明大战幽州

呼延灼力擒番将

第八十八回

颜统军阵列混天象

宋公明梦授玄女法

第八十九回

宋公明破阵成功

宿太尉分布恩降诏

第九十回

五台山宋江参禅

双林镇燕青遇敌

第九十一回

宋公明兵度黄河

卢俊义赚城黑夜

第九十二回

振军威小李广神箭   打盖郡智多星密筹

第九十三回

李逵梦闹天池

宋江兵分两路

第九十四回

关胜义降三将

李逵莽陷众人

第九十五回

宋公明忠感后土

乔道清术败宁兵

第九十六回

幻魔君术窘五龙山   入云龙兵百谷岭

第九十七回

陈罐谏官升安抚

琼英处女做先锋

第九十八回

张清缘配琼英

吴用计鸩邬梨

第九十九回

花和尚解脱缘缠井   混江龙水灌太原城

第一百回

张清琼英双建功

陈罐宋江同奏捷

第一百一回

谋坟地阴险产逆

蹈春阳妖艳重生奸

第一百二回

王庆因奸吃官司

龚端被打师军犯

第一百三回

张管营因妾弟丧身   范节级为表史医脸

第一百四回

段家庄重招新女婿  房山寨双并旧强人

第一百五回

宋公明避暑疗军兵  乔道清回风烧贼冠

第一百六回

书生谈知却强敌    水军汩没契约坚贼

第一百七回

宋江大胜纪山军

朱武打破六花阵

第一百八回

乔道清兴雾取城

小旋风藏炮击贼

第一百九回

王庆渡江被捉

宋江剿冠成功

第一百十回

燕青秋林渡射雁

宋江东京城献俘

第一百十一回 张顺夜伏金山寺

宋江智了解润州城

第一百十二回 卢俊义分兵宣州道   宋公明大战毗陵垓

第一百十三回 混江龙太湖小结义

宋公明苏州大会垓

第一百十四回 宁海军宋江吊孝

涌金门张顺归神

第一百十五回 张顺魂捉方天定

宋江智取宁海军

第一百十六回 卢俊义大战昱岭关  宋公明智取清溪洞

第一百十七回 睦州城箭射邓元觉

乌龙岭神助宋公明

第一百十八回 卢俊义大战昱岭关

宋公明智取清溪洞

第一百十九回 鲁智深浙江坐化

宋公明衣锦还乡

第一百二十回 宋公明神聚蓼儿洼  徽宗帝梦游梁山泊 返回

西游记

第1回

灵根育孕源流出

心性修持大道生

第2回

悟彻菩提真妙理

断魔归本合元神

第3回

四海千山皆拱伏

九幽十类尽除名

第4回

官封弼马心何足

名注齐天意未宁

第5回

乱蟠桃大圣偷丹

反天宫诸神捉怪

第6回

观音赴会问原因

小圣施威降大圣

第7回

八卦炉中逃大圣

五行山下定心猿

第8回

我佛造经传极乐

观音奉旨上长安

第9回

袁守诚妙算无私曲

老龙王拙计犯天条

第10回

二将军宫门镇鬼

唐太宗地府还魂

第11回

还寿生唐王遵善果

度孤魂萧禹正空门

第12回

玄奘秉诚建大会

观音显相比化金蝉

第13回

陷虎穴金星解厄

双叉岭伯钦留僧

第14回

心猿归正

六贼无踪

第15回

蛇盘山诸神暗佑

鹰愁涧意马收缰

第16回

观音院僧谋宝贝

黑风山怪窃裟

第17回

孙行者大闹黑风山

观世音收伏熊罴怪

第18回

观音院唐僧脱难

高老庄行者除魔

第19回

云栈洞悟空收入戒

浮屠山玄奘受心经

第20回

黄风岭唐僧有难

半山中八戒争先

第21回

护法设庄留大圣

须弥灵吉定风魔

第22回

八戒大战流沙河

木叉奉法收悟净

第23回

三藏不忘本

四圣试禅心

第24回

万寿山大仙留故友

五庄观行者窃人参

第25回

镇元仙赶捉取经僧

孙行者大闹五庄观

第26回

孙悟空三岛求方

观世音甘泉活树

第27回

尸魔三戏唐三藏

圣僧恨逐美猴王

第28回

花果山群妖聚义

黑松林三藏逢魔

第29回

脱难江流来国土

承恩八戒转山林

第30回

邪魔侵正法

意马忆心猿

第31回

猪八戒义激猴王

孙行者智降妖怪

第32回

平顶山功曹传信

莲花洞木母逢灾

第33回

外道迷真性

元神助本心

第34回

魔头巧算困心猿

大圣腾挪骗宝贝

第35回

外道施欺正性

心猿获宝伏邪魔

第36回

心猿正处诸缘伏

劈破傍门见月明

第37回

鬼王夜谒唐三藏

悟空神化引婴儿

第38回

婴儿问母知邪正

金木参玄见假真

第39回

一粒金丹天上得

三年故主世间生

第40回

婴儿戏化禅心乱

猿马刀归木母空

第41回

心猿遭火败

木母被魔擒

第42回

大圣殷勤拜南海

观音慈善缚红孩

第43回

黑河妖孽擒僧去

西洋龙子捉鼍回

第44回

法身元运逢车力

心正妖邪度脊关

第45回

三清观大圣留名

车迟国猴王显法

第46回

外道弄强欺正法

心猿显圣灭诸邪

第47回

圣增夜阻通天水

金木垂慈救小童

第48回

魔弄寒风飘大雪

僧思拜佛履层冰

第49回

三藏有灾沉水宅

观者救难现鱼篮

第50回

情乱性从因爱欲

神昏心动遇魔头

第51回

心猿空用千般计

水火无功难炼魔

第52回

悟空大闹金既洞

如来暗示主人公

第53回

禅主吞餐怀鬼孕

黄举运水解邪胎

第54回

法性西来送女国

心猿定计脱烟花

第55回

色邪淫或唐三藏

性正修持不坏身

第56回

神狂诛革寇

道昧放心猿

第57回

真行考落伽山诉苦

假猴王水帘洞卷文

策58回

二心搅乱大乾坤

一体难修真寂灭

第59回

唐三藏路阻火焰山

孙行者一调芭蕉扇

第60回

牛魔工罢战赴华筵

孙行者二调芭蕉扇

第61回

猪八戒助为败魔王

孙行者三调芭蕉扇

第62回

涤垢洗心惟扫塔

缚魔归正乃修身

第63回

二增荡怪闹龙宫

群圣除邪获宝贝

第64回

荆棘岭悟能努力

木仙庵三藏谈诗

第65回

长邢假设小雪者

四众皆遭大厄难

第66回

诸神遭毒手

弥勒缚妖魔

第67回

拯救驻罗禅性稳

脱离秽污道心请

第68回

朱紫国唐僧论前世  孙行者施为三折肽

第69回

心主夜间修药物

君王筵上论妖邪

第70回

妖魔宝放烟沙火

悟空计盗紫金铃

第71回

行者假名降怪流

现者现象优妖王

第72回

盘丝洞七倩迷本

濯垢泉八戒忘形

第73回

情因旧恨生灾毒

心主这庞幸破光

第74回

长庚传报废头狠

行者施为变化能

第75回

心猿钻造阴阳窍

魔王还归大道真

第76回

心神居会廉归性

木母同降怪体美

第77回

群廉斯本性

一体拜真如

第78回

比丘怜子造阴神

金殿识魔校道德

第79回

寻调擒妖造老寿

当前正主救婴儿

第80回

姹女青阳成配偶

心猿护主识妖邪

第81回

镇海寺心猿知怪

黑松林三众寻师

第82回

姹大求阳

元神护道

第83回

心猿识得丹头    姹女还归本性

第84回

难灭伽持国大党

法王成正体天然

第85回

心猿妒木母

魔主计吞禅

第86回

木母助威征怪物

金公施法灭妖邪

第87回

凤仙郡冒天止雨

孙大圣劝善施霖

第88回

禅到玉华施法会

心猿木母接门人

第89回

黄狮精虚设钉把宴 金木上计闹豹头山

第90回

师狮接受同归一

盗道缠禅静九灵

第91回

金平府元夜视灯

玄英洞唐僧供状

第92回

三僧大胡青龙山

四星扶捉犀牛怪

第93回

给邓园问古谈因

天竺国朝王遇偶

第94回

四僧宴乐御花园

一怪空怀情欲喜

第95回

假合真形擒玉兔

真阴归正会灵元

第96回

寇员外喜待高僧

唐长老不贪富贵

第97回

金酬外护遭魔蛰

圣显幽魂救本原

第98回

猿熟马驯方脱壳

功成行满见真如

第99回

九九数完魔灭尽

三三行满道归根

第100回  径回东土,

五圣成真 返回

三国演义

第一回

宴桃园豪杰三结义

斩黄巾英雄首立功

第二回

张翼德怒鞭督邮

何国舅谋诛宦竖

第三回

议温明董卓叱丁原

馈金珠李肃说吕布

第四回

废汉帝陈留践位

谋董贼孟德献刀

第五回

发矫诏诸镇应曹公

破关兵三英战吕布

第六回

焚金阙董卓行凶

匿玉玺孙坚背约

第七回

袁绍磐河战公孙

孙坚跨江击刘表

第八回

王司徒巧使连环计

董太师大闹凤仪亭

第九回

除暴徒吕布助司徒

犯长安李倔听贾诩

第十回

勤王室马腾举义

报父仇曹操兴师

第十一回

刘皇叔北海救孔融

吕温侯濮阳破曹操

第十二回

陶恭祖三让徐州

曹孟德大战吕布

第十三回

李倔郭汜大交兵

杨奉董承双救驾

第十四回

曹孟德移驾幸许都

吕奉先乘夜袭徐郡

第十五回

太史慈酣斗小霸王

孙伯符大战严白虎

第十六回

吕奉先射戟辕门

曹孟德败师育水

第十七回

袁公路大起七军

曹孟德会合三将

第十八回

贾文和料敌决胜

夏侯敦拔矢啖睛

第十九回

下邳城曹操鏖兵

白门楼吕布殒命

第二十回

曹阿瞒许田打围

董国舅内阁受诏

第二十一回

曹操煮酒论英雄

关公赚城斩车胄

第二十二回

袁曹各起马步三军

关张共擒王刘二将

第二十三回

祢正平裸衣骂贼

吉太医下毒遭刑

第二十四回

国贼行凶杀贵妃

皇叔败走投袁绍

第二十五回

屯土山关公约三事

救白马曹操解重围

第二十六回

袁本初败兵折将

关云长挂印封金

第二十七回

美髯公千里走单骑

汉寿侯五关斩六将

第二十八回

斩蔡阳兄弟释疑

会古城主臣聚义

第二十九回

小霸王怒斩于吉

碧眼儿坐领江东

第三十回

战官渡本初败绩

劫乌巢孟德烧粮

第三十一回

曹操仓亭破本初

玄德荆州依刘表

第三十二回

夺冀州袁尚争锋

决漳河许攸献计

第三十三回

曹丕乘乱纳甄氏

郭嘉遗计定辽东

第三十四回

蔡夫人隔屏听密语

刘皇叔跃马过檀溪

第三十五回

玄德南漳逢隐沦

单福新野遇英主

第三十六回

玄德用计袭樊城

元直走马荐诸葛

第三十七回

司马徽再荐名士

刘玄德三顾草庐

第三十八回

定三分隆中决策

战长江孙氏报仇

第三十九回

荆州城公子三求计

博望坡军师初用兵

第四十回

蔡夫人议献荆州

诸葛亮火烧新野

第四十一回

刘玄德携民渡江

赵子龙单骑救主

第四十二回

张翼德大闹长坂桥

刘豫州败走汉津口

第四十三回

诸葛亮舌战群儒

鲁子敬力排众议

第四十四回

孔明用智激周瑜

孙权决计破曹操

第四十五回

三江口曹操折兵

群英会蒋干中计

第四十六回

用奇计孔明借箭

献密计黄盖受刑

第四十七回

阚泽密献诈降书

庞统巧授连环计

第四十八回

宴长江曹操赋诗

锁战船北军用武

第四十九回

七星坛诸葛祭风

三江口周瑜纵火

第五十回

诸葛亮智算华容

关云长义释曹操

第五十一回

曹仁大战东吴兵

孔明一气周公瑾

第五十二回

诸葛亮智辞鲁肃

赵子龙计取桂阳

第五十三回

关云长义释黄汉升

孙仲谋大战张文远

第五十四回

吴国太佛寺看新郎

刘皇叔洞房续佳偶

第五十五回

玄德智激孙夫人

孔明二气周公瑾

第五十六回

曹操大宴铜雀台

孔明三气周公瑾

第五十七回

柴桑口卧龙吊丧

耒阳县凤雏理事

第五十八回

马孟起兴兵雪恨

曹阿瞒割须弃袍

第五十九回

许褚裸衣斗马超

曹操抹书间韩遂

第六十回

张永年反难杨修

庞士元议取西蜀

第六十一回

赵云截江夺阿斗

孙权遗书退老瞒

第六十二回

取培关杨高授首

攻雒城黄魏立功

第六十三回

诸葛亮痛哭庞统

张翼德义释严颜

第六十四回

孔明定计捉张任

杨阜借兵破马超

第六十五回

马超大战葭萌关

刘备自领益州牧

第六十六回

关云长单刀赴会

伏皇后为国捐生

第六十七回

曹操平定汉中地

张辽威震逍遥津

第六十八回

甘宁百骑劫魏营

左慈掷杯戏曹操

第六十九回

卜周易管辂知机

讨汉贼五臣死节

第七十回

猛张飞智取瓦口隘

老黄忠计夺天荡山

第七十一回

占对山黄忠逸待劳

据汉水赵云寡胜少

第七十二回

诸葛亮智取汉中

曹阿瞒兵退斜谷

第七十三回

玄德进位汉中王

云长攻拔襄阳郡

第七十四回

庞令明抬榇决死战

关云长放水淹七军

第七十五回

关云长刮骨疗毒

吕子明白衣渡江

第七十六回

徐公明大战沔水

关云长败走麦城

第七十七回

玉泉山关公显圣

洛阳城曹操感神

第七十八回

治风疾神医身死

传遗命奸雄数终

第七十九回

兄逼弟曹植赋诗

侄陷叔刘封伏法

第八十回

曹丕废帝篡炎刘

汉王正位继大统

第八十一回

急兄仇张飞遇害

雪弟恨先主兴兵

第八十二回

孙权降魏受九锡

先主征吴赏六军

第八十三回

战骁亭先主得仇人

守江口书生拜大将

第八十四回

陆逊营烧七百里

孔明巧布八阵图

第八十五回

刘先主遗诏托孤儿

诸葛亮安居平五路

第八十六回

难张温秦宓逞天辩

破曹丕徐盛用火攻

第八十七回

征南寇丞相大兴师

抗天兵蛮王初受执

第八十八回

渡泸水再缚番王

识诈降三擒孟获

第八十九回

武乡侯四番用计

南蛮王五次遭擒

第九十回

驱巨兽六破蛮兵

烧藤甲七擒孟获

第九十一回

祭泸水汉相班师

伐中原武侯上表

第九十二回

赵子龙力斩五将

诸葛亮智取三城

第九十三回

姜伯约归降孔明

武乡侯骂死王朗

第九十四回

诸葛亮乘雪破羌兵

司马懿克日擒孟达

第九十五回

马谡拒谏失街亭

武侯弹琴退仲达

第九十六回

孔明挥泪斩马谡

周鲂断发赚曹休

第九十七回

讨魏国武侯再上表

破曹兵姜维诈献书

第九十八回

追汉军王双受诛

袭陈仓武侯取胜

第九十九回

诸葛亮大破魏兵

司马懿入寇西蜀

第一百回

汉兵劫寨破曹真

武侯斗阵辱仲达

第百零一回

出陇上诸葛妆神

奔剑阁张合中计

第百零二回

司马懿占北原渭桥

诸葛亮造木牛流马

第百零三回

上方谷司马受困

五丈原诸葛禳星

第百零四回

陨大星汉丞相归天

见木像魏都督丧胆

第百零五回

武侯预伏锦囊计

魏主拆取承露盘

第百零六回

公孙渊兵败死襄平

司马懿诈病赚曹爽

第百零七回

魏主归政司马氏

姜维兵败牛头山

第百零八回

丁奉雪中奋短兵

孙峻席间施密计

第百零九回

困司马汉将奇谋

废曹芳魏家果报

第百一十回

文鸯单骑退雄兵

姜维背水破大敌

第百十一回

邓士载智取姜伯约

诸葛诞义讨司马昭

第百十二回

救寿春于诠死节

取长城伯约鏖兵

第百十三回

丁奉定计斩孙琳

姜维斗阵破邓艾

第百十四回

曹髦驱车死南阙

姜维弃粮胜魏兵

第百十五回

诏班师后主信谗

托屯田姜维避祸

第百十六回

钟会分兵汉中道

武侯显圣定军山

第百十七回

邓士载偷度阴平

诸葛瞻战死绵竹

第百十八回

哭祖庙一王死孝

入西川二士争功

第百十九回

假投降巧计成虚话

再受禅依样画葫芦

第百二十回

荐杜预老将献新谋

降孙皓三分归一统 返回

儒林外史

第一回 说楔子敷陈大义

借名流隐括全文

第二回 王孝廉村学识同科 周蒙师暮年登上第

第三回 周学道校士拔真才 胡屠户行凶闹捷报

第四回 荐亡斋和尚契官司 打秋风乡绅遭横事

第五回 王秀才议立偏房

严监生疾终正寝

第六回 乡绅发病闹船家

寡妇含冤控大伯

第七回 范学道视学报师恩 王员外立朝敦友谊

第八回 王观察穷途逢世好 娄公子故里遇贫交

第九回 娄公子捐金赎朋友 刘守备冒姓打船家

第十回 鲁翰林怜才择婿

蓬公孙富室招亲

第十一回 鲁小姐制义难新郎 杨司训相府荐贤上

第十二回 名士大宴莺��腹溯 侠客虚设人头会

第十三回 蘧��夫求贤问业

马纯上仗义疏财

第十四回 蘧公孙书坊送良友 马秀才山洞遇神仙

第十五回 葬神仙马秀才送丧 思父母匡童生尽孝

第十六回 大柳庄孝子事亲 乐清县贤宰爱士

第十七回 匡秀才重游旧地 赵医生高踞诗坛

第十八回 约诗会名士携匡二 访朋友书店会潘三

第十九回 匡超人幸得良朋 潘自业横遭祸事

第二十回 匡超人高兴长安道 牛布衣客死芜湖关

第二十一回 冒姓字小子求名 念亲戚老夫卧病

第二十二回 认祖孙玉圃联宗 爱交游雪斋留客

第二十三回 发阴私诗人被打 叹老景寡妇寻夫

第二十四回 牛浦郎牵连多讼事 鲍文卿整理旧生涯

第二十五回 鲍文卿南京遇旧 倪廷玺安庆招亲

第二十六回 向观察升官哭友 鲍廷玺丧父娶妻

第二十七回 王太太夫妻反目 倪廷珠兄弟相逢

第二十八回 季苇萧扬州入赘 萧金铉白下选书

第二十九回 诸葛佑僧寮遇友 杜慎卿江郡纳姬

第三十回

爱少俊访友神乐观 逞风流高会莫愁湖

第三十一回 天长县同访豪杰 赐书楼大醉高朋

第三十二回 杜少卿平居豪举 娄焕文临去遗言

第三十三回 杜少卿夫妇游山 迟衡山朋友议礼

第三十四回 议礼乐名流访友 备弓旌天子招贤

第三十五回 圣天子求贤问道 庄征君辞爵还家

第三十六回 常熟县真儒降生 泰伯祠名贤主祭

第三十七回 祭先圣南京修礼 送孝子西蜀寻亲

第三十八回 郭孝子深山遇虎 甘露僧狭路逢仇

第三十九回 萧云仙救难明月岭 平少保奏凯青枫城

第四十回

萧云仙广武山赏雪 沈琼枝利涉桥卖文

第四十一回 庄濯江话旧秦淮河 沈琼枝押解江都县

第四十二回 公子妓院说科场 家人苗疆报信息

第四十三回 野羊塘将军大战 歌舞地酋长劫营

第四十四回 汤总镇成功归故乡 余明经把酒问葬事

第四十五回 敦友谊代兄受过 讲堪舆回家葬亲

第四十六回 三山门贤人饯别 五河县势利熏心

第四十七回 虞秀才重修元武阁 方盐商大闹节孝祠

第四十八回 徽州府烈妇殉夫 泰伯祠遗贤感旧

第四十九回 翰林高谈龙虎榜 中书冒占凤凰池

第五十回

假官员当街出丑 真义气代友求名

第五十一回 少妇骗人折风月 壮士高兴试官刑

第五十二回 比武艺公子伤身 毁厅堂英雄讨债

第五十三回 国公府雪夜留宾 来宾楼灯花惊梦

第五十四回 病佳人青楼算命 呆名士妓馆献诗

第五十五回 添四客述往思来 弹一曲高山流水

第五十六回 神宗帝下诏旌贤 刘尚书奉旨承祭返回

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

第01回 楔子

第02回 守常经不使疏逾戚 睹怪状几疑贼是官

第03回 走穷途忽遇良朋

谈仁路初闻怪状

第04回 吴继之正言规好友 苟观察致敬送嘉宾

第05回 珠宝店巨金骗去

州县官实价开来

第06回 彻底寻根表明骗子 穷形极相画出旗人

第07回 代谋差营兵受殊礼 吃倒帐钱侩大遭殃

第08回 隔纸窗偷觑骗子形 接家书暗落思亲泪

第09回 诗翁画客狼狈为奸 怨女痴男鸳鸯并命

第10回 老伯母强作周旋话 恶洋奴欺凌同族人

第11回 纱窗外潜身窥贼迹 房门前瞥眼睹奇形

第12回 查私货关员被累

行酒令席上生风

第13回 拟禁烟痛陈快论

睹赃物暗尾佳人

第14回 宦海茫茫穷官自缢 烽烟渺渺兵舰先沈

第15回 论善士微言议赈捐 见招贴书生谈会党

第16回 观演水雷书生论战事 接来电信游子忽心惊

第17回 整归装游子走长途 抵家门慈亲喜无恙

第18回 恣疯狂家庭现怪状

避险恶母子议离乡

第19回 具酒食博来满座欢声 变田产惹出一场恶气

第20回 神出鬼没母子动身

冷嘲热谑世伯受窘

第21回 作引线官场通赌棍

嗔直言巡抚报黄堂

第22回 论狂士撩起忧国心

接电信再惊游子魄

第23回 老伯母遗言嘱兼祧

师兄弟挑灯谈换帖

第24回 臧获私逃酿出三条性命 翰林伸手装成八面威风

第25回 引书义破除迷信

较资财衅起家庭

第26回 干嫂子色笑代承欢 老捕役潜身拿臬使

第27回 管神机营王爷撤差 升镇国公小的交运

第28回 办礼物携资走上海 控影射遣伙出京师

第29回 送出洋强盗读西书 卖轮船局员造私货

第30回 试开车保民船下水 误纪年制造局编书

第31回 论江湖揭破伪术

小勾留惊遇故人

第32回 轻性命天伦遭惨变 豁眼界北里试嬉游

第33回 假风雅当筵呈丑态 真义侠拯人出火坑

第34回 蓬荜中喜逢贤女子 市井上结识老书生

第35回 声罪恶当面绝交

聆怪论笑肠几断

第36回 阻进身兄遭弟谮

破奸谋妇弃夫逃

第37回 说大话谬引同宗

写佳画偏留笑柄

第38回 画士攘诗一何老脸 官场问案高坐盲人

第39回 老寒酸峻辞干馆

小书生妙改新词

第40回 披画图即席题词

发电信促归阅卷

第41回 破资财穷形极相

感知己沥胆披肝

第42回 露关节同考装疯

入文闱童生射猎

第43回 试乡科文闱放榜

上母寿戏彩称觞

第44回 苟观察被捉归公馆 吴令尹奉委署江都

第45回 评骨董门客巧欺蒙 送忤逆县官托访察

第46回 翻旧案借券作酬劳 告卖缺县丞难总督

第47回 恣儿戏末秩侮上官 忒轻生荐人代抵命

第48回 内外吏胥神奸狙猾 风尘妓女豪侠多情

第49回 串外人同胞遭晦气 擒词藻嫖界有机关

第50回 溯本源赌徒充骗子 走长江舅氏召夫人

第51回 喜孜孜限期营�r室 乱烘烘连夜出吴淞

第52回 酸风醋浪拆散鸳鸯 半夜三更几疑鬼魅

第53回 变幻离奇治家无术 误交朋友失路堪怜

第54回 告冒饷把弟卖把兄 戕委员乃侄陷乃叔

第54回 告冒饷把弟卖把兄 戕委员乃侄陷乃叔

第55回 箕踞忘形军门被逐 设施已毕医士脱逃

第56回 施奇计奸夫变凶手 翻新样淫妇建牌坊

第57回 充苦力乡人得奇遇 发狂怒老父责顽儿

第58回 陡发财一朝成眷属 狂骚扰遍地索强梁

第59回 干儿子贪得被拐出洋 戈什哈神通能撤人任

第60回 谈官况令尹弃官

乱著书遗名被骂

第61回 因赌博入棘闱舞弊 误虚惊制造局班兵

第62回 大惊小怪何来强盗潜踪 上张下罗也算商人团体

第63回 设骗局财神遭小劫 谋复任臧获托空谈

第64回 无意功名官照何妨是假 纵非因果恶人到底成空

第65回 一盛一衰世情商冷暖 忽从忽违辩语出温柔

第67回 论鬼蜮挑灯谈宦海 冒风涛航海走天津

第69回 责孝道家庭变态

权寄宿野店行沽

第70回 惠雪舫游说翰苑

周辅成误娶填房

第71回 周太史出都逃妇难 焦侍郎入粤走官场

第72回 逞强项再登幕府

走风尘初入京师

第73回 书院课文不成师弟 家庭变起难为祖孙

第74回 符弥轩逆伦几酿案 车文琴设谜赏春灯

第75回 巧遮饰贽见运机心 先预防嫖界开新面

第76回 急功名愚人受骗

遭薄幸淑女蒙冤

第77回 泼婆娘赔礼入娼家 阔老官叫局用文案

第78回 巧蒙蔽到处有机谋 报恩施沿街夸显耀

第78回 巧蒙蔽到处有机谋 报恩施沿街夸显耀

第79回 论丧礼痛砭陋俗

祝冥寿惹出奇谈

第80回 贩丫头学政蒙羞

遇马扁富翁中计

第81回 真愚昧惨陷官刑

假聪明贻讥外族

第82回 紊伦常名分费商量 报涓埃夫妻勤伺候

第83回 误联婚家庭闹竟见 施诡计幕客逞机谋

第84回 接木移花丫环充小姐 弄巧成拙牯岭属他人

第85回 恋花丛公子扶丧

定药方医生论病

第86回 旌孝子瞒天撒大谎 洞世故透底论人情

第87回 遇恶姑淑媛受苦

设密计观察谋差

第88回 劝堕节翁姑齐屈膝 谐好事媒妁得甜头

第89回 舌剑唇枪难回节烈 忿深怨绝顿改坚贞

第90回 差池臭味郎舅成仇 巴结功深葭莩复合

第91回 老夫人舌端调反目 赵师母手版误呈词

第92回 谋保全拟参僚属 巧运动赶出冤家

第93回 调度才高抚台运泥土 被参冤抑观察走津门

第94回 图恢复冒当河工差 巧逢迎垄断银元局

第95回 苟观察就医游上海 少夫人拜佛到西湖

第96回 教供辞巧存体面 写借据别出心裁

第97回 孝堂上伺候竟奔忙 亲族中冒名巧顶替

第98回 巧攘夺弟妇作夫人 遇机缘僚属充西席

第99回 老叔祖娓娓讲官箴 少大人殷殷求仆从

第100回 巧机缘一旦得功名 乱巴结几番成笑话

第101回 王医生淋漓谈父子 梁顶粪恩爱割夫妻

第102回 温月江义让夫人 裘致禄孽遗妇子

第103回 亲尝汤药媚倒老爷 婢学夫人难为媳妇

第104回 良夫人毒打亲家母 承舅爷巧赚朱博如

第105回 巧心计暗地运机谋 真脓包当场写伏辩

第106回 符弥轩调虎离山 金秀英迁莺出谷

第107回 觑天良不关疏戚 蓦地里忽遇强梁

第108回 负屈含冤贤令尹结果 风流云散怪现状收场返回

聊斋志异

考城隍

耳中人

尸变

喷水

瞳人语

画壁

山魈

咬鬼

捉狐

荞中怪

宅妖

王六郎

偷桃

种梨

劳山道士

长清僧

蛇人

斫蟒

犬奸

雹神

狐嫁女

娇娜

僧孽

妖术

野狗

三生

狐入瓶

鬼哭

真定女

焦螟

叶生

四十千

成仙

新郎

灵官

王兰

鹰虎神

王成

青凤

画皮

贾儿

蛇癖

金世成

董生

��石

庙鬼

陆判

婴宁

聂小倩

义鼠

地震

海公子

丁前溪

海大鱼

张老相公

水莽草

造畜

凤阳士人

耿十八

珠儿

小官人

胡四姐

祝翁

猪婆龙

某公

快刀

侠女

酒友

莲香

阿宝

九山王

遵化署狐

张诚

汾州狐

巧娘

吴令

口技

狐联

滩水狐

红玉

林四娘

江中

鲁公女

道士

胡氏

戏术

丐僧

伏狐

蜇龙

苏仙

李伯言

黄九郎

金陵女子

汤公

阎罗

连琐   单道士

白于玉

夜叉国

小髻

西僧

老饕

连城

霍生

汪士秀

商三官

于江

小二

庚娘

宫梦弼

鸲鹆

刘海石

谕鬼

泥鬼

梦别

犬灯

番僧

狐妾

雷曹

赌符

阿霞

李司鉴

五�l大夫

毛狐

翩翩

黑兽

余德

杨千总

瓜异

青梅

罗刹海市

田七郎

产龙

保住

公孙九娘

促织

柳秀才

水灾

诸城某甲

库官

酆都御史

龙无目

狐谐

雨钱

妾杖击贼

秀才驱怪

姊妹易嫁

续黄粱

龙取水

小猎犬

棋鬼

辛十四娘

白莲教

双灯

捉鬼射狐

蹇偿债

头滚

鬼作筵

胡四相公

念秧

蛙曲

鼠戏

泥书生

土地夫人

寒月芙蕖

酒狂

阳武侯

赵城虎

螳螂捕蛇

武技

小人

秦生

鸦头

酒虫

木雕美人

封三娘

狐梦

布客

农人

章阿端

�A��媪

金永年

花姑子

武孝廉

西湖主

孝子

狮子

阎王

土偶

长治女子

义犬   鄱阳神

伍秋月

莲花公主

绿衣女

黎氏

荷花三娘子

骂鸭

柳氏子

上仙

侯静山

钱流

郭生

金生色

彭海秋

堪舆

窦氏

梁彦

龙肉

潞令

马介甫

魁星

厍将军

绛妃

河间生

云翠仙

跳神

铁布衫法

大力将军

白莲教

颜氏

杜翁

小谢

缢鬼

吴门画工

林氏

胡大姑

细侯

美人首

刘亮采

蕙芳

山神

萧七

乱离

豢蛇

雷公

菱角

饿鬼

考弊司

阎罗

大人

向杲

董公子

周三

鸽异

聂政

冷生

狐惩淫

山市

江城

孙生

八大王

戏缢

罗祖

刘姓

邵九娘

巩仙

二商

沂水秀才

梅女

郭秀才

死僧

阿英

橘树

赤字

牛成章

青娥

镜听

牛癀

金姑夫

梓潼令

鬼津

仙人岛

阎罗薨

颠道人

胡四娘

僧术

禄数

柳生

冤狱

鬼令

甄后

宦娘

阿绣

杨疤眼

小翠  金和尚

龙戏蛛

商妇

阎罗宴

役鬼

细柳

画马

局诈

放蝶

男生子

钟生

鬼妻

黄将军

三朝元老

医术

藏虱

梦狼

夜明

夏雪

化男

禽侠

鸿

负尸

紫花和尚

周克昌

嫦娥

鞠乐如

褚生

盗户

某乙

霍女

司文郎

丑狐

吕无病

钱卜巫

姚安

采薇翁

崔猛

诗谳

鹿衔草

小棺

邢子仪

李生

陆押官

蒋太史

邵士梅

顾生

陈锡九

邵临淄

于去恶

狂生

凤仙

佟客

辽阳军

张贡士

爱奴

单父宰

孙必振

邑人

元宝

研石

武夷

大鼠

张不量

牧竖

富翁

王司马

岳神

小梅

药僧

于中丞

皂隶

绩女

红毛毡

抽肠

张鸿渐

太医

牛飞

王子安

刁姓

农妇

金陵乙

郭安

折狱

义犬

杨大洪

查牙山洞

安期岛

沅俗

云萝公主

鸟语

天宫

乔女 返回

镜花缘

第一回 女魁星北斗垂景象 老王母西池赐芳筵

第二回 发正言花仙顺时令 定罚约月姊助风狂

第三回 徐英公传檄起义兵 骆主簿修书寄良友

第四回 吟雪诗暖阁赌酒 挥醉笔上苑催花

第五回 俏宫娥戏夸金盏草 武太后怒贬牡丹花

第六回 众宰承宣游上苑 百花获谴降红尘

第七回 小才女月下论文科 老书生梦中闻善果

第八回 弃嚣尘结伴游寰海 觅胜迹穷踪越远山

第九回 服肉芝延年益寿 食朱草入圣超凡

第十回 诛大虫佳人施药箭 搏奇鸟壮士奋空拳

第十一回 观雅化闲游君子邦 慕仁风误入良臣府

第十二回 双宰辅畅谈俗弊 两书生敬服良箴

第十三回 美人入海遭罗网 儒士登山失路途

第十四回 谈寿夭道经聂耳 论穷通路出无肠

第十五回 喜相逢师生谈故旧 巧遇合宾主结新亲

第十六回 紫衣女殷勤问字 白发翁傲慢谈文

第十七回 因字声粗谈切韵 闻雁唳细问来宾

第十八回 辟清谈幼女讲羲经 发至论书生尊孟子

第十九回 受女辱潜逃黑齿邦 观民风联步小人国

第二十回 丹桂岩山鸡舞镜 碧梧岭孔雀开屏

第二十一回 逢恶兽唐生被难 施神枪魏女解围

第二十二回 遇白民儒士听奇文 观药兽武夫发妙论

第二十三回 说酸话酒保咬文 讲迂谈腐儒嚼字

第二十四回 唐探花酒楼闻善政 徐公子茶肆叙衷情

第二十五回 越危垣潜出淑士关 登曲岸闲游两面国

第二十六回 遇强梁义女怀德 遭大厄灵鱼报恩

第二十七回 观奇形路过翼民郡 谈异相道出豕喙乡

第二十八回 老书生仗义舞龙泉 小美女衔恩脱虎穴

第二十九回 服妙药幼子回春 传奇方老翁济世

第三十回 觅蝇头林郎货禽鸟 因恙体枝女作螟蛉

第三十一回谈字母妙语指迷团 看花灯戏言猜哑谜

第三十二回 访筹算畅游智佳国 观艳妆闲步女儿乡

第三十三回 粉面郎缠足受困 长须女玩股垂情

第三十四回 观丽人女主定吉期 访良友老翁得凶信

第三十五回 现红鸾林贵妃应课 揭黄榜唐义士治河

第三十六回 佳人喜做东床婿 壮士愁为学桉妻

第三十七回 新贵妃反本为男 旧储子还原作女

第三十八回 步玉桥茂林观凤舞 穿金户宝殿听鸾歌

第三十九回 轩辕国诸王祝寿 蓬莱岛二老游山

第四十回 入仙山撒手弃凡尘 走瀚海牵肠归故土

第四十一回 观奇图喜遇佳文 述御旨欣逢盛曲

第四十二回 开女试太后颁恩诏 笃亲情佳人盼好音

第四十三回 因游戏仙猿露意 念劬劳孝女伤怀

第四十四回 小孝女岭上访红蕖 老道姑舟中献瑞草

第四十五回 君子国海中逢水怪 丈夫邦岭下遇山精

第四十六回 施慈悲仙子降妖 发慷慨储君结伴

第四十七回 水月村樵夫寄信 镜花岭孝女寻亲

第四十八回 睹碑记默喻仙机 观图章微明妙旨

第四十九回 泣红亭书叶传佳话 流翠浦搴裳觉旧踪

第五十回 遇难成祥马能伏虎 逢凶化吉妇可降夫

第五十一回 走穷途孝女绝粮 得生路仙姑献稻

第五十二回 谈春秋胸罗锦绣 讲礼制口吐珠玑

第五十三回 论前朝数语分南北 书旧史挥毫贯古今

第五十四回 通智慧白猿窃书 显奇能红女传信

第五十五回 田氏女细谈妙剂 洛家娃默祷灵签

第五十六回 诣芳邻姑嫂巧遇 游瀚海主仆重逢

第五十七回 读血书伤情思旧友 闻凶信仗义访良朋

第五十八回 史将军陇右失机 宰少女途中得胜

第五十九回 洛公子山中避难 史英豪岭下招兵

第六十回 熊大郎途中失要犯 燕小姐堂上宴嘉宾

第六十一回 小才女亭内品茶 老总兵园中留客

第六十二回 绿香园四美巧相逢 红文馆群芳小聚会

第六十三回 论科场众女谈果报 误考试十美具公呈

第六十四回 赌石砚舅甥斗趣 猜灯谜姊妹陶情

第六十五回 盼佳音虔心问卜 顶盛典奉命抡才

第六十六回 借飞车国王访储子 放黄榜太后考闺才

第六十七回 小才女卞府谒师 老国舅黄门进表

第六十八回 受荣封三孤膺敕命 奉宠召众美赴华筵

第六十九回 百花大聚宗伯府 众美初临晚芳园

第七十回 述奇形蚕茧当小帽 谈异域酒坛作烟壶

第七十一回 触旧事神在泣红亭 联新交情深凝翠馆

第七十二回 古桐台五美抚瑶琴 白囗{上艹下术}亭八女写春扇

第七十三回 看围棋姚姝谈弈谱 观马吊孟女讲牌经

第七十四回 打双陆嘉言述前贤 下象棋谐语谈故事

第七十五回 弄新声水榭吹萧 隐俏体纱窗听课

第七十六回 讲六壬花前阐妙旨 观四课牖下窃真传

第七十七回 斗百草全除旧套 对群花别出新裁

第七十八回 运巧思对酒纵谐谈 飞旧句当筵行妙令

第七十九回 指迷团灵心讲射 擅巧技妙算谈天

第八十回 打灯虎亭中赌画扇 抛气球园内舞花鞋

第八十-回 白囗【上艹下术】亭董女谈诗 凝翠馆兰姑设宴

第八十二回 行酒令书句飞双声 辩古文字音讹叠韵

第八十三回 说大书佐酒为欢 唱小曲飞觞作乐

第八十四回 逞豪兴朗吟妙句 发婆心敬诵真经

第八十五回 论韵谱冷言讥沈约 引毛诗佳句美庄姜

第八十六回 念亲情孝女挥泪眼 谈本姓侍儿解人颐

第八十七回 因旧事游戏仿楚词 即美景诙谐编月令

第八十八回 借月旦月姊释前嫌 逞风狂风姨泄旧忿

第八十九回 阐元机历述新诗 溯旧迹质明往事

第九十回 乘酒意醉诵凄凉句 警芳心惊闻惨淡词

第九十一回 折妙字换柱抽梁 掣牙签指鹿为马

第九十二回 论果赢佳人施慧性 辩壶卢婢子具灵心

第九十三回 百花仙即景露禅机众才女尽欢结酒令

第九十四回 文艳王奉命回故里 女学士思亲入仙山

第九十五回 因旧恙筵上谈医 结新之庭中舞剑

第九十六回 秉忠诚部下起雄兵 施邪术关前摆毒阵

第九十七回 仙姑山上指迷团 节度营中解妙冒

第九十八回 逞雄心挑战无火关 启欲念被围巴刀阵

第九十九回 迷本性将军游幻境 发慈心仙子下凡尘

第九十九回 迷本性将军游幻境 发慈心仙子下凡尘

第一百回

建奇勋节度还朝 传大宝中宗复位返回

八大名著(全六卷) 文章节选

红楼梦  水浒传  聊斋志异  镜花缘

西游记  三国演义  儒林外史  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

红楼梦 第九十七回

林黛玉焚稿断痴情 薛宝钗出闺成大礼

话说黛玉到潇湘馆门口, 紫鹃说了一句话,更动了心,一时吐出血来,几乎晕倒. 亏了还同着秋纹,两个人挽扶着黛玉到屋里来.那时秋纹去后,紫鹃雪雁守着,见他渐渐苏醒过来, 问紫鹃道:"你们守着哭什么?"紫鹃见他说话明白,倒放了心了,因说:"姑娘刚才打老太太那边回来, 身上觉着不大好,唬的我们没了主意,所以哭了."黛玉笑道:"我那里就能够死呢."这一句话没完,又喘成一处.原来黛玉因今日听得宝玉宝钗的事情,这本是他数年的心病,一时急怒,所以迷惑了本性.及至回来吐了这一口血,心中却渐渐的明白过来,把头里的事一字也不记得了.这会子见紫鹃哭,方模糊想起傻大姐的话来, 此时反不伤心,惟求速死,以完此债.这里紫鹃雪雁只得守着,想要告诉人去,怕又象上次招得凤姐儿说他们失惊打怪的.

那知秋纹回去, 神情慌遽.正值贾母睡起中觉来,看见这般光景,便问怎么了.秋 纹吓的连忙把刚才的事回了一遍. 贾母大惊说:"这还了得!"连忙着人叫了王夫人凤姐过来,告诉了他婆媳两个.凤姐道:"我都嘱咐到了,这是什么人走了风呢.这不更是一件难事了吗.贾母道:"且别管那些,先瞧瞧去是怎么样了."说着便起身带着王夫人凤姐等过来看视. 见黛玉颜色如雪,并无一点血色,神气昏沉,气息微细.半日又咳嗽了一阵, 丫头递了痰盒,吐出都是痰中带血的.大家都慌了.只见黛玉微微睁眼,看见贾母在他旁边,便喘吁吁的说道:"老太太,你白疼了我了!"贾母一闻此言,十分难受,便道:"好孩子,你养着罢,不怕的."黛玉微微一笑,把眼又闭上了.外面丫头进来回凤姐道:"大夫来了."于是大家略避.王大夫同着贾琏进来,诊了脉,说道:"尚不妨事.这是郁气伤肝,肝不藏血,所以神气不定.如今要用敛阴止血的药,方可望好."王大夫说完,同着贾琏出去开方取药去了.

贾母看黛玉神气不好, 便出来告诉凤姐等道:"我看这孩子的病,不是我咒他,只 怕难好.你们也该替他预备预备,冲一冲.或者好了,岂不是大家省心.就是怎么样,也不至临时忙乱. 咱们家里这两天正有事呢."凤姐儿答应了.贾母又问了紫鹃一回,到底不知是那个说的. 贾母心里只是纳闷,因说:"孩子们从小儿在一处儿顽,好些是有的. 如今大了懂的人事,就该要分别些,才是做女孩儿的本分,我才心里疼他.若是他心里有别的想头,成了什么人了呢!我可是白疼了他了.你们说了,我倒有些不放心."因回到房中,又叫袭人来问.袭人仍将前日回王夫人的话并方才黛玉的光景述了一遍.贾母道:"我方才看他却还不至糊涂,这个理我就不明白了.咱们这种人家,别的事自然没有的, 这心病也是断断有不得的.林丫头若不是这个病呢,我凭着花多少钱都使得. 若是这个病,不但治不好,我也没心肠了."凤姐道:"林妹妹的事老太太倒不必张心,横竖有他二哥哥天天同着大夫瞧看.倒是姑妈那边的事要紧.今日早起听见说,房子不差什么就妥当了, 竟是老太太,太太到姑妈那边,我也跟了去,商量商量.就只一件,姑妈家里有宝妹妹在那里,难以说话,不如索性请姑妈晚上过来,咱们一夜都说结 了,就好办了."贾母王夫人都道:"你说的是.今日晚了,明日饭后咱们娘儿们就过去."说着,贾母用了晚饭.凤姐同王夫人各自归房.不提.

且说次日凤姐吃了早饭过来, 便要试试宝玉,走进里间说道:"宝兄弟大喜,老爷 已择了吉日要给你娶亲了. 你喜欢不喜欢?"宝玉听了,只管瞅着凤姐笑,微微的点点头儿. 凤姐笑道:"给你娶林妹妹过来好不好?"宝玉却大笑起来.凤姐看着,也断不透他是明白是糊涂, 因又问道:"老爷说你好了才给你娶林妹妹呢,若还是这么傻,便不给你娶了."宝玉忽然正色道:"我不傻,你才傻呢."说着,便站起来说:"我去瞧瞧林妹妹,叫他放心."凤姐忙扶住了,说:"林妹妹早知道了.他如今要做新媳妇了,自然害羞, 不肯见你的."宝玉道:"娶过来他到底是见我不见?"凤姐又好笑,又着忙,心里想:"袭人的话不差. 提了林妹妹,虽说仍旧说些疯话,却觉得明白些.若真明白了,将来不是林妹妹, 打破了这个灯虎儿,那饥荒才难打呢."便忍笑说道:"你好好儿的便见你,若是疯疯颠颠的, 他就不见你了."宝玉说道:"我有一个心,前儿已交给林妹妹了.他要过来,横竖给我带来,还放在我肚子里头."凤姐听着竟是疯话,便出来看着贾母笑.贾母听了, 又是笑,又是疼,便说道:"我早听见了.如今且不用理他,叫袭人好好的安慰他.咱们走罢."

说着王夫人也来. 大家到了薛姨妈那里,只说惦记着这边的事来瞧瞧.薛姨妈感 激不尽,说些薛蟠的话.喝了茶,薛姨妈才要人告诉宝钗,凤姐连忙拦住说:"姑妈不必告诉宝妹妹."又向薛姨妈陪笑说道:"老太太此来,一则为瞧姑妈,二则也有句要紧的话特请姑妈到那边商议. "薛姨妈听了,点点头儿说:"是了."于是大家又说些闲话便回来了.

当晚薛姨妈果然过来,见过了贾母,到王夫人屋里来,不免说起王子腾来,大家落 了一回泪. 薛姨妈便问道:"刚才我到老太太那里,宝哥儿出来请安还好好儿的,不过略瘦些, 怎么你们说得很利害?"凤姐便道:"其实也不怎么样,只是老太太悬心.目今老爷又要起身外任去, 不知几年才来.老太太的意思,头一件叫老爷看着宝兄弟成了家也放心, 二则也给宝兄弟冲冲喜,借大妹妹的金琐压压邪气,只怕就好了."薛姨妈心里也愿意, 只虑着宝钗委屈,便道:"也使得,只是大家还要从长计较计较才好."王夫人便按着凤姐的话和薛姨妈说,只说:"姨太太这会子家里没人,不如把装奁一概免. 明日就打发蝌儿去告诉蟠儿,一面这里过门,一面给他变法儿撕掳官事."并不提宝玉的心事,又说:"姨太太,既作了亲,娶过来早早好一天,大家早放一天心."正说着, 只见贾母差鸳鸯过来候信.薛姨妈虽恐宝钗委屈,然也没法儿,又见这般光景,只得满口应承. 鸳鸯回去回了贾母.贾母也甚喜欢,又叫鸳鸯过来求薛姨妈和宝钗说明原故, 不叫他受委屈.薛姨妈也答应了.便议定凤姐夫妇作媒人.大家散了.王夫人姊妹不免又叙了半夜话儿.

次日,薛姨妈回家将这边的话细细的告诉了宝钗,还说:"我已经应承了."宝钗始 则低头不语,后来便自垂泪.薛姨妈用好言劝慰解释了好些话.宝钗自回房内,宝琴随去解闷. 薛姨妈才告诉了薛蝌,叫他明日起身,"一则打听审详的事,二则告诉你哥哥一个信儿,你即便回来."

薛蝌去了四日,便回来回复薛姨妈道:"哥哥的事上司已经准了误杀,一过堂就要 题本了, 叫咱们预备赎罪的银子.妹妹的事,说`妈妈做主很好的,赶着办又省了好些银子, 叫妈妈不用等我,该怎么着就怎么办罢.'"薛姨妈听了,一则薛蟠可以回家,二则完了宝钗的事, 心里安放了好些.便是看着宝钗心里好象不愿意似的,"虽是这样,他是女儿家, 素来也孝顺守礼的人,知我应了,他也没得说的."便叫薛蝌:"办泥金庚帖, 填上八字,即叫人送到琏二爷那边去.还问了过礼的日子来,你好预备.本来咱们不惊动亲友,哥哥的朋友是你说的`都是混帐人',亲戚呢,就是贾王两家,如今贾家是男家, 王家无人在京里.史姑娘放定的事,他家没有请咱们,咱们也不用通知.倒是把张德辉请了来,托他照料些,他上几岁年纪的人,到底懂事."薛蝌领命,叫人送帖过去.

次日贾琏过来,见了薛姨妈,请了安,便说:"明日就是上好的日子,今日过来回姨 太太,就是明日过礼罢.只求姨太太不要挑饬就是了."说着,捧过通书来.薛姨妈也谦逊了几句,点头应允.贾琏赶着回去回明贾政.贾政便道:"你回老太太说,既不叫亲友们知道,诸事宁可简便些.若是东西上,请老太太瞧了就是了,不必告诉我."贾琏答应,进内将话回明贾母.

这里王夫人叫了凤姐命人将过礼的物件都送与贾母过目,并叫袭人告诉宝玉.那 宝玉又嘻嘻的笑道:"这里送到园里,回来园里又送到这里.咱们的人送,咱们的人收,何苦来呢."贾母王夫人听了,都喜欢道:"说他糊涂,他今日怎么这么明白呢."鸳鸯等忍不住好笑,只得上来一件一件的点明给贾母瞧,说:"这是金项圈,这是金珠首饰,共八十件.这是妆蟒四十匹.这是各色绸缎一百二十匹.这是四季的衣服共一百二十件.外面也没有预备羊酒,这是折羊酒的银子."贾母看了都说"好",轻轻的与凤姐说道":你去告诉姨太太, 说:不是虚礼,求姨太太等蟠儿出来慢慢的叫人给他妹妹做来就是了. 那好日子的被褥还是咱们这里代办了罢."凤姐答应了,出来叫贾琏先过去,又叫周瑞旺儿等,吩咐他们:"不必走大门,只从园里从前开的便门内送去,我也就过去.这门离潇湘馆还远,倘别处的人见了,嘱咐他们不用在潇湘馆里提起."众人答应着送礼而去. 宝玉认以为真,心里大乐,精神便觉得好些,只是语言总有些疯傻.那过礼的回来都不提名说姓,因此上下人等虽都知道,只因凤姐吩咐,都不敢走漏风声.

且说黛玉虽然服药,这病日重一日.紫鹃等在旁苦劝,说道:"事情到了这个分儿, 不得不说了. 姑娘的心事,我们也都知道.至于意外之事是再没有的.姑娘不信,只拿宝玉的身子说起,这样大病,怎么做得亲呢.姑娘别听瞎话,自己安心保重才好."黛玉微笑一笑,也不答言,又咳嗽数声,吐出好些血来.紫鹃等看去,只有一息奄奄,明知劝不过来, 惟有守着流泪,天天三四趟去告诉贾母.鸳鸯测度贾母近日比前疼黛玉的心差了些, 所以不常去回.况贾母这几日的心都在宝钗宝玉身上,不见黛玉的信儿也不大提起,只请太医调治罢了.

黛玉向来病着,自贾母起,直到姊妹们的下人,常来问候.今见贾府中上下人等都 不过来, 连一个问的人都没有,睁开眼,只有紫鹃一人.自料万无生理,因扎挣着向紫鹃说道: "妹妹,你是我最知心的,虽是老太太派你伏侍我这几年,我拿你就当我的亲妹妹."说到这里,气又接不上来.紫鹃听了,一阵心酸,早哭得说不出话来.迟了半日,黛玉又一面喘一面说道:"紫鹃妹妹,我躺着不受用,你扶起我来靠着坐坐才好."紫鹃道: "姑娘的身上不大好,起来又要抖搂着了."黛玉听了,闭上眼不言语了.一时又要起来.紫鹃没法,只得同雪雁把他扶起,两边用软枕靠住,自己却倚在旁边.

黛玉那里坐得住, 下身自觉硌的疼,狠命的撑着,叫过雪雁来道:"我的诗本子." 说着又喘.雪雁料是要他前日所理的诗稿,因找来送到黛玉跟前.黛玉点点头儿,又抬眼看那箱子.雪雁不解,只是发怔.黛玉气的两眼直瞪,又咳嗽起来,又吐了一口血.雪雁连忙回身取了水来,黛玉漱了,吐在盒内.紫鹃用绢子给他拭了嘴.黛玉便拿那绢子指着箱子,又喘成一处,说不上来,闭了眼.紫鹃道:"姑娘歪歪儿罢."黛玉又摇摇头儿.紫鹃料是要绢子,便叫雪雁开箱,拿出一块白绫绢子来.黛玉瞧了,撂在一边,使劲说道: "有字的."紫鹃这才明白过来,要那块题诗的旧帕,只得叫雪雁拿出来递给黛玉.紫鹃劝道:"姑娘歇歇罢,何苦又劳神,等好了再瞧罢."只见黛玉接到手里,也不瞧诗,扎挣着伸出那只手来狠命的撕那绢子, 却是只有打颤的分儿,那里撕得动.紫鹃早已知他是恨宝玉, 却也不敢说破,只说:"姑娘何苦自己又生气!"黛玉点点头儿,掖在袖里,便叫雪雁点灯.雪雁答应,连忙点上灯来.

黛玉瞧瞧,又闭了眼坐着,喘了一会子,又道:"笼上火盆."紫鹃打谅他冷.因说道 :"姑娘躺下,多盖一件罢.那炭气只怕耽不住."黛玉又摇头儿.雪雁只得笼上,搁在地下火盆架上. 黛玉点头,意思叫挪到炕上来.雪雁只得端上来,出去拿那张火盆炕桌.那黛玉却又把身子欠起,紫鹃只得两只手来扶着他.黛玉这才将方才的绢子拿在手中,瞅着那火点点头儿,往上一撂.紫鹃唬了一跳,欲要抢时,两只手却不敢动.雪雁又出去拿火盆桌子,此时那绢子已经烧着了.紫鹃劝道:"姑娘这是怎么说呢."黛玉只作不闻, 回手又把那诗稿拿起来,瞧了瞧又撂下了.紫鹃怕他也要烧,连忙将身倚住黛玉,腾出手来拿时, 黛玉又早拾起,撂在火上.此时紫鹃却够不着,干急.雪雁正拿进桌子来,看见黛玉一撂,不知何物,赶忙抢时,那纸沾火就着,如何能够少待,早已烘烘的着了.雪雁也顾不得烧手,从火里抓起来撂在地下乱踩,却已烧得所余无几了.那黛玉把眼一闭,往后一仰,几乎不曾把紫鹃压倒.紫鹃连忙叫雪雁上来将黛玉扶着放倒,心里突突的乱跳.欲要叫人时,天又晚了,欲不叫人时,自己同着雪雁和鹦哥等几个小丫头, 又怕一时有什么原故.好容易熬了一夜.到了次日早起,觉黛玉又缓过一点儿来.饭 后, 忽然又嗽又吐,又紧起来.紫鹃看着不祥了,连忙将雪雁等都叫进来看守,自己却来回贾母. 那知到了贾母上房,静悄悄的,只有两三个老妈妈和几个做粗活的丫头在那里看屋子呢. 紫鹃因问道:"老太太呢?"那些人都说不知道.紫鹃听这话诧异,遂到宝玉屋里去看,竟也无人.遂问屋里的丫头,也说不知.紫鹃已知八九,"但这些人怎么竟这样狠毒冷淡!"又想到黛玉这几天竟连一个人问的也没有,越想越悲,索性激起一腔闷气来, 一扭身便出来了.自己想了一想,"今日倒要看看宝玉是何形状!看他见了我怎么样过的去! 那一年我说了一句谎话他就急病了,今日竟公然做出这件事来!可知天下男子之心真真是冰寒雪冷,令人切齿的!"一面走,一面想,早已来到怡红院.只见院门虚掩,里面却又寂静的很.紫鹃忽然想到:"他要娶亲,自然是有新屋子的,但不知他这新屋子在何处? "正在那里徘徊瞻顾,看见墨雨飞跑,紫鹃便叫住他.墨雨过来笑嘻嘻的道:"姐姐在这里做什么?"紫鹃道:"我听见宝二爷娶亲,我要来看看热闹儿.谁知不在这里,也不知是几儿."墨雨悄悄的道:"我这话只告诉姐姐,你可别告诉雪雁 他们. 上头吩咐了,连你们都不叫知道呢.就是今日夜里娶,那里是在这里,老爷派琏二爷另收拾了房子了. "说着又问:"姐姐有什么事么?"紫鹃道:"没什么事,你去罢."墨雨仍旧飞跑去了. 紫鹃自己也发了一回呆,忽然想起黛玉来,这时候还不知是死是活. 因两泪汪汪,咬着牙发狠道:"宝玉,我看他明儿死了,你算是躲的过不见了!你过了你那如心如意的事儿,拿什么脸来见我!"一面哭,一面走,呜呜咽咽的自回去了.还未到潇湘馆,只见两个小丫头在门里往外探头探脑的,一眼看见紫鹃,那一个便嚷道:"那不是紫鹃姐姐来了吗."紫鹃知道不好了,连忙摆手儿不叫嚷,赶忙进去看时,只见黛玉肝火上炎, 两ゴ红赤.紫鹃觉得不妥,叫了黛玉的奶妈王奶奶来.一看,他便大哭起来.这紫鹃因王奶妈有些年纪,可以仗个胆儿,谁知竟是个没主意的人,反倒把紫鹃弄得心里七上八下.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便命小丫头急忙去请.你道是谁,原来紫鹃想起李宫裁是个孀居,今日宝玉结亲,他自然回避.况且园中诸事向系李纨料理,所以打发人去请他.

李纨正在那里给贾兰改诗,冒冒失失的见一个丫头进来回说:"大奶奶,只怕林姑 娘好不了, 那里都哭呢."李纨听了,吓了一大跳,也来不及问了,连忙站起身来便走,素云碧月跟着,一头走着,一头落泪,想着:"姐妹在一处一场,更兼他那容貌才情真是寡二少双,惟有青女素娥可以仿佛一二,竟这样小小的年纪,就作了北邙乡女!偏偏凤姐想出一条偷梁换柱之计, 自己也不好过潇湘馆来,竟未能少尽姊妹之情.真真可怜可叹."一头想着,已走到潇湘馆的门口.里面却又寂然无声,李纨倒着起忙来,想来必是已死,都哭过了,那衣衾未知装裹妥当了没有?连忙三步两步走进屋子来.

里间门口一个小丫头已经看见,便说:"大奶奶来了."紫鹃忙往外走,和李纨走了 个对脸.李纨忙问:"怎么样?"紫鹃欲说话时,惟有喉中哽咽的分儿,却一字说不出.那眼泪一似断线珍珠一般, 只将一只手回过去指着黛玉.李纨看了紫鹃这般光景,更觉心酸,也不再问,连忙走过来.看时,那黛玉已不能言.李纨轻轻叫了两声,黛玉却还微微的开眼,似有知识之状,但只眼皮嘴唇微有动意,口内尚有出入之息,却要一句话一点泪也没有了. 李纨回身见紫鹃不在跟前,便问雪雁.雪雁道:"他在外头屋里呢."李纨连忙出来,只见紫鹃在外间空床上躺着,颜色青黄,闭了眼只管流泪,那鼻涕眼泪把一个砌花锦边的褥子已湿了碗大的一片.李纨连忙唤他,那紫鹃才慢慢的睁开眼欠起身来.李纨道:"傻丫头,这是什么时候,且只顾哭你的!林姑娘的衣衾还不拿出来给他换上, 还等多早晚呢.难道他个女孩儿家,你还叫他赤身露体精着来光着去吗!"紫鹃听了这句话, 一发止不住痛哭起来.李纨一面也哭,一面着急,一面拭泪,一面拍着紫鹃的肩膀说: "好孩子,你把我的心都哭乱了,快着收拾他的东西罢,再迟一会子就了不得了."正闹着,外边一个人慌慌张张跑进来,倒把李纨唬了一跳,看时却是平儿.跑 进来看见这样,只是呆磕磕的发怔.李纨道:"你这会子不在那边,做什么来了?"说着, 林之孝家的也进来了.平儿道:"奶奶不放心,叫来瞧瞧.既有大奶奶在这里,我们奶奶就只顾那一头儿了. "李纨点点头儿.平儿道:"我也见见林姑娘."说着,一面往里走,一面早已流下泪来. 这里李纨因和林之孝家的道:"你来的正好,快出去瞧瞧去.告诉管事的预备林姑娘的后事. 妥当了叫他来回我,不用到那边去."林之孝家的答应了,还站着.李纨道:"还有什么话呢?"林之孝家的道:"刚才二奶奶和老太太商量了,那边用紫鹃姑娘使唤使唤呢. "李纨还未答言,只见紫鹃道:"林奶奶,你先请罢.等着人死了我们自然是出去的, 那里用这么......"说到这里却又不好说了,因又改说道:"况且我们在这里守着病人, 身上也不洁净.林姑娘还有气儿呢,不时的叫我."李纨在旁解说道:"当真这林姑娘和这丫头也是前世的缘法儿.倒是雪雁是他南边带来的,他倒不理会. 惟有紫鹃,我看他两个一时也离不开."林之孝家的头里听了紫鹃的话,未免不受用,被李纨这番一说,却也没的说,又见紫鹃哭得泪人一般,只好瞅着他微微的笑,因又说道:"紫鹃姑娘这些闲话倒不要紧,只是他却说得,我可怎么回老太太呢.况且这话是告诉得二奶奶的吗! "正说着,平儿擦着眼泪出来道:"告诉二奶奶什么事?"林之孝家的将方才的话说了一遍. 平儿低了一回头,说:"这么着罢,就叫雪姑娘去罢."

李纨道:"他使得吗?"平儿走到李纨耳边说了几句,李纨点点头儿道:"既是这么着,就 叫雪雁过去也是一样的. "林之孝家的因问平儿道:"雪姑娘使得吗?"平儿道:"使得,都是一样. "林家的道:"那么姑娘就快叫雪姑娘跟了我去.我先去回了老太太和二奶奶去, 这可是大奶奶和姑娘的主意.回来姑娘再各自回二奶奶去."李纨道:"是了.你这么大年纪,连这么点子事还不耽呢."林家的笑道:"不是不耽,头一宗这件事老太太和二奶奶办的, 我们都不能很明白,再者又有大奶奶和平姑娘呢."说着,平儿已叫了雪雁出来. 原来雪雁因这几日嫌他小孩子家懂得什么,便也把心冷淡了.况且听是老太太和二奶奶叫,也不敢不去.连忙收拾了头,平儿叫他换了新鲜衣服.跟着林家的去了.随后平儿又和李纨说了几句话.李纨又嘱咐平儿打那么催着林之孝家的叫他男人快办了来.平儿答应着出来,转了个弯子,看见林家的带着雪雁在前头走呢,赶忙叫住道:"我带了他去罢,你先告诉林大爷办林姑娘的东西去罢.奶奶那里我替回就是了."

那林家的答应着去了.这里平儿带了雪雁到了新房子里,回明了自去办事.却说雪雁看见这般光景, 想起他家姑娘,也未免伤心,只是在贾母凤姐跟前不敢露出. 因又想道:"也不知用我作什么,我且瞧瞧.宝玉一日家和我们姑娘好的蜜里调油, 这时候总不见面了,也不知是真病假病.怕我们姑娘不依,他假说丢了玉,装出傻子样儿来,叫我们姑娘寒了心.他好娶宝姑娘的意思.我看看他去,看他见了我傻不傻.莫不成今儿还装傻么!"一面想着,已溜到里间屋子门口,偷偷儿的瞧.这时宝玉虽因失玉昏愦,但只听见娶了黛玉为妻,真乃是从古至今天上人间第一件畅心满意的事了, 那身子顿觉健旺起来,____只不过不似从前那般灵透,所以凤姐的妙计百发百中----巴不得即见黛玉,盼到今日完姻,真乐得手舞足蹈,虽有几句傻话,却与病时光景大相悬绝了.雪雁看了,又是生气又是伤心,他那里晓得宝玉的心事,便各自走开.

这里宝玉便叫袭人快快给他装新, 坐在王夫人屋里.看见凤姐尤氏忙忙碌碌,再 盼不到吉时, 只管问袭人道:"林妹妹打园里来,为什么这么费事,还不来?"袭人忍着笑道:"等好时辰."回来又听见凤姐与王夫人道:"虽然有服,外头不用鼓乐,咱们南边规矩要拜堂的, 冷清清使不得.我传了家内学过音乐管过戏子的那些女人来吹打,热闹些."王夫人点头说:"使得."

一时大轿从大门进来, 家里细乐迎出去,十二对宫灯,排着进来,倒也新鲜雅致. 傧相请了新人出轿.宝玉见新人蒙着盖头,喜娘披着红扶着.下首扶新人的你道是谁, 原来就是雪雁.宝玉看见雪雁,犹想:"因何紫鹃不来,倒是他呢?"又想道:"是了,雪雁原是他南边家里带来的,紫鹃仍是我们家的,自然不必带来."因此见了雪雁竟如见了黛玉的一般欢喜.傧相赞礼拜了天地.请出贾母受了四拜,后请贾政夫妇登堂,行礼毕 ,送入洞房.还有坐床撒帐等事,俱是按金陵旧例.贾政原为贾母作主,不敢违拗,不信冲喜之说.那知今日宝玉居然象个好人一般,贾政见了,倒也喜欢,那新人坐了床便要揭起盖头的,凤姐早已防备,故请贾母王夫人等进去照应.

宝玉此时到底有些傻气, 便走到新人跟前说道:"妹妹身上好了?好些天不见了, 盖着这劳什子做什么!"欲待要揭去,反把贾母急出一身冷汗来.宝玉又转念一想道:" 林妹妹是爱生气的,不可造次."又歇了一歇,仍是按捺不住,只得上前揭了.喜娘接去盖头,雪雁走开,莺儿等上来伺候.宝玉睁眼一看,好象宝钗,心里不信,自己一手持灯,一手擦眼,一看,可不是宝钗么!只见他盛妆艳服,丰肩ガ体,鬟低鬓��,眼キ息微,真是荷粉露垂, 杏花烟润了.宝玉发了一回怔,又见莺儿立在旁边,不见了雪雁.宝玉此 时心无主意,自己反以为是梦中了,呆呆的只管站着.众人接过灯去,扶了宝玉仍旧坐下, 两眼直视,半语全无.贾母恐他病发,亲自扶他上床.凤姐尤氏请了宝钗进入里间床上坐下,宝钗此时自然是低头不语.宝玉定了一回神,见贾母王夫人坐在那边,便轻轻的叫袭人道:"我是在那里呢?这不是做梦么?"袭人道:"你今日好日子,什么梦不梦的混说.老爷可在外头呢."宝玉悄悄儿的拿手指着道:"坐在那里这一位美人儿是谁?" 袭人握了自己的嘴,笑的说不出话来,歇了半日才说道:"是新娶的二奶奶."众人也 都回过头去, 忍不住的笑.宝玉又道:"好糊涂,你说二奶奶到底是谁?"袭人道:"宝姑 娘. "宝玉道:"林姑娘呢?"袭人道:"老爷作主娶的是宝姑娘,怎么混说起林姑娘来." 宝玉道:"我才刚看见林姑娘了么,还有雪雁呢,怎么说没有.你们这都是做什么顽呢?"凤姐便走上来轻轻的说道:"宝姑娘在屋里坐着呢.别混说,回来得罪了他,老太太不依的."宝玉听了,这会子糊涂更利害了.本来原有昏愦的病,加以今夜神出鬼没,更叫他不得主意,便也不顾别的了,口口声声只要找林妹妹去.贾母等上前安慰,无奈他只是不懂. 又有宝钗在内,又不好明说.知宝玉旧病复发,也不讲明,只得满屋里点起安息香来,定住他的神魂,扶他睡下.众人鸦雀无闻,停了片时,宝玉便昏沉睡去.贾母等才得略略放心,只好坐以待旦,叫凤姐去请宝钗安歇.宝钗置若罔闻,也便和衣在内暂歇. 贾政在外,未知内里原由,只就方才眼见的光景想来,心下倒宽了.恰是明日就是起程的吉日,略歇了一歇,众人贺喜送行.贾母见宝玉睡着,也回房去暂歇.

次早, 贾政辞了宗祠,过来拜别贾母,禀称:"不孝远离,惟愿老太太顺时颐养.儿 子一到任所, 即修禀请安,不必挂念.宝玉的事,已经依了老太太完结,只求老太太训诲. "贾母恐贾政在路不放心,并不将宝玉复病的话说起,只说:"我有一句话,宝玉昨夜完姻,并不是同房.今日你起身,必该叫他远送才是.他因病冲喜,如今才好些,又是昨日一天劳乏,出来恐怕着了风.故此问你,你叫他送呢,我即刻去叫他,你若疼他,我就叫人带了他来, 你见见,叫他给你磕头就算了."贾政道:"叫他送什么,只要他从此以后认真念书,比送我还喜欢呢."贾母听了,又放了一条心,便叫贾政坐着,叫鸳鸯去如此如此, 带了宝玉,叫袭人跟着来.鸳鸯去了不多一会,果然宝玉来了,仍是叫他行礼.宝玉见了父亲,神志略敛些,片时清楚,也没什么大差.贾政吩咐了几句,宝玉答应了.贾政叫人扶他回去了,自己回到王夫人房中,又切实的叫王夫人管教儿子,断不可如前娇纵. 明年乡试,务必叫他下场.王夫人一一的听了,也没提起别的.即忙命人扶了宝钗过来,行了新妇送行之礼,也不出房.其余内眷俱送至二门而回.贾珍等也受了一番训饬.大家举酒送行,一班子弟及晚辈亲友,直送至十里长亭而别.不言贾政起程赴任.且说宝玉回来,旧病陡发,更加昏愦,连饮食也不能进了.未知性命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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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浒传(摘录)

话说当时施恩向前说道:"史长请坐,"待小弟备细告诉哀曲之事。"武松道:"小管营,不要文文诌诌,拣紧要的话直说来。"施恩道:"小弟自幼从江湖上师父学得些小枪棒在身,孟州一境,起小弟一个诨名,叫做金眼彪。"小弟此间东门外,有一座市井,地名哕做快活林,但是山东、河北客商们,都来那里做买卖,有百十处大客店,三二十处赌坊、兑坊。往常时,小弟一者倚仗随身本事,二者捉着营里有八九十个拚命囚徒,去那里开着一个酒肉店,都分与众店家和赌钱兑坊里。但有过路妓女之人,到那里来时,先要来参见小弟,然后许他去趁食。那许多去处,每朝每日,都有闲钱,月终也有三二百两银子寻觅,如此赚钱,近来被本营内张团练,新从东路州来,带一个人到此,那厮不特长大,原来有一身好本事,使得好枪棒,拽拳飞脚,相扑为最,自夸大言道:"三年上泰岳争交,不曾有对,普天之下,没有我一般的了!"因此来夺小弟的道路,小弟不肯让他,吃那厮一顿拳脚打了,两个月起不得床。前日史长来时,兀自包着头,兜着手,直到如今疮痕末消。本待要起人去和他厮打,他却有张团练那班儿正军,若是闹将起来,和营中先自折理,有这一点无穷之恨,不能报得。久闻史长是个大丈夫,怎地得兄长与小弟出得这口无穷之怨气,死而瞑目!只恐兄长长远路辛苦,气未完,力未足,因此且教将息半年三月,等贵体气完力足,方请商议。不期村仆脱口失方说了,小弟当以实告。"

武松听罢,呵呵大笑,便问道:"那蒋门神不是几颗头,几条臂膊?"施恩道:"也只是一颗头,两条臂膊,如何有多?"武松笑道:"我只道他三头六臂,有那吒的本事,我便怕他!原来只是一颗头,两条臂膊,既然没那吒的模样,却如何怕他?"施恩道:"只是小弟力薄艺疏,便敌他不过。"武松道:"我却不是说中级,凭着我中本身,平生只是打天下硬汉,不明道德的人!既是恁地说了,如今却在这里做甚么?有酒时,拿了去路上吃。我如今便和你去,看我把这厮和大虫一般结果他!拳头重时找死了,我自偿命!"施恩道:"兄长少坐,待家尊出来相见了,当行即行,未敢造次。等明日先使人去那里探听一遭,若是本人在家时,后日便去,若是那厮不在家时,却再理会。空自去打草惊蛇,倒吃他做了手脚,却是不好。"武松焦躁道:"小管营,你可知着他打了,原来不是男子汉做事!去便么,等甚么今日明日!要去便走,怕他准备!"

……

且说施恩和武松两个,离了安平寨,出得孟州东门外来,行过得三五百步,只见官道旁边,早望见一座酒肆,望子挑出在檐前。那两个桃食担的仆人,已先在那里等候。施恩邀武松到里面坐下,仆人已先安下肴馔,将酒来筛。武松道:"不要小盏儿吃,大碗筛来。只斟三碗。"仆人排下大碗,将酒便斟。武松也不谦让,连吃了三碗便起身。仆人慌忙收拾了器皿,奔前去了。武松笑道:"却才去肚里发一发,我们去休。"两个便离了这座酒肆,出得店来。此时正是七月间天气,炎暑末消,多风乍起,两个解开衣襟,又行不得一里多路,来到一处,不村不郭,却早又望见一个酒旗儿,高挑出在树林里。来到林木丛中看时,却是一座卖村醪小酒店。施恩立住了脚问道:"此间是个村醪酒店,也算一望么?"武松道:"是酒望,须饮三碗,若是无三,不过去便了。"两上人来坐下,仆人排了酒碗果品,武松连吃了三碗,便起身走。仆人急急收了家伙什物,赶前去了。两个出得店门来。又行不到一二里,路上又见个酒店,武松入来,又吃了三碗便走。

话休絮繁。武松、施恩两个一处走着,但遇酒店便入去吃三碗,约莫也吃过十来处洒肆,施恩看武松时,不十分醉。武松问施恩道:"此去快活林,还有多少了,你且在别处等我,我自去寻他。"施恩道:"这话最好,小弟自有安身去处,望兄长在意,切不可轻敌。"武松道:"这个却不妨,你只要叫仆人送我,前面再有酒店时,我还要吃,施恩叫仆人仍旧送武松,施恩自去了。"

武松又行不到三四里路,再吃过十来碗酒,此时已有午牌时分,天色正热,却有些微风。武松酒却涌上来,把布衫摊开,虽然带着五七分酒,却装做十分醉的,前颠后偃,东倒西歪。来到林子前,那仆人用手指道:"只前头丁字路口,便是蒋门神酒店,武松道:"既是到了,你自去躲得远着,等我打倒了,你们却来。"武松抢过林子背后,见一个金刚来大汉,披着一领白布衫,撒开一把交椅,拿着蝇拂子,坐在绿槐树下乘凉。武松假佯颠,斜着眼看了一看,心中自忖道:"这个大汉,一定是蒋门神了。"直抢过去。

又行不到三五十步,早见丁字路口一个大酒店,檐前立着望竿,上面挂着一个酒望子,写着四个大字道"河阳凤月"。转过来看时,门前一带绿油栏杆,插着两把销金旗,每把上五个金字,写道"醉里乾坤大,壶中日月长。"一壁厢肉案、砧头、操刀的家生,一壁厢蒸作馒头,烧柴的厨灶。去里面,一字儿摆着三只大酒缸,半截埋在地里,缸里面各有大半缸酒。正中间装列着柜身子,里面坐着一个年纪小的妇人,正是蒋门神初来孟州新娶的妾,原是西瓦子里唱说诸般宫调的顶老。武松看了,瞅着醉眼,径奔入酒店里来,便去柜身相对一副坐头上坐了,把双手按着桌子上,不转眼看那妇人。那妇人瞧见,回转头看了别处。武松看那店里时,也有五七个当撑的酒保。

武松却敲着桌子叫道:"卖酒的主人家在那里?"一个当头酒保过来,看着武松道:"客人,要打多少酒?"武松道:"打两角酒,先把些来尝看。"那酒保去柜上,叫那妇人舀两角酒下来,倾放桶里,烫一碗过来道:"客人尝酒"武松拿起来闻一闻,摇着头道:"不好,不好!"换将来!酒保见他醉了,将来柜上道:"娘子,胡乱换些与他喑,"那妇人接来,倾了那酒,又舀些上等酒来,酒保将去,又烫一碗过来,武松提起来咂一咂,叫道:"这酒也不好,快换来,便饶你!"酒保忍气吞声,拿了酒去柜边道:"娘子胡乱再换些好的与他,休和他一般见识。"这客人醉了,酒保把桶儿放在面前,又烫一碗过来,武松吃了道:"这酒略有些意思。"问道:"过卖,你那主人家姓甚么?"酒保答道:"姓蒋。" 武松道:"却如何不姓李?"那妇人咱了道:"这厮那里吃醉了,来这里讨野火么?"I酒保道:"我们自说话,客人,你休管,自吃酒。"武松道:"过卖,叫你柜上那妇人下来,相伴我吃酒。"酒保喝道:"休胡说!"这是主人家娘子。武松道:"便是主人家娘子,待怎地?"相伴我吃酒,也不打紧!那妇人大怒,便骂道:"杀才!该死的贼!"推开柜身子,却待奔出来。

武松早把土色布衫脱下,上半截揣在怀里,便把那桶酒只一泼,泼在地上,抢入柜身子里,却好接着那妇人,武松手硬,那里挣扎得?被武松一手接住腰挎,一手把冠儿捏做粉碎,揪住云髻,隔柜身子提将出来,望浑酒缸里只一丢,听得扑通的一声响,可怜这妇人,正被直丢在大酒缸里。武松托地从柜身前踏将出来,有几个当撑的酒保,手脚活些个的,都抢来奔武松,武松手来,轻轻地只一提,提一个过来,两手揪住,也望大酒缸里只一丢,桩在里面。又一个酒保奔来,提着头只一掠,也丢在酒缸里。再有两个来的酒保,一拳一脚,都被武松打倒了。先头三个人,在三只酒缸里,那里挣扎得起?后面两个人,在酒地上爬不动。这几个火家捣子,打得屁滚尿流,乖地走了一个。武松道:"那厮必然去报蒋门神来,我就接将去,大路上打倒他好看,教众人笑一笑。"武松大踏步赶将出来。

那个捣子径奔去报了蒋门神,蒋门神见说,吃了一惊,踢翻了交椅,丢去蝇拂子,便钻将来。武松却好迎着。正在大阔路上撞见。蒋门神虽然长大,近因酒色所迷,淘虚了身子,先自吃了那一惊。奔将来,那步不曾停住,怎地及得武松虎一般似健的人,又有心来算他?蒋门神见了武松,心里先欺他醉,只顾赶将入来。说时迟,那时快,武松先把两个拳头,去蒋门神脸上虚影一影,忽地转身便走。蒋门神大怒,抢将来,被武松一飞脚踢起,踢中蒋门神小腹上,双手按了,便蹲下去。武松一踅,踅将过来,那只右脚早踢起,直飞在将门神额角上,踢着正中,望后便倒。武松追入一步,踏住胸脯,提起这醋钵儿大小拳头,望蒋门神头上便打。

原来说过的打蒋门神扑手,先把拳头虚影一影,便转身,却先飞起右脚,踢中了,便转过身来,再飞起右脚。这一扑,有名唤做玉环步,鸳鸯脚。这是武松平生的真才实学。非同不可,打得蒋门神在地下叫饶。武松喝道:"若要我饶你性命,只要依我三件事,蒋门神在地下叫道"好汉饶我,休说三件,便是三百件,我也依得。"武松指定蒋门神,说出那三件事来。有分教:大闹孟州城,来上粱上泊。且教:

改头换面来寻主,剪发齐眉去杀人。

毕竟武松说出那三件事来,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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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游记 第 一 回

灵根育孕源流出 心性修持大道生

诗曰: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

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

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

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盖闻天地之数,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岁为一元。将一元分为十二会,乃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之十二支也。每会该一万八百岁。且就一日而论:子时得阳气,而丑则鸡鸣;寅不通光,而卯则日出;辰时食后,而巳则挨排;日午天中,而未则西蹉;申时晡而日落酉;戌黄昏而人定亥。譬于大数,若到戌会之终,则天地昏蠓而万物否矣。再去五千四百岁,交亥会之初,则当黑暗,而两间人物俱无矣,故曰混沌。又五千四百岁,亥会将终,贞下起元,近子之会,而复逐渐开明。邵康节曰:"冬至子之半,天心无改移。一阳初动处,万物未生时。"到此,天始有根。再五千四百岁,正当子会,轻清上腾,有日,有月,有星,有辰。日、月、星、辰,谓之四象。故曰,天开于子。又经五千四百岁,子会将终,近丑之会,而逐渐坚实。《易》曰:"大哉乾元!至哉坤元!万物资生,乃顺承天。"至此,地始凝结。再五千四百岁,正当丑会,重浊下凝,有水,有火,有山,有石,有土。水、火、山、石、土,谓之五形。故曰,地辟于丑。又经五千四百岁,丑会终而寅会之初,发生万物。历曰:"天气下降,地气上升;天地交合,群物皆生。"至此,天清地爽,阴阳交合。再五千四百岁,正当寅会,生人,生兽,生禽,正谓天地人,三才定位。故曰,人生于寅。

感盘古开辟,三皇治世,五帝定伦,世界之间,遂分为四大部洲:曰东胜神洲,曰西牛贺洲,曰南赡部洲,曰北俱芦洲。这部书单表东胜神洲。海外有一国土,名曰傲来国。国近大海,海中有一座名山,唤为花果山。此山乃十洲之祖脉,三岛之来龙,自开清浊而立,鸿蒙判后而成。真个好山!有词赋为证。赋曰:

势镇汪洋,威宁瑶海。势镇汪洋,潮涌银山鱼入穴;威宁瑶海,波翻雪浪蜃离渊。水火方隅高积土,东海之处耸崇巅。丹崖怪石,削壁奇峰。丹崖上彩凤双鸣,削壁前麒麟独卧。峰头时听锦鸡鸣,石窟每观龙出入。林中有寿鹿仙狐,树上有灵禽玄鹤。瑶草奇花不谢,青松翠柏长春。仙桃常结果,修竹每留云。一条涧壑藤萝密,四面原堤草色新。正是百川会处擎天柱,万劫无移大地根。

那座山正当顶上有一块仙石,其石有三丈六尺五寸高,有二丈四尺围圆。三丈六尺五寸高,按周天三百六十五度;二丈四尺围圆,按政历二十四气。上有九窍八孔,按九宫八卦,四面更无树木遮阴,左右倒有芝兰相衬。盖自开辟以来,每受天真地秀,日精月华感之既久,遂有灵通之意,内育仙胞。一日迸裂,产一石卵,似圆球样大。因见风,化作一个石猴,五官俱备,四肢皆全。便就学爬学走,拜了四方。目运两道金光,射冲斗府。惊动高天上圣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驾座金阙云宫灵霄宝殿,聚集仙卿,见有金光焰焰,即命千里眼、顺风耳开南天门观看。二将果奉旨出门外,看的真,听的明,须臾回报道:"臣奉旨观听金光之处,乃东胜神洲海东傲来小国之界,有一座花果山,山上有一仙石,石产一卵,见风化一石猴,在那里拜四方,眼运金光,射冲斗府。如今服饵水食,金光将潜息矣。"玉帝垂赐恩慈曰:"下方之物乃天地精华所生,不足为异。"

那猴在山中,却会行走跳跃,食草木,饮涧泉,采山花,觅树果;与狼虫为伴,虎豹为群,獐鹿为友,猕猴为亲;夜宿石崖之下,朝游峰洞之中。真是"山中无甲子,寒尽不知年。"一朝天气炎热,与群猴避暑,都在松阴之下顽耍,你看他一个个:

跳树攀枝,采花觅果;抛弹子,一字邳么儿;跑沙窝,砌宝塔;赶蜻蜓,扑叭蜡;参老天,拜菩萨;扯葛藤,编草昧;捉虱子,咬又掐;理毛衣,剔指甲;挨的挨;擦的擦;推的推,压的压,扯的扯,拉的拉,青松下任他顽,绿水涧边随洗濯。

一群猴子耍了一会,却去那山涧中洗澡。见那股涧水奔流,真个似滚瓜涌溅。古云:"禽有禽言,兽有兽语。"众猴都道:"这股水不知是那里的水。我们今日赶闲无事,顺涧边往上溜头寻看源流,耍子去耶!"喊一声,都拖男挈女,唤弟呼兄,一齐跑来,顺涧爬山,直至源流之处,乃是一股满面飞泉。但见那:

一派白虹起,千寻雪浪飞。

海风吹不断,江月照还依。

冷气分青嶂,余流涧翠微。

潺缓名瀑布,真似挂帘帷。

众猴拍手称扬道:"好水!好水!原来此处远通山脚之下,直接大海之波。"又道:"有那一个有本事的。钻进去寻个源头出来,不伤身体者,我等即拜他为王。连呼了三声,忽见丛杂中跳出一个石猴,应声高叫道:"我进去!我进去!好猴!也是他:

今日芳名显,时来大运通。

有缘居此地,天遗入仙宫。

你看他瞑目蹲身,将身一纵,径跳入瀑布泉中,忽睁睛抬头观看,那里边却无水无波,明明朗朗的一架桥梁。他住了身,定了神,仔细再看,原来是座铁板桥。桥下之水,冲贯于石窍之间,倒挂流出去,遮闭了桥门。却又欠身上桥头,再走再看,却似有人家住处一般,真个好所在。但见那:

翠薛堆蓝,白云浮玉,光摇片片烟霞。虚窗室,滑凳板生花。乳窟龙珠倚挂,萦回满地奇葩。锅灶傍崖存火迹,樽��靠案见肴渣。石座右床真可爱,石盆石碗更堪夸。又见那一竿两竿修竹,三点五点梅花。几树青松常带雨,浑然象个人家。

看罢多时,跳过桥中间,左右观看,只见正当中有一石碣。碣上有一行楷书大字,镌有:"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石猿喜不自胜,急抽身往外便走,复瞑目蹲身,跳出水外,打了两个呵呵道:"大造化!大造化!"众猴把他围住,问道:"里面怎么样?水有多深?"石猴道:"没水!没水!原来是一座铁板桥。桥那边是一座天造地设的家当。"众猴道:"怎见得是个家当?"石猴笑道:"这股水乃是桥下冲贯石窍,倒挂下来遮闭门户的。桥边有花有树,乃是一座石房。房内有石锅、石灶、石碗、石盆、石床、石凳。中间一块石碣上,镌着'花果山福地,水帘洞洞天'。真个是我们安身之处。里面且是宽阔,容得千百口老小。我们都进去住,也省得受老天之气。这里边:

刮风有处躲,下雨好存身。

霜雪全无惧,雷声永不闻。

烟霞常照耀,祥瑞每蒸熏。

松竹年年秀,奇花日日新。"

众猴听得,个个欢喜,都道:"你还先走,带我们进去,进去!"石猴却又瞑目蹲身,往里一跳,叫道:"都随我进来!进来!"那些猴有胆大的,都跳进去了;胆小的,一个个伸头缩颈,抓耳挠腮,大声叫喊,缠一会,也都进去了。跳过桥头,一个个抢盆夺碗,占灶争床,搬过来,移过去,正是猴性顽劣,再无一个宁时,只搬得力倦神疲方止。石猿端坐上面道:"列位呵,'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你们才说有本事进得来,出得去,不伤身体者,就拜他为王。我如今进来又出去,出去又进来,寻了这一个洞天与列位安眠稳睡,各享成家之福,何不拜我为王?"众猴听说,即拱伏无违,一个个序齿排班,朝上礼拜,都称"千岁大王"。自此,石猿高登王位,将"石"字儿隐了,遂称美猴王。

有诗为证。诗曰:

三阳交泰产群生,仙石胞含日月精。

借卵化猴完大道,假他名姓配丹成。

内观不识因无相,外合明知作有形。

历代人人皆属此,称王称圣任纵横。

美猴王领一群猿猴、猕猴、马猴等,分派了君臣佐使,朝游花果山,暮宿水帘洞,合契同情,不入飞鸟之丛,不从走兽之类,独自为王,不胜欢乐。是以:

春采百花为饮食,夏寻诸果作生涯。

秋收芋栗延时节,冬觅黄精度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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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演义 第六十六回

关云长单刀赴会

伏皇后为国捐生

却说孙权要索荆州。张昭献计曰:"刘备所倚仗者,诸葛亮耳。其兄诸葛瑾今仕于吴,何不将瑾老小执下,使瑾入川告其弟,令劝刘备交割荆州:'如其不还,必累及我老小。'亮念同胞之情,必然应允。"权曰:"诸葛瑾乃诚实君子,安忍拘其老小?"昭曰:"明教知是计策,自然放心。"权从之,召诸葛瑾老小,虚监在府;一面修书,打发诸葛瑾往西川去。

不致日,早到成都,先使人报知玄德。玄德问孔明曰:"令兄此来为何?"孔明曰:"来索荆州耳。"玄德曰:"何以答之?"孔明曰:"只须如此如此。"计会已定,孔明出郭接瑾。不到私宅,径入宾馆。参拜毕,瑾放声大哭。亮曰:"兄长有事但说。何故发哀?"瑾曰:"吾一家老小休矣!"亮曰:"莫非为不还荆州乎?因弟之故,执下兄长老小,弟心何安?兄休忧虑,弟自有计还荆州便了。"

瑾大喜,即同孔明入见玄德,呈上孙权书。玄德看了,怒曰:"孙权既以妹嫁我,却乘我不在荆州,竟将妹子潜地取去,情理难容!我正要大起川兵,杀下江南,报我之恨,却还想来索荆州乎!"孔明哭拜于地,曰:"吴侯执下亮兄长老小,倘若不还,吾兄将全家被戮。兄死,亮岂能独生?望主公看亮之面,将荆州还了东吴,全亮兄弟之情!"玄德再三不肯,孔明只是哭求。玄德徐徐曰:"既如此,看军师面,分荆州一半还之:将长沙、零陵、桂阳三郡与他。"亮曰:"既蒙见允,便可写书与云长令交割三郡。"玄德曰:"子瑜到彼,须用善言求吾弟。吾弟性如烈火,吾尚惧之。切宜仔细。"

瑾求了书,辞了玄德,别了孔明,登途径到荆州。云长请入中堂,宾主相叙。瑾出玄德书曰:"皇叔许先以三郡还东吴,望将军即日交割,令瑾好回见吾主。"云长变色曰:"吾与吾兄桃园结义,誓共匡扶汉室。荆州本大汉疆土,岂得妄以尺寸与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虽吾兄有书来,我却只不还。"瑾曰:"今吴侯执下瑾老小,若不得荆州,必将被诛。望将军怜之!"云长曰:"此是吴侯谲计,如何瞒得我过!"瑾曰:"将军何太无面目?"云长执剑在手曰:"休再言!此剑上并无面目!"关平告曰:

"军师面上不好看,望父亲息怒。"云长曰:"不看军师面上,教你回不得东吴!"

瑾满面羞惭,急辞下船,再往西川见孔明。孔明已自出巡去了。瑾只得再见玄德,哭告云长欲杀之事。玄德曰:"吾弟性急,极难与言。子瑜可暂回,容吾取了东川、汉中诸郡,调云长往守之,那时方得交付荆州。"

瑾不得已,只得回东吴见孙权,具言前事。孙权大怒曰:"子瑜此去,反覆奔走,莫非皆是诸葛亮之计?"瑾曰:"非也。吾弟亦哭告玄德,方许将三郡先还,又无奈云长恃顽不肯,"孙权曰:"既刘备有先还三郡之言,便可差官前去长沙、零陵、桂阳三郡赴任,且看如何。"瑾曰:"主公所言极善。"权乃令瑾取回老小,一面差官往三郡赴任。不一日,三郡差去官吏,尽被逐回,告孙权曰:"关云长不肯相容,连夜赶逐回吴。迟后者便要杀。"

孙权大怒,差人召鲁肃责之曰:"子敬昔为刘备作保,借吾荆州;今刘备已得西川,

不肯归还,子敬岂得坐视?"肃曰:"肃已思得一计,正欲告主公。"权问:"何计?"肃曰:"今屯兵于陆口,使人请关云长赴会。若云长肯来,以善言说之;如其不从,伏下刀斧手杀之。如彼不肯来,随即进兵,与决胜负,夺取荆州便了。"孙权曰:"正合吾意。可即行之。"阐泽进曰:"不可,关云长乃世之虎将,非等闲可及。恐事不谐,反遭其害。"孙权怒曰:"若如此,荆州何日可得!"便命鲁肃速行此计。肃乃辞孙权,至陆口,召吕蒙、甘宁商议,设宴于陆口寨外临江亭上,修下请书,选帐下能言快语一人为使,登舟渡江。江口关平问了,遂引使者入荆州,叩见云长,具道鲁肃相邀赴会之意,呈上请书。云长看书毕,谓来人曰:"既子敬相请,我明日便来赴宴。汝可先回。"

使者辞去。关平曰:"鲁肃相邀,必无好意;父亲何故许之?"云长笑曰:"吾岂不知耶?此是诸葛瑾回报孙权,说吾不肯还三郡,故令鲁肃屯兵陆口,邀我赴会,便索荆州。吾若不往,道吾怯矣。吾来日独驾小舟,只用亲随十余人,单刀赴会,看鲁肃如何近我!"平谏曰:"父亲奈何以万金之躯,亲蹈虎狼之穴?恐非所以重伯父之寄托也。"云长曰:"吾于千枪万刃之中,矢石交攻之际,匹马纵横,如入无人之境;岂忧江东群鼠乎!"马良亦谏曰:"鲁肃虽有长者之风,但今事急,不容不生异心。将军不可轻往。"云长曰:"昔战国时赵人蔺相如,无缚鸡之力,于渑池会上,觑秦国君臣如无物;况吾曾学万人敌者乎!既已许诺,不可失信。"良曰:"纵将军去,亦当有准备。"云长曰:"只教吾儿选快船十只,藏善水军五百,于江上等候。看吾认旗起处,便过江来。"平领命自去准备。却说使者回报鲁肃,说云长慨然应允,来日准到。肃与吕蒙商议:"此来若何?"蒙曰:"彼带军马来,某与甘宁各人领一军伏于岸侧,放炮为号,准备厮杀;如无军来,只于庭后伏刀斧手五十人,就筵间杀之。"计会已定。次日,肃令人于岸口遥望。辰时后,见江面上一只船来,梢公水手只数人,一面红旗,风中招飓,显出一个大"关字来。船渐近岸,见云长青巾绿袍,坐于船上,傍边周仓捧着大刀,八九个关西大汉各跨腰刀一口。鲁肃惊疑,接入庭内。叙礼毕,入席饮酒,举杯相劝,不敢仰视。云长谈笑自若。

酒至半酣,肃曰:"有一言诉与君侯,幸垂听焉:昔日令兄皇叔,使肃于吾主之前,保借荆州暂住,约于取川之后归还。今西川已得,而荆州未还,得毋失信乎?"云长曰:"此国家之事,筵间不必论之。"肃曰:"吾主只区区江东之地,而肯以荆州相借者,为念君侯等兵败远来,无以为资故也。今已得益州,则荆州自应见还;乃皇叔但肯先割三郡,而君侯又不从,恐于理上说不去。"云长曰:"乌林之役,左将军亲冒矢石,戮力破敌,岂得徒劳而无尺土相资?今足下复来索地耶?"肃曰:"不然。君侯始与皇叔同败于长坂,计穷力竭,将欲远窜,吾主矜念皇叔身无处所,不爱土地,使有所托足,以图后功;而皇叔愆德隳好,已得西川,又占荆州,贪而背义,恐为天下所耻笑。惟君侯察之。"云长曰:"此皆吾兄之事,非某所宜与也。"肃曰:"某闻君侯与皇叔桃园结义,誓同生死。皇叔即君侯也,何得推托乎?"云长未及回答,周仓在阶下厉声言曰:"天下土地,惟有德者居之。岂独是汝东吴当有耶!"云长变色而起,夺周仓所捧大刀,立于庭中,目视周仓而叱曰:"此国家之事,汝何敢多言!可速去!"仓会意,先到岸口,把红旗一招。关平船如箭发,奔过江东来。云长右手提刀,左手挽住鲁肃手,佯推醉曰:"公今请吾赴宴,莫提起荆州之事。吾今已醉,恐伤故旧之情。他日令人请公到荆州赴会,另作商议。"鲁肃魂不附体,被云长扯至江边。吕蒙、甘宁各引本部军欲出,见云长手提大刀,亲握鲁肃,恐肃被伤,遂不敢动。云长到船边,却才放手,早立于船首,与鲁肃作别。肃如痴似呆,看关公船已乘风而去。后人有诗赞关公曰:"藐视吴臣若小儿,单刀赴会敢平欺。当年一段英雄气,尤胜相如在渑池。"云长自回荆州。鲁肃

与吕蒙共议:"此计又不成,如之奈何?"蒙曰:"可即申报主公,起兵与云长决战。"肃即时使人申报孙权。权闻之大怒,商议起倾国之兵,来取荆州。忽报:"曹操又起三十万大军来也!"权大惊,且教鲁肃休惹荆州之兵,移兵向合淝、濡须,以拒曹操。

却说操将欲起程南征,参军傅干,字彦材,上书谏操。书略曰:

"干闻用武则先威,用文则先德;威德相济,而后王业成。往者天下大乱,明公用武攘之,十平其九;今未承王命者,吴与蜀耳。吴有长江之险,蜀有崇山之阻,难以威胜。愚以为且宜增修文德,按甲寝兵,息军养士,待时而动。今若举数十万之众,顿长江之滨,倘贼凭险深藏,使我士马不得逞其能,奇变无所用其权,则天威屈矣。惟明公详察焉。"曹操览之,遂罢南征,兴设学校,延礼文士。于是侍中王粲、杜袭、卫凯、和洽四人,议欲尊曹操为魏王。中书令荀攸曰:"不可。丞相官至魏公,荣加九锡,位已极矣。今又进升王位,于理不可。"曹操闻之,怒曰:"此人欲效荀□耶!"荀攸知之,忧愤成疾,卧病十数日而卒,亡年五十八岁。操厚葬之,遂罢魏王事。

一日,曹操带剑入宫,献帝正与伏后共坐。伏后见操来,慌忙起身。帝见曹操,战栗不已。操曰:"孙权、刘备各霸一方,不尊朝廷,当如之何?"帝曰:"尽在魏公裁处,"操怒曰:"陛下出此言,外人闻之,只道吾欺君也。"帝曰:"君若肯相辅则幸甚;不尔,愿垂恩相舍。"操闻言,怒目视帝,恨恨而出。左右或奏帝曰:"近闻魏公欲自立为王,不久必将篡位。"帝与伏后大哭。后曰:"妾父伏完常有杀操之心,妾今当修书一封,密与父图之"。帝曰:"昔董承为事不密,反遭大祸;今恐又泄漏,朕与汝皆休矣!"后曰:"旦夕如坐针毡,似此为人,不如早亡!妾看宦官中之忠义可托者,莫如穆顺,当令寄此书。"乃即召穆顺入屏后,退去左右近侍。帝后大哭告顺曰:"操贼欲为魏王,早晚必行篡夺之事。朕欲令后父伏完密图此贼,而左右之人,俱贼心腹,无可托者。欲汝将皇后密书,寄与伏完。量汝忠义,必不负朕。"顺泣曰:"臣感陛下大恩,敢不以死报!臣即请行。"后乃修书付顺。顺藏书于发中,潜出禁宫,径至伏完宅,将书呈上。完见是伏后亲笔,乃谓穆顺曰:"操贼心腹甚众,不可遽图。除非江东孙权、西川刘备,二处起兵于外,操必自往。此时却求在朝忠义之臣,一同谋之。内外夹攻,庶可有济。"顺曰:"皇丈可作书覆帝后,求密诏,暗遣人往吴、蜀二处,令约会起兵,讨贼救主。"伏完即取纸写书付顺。顺乃藏于头髻内,辞完回宫。

原来早有人报知曹操。操先于宫门等候。穆顺回遇曹操,操问:"那里去来?"顺答曰:"皇后有病,命求医去。"操曰:"召得医人何在?"顺曰:"还未召至。"操喝左右,遍搜身上,并无夹带,放行。忽然风吹落其帽。操又唤回,取帽视之,遍观无物,还帽令戴。穆顺双手倒戴其帽。操心疑,令左右搜其头发中,搜出伏完书来。操看时,书中言欲结连孙、刘为外应。操大怒,执下穆顺于密室问之,顺不肯招。操连夜点起甲兵三千,围住伏完私宅,老幼并皆拿下;搜出伏后亲笔之书,随将伏氏三族尽皆下狱。平明,使御林将军郗虑持节入宫,先收皇后玺绶。

是日,帝在外殿,见郗虑引三百甲兵直入。帝问曰:"有何事?"虑曰:"奉魏公命收皇后玺。"帝知事泄,心胆皆碎。虑至后宫,伏后方起。虑便唤管玺绶人索取玉玺而出。伏后情知事发,便于殿后椒房内夹壁中藏躲。少顷,尚书令华歆引五百甲兵入到后殿,问宫人:伏后何在?"宫人皆推不知。歆教甲兵打开朱户,寻觅不见;料在壁中,便喝甲士破壁搜寻。歆亲自动手揪后头髻拖出。后曰:"望免我一命!"歆叱曰:"汝自见魏公诉去!"后披发跣足,二甲士推拥而出。原来华歆素有才名,向与邴原、管宁相友善。时人称三人为一龙:华歆为龙头,邴原为龙腹,管宁为龙尾。一日,宁与歆共种园蔬,锄地见金。宁挥锄不顾;歆拾而视之,然后掷下。又一日,宁与歆同坐观书,闻户外传呼之声,有贵人乘轩而过。宁端坐不动,歆弃书往观。宁自此鄙歆之为人,遂割席分坐,不复与之为友。后来管宁避居辽东,常戴白帽,坐卧一楼,足不履地,终身不肯仕魏;而歆乃先事孙权,后归曹操,至此乃有收捕伏皇后一事。后人有诗叹华歆曰:"华歆当日逞凶谋,破壁生将母后收。助虐一朝添虎翼,骂名千载笑龙头!"又有诗赞管宁曰:"辽东传有管宁楼,人去楼空名独留。笑杀子鱼贪富贵,岂如白帽自风流。"

且说华歆将伏后拥至外殿。帝望见后,乃下殿抱后而哭。歆曰:"魏公有命,可速行!"后哭谓帝曰:"不能复相活耶?"帝曰:"我命亦不知在何时也!"甲士拥后而去,帝捶胸大恸。见郗虑在侧,帝曰:"郗公!天下宁有是事乎!"哭倒在地。郗虑令左右扶帝入宫。华歆拿伏后见操。操骂曰:"吾以诚心待汝等,汝等反欲害我耶!吾不杀汝,汝必杀我!"喝左右乱棒打死。随即入宫,将伏后所生二子,皆鸩杀之。当晚将伏完、穆顺等宗族二百余口,皆斩于市。朝野之人,无不惊骇。时建安十九年十一月也。

后人有诗叹曰:

"曹瞒凶残世所无,伏完忠义欲何如。可怜帝后分离处,不及民间妇与夫!"

献帝自从坏了伏后,连日不食。操入曰:"陛下无忧,臣无异心。臣女已与陛下为贵人,大贤大孝,宜居正宫。"献帝安敢不从。于建安二十年正月朔,就庆贺正旦之节,册立曹操女曹贵人为正宫皇后。群下莫敢有言。

此时曹操威势日甚。会大臣商议收吴灭蜀之事。贾诩曰:"须召夏侯□、曹仁二人回,商议此事。"操即时发使,星夜唤回。夏侯□未至,曹仁先到,连夜便入府中见操。操方被酒而卧,许褚仗剑立于堂门之内,曹仁欲入,被许褚当住。曹仁大怒曰:"吾乃曹氏宗族,汝何敢阻当耶?"许褚曰:"将军虽亲,乃外藩镇守之官;许褚虽疏,现充内侍。主公醉卧堂上,不敢放入。"仁乃不敢入。曹操闻之,叹曰:"许褚真忠臣也!"不数日,夏侯□亦至,共议征伐。□曰:"吴、蜀急未可攻,宜先取汉中张鲁,以得胜之兵取蜀,可一鼓而下也。"曹操曰:"正合吾意。"遂起兵西征。正是:

方逞凶谋欺弱主,又驱劲卒扫偏邦。

未知后事如何,且看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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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林外史 第49回

翰林高谈龙虎榜,中书冒占凤凰池

话说武正字那日回家,正要回拜邓质夫,外面传进一副请帖,说:"翰林院高老爷家请即日去陪客。"武正字对来人说道:"我去回拜了一个客,即刻就来,你先回复老爷去罢。"家人道:"家老爷多拜上老爷,请的是浙江一位万老爷,是家老爷从前拜盟的弟兄,就是请老爷同迟老爷会会,此外就是家老爷亲家秦老爷。"武正字听见有迟衡山,也就勉强应允了。回拜了邓质夫,彼此不相值。午后高府来邀了两次,武正字才去。高翰林接着,会过了。书房里走出施御史、秦中书来,也会过了。才吃着茶,迟衡山也到了。 高翰林又叫管家去催万老爷,因对施御史道:"这万敝友是浙江一个最有用的人,一笔的好字。二十年前,学生做秀才的时候,在扬州会着他。他那时也是个秀才,他的举动就有些不同,那时盐务的诸公都不敢轻慢他,他比学生在那边更觉的得意些。自从学生进京后,彼此就疏失了。前日他从京师回来,说己由序班授了中书,将来就是秦亲家的同衙门了。" 秦中书笑道:"我的同事,为甚要亲翁做东道?明日乞到我家去。"说着,万中书已经到门,传了帖。高翰林拱手立在厅前滴水下,叫管家请轿,开了门。 万中书从门外下了轿,急趋上前,拜揖叙坐,说道:"蒙老先生见召,实不敢当。小弟二十年别怀,也要借尊酒一叙。但不知老先生今日可还另有外客?"高翰林道:"今日并无外客,就是侍御施老先生同敝亲家秦中翰,还有此处两位学中朋友:一位姓武,一位姓迟,现在西厅上坐着哩。"万中书便道:"请会。"管家去请,四位客都过正厅来,会过。施御史道:"高老先生相招奉陪老先生。"万中书道:"小弟二十年前,在扬川得见高老先生,那时高老先生还未曾高发,那一段非凡气魄,小弟便知道后来必是朝廷的柱石。自高老先生发解之后,小弟奔走四方,却不曾到京师一晤,去年小弟到京,不料高老先生却又养望在家了。所以昨在扬州几个敝相知处有事,只得绕道来聚会一番。天幸又得接老先生同诸位先生的教。"秦中书道:"老先生贵班甚时补得着?出京来却是为何?"万中书道:"中书的班次,进士是一途,监生是一途。学生是就的办事职衔,将来终身都脱不得这两个字。要想加到翰林学士,料想是不能了。近来所以得缺甚难。"秦中书道:"就了不做官,这就不如不就了。"万中书丢了这边,便向武正字、迟衡山道,"二位先生高才久屈,将来定是大器晚成的。就是小弟这就职的事,原算不得,始终还要从科甲出身。"迟衡山道:"弟辈碌碌,怎比老先生大才。"武正字道:"高老先生原是老先生同盟,将来自是难兄难弟可知。" 说着,小厮来禀道:"请诸位老爷西厅用饭。"高翰林道:"先用了便饭,好慢慢的谈谈。"众人到西厅饭毕,高翰林叫管家开了花园门,请诸位老爷看看。众人从西厅右首一个月门内进去,另有一道长粉墙,墙角一个小门进去,便是一带走廊,从走廊转东首,下石子阶,便是一方兰圃。这时天气温和;兰花正放。前面石山、石屏都是人工堆就的;山上有小亭,可以容三四人;屏旁置磁墩两个,屏后有竹子百十竿,竹子后面映着些矮矮的朱红栏杆,里边围着些未开的芍药。高翰林同万中书携着手,悄悄的讲话,直到亭子上去了。施御史同着秦中书,就随便在石屏下闲坐。退衡山同武正字信步从竹子里面走到芍药栏边。迟衡山对武书道:"园子倒也还洁净,只是少些树木。"武正字道:"这是前人说过的:亭沼譬如爵位,时来则有之;树木譬如名节,非素修弗能成。"说着,只见高翰林同万中书从亭子里走下来,说道:"去年在庄濯江家看见武先生的《红芍药》诗,如今又是开芍药的时候了。"当下主客六人,闲步了一回,从新到西厅上坐下。 管家叫茶上点上一巡攒茶。迟衡山问万中书道:"老先生贵省有个敝友,是处州人,不知老先生可曾会过?"万中书道:"处州最有名的不过是马纯上先生,其余在学的朋友也还认得几个,但不知令友是谁?"迟衡山道:"正是这马纯上先生。"万中书道:"马二哥是我同盟的弟兄,怎么不认得!他如今进京去了,他进了京,一定是就得手的。"武书忙问道:"他至今不曾中举,他为甚么进京?"万中书道:"学道三年任满,保题了他的优行。这一进京,倒是个功名的捷径,所以晓得他就得手的。"施御史在旁道:"这些异路功名,弄来弄去始终有限。有操守的到底要从科甲出身。"迟衡山道:"上年他来敝地,小弟看他着实在举业上讲究的,不想这些年还是个秀才出身,可见这举业二字是个无凭的。"高翰林道:"迟先生,你这话就差了。我朝二百年来,只有这一桩事是丝毫不走的,摩元得元,摩魁得魁。那马纯上讲的举业,只算得些门面话,其实,此中的奥妙他全然不知。他就做三百年的秀才,考二百个案首。进了大场总是没用的。"武正字道:"难道大场里同学道是两样看法不成?"高翰林道:"怎么不是两样!凡学道考得起的,是大场里再也不会中的;所以小弟未曾侥幸之先,只一心去揣摩大场,学道那里时常考个三等也罢了。"万中书道:"老先生的元作,敝省的人个个都揣摩烂了。"高翰林道:"老先生,'揣摩'二字,就是这举业的金针了。小弟乡试的那三篇拙作,没有一句话是杜撰,字字都是有来历的,所以才得侥幸。若是不知道揣摩,就是圣人也是不中的。那马先生讲了半生,讲的都是些不中的举业。他要晓得'揣摩'二字,如今也不知做到甚么官了!"万中书道:"老先生的话,真是后辈的津梁。但这马二哥却要算一位饱学,小弟在杨州敝友家,见他著的《春秋》,倒也甚有条理。" 高翰林道,"再也莫提起这话。敝处这里有一位庄先生,他是朝廷征召过的,而今在家闭门注《易》。前日有个朋友和他会席,听见他说:'马纯上知进而不知退,直是一条小小的亢龙。'无论那马先生不可比做亢龙,只把一个现活着的秀才拿来解圣人的经,这也就可笑之极了!"武正字道:"老先生,此话也不过是他偶然取笑。要说活着的人就引用不得,当初文王、周公,为甚么就引用微子、箕子?后来孔子为甚么就引用颜子?那时这些人也都是活的。"高翰林道:"足见先生博学。小弟专经是《毛诗》,不是《周易》,所以来曾考核得清。"武正字道:"提起《毛诗》两字,越发可笑了。近来这些做举业的,泥定了朱注,越讲越不明白。四五年前,天长杜少卿先生纂了一部《诗说》,引了些汉儒的说话,朋友们就都当作新闻。可见'学问'两个字,如今是不必讲的了!"迟衡山道,"这都是一偏的话。依小弟看来:讲学问的只讲学问,不必问功名;讲功名的只讲功名,不必问学问。若是两样都要讲,弄到后来,一样也做不成。" 说着,管家来禀:"请上席。"高翰林奉了万中书的首座,施侍御的二座,迟先生三座,武先生四座,秦亲家五座,自己坐了主位。三席酒就摆在西厅上面,酒肴十分齐整,却不曾有戏。席中又谈了些京师里的朝政。说了一会,迟衡山向武正字道:"自从虞老先生离了此地,我们的聚会也渐渐的就少了。"少顷,转了席,又点起灯烛来。吃了一巡,万中书起身辞去。秦中书拉着道:"老先生一来是敝亲家的同盟,就是小弟的亲翁一般;二来又忝在同班,将来补选了,大概总在一处。明日千万到舍间一叙。小弟此刻回家就具过束来。" 又回头对众人道:"明日一个客不添,一个客不减,还是我们照旧六个人。"迟衡山、武正字不曾则一声。施御史道:"极好。但是小弟明日打点屈万老先生坐坐的,这个竟是后日罢。"万中书道,"学生昨日才到这里,不料今日就扰高老先生。诸位老先生尊府还不曾过来奉谒,那里有个就来叨扰的?"高翰林道:"这个何妨。敝亲家是贵同衙门,这个比别人不同,明日只求早光就是了。"万中书含糊应允了。诸人都辞了主人,散了回去。 当下秦中书回家,写了五副请帖,差长班送了去请万老爷、施老爷、迟相公,武相公、高老爷;又发了一张传戏的溜子,叫一班戏,次日清晨伺候;又发了一个谕帖,谕门下总管,叫茶厨伺候,酒席要体面些。 次日,万中书起来想道:"我若先去拜秦家,恐怕拉住了,那时不得去拜众人,他们必定就要怪,只说我捡有酒吃的人家跑;不如先拜了众人,再去到秦家。"随即写了四副帖子,先拜施御史,御史出来会了,晓得就要到秦中书家吃酒,也不曾款留。随即去拜迟相公,迟衡山家回:"昨晚因修理学宫的事,连夜出城往句容去了。"只得又拜武相公,武正字家回:"相公昨日不曾回家,来家的时节再来回拜罢。" 是日早饭时候,万中书到了秦中书家,只见门口有一箭阔的青墙,中间缩着三号,却是起花的大门楼。轿子冲着大门立定,只见大门里粉屏上帖着红纸朱标的"内阁中书"的封条,两旁站着两行雁翅的管家,管家脊背后便是执事上的帽架子,上首还贴着两张"为禁约事"的告示。 帖子传了进去,秦中书迎出来,开了中间屏门。万中书下了轿,拉着手,到厅上行礼、叙坐、拜茶。万中书道:"学生叨在班未,将来凡事还要求提携。今日有个贱名在此,只算先来拜谒,叨扰的事,容学生再来另谢。"秦中书道:"敝亲家道及老先生十分大才,将来小弟设若竟补了,老先生便是小弟的泰山了。"万中书道:"令亲台此刻可曾来哩?"秦中书道:"他早间差人来说,今日一定到这里来。此刻也差不多了。"说着,高翰林,施御史两乘轿已经到门,下了轿,走进来了,叙了坐,吃了茶。高翰林道、"秦亲家,那迟年兄同武年兄,这时也该来了?"秦中书道:"又差人去邀了。"万中书道:"武先生或者还来,那迟先生是不来的了。"高翰林道:"老先生何以见得?"万中书道:"早间在他两家奉拜,武先生家回:'昨晚不曾回家'。迟先生因修学宫的事往句容去了,所以晓得退先生不来。"施御史道:"这两个人却也作怪。但凡我们请他,十回到有九回不到。若说他当真有事,做秀才的那里有这许多事!若说他做身分,一个秀才的身分到那里去!"秦中书道: "老先生同敝亲家在此,那二位来也好,不来也罢。"万中书道:"那二位先生的学问,想必也还是好的?"高翰林道:"那里有甚么学问!有了学问倒不做老秀才了。只因上年国子监里有一位虞博士,着实作兴这几个人,因而大家联属。而今也渐渐淡了。" 正说着,忽听见左边房子里面高声说道:"妙!妙!"众人都觉诧异。秦中书叫管家去书房后面去看是甚么人喧嚷。管家来禀道:"是二老爷的相与凤四老爹。"秦中书道:"原来凤老四在后面,何不请他来谈谈?"管家从书房里去请了出来。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大汉,两眼圆睁,双眉直竖,一部极长的乌须垂过了胸膛;头戴一顶力士巾,身穿一领元色缎紧袖袍,脚踹一双尖头靴,腰束一条丝鸾绦,肘下挂着小刀子,走到厅中间,作了一个总揖,便说道:"诸位老先生在此,小子在后面却不知道,失陪的紧。"秦中书拉着坐了,便指着凤四爹对万中书道:"这位凤长兄是敝外这边一个极有义气的人。他的手底下实在有些讲究,而且一部《易筋经》记的烂熟的。他若是趱一个劲,那怕几千斤的石块,打落在他头上身上,他会丝毫不觉得。这些时,舍弟留他在舍间早晚请教,学他的技艺。"万中书道: "这个品貌,原是个奇人,不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秦中书又向凤四老爹问道:"你方才在里边,连叫'妙,妙'却是为何?"凤四老爹道:"这不是我,是你令弟。令弟才说人的力气到底是生来的,我就教他提了一段气,着人拿椎棒打,越打越不疼,他一时喜欢起来,在那里说妙。"万中书向秦中书道:"令弟老先生在府,何不也请出来会会?"秦中书叫管家进去请,那秦二侉子已从后门里骑了马进小营看试箭去了。 小厮们来请到内厅用饭。饭毕,小厮们又从内厅左首开了门,请诸位老爷进去闲坐。万中书同着众客进来。原来是两个对厅,比正厅略小些,却收拾得也还精致。众人随便坐了,茶上捧进十二样的攒茶来,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厮又向炉内添上些香。万中书暗想直:"他们家的排场毕竟不同,我到家何不竟做起来?只是门面不得这样大,现任的官府不能叫他来上门,也没有他这些手下人伺候。" 正想着,一个穿花衣的未脚,拿着一本戏目走上来,打了抢跪,说道:"请老爷先赏两出。"万中书让过了高翰林、施御史,就点了一出《请宴》,一出《饯别》。施御史又点了一出《五台》。高翰林又点了一出《追信》。未脚拿笏板在旁边写了,拿到戏房里去扮。当下秦中书又叫点了一巡清茶。管家来禀道:"请诸位老爷外边坐。"众人陪着万中书从对厅上过来。到了二厅,看见做戏的场口已经铺设的齐楚,两边放了五把圈椅,上面都是大红盘金椅搭,依次坐下。长班带着全班的戏子,都穿了脚色的衣裳,上来禀参了全场。打鼓板才立到沿口,轻轻的打了一下鼓板。只见那贴旦装了一个红娘,一扭一捏,走上场来。长班又上来打了一个抢跪,禀了一声"赏坐",那吹手们才坐下去。 这红娘才唱了一声,只听得大门口忽然一棒锣声,又有红黑帽子吆喝了进来。众人都疑惑,"请宴"里面从没有这个做法的。只见管家跑进来,说不出话来。早有一个官员,头戴纱帽,身穿玉色缎袍,脚下粉底皂靴,走上厅来,后面跟着二十多个快手,当先两个,走到上面,把万中书一手揪住,用一条铁链套在颈子里,就采了出去。那官员一言不发,也就出去了。众人吓的面面相觑。只因这一番,有分教:梨园子弟,从今笑煞乡绅;萍水英雄,一力担承患难。未知后面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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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

我们赶回汶水桥,仍旧落了那个店。我仔细一想,银子是分文没有了,便是铺盖也没了。取过那衣箱来翻一翻,无非几件衣服。计算回南去还有几天,这大冷的天气,怎样得过?翻到箱底,却翻着了四块新板洋钱,不知是几时,我爱他好玩,把他收起来的。此时交代店家弄饭。那弓兵还在一旁。一会儿,店家送上些甚么片儿汤、烙饼等东西,我就让那弓兵在一起吃过了。我拿着洋钱问他,这里用这个不用。弓兵道:"大行店还可以将就,只怕吃亏不少。"我道:"这一趟,我带的银子一起都没了,辛苦你一趟,没得好谢你,送你一个顽顽罢。"弓兵不肯要。我再四强他,说这里又不用这个的,你拿去也不能使用,不过给你顽顽罢了,他才收下。 我又问他这里到蒙阴有多少路。弓兵道:"只有一天路,不过是要赶早。少爷可是要到那边去?"我道:"你看我钱也没了,铺盖也没了,叫我怎样回南边去?蒙阴县蔡大老爷是我的朋友,我赶去要和他借几两银子才得了啊。"弓兵道:"蔡大老爷么?那是一位真正青天佛菩萨的老爷!少爷你和他是朋友吗?那找他一定好的。"我道:"他是邻县的县大老爷,你们怎么知道他好呢?"弓兵道:"今年上半年,这里沂州一带起蝗虫,把大麦小麦吃个干净,各县的县官非但不理,还要征收上忙钱粮呢。只有蔡大老爷垫出款子,到镇江去贩了米粮到蒙阴散赈。非但蒙阴百姓忘了是个荒年,就是我们邻县的百姓赶去领赈的,也几十万人,蔡大老爷也一律的散放,直到六月里方才散完。这一下子,只怕救活了几百万人。这不是青天佛菩萨吗!少爷你明天就赶着去罢。"说着,他辞去了。我便在箱了里翻出两件衣服,代做被窝,打发两个兄弟睡了,我只和衣躺了一会。 次日一早,便动身到蒙阴去。这里的客店钱,就拿两块洋钱出来,由得他七折八扣的勉强用了。催动牲口,向蒙阴进发。偏偏这天又下起大雪来,直赶到断黑,才到蒙阴,已经来不及进城了,就在城外草草住了一夜。 次日赶早,仍旧坐车进城。进城走了一段路,忽然遇了一大堆人,把车子挤住,不得过去。原来这里正是县前大街的一个十字街口,此时头上还是纷纷大雪,那些人并不避雪,都挤在那里。我便下车,分开众人,过去一看,只见沿街铺户,都排了香案,供了香花灯烛,一盂清水,一面铜镜。几十个年老的人,穿了破缺不全的衣帽,手执一炷香,都站在那里,涕泪交流。我心中十分疑惑,今天来了,又遇了甚么把戏。正在怀疑之间,忽然见那一班老者都纷纷在雪地上跪下,嘴里纷纷的嚷着,不知他嚷些什么,人多声杂,听不出来,只仿佛听得一句"青天大老爷"罢了。 回头看时,只见一个人,穿了玄青大褂,头上戴了没顶的大帽子,一面走过来,一面跺脚道:"起来啊!这是朝廷钦命的,你们怎么拦得住?"我定睛细看时,这个人正是蔡侣笙!面目苍老了许多,嘴上留了胡子,颜色亦十分憔悴。我不禁走近一步道:"侣翁,这是甚么事?"侣笙向我仔细一看,拱手道:"久违了。大驾几时到的?我此刻一言难尽!述农还在衙门里,请和述农谈罢。"说着,就有两个白胡子的老人,过来跪下说:"青天大老爷啊!你这是去不得的哪!"侣笙跺脚道:"你们都起来说话。我是个好官啊,皇上的天恩,我是保管没事的;我要不是个好官呢,皇上有了天恩,天地也不容我。你们替我急的是那一门啊!"一面说,一面搀起两个老人,又向我拱手道:"再会罢,恕我打发这班百姓都打发不了呢。"说着,往前行去。有两个老百姓,撑着雨伞,跟在后头,代他挡雪;又有一顶小轿,跟在后头,缓缓的往前去了。后头围随的人,也不知多少,一般的都是手执了香,涕泪交流的,一会儿都渐渐跟随过去了。我暗想侣笙这个人真了不得!闹到百姓如此爱戴,真是不愧为民父母了。 一面过来招呼了车子,放到县署前,我投了片子进去,专拜前任帐房文师爷。述农亲自迎出外面来,我便带了两弟进去,教他叩见。不及多说闲话,只述明了来意。述农道:"几两银子,事情还容易。不过你今天总不能动身的了,且在这里住一宿,明日早起动身罢。" 我又谈起遇见侣笙如此如此。述农道:"所以天下事是说不定的。我本打算十天半月之后,这里的交代办清楚了,还要到上海,和你或继之商量借钱,谁料你倒先遇了强盗!"我道: "大约是为侣笙的事?"述农道:"可不是!四月里各属闹了蝗虫,十分利害,侣笙便动了常平仓的款子,先行振济;后来又在别的公款项下,挪用了点。统共不过化到五万银子,这一带地方,便处治得安然无事。谁知各邻县同是被灾的,却又匿灾不报,闹得上头疑心起来,说是蝗虫是往来无定的,何以独在蒙阴?就派了查灾委员下来查勘。也不知他们是怎样查的,都报了无灾。上面便说这边捏报灾情,擅动公款,勒令缴还。侣笙闹了个典尽卖绝,连他夫人的首饰都变了,连我历年积蓄的都借了去,我几件衣服也当了,七拼八凑,还欠着八千多银子。上面便参了出来,奉旨革职严追。上头一面委人来署理,一面委员来守提。你想这件事冤枉不冤枉!"我道:"好在只差八千两,总好商量的;倒是我此刻几两银子,求你设个法!"述农道:"你急甚么!我顶多不过十天八天,算清了交代,也到上海去代侣笙张罗,你何妨在这里等几天呢?"我道:"我这车子是从王家营雇的长车,回去早一天,少算一天价,何苦在这里耽搁呢。况且继之丁忧回去了。"述农惊道:"几时的事?"我道: "我动身到了清江浦,才接到电报的。电报简略,虽没有说什么,然而总是嘱我早回的意思。"述农道:"虽然如此,今天是万来不及的了。"我道:"一天半天,是没有法子的。"述农事忙,我便引过两个孩子,逗着玩笑,让述农办事。 捱过了一天,述农借给我两分铺盖,二十两银子,我便坐了原车,仍旧先回汶水桥。此时缺少盘费,灵柩是万来不及盘运的了,备了香楮,带了两个兄弟,去叩别了,然后长行。到了王家营,开发了车价,渡过黄河,到了清江浦,入到仁大船行。刘次臣招呼到里面坐下,请出一个人来和我相见。我抬头一看,不觉吃了一大惊,原来不是别人,是金子安。我道:"子翁为甚到这里来?" 子安道:"一言难尽!我们到屋里说话罢。"我就跟了他到房里去。子安道:"我们的生意已经倒了!"我吃惊道:"怎样倒的?"子安道:"继之接了丁忧电报,我们一面发电给你,一面写信给各分号。东家丁了忧,通个信给伙计,这也是常事。信里面不免提及你到山东,大约是这句话提坏了,他们知道两个做主的都走开了,汉口的吴作猷头一个倒下来,他自己还卷逃了五万多。恰好有万把银子药材装到下江来的,行家知道了,便发电到沿江各埠,要扣这一笔货,这一下子,可全局都被牵动了。那天晚上,一口气接了十八个电报,把德泉这老头子当场急病了。我没了法子,只得发电到北京、天津,叫停止交易。苏、杭是已经跟着倒下来的了。当夜便把号里的小伙计叫来,有存项的都还了他,工钱都算清楚了,还另外给了他们一个月工钱,他们悄悄的搬了铺盖去,次日就不开门了。管德泉吓得家里也不敢回去,住在王端甫那里。我也暂时搬在文述农家里。"我道:"述农不在家啊。"子安道:"杏农在家里。"我道:"此刻大局怎样了?"子安道:"还不知道。大约连各处算起来,不下百来万。此刻大家都把你告出去了,却没有继之名字。"我道:"本来当日各处都是用我的名字,这不能怪人家。但是这件事怎了呢?"子安道:"我已有电给继之,大约能设法弄个三十来万,讲个折头,也就了结了。我恐怕你贸贸然到了上海,被他们扣住,那就糟糕了!好歹我们留个身子在外头好办事,所以我到这里来迎住你。"我听得倒了生意,倒还不怎样,但是难以善后,因此坐着呆想主意。 子安道:"这是公事谈完了,还有你的私事呢。"说罢,在身边取出一封电报给我,我一看,封面是写着宜昌发的。我暗想何以先有信给我,再发电呢?及至抽出来一看,却是已经译好的:"子仁故,速来!"五个字。不觉又大吃一惊道:"这是几时到的?"子安道: "同是倒闭那天到的,连今日有七天了。"我道:"这样我还到宜昌去一趟,家伯又没有儿子,他的后事,不知怎样呢。子翁你可有钱带来?"子安道:"你要用多少?"我便把遇的强盗一节,告诉了他。又道:"只要有了几十元,够宜昌的来回盘费就得了。"子安道: "我还有五十元,你先拿去用罢。"我道:"那么两个小孩子,托你代我先带到上海去。" 子安道:"这是可以的。但是你到了上海,千万不要多露脸,一直到述农家里才好。"我答应了。当下又商量了些善后之法。 次日一早,坐了小火轮到镇江去。恰好上下水船都未到,大家便都上了趸船,子安等下水到上海,我等上水到汉口去。到了汉口,只得找个客栈住下。等了三天,才有宜昌船。船到宜昌之后,我便叫人挑了行李进城,到伯父公馆里去。入得门来,我便径奔后堂,在灵前跪拜举哀。续弦的伯母从房里出来,也哭了一阵。我止哀后,叩见伯母,无非是问问几时得信的,几时动身的,我问问伯父是甚么病,怎样过的。讲过几句之后,我便退到外面。 到花厅里,只是坐着两个人:一个老者,须发苍然。一个是生就的一张小白脸,年纪不过四十上下,嘴上留下漆黑的两撇胡子,眉下生就一双小圆眼睛,极似猫儿头鹰的眼,猝然问我道:"你带了多少钱来了?"我愕然道:"没有带钱来。"他道:"那么你来做甚么?"我拂然道:"这句话奇了!是这里打了电报叫我来的啊。"他道:"奇了!谁打的电报?"说着,往里去了。我才请教那老者贵姓。原来他姓李,号良新,是这里一个电报生的老太爷,因为伯父过了,请他来陪伴的。他又告诉我,方才那个人,姓丁,叫寄��,南京人,是这位陈氏伯母的内亲;排行第十五,人家都尊他做十五叔。自从我伯父死后,他便在这里帮忙,天天到一两次。 我两个才谈了几句,那个什么丁寄��又出来了,伯母也跟在后头,大家坐定。寄说道: "我们一向当令伯是有钱多的,谁知他躺了下来,只剩得三十吊大钱,算一算他的亏空,倒是一千多吊。这件事怎样办法,还得请教。"我冷笑一声,对良新道:"我就是这几天里,才倒了一百多万,从江汉关道起,以至九江道、芜湖道、常镇道、上海道,以及苏州、杭州,都有我的告案。这千把吊钱,我是看得稀松,既然伯父死了,我来承当,叫他们就把我告上一状就是了。如果伯母怕我倒了百多万的人拖累着,我马上滚蛋也使得!"我说这话时,眼睛却是看着丁寄莫。伯母道:"这不是使气的事,不过和少爷商量办法罢了。"我道:"侄儿并不是使气,所说的都是真事。不然啊,我自己的都打发不开,不过接了这里电报,当日先伯母过的时候,我又兼祧过的,所以不得不来一趟。"伯母道:"你伯父临终的交代,说是要在你叔叔的两个儿子里头,择继一个呢。"丁寄莫道:"照例有一房有两个儿子的,就没有要单丁那房兼祧规矩。"我道:"老实说一句,我老人家躺下来的时候,剩下万把银子,我钱毛儿也没捞着一根,也过到今天了。兼祧不兼祧,我并不争;不过要择继叔父的儿子,那可不能!"丁寄莫变色道:"这是他老人家的遗言,怎好不依?"我道:"伯父遗言我没听见,可是伯父先有一个遗嘱给我的。"说罢时,便打开行李,在护书里取出伯父给我的那封信,递给李良新道:"老伯,你请先看。"良新拿在手里看,丁寄莫也过去看,又念给伯母听。我等他们看完了,我一面收回那信,一面说道:"照这封信的说话,伯父是不会要那两个侄儿的。要是那两个孩子还在山东呢,我也不敢管那些闲事;此刻两个孩子,经我千辛万苦带回来了,倘使承继了伯父,叫我将来死了之后见了叔叔,叔叔问我,你既然得了伯父那封信,为甚还把我的儿子过继他,叫我拿什么话回答叔叔!"丁寄莫听了,看看伯母,伯母也看丁寄莫。寄莫道:"那两位令弟,是在哪里找回来的?"我便将如何得信,如何两次发电给伯父,如何得伯父的信,如何动身,如何找着那弓兵,那弓兵如何念旧,如何带我到赤屯,如何相见,如何带来,如何遇强盗,如何到蒙阴借债,如何在清江浦得这里电报,一一说了。又对伯母说道:"侄儿斗胆说一句话:我从十几岁上,拿了一双白手空拳出来,和吴继之两个混,我们两个向没分家,挣到了一百多万,大约少说点,侄儿也分得着四五十万的了。此刻并且倒了,市面也算见过了。那个忘八蛋崽子,才想着靠了兼祧的名目,图谋家当!既然十五叔这么疑心,我就搬到客栈里住去。"寄莫道:"啊啊啊!这是你们的家事,怎么派到我疑心起来?"伯母道:"这不是疑心,不过因为你伯父亏空太大了,大家商量个办法。"我道:"商量有商量的话。我见了伯父,还我伯父的规矩,这是我们的家法;他姓差了一点的,配吗!"寄莫站起来对伯母道:"我还有点事,先去去再来。"说罢,去了。我对伯母道:"这是个什么混帐东西!我一来了,他劈头就问我道: '你来做甚么?'我又不认得他,真是岂有此理!他要不来,来了,我还要好好的当面损他呢!"伯母道:"十五叔向来心直口快,每每就是这个上头讨嫌。"又说了几句话,便进去了。我便要叫人把行李搬到客栈里去,倒是良新苦苦把我留住。 坐了一会,忽听得外面有女子声音,良新向外一张,对我道:"寄莫的老婆来了。"我也并不在意。到了晚上,我在花厅对过书房里开了铺盖,便写了几封信,分寄继之、子安、述农等,又起了一个讣帖稿子,方才睡下。无奈翻来复去,总睡不着。到得半夜时,似乎房门外有人走动,我悄悄起来一张,只见几个人,在那里悄悄的抬了几个大皮箱往外去,约莫有七八个。我心中暗暗好笑,我又不是山东路上强盗,这是何苦。 到了明日,我便把讣帖稿子发出去叫刻。查了有几处是上司,应该用写本的,便写了。不多几日,写的写好了,刻的印好了,我就请良新把伯父的朋友,一一记了出来,开个横单,一一照写了签子。也不和伯母商量,填了开吊日子,发出去。所有送奠礼来的,就烦良新经手记帐。到了受吊之日,应该用甚么的,都拜托良新在人家送来的尊分钱上开支。我只穿了期亲的服制,在旁边回礼。那丁寄莫被我那天说了之后,一直没有来过,直到开吊那天才来,行过了礼就走了。 忙了一天,到了晚上,我便把铺盖拿到上房,对着伯母打起来;又把箱子拿进去开了,把东西一一检出来,请伯母看过道:"侄儿这几件东西来,还是这几件东西去,并不曾多拿一丝一缕。侄儿就此去了。"伯母呆呆的看着,一言不发。 我在灵前叩了三个头,起来便叫人挑了行李出城。 偏偏今天没有船,就在客栈住了两夜,方才附船到汉口。到了汉口,便过到下水船去。一直到了上海,叫人挑了行李进城。走到也是园滨文述农门首,抬头一看,只见断壁颓垣,荒凉满目,看那光景是被火烧的。那烧不尽的一根柱子上,贴了一张红纸,写着"文宅暂迁运粮河滨"八个字。好得运粮河滨离此不远,便叫挑夫挑了过去,找着了地方挑了进去。只见述农敝衣破冠的迎了出来,彼此一见,也不解何故,便放声大哭起来。我才开发了挑夫,问起房子是怎样的。述农道:"不必说起!我在蒙阴算清了交代,便赶回上海,才知道你们生意倒了,只得回家替侣笙设法。本打算把房子典去,再卖几亩田,虽然不够,姑且带到山东,在他同乡、同寅处再商量设法。看见你两位令弟,方代你庆慰。谁知过得两天,厨下不戒于火,延烧起来,烧个罄尽,连田上的方单都烧掉了。不补了出来,卖不出去;要补起来呢,此刻又设了个甚么'升科局',补起来,那费用比买的价还大。幸而只烧我自己一家,并未延及邻居。此刻这里是暂借舍亲的房屋住着。"我道:"令弟杏农呢?"述农道:"他又到天津谋事去了。"我道:"子安呢?"述农道:"这里房子少,住不下,他到他亲戚家去了。"我道:"我两个舍弟呢?"述农道:"在里面。这两天和内人混得很熟了。"说着,便亲自进去,带了出来见我。彼此又太息一番。述农道:"这边的讼事消息,一天紧似一天,日间有船,你不如早点回去商议个善后之法罢。" 我到了此时,除回去之外,也是束手无策,便依了述农的话。又念我自从出门应世以来,一切奇奇怪怪的事,都写了笔记,这部笔记足足盘弄了二十年了。今日回家乡去,不知何日再出来,不如把他留下给述农,觅一个喜事朋友,代我传扬出去,也不枉了这二十年的功夫。因取出那个日记来,自己题了个签是"二十年目睹之怪现状",又注了个"九死一生笔记',交给述农,告知此意。述农一口答应了。我便带了两个小兄弟,附轮船回家乡去了。 看官!须知第一回楔子上说的,那在城门口插标卖书的,就是文述农了。死里逃生得了这部笔记,交付了横滨新小说社。后来《新小说》停版,又转托了上海广智书局,陆续印了出来。到此便是全书告终了。正是:悲欢离合廿年事,隆替兴亡一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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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志异

画 皮

太原王生早行,遇一女郎,抱�L独奔,甚艰于步,急走趁之,乃二八姝丽。心相爱乐,问:"何夙夜踽踽独行?"女曰:"行道之人,不能解愁忧,何劳相问。"生曰:"卿何愁忧?或可效力不辞也。"女黯然曰:"父母贪赂,鬻妾朱门。嫡妒甚,朝詈而夕楚辱之,所弗堪也,将远遁耳。"问:"何之?"曰:"在亡之人,乌有定所。"生言:"敝庐不远,即烦枉顾。"女喜从之。生代携�L物,导与同归。女顾室无人,问:"君何无家口?"答云:"斋耳。"女曰:"此所良佳。如怜妾而活之,须秘密勿泄。"生诺之。乃与寝合。使匿密室,过数日而人不知也。生微告妻。妻陈,疑为大家媵妾,劝遣之,生不听。偶适市,遇一道士,顾生而愕。问:"何所遇?"答言:"无之。"道士曰:"君身邪气萦绕,何言无?"生又力白。道士乃去,曰:"惑哉!"世固有死将临而不悟者!"生以其言异,颇疑女。转思明明丽人,何至为妖,意道士借魇禳以猎食者。无何,至斋门,门内杜不得入,心疑所作,乃逾��坦,则室门已闭。蹑足而窗窥之,见一狞鬼,面翠色,齿�f�f如锯,铺人皮于榻上,执彩笔而绘之。已而掷笔,举皮如振衣状,披于身,遂化为女子。睹此状,大惧,兽伏而出。急追道士,不知所往。遍迹之,遇于野,长跪求救,请遣除之。道士曰:"此物亦良苦,甫能觅代者,予亦不忍伤其生。"乃以蝇拂授生,令挂寝门。临别约会于青帝庙。生归,不敢入斋,乃寝内室,悬拂焉。一更许,闻门外戢戢有声,自不敢窥,使妻窥之。但见女子来,望拂子不敢进,立而切齿,良久乃去。少时复来,骂曰:"道士吓我,终不然,宁入口而吐之耶!"取拂碎之,坏寝门而入,径登生床,裂生腹,掬生心而去。妻号。婢入烛之,生已死,腔血狼藉。陈骇涕不敢声。 明日使弟二郎奔告道士。道士怒曰:"我固怜之,鬼子乃敢尔!"即从生弟来。女子已失所在。既而仰首四望,曰:"幸遁未远。"问:"南院谁家?"二郎曰:"小生所舍也。"道士曰:"现在君所。"二郎愕然,以为未有。道士问曰:"曾否有不识者一人来?"答曰:"仆早赴青帝庙,良不知,当归问之。"去少顷而返,曰:"果有之,晨间一妪来,欲佣为仆家操作,室人止之,尚在也。"道士曰:"即是物矣。"遂与俱往。仗木剑立庭心,呼曰:"孽鬼!偿我拂子来!"妪在室,惶遽无色,出门欲遁,道士逐击之。妪仆,人皮划然而脱,化为厉鬼,卧嗥如猪。道士以木剑枭其首。身变作浓烟,匝地作堆。道士出一葫芦,拔其塞,置烟中,�v�v然如口吸气,瞬息烟尽。道士塞口入囊。共视人皮,眉目手足,无不备具。道士卷之,如卷画轴声,亦囊之,乃别欲去。 陈氏拜迎于门,哭求回生之法。道士谢不能。陈益悲,伏地不起。道士沉思曰:"我术浅,诚不能起死。我指一人或能之。"问:"何人?"曰:"市上有疯者,时卧粪土中,试叩而哀之。倘狂辱夫人,夫人勿怒也。"二郎亦习知之,乃别道士,与嫂俱往。见乞人颠歌道上,鼻涕三尺,秽不可近。陈膝行而前。乞人笑曰:"佳人爱我乎?"陈告以故。又大笑曰:"人尽夫也,活之何为!"陈固哀之。乃曰:"异哉!人死而乞活于我,我阎罗耶?" 怒以杖击陈,陈忍痛受之。市人渐集如堵。乞人咯痰唾盈把,举向陈吻曰:"食之!"陈红涨于面,有难色;既思道士之嘱,遂强啖焉。觉入喉中,硬如团絮,格格而下,停结胸间。乞人大笑曰:"佳人爱我哉!"遂起,行已不顾。尾之,入于庙中。迫而求之,不知所在,前后冥搜,殊无端兆,惭恨而归。既悼夫亡之惨,又悔食唾之羞,俯仰哀啼,但愿即死。方欲展血敛尸,家人伫望,无敢近者。陈抱尸收肠,且理且哭。哭极声嘶,顿欲呕,觉鬲中结物,突奔而出,不及回首,已落腔中。惊而视之,乃人心也,在腔中突突犹跃,热气腾蒸如烟然。大异之。急以两手合腔,极力抱挤。少懈,则气氤氲自缝中出,乃裂绺帛急束之。以手抚尸,渐温,覆以衾�n。中夜启视,有鼻息矣。天明竟活。为言:"恍惚若梦,但觉腹隐痛耳。"视破处,痂结如钱,寻愈。异史氏曰:"愚哉世人!明明妖也而以为美。迷哉愚人!明明忠也而以为妄。然爱人之色而渔之,妻亦将食人之唾而甘之矣。天道好还,但愚而迷者不悟耳。哀哉!"

聂小倩

宁采臣,浙人,性慷爽,廉隅自重。每对人言:"生平无二色。"适赴金华,至北郭,解装兰若。寺中殿塔壮丽,然蓬蒿没人,似绝行踪。东西僧舍,双扉虚掩,惟南一小舍,扃键如新。又顾殿东隅,修竹拱把,阶下有巨池,野藕已花。意甚乐其幽杳。会学使案临,城舍价昂,思便留止,遂散步以待僧归。日暮有士人来启南扉,宁趋为礼,且告以意。士人曰:"此间无房主,仆亦侨居。能甘荒落,旦暮惠教,幸甚!"宁喜,藉藁代床,支板作几,为久客计。是夜月明高洁,清光似水,二人促膝殿廊,各展姓字。士人自言燕姓,字赤霞。宁疑为赴试者,而听其音声,殊不类浙。诘之,自言秦人,语甚朴诚。既而相对词竭,遂拱别归寝。 宁以新居,久不成寐。闻舍北喁喁,如有家口。起,伏北壁石窗下微窥之,见短墙外一小院落,有妇可四十余;又一媪衣�乡常�插蓬沓,鲐背龙钟,偶语月下。妇曰:"小倩何久不来?"媪曰:"殆好至矣。"妇曰:"将无向姥姥有怨言否?"曰:"不闻;但意似蹙蹙。"妇曰:"婢子不宜好相识。"言未已,有十七八女子来,仿佛艳绝。媪笑曰:"背地不言人,我两个正谈道,小妖婢悄来无迹响,幸不訾着短处。"又曰:"小娘子端好是画中人,遮莫老身是男子,也被摄去。"女曰:"姥姥不相誉,更阿谁道好?"妇人女子又不知何言。宁意其邻人眷口,寝不复听;又许时始寂无声。 方将睡去,觉有人至寝所,急起审顾,则北院女子也。惊问之,女笑曰:"月夜不寐,愿修燕好。"宁正容曰:"卿防物议,我畏人言。略一失足,廉耻道丧。"女云:"夜无知者。"宁又咄之。女逡巡若复有词。宁叱:"速去!不然,当呼南舍生知。"女惧,乃退。至户外忽返,以黄金一锭置褥上。宁掇掷庭墀,曰:"非义之物,污我囊囊!"女惭出,拾金自言曰:"此汉当是铁石。" 诘旦有兰溪生携一仆来候试,寓于东厢,至夜暴亡。足心有小孔,如锥刺者,细细有血出,俱莫知故。经宿一仆死,症亦如之。向晚燕生归,宁质之,燕以为魅。宁素抗直,颇不在意。宵分女子复至,谓宁曰:"妾阅人多矣,未有刚肠如君者。君诚圣贤,妾不敢欺。小倩,姓聂氏,十八夭殂,葬于寺侧,被妖物威胁,历役贱务,腆颜向人,实非所乐。今寺中无可杀者,恐当以夜叉来。"宁骇求计。女曰:"与燕生同室可免。"问:"何不惑燕生?"曰:"彼奇人也,固不敢近。"又问:"迷人若何?"曰:"狎昵我者,隐以锥刺其足,彼即茫若迷,因摄血以供妖饮。又惑以金,非金也,乃罗刹鬼骨,留之能截取人心肝。二者,凡以投时好耳。"宁感谢,问戒备之期,答以明宵。临别泣曰:"妾堕玄海,求岸不得。郎君义气干云,必能拔生救苦。倘肯囊妾朽骨,归葬安宅,不啻再造。"宁毅然诺之。因问葬处,曰:"但记白杨之上,有乌巢者是也。"言已出门,纷然而灭。 明日恐燕他出,早诣邀致。辰后具酒馔,留意察燕。既约同宿,辞以性癖耽寂。宁不听,强携卧具来,燕不得已,移榻从之,嘱曰:"仆知足下丈夫,倾风良切。要有微衷,难以遽白。幸勿翻窥箧�L,违之两俱不利。"宁谨受教。既各寝,燕以箱箧置窗上,就枕移时,�J如雷吼。宁不能寐。近一更许,窗外隐隐有人影。俄而近窗来窥,目光��闪。宁惧,方欲呼燕,忽有物裂箧而出,耀若匹练,触折窗上石棂,飙然一射,即遽敛入,宛如电灭。燕觉而起,宁伪睡以觇之。燕捧箧检征,取一物,对月嗅视,白光晶莹,长可二寸,径韭叶许。已而数重包固,仍置破箧中。自语曰:"何物老魅,直尔大胆,致坏箧子。"遂复卧。宁大奇之,因起问之,且告以所见。燕曰:"既相知爱,何敢深隐。我剑客也。若非石棂,妖当立毙;虽然,亦伤。"问:"所缄何物?"曰:"剑也。适嗅之有妖气。"宁欲观之。慨出相示,荧荧然一小剑也。于是益厚重燕。 明日,视窗外有血迹。遂出寺北,见荒坟累累,果有白杨,乌巢其颠。迨营谋既就,趣装欲归。燕生设祖帐,情义殷渥,以破革囊赠宁,曰:"此剑袋也。宝藏可远魑魅。"宁欲从受其术。曰:"如君信义刚直,可以为此,然君犹富贵中人,非此道中人也。"宁托有妹葬此,发掘女骨,敛以衣衾,赁舟而归。宁斋临野,因营坟葬诸斋外,祭而祝曰:"怜卿孤魂,葬近蜗居,歌哭相闻,庶不见凌于雄鬼。一瓯浆水饮,殊不清旨,幸不为嫌!"祝毕而返,后有人呼曰:"缓待同行!"回顾,则小倩也。欢喜谢曰:"君信义,十死不足以报。请从归,拜识姑嫜,媵御无悔。"审谛之,肌映流霞,足翘细笋,白昼端相,娇丽尤绝。遂与俱至斋中。嘱坐少待,先入白母。母愕然。时宁妻久病,母戒勿言,恐所骇惊。言次,女已翩然入,拜伏地下。宁曰:"此小倩也。"母惊顾不遑。女谓母曰:"儿飘然一身,远父母兄弟。蒙公子露覆,泽被发肤,愿执箕帚,以报高义。"母见其绰约可爱,始敢与言,曰:"小娘子惠顾吾儿,老身喜不可已。但生平止此儿,用承祧绪,不敢令有鬼偶。"女曰:"儿实无二心。泉下人既不见信于老母,请以兄事,依高堂,奉晨昏,如何?"母怜其诚,允之。即欲拜嫂,母辞以疾,乃止。女即入厨下,代母尸饔。入房穿榻,似熟居者。 日暮母畏惧之,辞使归寝,不为设床褥。女窥知母意,即竟去。过斋欲入,却退,徘徊户外,似有所惧。生呼之。女曰:"室有剑气畏人。向道途中不奉见者,良以此故。"宁悟为革囊,取悬他室。女乃入,就烛下坐;移时,殊不一语。久之,问:"夜读否?妾少诵《楞严经》,今强半遗忘。浼求一卷,夜暇就兄正之。"宁诺。又坐,默然,二更向尽,不言去。宁促之。愀然曰:"异域孤魂,殊怯荒墓。"宁曰:"斋中别无床寝,且兄妹亦宜远嫌。"女起,颦蹙欲啼,足���ǘ�懒步,从容出门,涉阶而没。宁窃怜之,欲留宿别榻,又惧母嗔。女朝旦朝母,捧�F沃盥,下堂操作,无不曲承母志。黄昏告退,辄过斋头,就烛诵经。觉宁将寝,始惨然出。 先是,宁妻病废,母劬不堪;自得女,逸甚,心德之。日渐稔,亲爱如己出,竟忘其为鬼,不忍晚令去,留与同卧起。女初来未尝饮食,半年渐啜稀酡。母子皆溺爱之,讳言其鬼,人亦不知辨也。无何,宁妻亡,母隐有纳女意,然恐于子不利。女微知之,乘间告曰: "居年余,当知肝膈。为不欲祸行人,故从郎君来。区区无他意,止以公子光明磊落,为天人所钦瞩,实欲依赞三数年,借博封诰,以光泉壤。"母亦知无恶意,但惧不能延宗嗣。女曰:"子女惟天所授。郎君注福籍,有亢宗子三,不以鬼妻而遂夺也。"母信之,与子议。宁喜,因列筵告戚党。或请觌新妇,女慨然华妆出,一堂尽眙,反不疑其鬼,疑为仙。由是五党诸内眷,咸执贽以贺,争拜识之。女善画兰、梅,辄以尺幅酬答,得者藏之什袭以为荣。一日俯颈窗前,怊怅若失。忽问:"革囊何在?"曰:"以卿畏之,故缄致他所。" 曰:"妾受生气已久,当不复畏,宜取挂床头。"宁诘其意,曰:"三日来,心怔忡无停息,意金华妖物,恨妾远遁,恐旦晚寻及也。"宁果携革囊来。女反复审视,曰:"此剑仙将盛人头者也。敝败至此,不知杀人几何许!妾今日视之,肌犹粟栗。"乃悬之。次日又命移悬户上。夜对烛坐,�H有一物,如飞鸟至。女惊匿夹幕间。宁视之,物如夜叉状,电目血舌,��闪攫拿而前,至门却步,逡巡久之,渐近革囊,以爪摘取,似将抓裂。囊忽格然一响,大可合篑,恍惚有鬼物突出半身,揪夜叉入,声遂寂然,囊亦顿索如故。宁骇诧,女亦出,大喜曰:"无恙矣!"共视囊中,清水数斗而已。 后数年,宁果登进士。举一男。纳妾后,又各生一男,皆仕进有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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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花缘 第九十三回

百花仙即景露禅机众才女尽欢结酒令

话说兰芬道:"怪不得姐姐说这灯球难算,里面只有多的,又有少的,又有长 的,又有短的,令人看去,只觉满眼都是灯,究竟是几个样子?"宝云道:"妹子 先把楼上两种告诉姐姐,再把楼下一讲,就明白了。楼上灯有两种:一种上做三大 球,下缀六小球,计大小球九个为一灯;一种上做三大球,下缀十八小球,计大小 球二十一个为一灯。至楼下灯也是两种:一种一大球,下缀二小球;一个大球,下 缀四小球。"众人走到南边廊下,所挂各色连珠灯也都工�@,一齐坐下,由南向北 望去,只见东西井对面各楼上下大小灯球无数,真是光华灿烂,宛如列星,接接连 连,令人应接不暇,高下错落,竟难辨其多少。宝云道:"姐姐能算这四种灯各若 干么?"兰芬道:"算家却无此法。"因想一想道:"只要将楼上大小灯球若干, 楼下灯球大小若干,查明数目,似乎也可一算。"宝云命人查了:楼上大灯球共三 百九十六,小灯球共一千四百四十;楼下大灯球共三百六个,小灯球共一千二百。 兰芬道:"以楼下而论:将小灯球一千二百折半为六百,以大球三百六十减之,馀 二百四十,是四小球灯二百四十盏;于三百六十内除二百四十,馀一百二十,是二 小球灯一百二十盏。此用'雉兔同笼'算法,似无舛错。至楼上之灯,先将一千四 百四十折半为七百二十,以大球三百九+六减之,馀三百二十四,用六归:六三添 作五,六二三十二,逢六进一十,得五十四,是缀十八小球灯五十四盏;以三乘五 四,得一百六十二,减大球三百九十六,馀二百三十四,以三归之,得六十八,是 缀六小球灯数目。"宝云命玉儿把做灯单子念来,丝毫不错。大家莫不称为神算。 又听女清音打了一套十番,惟恐过晚,都回到凝翠馆。青钿道:"闺臣姐姐要用即 景'黄昏'二字,可曾有了飞句?"闺臣道:"我因刚才禅机笑话们有所感,却想 起葛仙翁一句话来:

黄昏《抱朴子》谓黄老为妄言,不亦惜哉!'为妄'双声,'亦偕'叠韵,敬 红珠姐姐一杯,普席一杯。"兰言道:"闺臣妹妹这两句,因世人不信人可成仙, 特引此书为之提醒,虽是一片婆心,但看破红尘,能有几人?莫讲成仙了道,略把 争名夺利各事看的淡些也就好了。我看贤妹仙风道骨,大约上了小蓬莱已行了元妙, 日后飞升时倘将愚姐度脱尘凡,也不枉今日结拜一场。"闺臣道:"姐姐说我日后 飞升,谈何容易!这才叫作'望梅止渴'哩。"闵兰荪道:"你们只顾说这不中听 的话,岂不把笑话耽搁么?"掌红珠道:"姐姐莫忙。适因'成仙了道'之话,倒 想起一个笑话:一人最喜饮酒,并且非肉不饱,每日惟以赌钱消遣。一日,遇见仙 人,叩求长生之术。仙人道:'看你骨格,乃有根基之人。我有仙丹一粒,你拿去 服过之后,即可长生不老。但有几件禁戒之事必须牢记,设或误犯,虽服仙丹,也 是无用。'此人接过仙丹道:'请教所戒何事?'仙人道:'只得七个字:戒酒除 荤莫赌钱。'此人思忖良久,把仙丹退还道:'这有何趣!'兰言笑道:"以此而 论:放著现成仙丹还要退回,你若教他苦修,岂不难么!"红珠掣了饮食双声道: "今日蒙兰芝姐姐赐饭,明日还不能出门哩。"兰芝道:"这却为何?"红珠道: "当日北齐皇甫亮曾对文宣有句放,妹子说来,姐姐就明白了:

酒浆 李百药《北齐书》 日醉,一日病酒。'一日'、'一日'俱叠韵,敬春 辉姐姐一杯,普席一杯。"兰言道:"今日的酒,真是络绎不绝。又有两位令官监 酒,丝毫不能容情,大约座中未有不是尽欢尽量。明日病酒这话真真不错。"小春 道:"只要有了云台山的葛粉,怕他怎么!"春辉道:"妹子因古人造字有象形之 说,意欲借此行个酒令,但大家都是急欲回去,如不高兴,我就说个笑话,好接前 令。"兰芝道:"天时尚早,好姐姐,你把象形酒令宣宣罢。"春辉道:"我说一 个'甘'字,好象木匠用的刨子。"兰言道:"果然神像。此令倒还有趣。"玉芝 道:"玉儿:这个字怎么写?"玉儿道:"金旁加个包字。"玉芝道:"只怕有些 杜撰。"玉儿道:"此字见顾野王《玉篇》,如何是杜撰。"题花道:"你刚才说 那八个弟兄都有绰号,我也送你一个绰号,叫做'知古今'。"施艳春道:"我说 一个'且'字,象个神主牌。"褚月芳道:"我说'非'字,好象篦子。"紫芝道: "倒是一张好篦子,可惜齿儿太稀了。"妩儿道:"我说'母'字,好象书吏帽子。" 书香道:"我说'山'字,象个笔架。"秀英道:"我说'西'字,象个风箱。" 小春道:"我说'伞'字,就象一把伞。"红蕖道:"我说'册'字,象一座栅栏。" 紫芝道:"我说一个'出'字,象两个笔架。"春辉道:"这是抄人旧卷。"尹红 萸道:"我说'皿'字,象一顶纱帽。"印巧文道:"我说'乙'字,象一条蛇。" 柳瑞春道:"我也说个'一'不,象一条扁担。"众人道:"这两个乙字都好。" 春辉道:"诸位姐姐如不赐教,请用一杯,好接令了。"紫芝道:"姐姐如吃三杯, 我再说个顶好象形的。"春辉道:"我酒已十分,再吃三杯,岂不醉死么!"紫芝 道:"或者题花姐姐说个笑话也使得。"题花道:"笑话倒不难。但说过之后,你 的字设或无趣,并不贴切,却怎样呢?"紫芝道:"如不贴切,找也还你一个笑话。" 题花道:"我因春辉姐姐才说醉死之话,却想起一个笑话:一人最好贪杯。这日正 吃的烂醉,那知大限已到,就在醉中被小鬼捉去。来立冥官殿上,冥官正要问话, 适值他酒性发作,忽然大吐,酒气难闻。冥官掩鼻埋怨小鬼道:'此人如此大醉, 为何捉来?急速放他回去。'此人还阳,只见妻妾儿女都围著恸哭,连忙坐起道: '我已还魂,不必哭了。快拿酒来!'妻妾见他死而复生,不胜之喜,一齐劝道: '你原因贪杯太过,今才活转,岂可又要饮酒!'此人发急道:'你们不知,只管 快些多多拿来,那怕吃的人事不知,越醉越好。'妻妾道:'这却为何?'此人道: '你不晓得,我如果醒了,就要死了。'"兰言笑道:"过于明白,原非好事,倒 是带些糊涂最好。北方有句俗语,叫做'憨头郎儿增福延寿';又道'不痴不聋, 不作阿家翁'。这个笑话,细细想去,却很有意味。"题花道:"笑话已说,你的 字呢?"紫芝道:"我说一个'�H'字,神像祝大姐夫用的两把钢叉。"引的众人 好笑。 题花拿著酒杯过来道: "你不好好说个笑话,我一定灌三杯!"紫芝道: "我说!我说!你过去!那公冶矮的兄弟名叫公冶矬,也能通兽语。这日正向长官 卖弄此技,忽听猪叫。长官道:'他说甚么?'公冶矬道:'他在那里教人说笑话 哩。'"青钿道:"题花姐姐:今日且由他去,明日我们慢慢编几个再骂他。"紫 芝道:"这猪昨日用尾撇兰,今日又要听笑话,倒是极风韵的雅猪。"春辉笑道: "'雅猪'二字从来听过。至于猪能风韵,尤其新奇。猪又何幸而得此!"随手掣 了一签,高声念道:"水族双声。"紫芝道:"忽然现出水族,莫非祝大姐夫果真 要来耍叉么?"春辉道:"妹妹莫闹!我才想了一个'石首',意欲飞《竹书纪年》 '帝游于首山'之句,虽可替敬一杯,但今日我们所行之令,并非我要自负,实系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竟可算得千古独步。此时只剩三人就要收令,必须趁此将这 酒令略略表白一句,庶不负大家一片巧思。"玉芝道:"你说这是独步,将来设或 有人照这题目也凑一百双声叠韵,比我们还强,岂不教人耻笑么?"春辉道:"若 照我们题目,也把古人名、地名除去,再凑一百个,何得能彀。况且你又误猜将及 百条,也要除去,尤其费事。即使勉强凑出,不是《博雅》、《方言》的别名,就 是《山海经》、《拾遗记》的冷名,先要注解,岂能雅俗共赏。我们这个好在一望 而知,无须注解,所以妙了。总而言之:别的酒令,无论前人后人,高过我们的不 计其数;若讲双声叠韵之令,妹子斗胆,却有一句比语:

石首《任中丞集》千载美谈,斯为称首。'斯为'叠韵,敬宝云姐姐一杯。" 兰芝道:"这个虽是鱼名;若据《左传》,却是人名;按地理又是县名。虽与果蠃 之义不同, 难得一名却是三用。 如此之巧,大家也该赏鉴一杯才是。"兰言道: "这怀一定乾的。但下手只剩两位就要收令,姐姐分付快些拿饭,行令的行令,用 饭的用饭,才不耽搁。"众人道:"姐姐既不拿饭,少到令完一齐都散,看你拦住 那个!"兰芝见天色不早,又因酒已不少,只得分付拿饭。宝云掣了人伦双声道: "刚才起令,良箴姐姐曾有'东都妙姬,南国丽人'之句;此时将要收令,必须仍 要归到我们身上,才有归结。并且妙姬丽人,只言其美,至于品行,尚未言及,妹 子意彼点他一句,心里才觉释然。无奈难得凑巧之句。虽有见句好的,偏偏书又被 人用过。"兰言道:"品行一层,乃万万不可少的,姐姐若不略点一句,将来后人 见这酒令,还把我们当做一群酒鬼哩。"宝云忖一忖道:"曹大家乃自古才玄,莫 若用他著作点染,尤其对景:

夫妇《班昭》《女诫》女有四行,一曰妇德。'一曰'双声,敬周庆覃姐姐一 杯。"玉芝道:"周者,普遍之意,只怕令要全了。"青钿道:"好容易我才捉住 一位!请教宝云姐姐:'夫妇'同'石首'既不同韵,又不同母,失了承上之令, 岂不要罚么?"紫芝道:"我同妹妹格外赌个东道:如宝云姐姐被罚,我也吃一杯; 倘你说错,也照此例。你可敢赌?"青钿道:"我就同你赌!"宝云道:"妇首同 韵,青钿妹妹输了。"青钿道:"我不信!妇首声音悬殊,岂能归在一韵?而且一 上一去,断无此理。"玉儿把沈约《韵谱》送过,青钿翻开看了,气的闭口无言。 一面饮酒,只将'湖州老儿'骂个不了。兰芝道:"你虽恨他,我却感谢他,不但 这位老先生倒会替我敬酒。"说的青钿扑嗤一笑,把酒都喷出道:"我活到如今, 才晓得'夫妇'却教做'夫否'。"周庆覃掣了地理双声道:"今日诸位姐姐所飞 这些双声叠韵,经史子集无般不有,妹子在旁看著,何敢赞一词。只有《庄子》一 句恰对我的光景:

湖河《庄子》吾惊怖其言,犹河汉而无极也。'河汉'古音双声,'而无'今 音双声,敬若花姐姐一杯,普席同庆一杯。"若花道:"偏偏轮我收令,又教我说 笑话,这却怎好?"题花道:"容妹子略想一想,替你说罢。"玉芝道:"刚才春 辉姐姐说我们今日之令乃千古绝唱,既如此,妹子明目就将此令按著次序写一小本, 买些梨枣好板,雇几个刻工把他刻了,流传于世,岂不好么?"题花道:"有一教 书先生最好放屁,……"玉芝道:"我正说刻书,题花姐姐忽说放屁,这是怎讲?" 兰言笑道:"他替若花姐姐说笑话哩。"玉芝道:"原来如此。你快说,先生好放 屁便怎么?"题花道:"……惟恐学生听见不雅,就在坐位之后板壁上刻一小洞, 以便放屁时放在洞外,可掩其声。一日,先生外出,东家偶进书房,看见此洞,细 问学生。学生告知其故。东家皱眉道:'好好板壁,为何如此遭塌!即或忍不住放 几个屁,也是人之常情,何必定要如此。少刻先生回来,你务必告拆先生:以后屁 只管教他放,板是乱刻不得的。'"众人听了,笑的个个喷饭。玉芝道:"我刚要 刻酒令,他就编出这个笑话,真是刻薄鬼。"若花把签桶摇一摇道:"起首是'五 百岁为春'以及'吉日辰良'等旬,莫不暗寓祥瑞之意。此刻轮到妹子收令,必须 也用一个佳句才有始有终。但一句要把他收足,业已费事,且又有承上及双声叠韵 之难,不知题目可能凑巧。"随即掣了一枝花卉双声,青钿道:"此题还不甚窄, 姐姐拟用何名?"若花道:"我才想'合欢'二字,既承上文,又与现在光景相行, 必须用此才妙。"青钿道:"既如此,所飞之句,何不用嵇康《养生论》呢?"若 花摇头,忖一忖道:"有了:

合欢《礼记》酒食者,所以合欢也。'合欢'双声,合席欢饮一杯。"众人赞 道:"此句收的不独'酒食'二字点明本旨,且'合欢'字又寓合席欢饮之意。虽 只数字,结束之妙,无过于此,若非锦心绣口,何能道出。能不佩服!"玉芝道: "结的固好,但《礼记》有人用过,要罚一环。"

未知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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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时间:2025/2/22 16:47:01